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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598 | 1 这个时节东北的夜，疏风骤雨连番催促，酷暑只好讪讪地退了场。一个人在家，倒也落
个清静。
天气凉快，蚊虫也知趣，人又不热不燥，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泡壶茶默默地看个小
片。而此时此地，最合适被当下之我默默地看的小片莫过于《海上花列传》。
小说
说到电影，就不得不提其同名小说。这部用苏白方言写成的晚清妓女列传（影片用的却
是上海话），又称《青楼宝鉴》，显然与别名《风月宝鉴》的《红楼梦》暗含着传承关
系，尽管后者早已名震四海。
以时代讲，《红楼梦》传于盛清，《海上花》则出自晚清。以社会背景来说，二者写的
都是末世，但《红楼梦》在膏腴流满地之时便勾绘出树倒猢狲散惨境，虽说与作者的特
殊家世不可分，但曹氏之深刻之前瞻着实令人绝倒。《海上花》的满清已然腐朽糜烂，
里面的纸醉金迷很有些痴人追梦的感觉。以人物情节来看，红楼之风月，宝黛之悲洁，
尤莲之幻化，链二爷用下半身活着，秦可儿则看上去很美；青楼之风月中亦不乏漱芳与
玉甫的纯爱、沈小红与王老爷的战争男女。但总体来说还是红楼中的男男女女更广更深
花样更多层次更高。从技法上去论，于小说我只是个看热闹的，但远处望那红楼气势恢
弘，近处细玩则温润细腻而辛辣刚烈，时而文气坦荡，时而奇峰迭起，细处越细，紧处
越紧，诗词歌赋，余音绕梁。《海上花》的原著很遗憾没机会拜读，不过据说里面百十
号人物骨皮绝无雷同，言行绝无矛盾，情节更是毫无脱漏，这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有
一人对《海上花》大为推崇，甚至将其翻译成英文，这个人就是张爱玲（侯孝贤的电影
即脱于此版本，因为原著的苏白方言着实令人头痛）。而这位大才女作家还将红楼之残
缺（指八十回版）列为“人生四大憾”，这说明《海上花》在才气上是可以与《红楼梦
》有一拼的，也从侧面暗示了两者的千丝万缕。
把红楼青楼比来比去，不由得不叫人想起《金瓶梅》。同样也是风月，金里面只有风
高月黑；同样也是男女，金里面只有欲望驱控下的行尸走肉；同样写的是末世，金里面
只腐烂的剩下了堕落：金实在是太cult了。即使是武二这样在《水浒》中极力塑造的英
雄，在金中变成了一个嗜血的亡命汉。也正是从金开始，小说便脱开了武二似的武侠英
雄和曹刘样的政治人物，把目光投向了普通人的现实生活，而且在技法上已趋成熟，后
世红楼深受其影响，而《海上花》电影中那几个丫头提到的“葡萄架”，我疑心便是金
里面的潘金莲醉闹葡萄架。
明明说的是电影，却胡诌了一堆关于小说的七七八八，实在是出于对原著的神往，而这
神往当然是因为电影。
那些花儿
片子里面抢眼且养眼的当然是那些个性鲜明的风尘女子。当时红极一时的羽田美智子所
饰的沈小红，端的是个情场老手，玩弄王老爷（梁朝伟饰）于股掌之中。王老爷花在她
身上的银子海海，她给王老爷的笑脸小小。只见在昏暗油灯下她幽幽地说：我就是想糟
蹋你十六两银子。这种话在一般爷儿们消费不起，但在挥金如土的王老爷们听来却娇憨
不可方物。王老爷甚至不吝笑脸拍马“上海滩虽不知先生你”，结果也早遭了白眼。这
消费者当的也太窝囊了吧？在姘戏子事发前，王老爷在沈小红屋里简直就是她儿子。沈
小红怎么就这么牛呢？或者说王老爷怎么这么弱呢？我想风月高手沈女侠很清楚王老爷
到这里无非是想花钱玩个感情，而非肉体——若论肉体，家里三妻四妾不说，十个沈小
红也都腻了。倘若沈女侠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媚相或是眼泪汪汪盼情郎痴情状的话，恐
怕早被王老爷甩到黄浦江里了。这个很符合现代人所谓爱情跷跷板的理论，但可惜这个
跷跷板很不结实。因为这场感情戏，王老爷玩的再投入也只是玩而已，他随时可以抽身
抽银子走人（后面的情节便是例证）。所以别看沈先生似乎高高在上，其实她心里很明
白自己是何等脆弱，要不为何要陪着广东藉的王老爷在黄浦江畔哈拉粤语呢？这难道不
是不屈膝式的磕头请安么？但可惜这么一个聪明人却还要招惹那以逢场作戏为职业的戏
子，想是她也有情欲上的需要吧。总之，这个沈小红业务上能力很强（看她最后和一位
老爷那如水妾意就可以想象她当初怎样吊上王老爷），但可惜自己想要的太多，也是个
痴人。
再看那咄咄逼人的黄翠凤。这位长三书寓的大红人一面帮着妈妈桑们压榨姐妹，一面还
能仗着运势数落自己的妈妈桑，这个青楼凤姐的风头似乎不逊于红楼凤姐。片中翠凤赎
身一节，看她体己头面家底的确殷实，实在无需罗老爷帮衬。翠凤是圆滑的是懂政治讲
人脉的：自己做先生时虽然和妈妈桑剑弩相持，但轮到自己要当老板就马上用话笼络“
翠凤妈”；翠凤又是直白而务实的，她说干妈妈桑的哪有一个好东西，自己却已决心投
入到晚清的娱乐事业。像翠凤这样能干而性感的女人要是生在今日，沐浴在party的春
风下，前途也是不可限量。不过精明如翠凤者也是身在此山中：这样一个末世，皇帝尚
且不保，她一个草根小女子能折腾到哪里？翠凤面上的光鲜恰恰反衬了她根本命运的悲
剧。不得不说的是饰翠凤的李嘉欣着实抢眼，举手投足间投着霸道与精悍，看那架势仿
佛这翠凤专门为她量身打造一般。
刘嘉玲所饰的周双珠为人练达而左右逢源，甚至很有点看破风尘的意思。同样是对姐妹
，周先生和黄先生不但在策略上大相径庭，连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也截然相反，两场戏对
比感强烈。可惜两人间没有对手戏，不然也是很有看头。最有意思的是她和包她的洪老
爷，两个人在一起就像老夫老妻一般；洪老爷辈分高，喝酒猜拳的时候总是在发号施令
，同时也热心于劝架拉媒，似乎他和周两个人在一起时间太久连脾性都相通了。刘嘉玲
把这位娴淑的女先生表达的很有味道，倘若把青楼换成深宅大院，把花酒摆成家宴，她
不就是一个大太太么?
不过最有趣最令人浮想联翩的当属通过旁人口中叙出的漱芳和玉甫。“像麦芽糖一样粘
在一起”“用舌头舔眼睛”。原来风尘中也有这样痴情的小儿女。再看那漱芳，“看戏
叮了当啷的有啥好看”“马车扑腾扑腾也颠死了”，身上已隐约有了黛玉的影子，令人
恨不得一见。
侯孝贤和众位女星的努力使这些沦落风尘性格迥异的美丽女子又复活在百年后的银幕上
。她们无愧于《海上花》的“花”字。
Staring Tony Leung
我看的版本在正片前加了个造势的宣传短片。其中有一行字幕很引人注意，“Staring
Tony Leung”，同时还介绍说梁是《花样年华》的主演，而这些是出现在字幕“
Directed by Hou Hsiao-Hsien”的前面。梁朝伟凭《花样年华》被封为嘎纳影帝。这
些说明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梁朝伟已然成为这部home video的第一卖点。
不过梁在片中虽然出演主要角色王老爷，但导演却基本没给什么面部特写。侯孝贤对
这位影帝的使用近乎奢侈。相反梁却依然抢镜，尤其是在喝酒猜拳的几场戏中，镜头慢
慢的游来游去，我们的目光却总能落在那个郁郁寡欢的男人身上。我想除了梁本身实力
之外，还有王老爷这个人物的特殊性。
如前所述，王老爷一直为在感情上征服沈小红而努力，但没能成功，还有后院起火（
沈小红和张惠贞掐架），这些一直是他的心病，挂着一张长脸，使他在众人的热闹中愈
显孤寂。特别在第一场酒中，别人都在调侃漱芳和玉甫，却正刺痛了王的心事，全没了
应酬的心情。其实，王在感情上的这点小苦恼实在是自欺欺人，在全片中他也划了一次
拳尽兴了一次，就是众人摆酒恭贺他“高升去广东”的那一次，摆明这男男女女实在只
是个上层建筑而已。
王的落寞与众老爷忘乎所以的嬉笑热闹对比强烈，这是他吸引我们目光的重要原因，也
是侯孝贤的高明所在。当然，对于把握这种人物梁一向极为擅长。梁被公认为是王家卫
的御用演员，而侯对梁的使用亦颇有心得。
锥心之笔
在前面提到的短片中，发行商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本片：“One of the most
beautiful films ever made”。镜头游移而沉蕴，甚至可以想象成一双琵琶女的妙目
；画面精致不亚于苏沪的小吃，色调尤以淡淡的金黄色，用以表现奢靡；美女如云，香
艳四溢而丝毫不觉淫猥。
但号称“The world’s greatest narrative filmmaker”的侯孝贤绝不仅仅是个画匠
。在沈小红事件发生前的那次酒宴，众人就着“小菜”吃着“老酒”猜拳行令的当口儿
，伙计上了一尾“黄浦江里刚钓出来”的鲜鱼，众人纷纷伸箸（为沈小红而疑心重重的
王老爷除外）。紧接着外面就有人嚷出事了，伙计最初的解释是“捉赌”，可事实却是
“弄堂里跌死人了”，跌死人当然要去看，于是众人探着脖子离座，王老爷趁机开溜。
什么样的人能在弄堂里跌死呢？当然不是这些坐马车洋车的老爷了！好好端端的人怎么
能随便就在租界跌死呢？当然是因为某些不太好说的“意外”了！老爷饭桌上端了一碗
鲜鱼，老爷楼下莫名其妙地跌死了一个无名氏，侯孝贤对这帮吟弄风月的雅士们的激愤
便隐晦于这种“巧合”里面。这种隐笔远远要比明明晃晃的讥刺来得震撼而持久。
其实不光是这些王老爷洪老爷，推而广之，在席的周双珠张惠贞们琵琶女甲乙丙丁们丫
鬟ABC们上菜的伙计123们哪一个能和这尾鲜鱼脱开干系？要么自己也跟着沾光吃了，要
么侍侯着老爷吃了，要么用一双含情脉脉的妙目看着老爷吃了。反过来说，他们又何尝
不是黄浦江里打出来供认享用的鲜虾活鱼？只不过依据主子需要，有的鱼要快火煎，有
的鱼要慢火炖就是了。鲁迅曾说过去的中国就是一桌吃人筵席，吃与被吃者同席而列，
听起来简直就是给这场戏写的。
这绵绵不尽的筵席，这锦衣玉食的佳人，都不过是人肉做成的高级供品罢了。就算玉甫
和漱芳再作痴情儿女状，想想两人嘴角上的人血，也不由得脚跟发麻。《红楼梦》里的
那面镜子，正面是美女，反面是骷髅，这些旧上海的花朵们若有机会去照一照，恐怕也
会吓人一跳吧？
尾
乱弹一气，终究没能理出什么头绪，因为实在是难得的佳作。遗憾的是，据说当年侯孝
贤曾试图与大陆合作想在上海拍摄，可惜剧本被广电给cut了，不得已才跑到台湾搞。
我很奇怪片中怎么没有街景，不晓得有没有受这个影响。我更奇怪为什么侯不找几个
local的上海演员，不会也是广电从中作祟吧。
对于这样一个真心搞电影的人，这做的可不只是孽。 |
w***s
发帖数: 15642 | |
d******0
发帖数: 1598 | 3
开始希望何在？看后失望又何在？比较好奇
【在 w***s 的大作中提到】
: 这个我好像冲着梁朝伟去看的，结果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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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
发帖数: 15642 | 4 我很喜欢他啊，当然期望多看到一点他的镜头了。看了才知道是讲妓女的。
【在 d******0 的大作中提到】
:
: 开始希望何在？看后失望又何在？比较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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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0
发帖数: 1598 | 5
梁朝伟同学在happy together里可是貌美如花啊
【在 w***s 的大作中提到】
: 我很喜欢他啊，当然期望多看到一点他的镜头了。看了才知道是讲妓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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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
发帖数: 15642 | 6 这个没看。。。看多了会变成腐女。
【在 d******0 的大作中提到】
:
: 梁朝伟同学在happy together里可是貌美如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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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
发帖数: 82482 | 7 不是腐女是天生的么？
【在 w***s 的大作中提到】
: 这个没看。。。看多了会变成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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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
发帖数: 15642 | 8 是吗？那为什么以前没怎么听说过，这几年才出现。。。
【在 b*s 的大作中提到】
: 不是腐女是天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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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
发帖数: 82482 | 9 以前还没有听说过autism呢，现在流行得很……
【在 w***s 的大作中提到】
: 是吗？那为什么以前没怎么听说过，这几年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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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
发帖数: 15642 | 10 autism出现要早得多吧，西方心理学里头早几十年就有，不过真正介绍到国内大概是很
晚的事情。
【在 b*s 的大作中提到】
: 以前还没有听说过autism呢，现在流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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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m
发帖数: 4061 | 11 很好很好，这电影是我当年作文青时候的大爱，大爱，非常非常喜欢 |
w**m
发帖数: 4061 | |
w**m
发帖数: 4061 | 13 梁朝伟这个演员，真好，真好
就好比张学友唱歌，华仔再勤力，起步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