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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4887 | 1 这也国情，那也国情，“反奸臣不反皇上”也国情。
秦桧未有高宗授意，敢杀岳飞吗？岳王庙里，列置有陷害岳飞的秦桧、王氏、张俊、万
俟四凶铁铸跪像，反剪双手，跪于阶下，面朝岳坟，遭人啐骂，后墙上尚有一副名联：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有人自作聪明，“何不铸一高宗像于前”，此
铸始于自明正德年间，说的虽是古事，也不可反讥，否则一个借古讽今、含沙射影的罪
名，足使三族九族不保矣。甲午海战败，马关条约签，国人众口一词，欲诛李鸿章谢罪
，而其后的慈禧太后，哪里有反躬自问的忏悔，只是懊恼此事给自己的六十大寿庆典带
来了阴影。其实无论忠臣奸臣，皆皇上的替罪羊。何时以忠臣替，何时以奸臣替，要视
具体情况，随机而定。
当年赫鲁晓夫秘密报告中，对斯大林执政时期所犯各种错误予以揭发批判，说的虽是邻
国事，最高当权者便坐不住了。1959年6月16日，吴晗发表了《海瑞骂皇帝》，骂的虽
是嘉靖帝，那也不行。
打倒“四人帮”后，所有罪行推到了他们身上，只差也给四人铸铁跪像了。乱自上作，
万恶归纣于四人，此即国情。1974年6月22日，江青来到小靳庄，社员们万分激动，齐
声高呼“毛主席万岁”。不料，江青却回应：“不要喊这个，不要学林彪那一套。”又
补充道：“活到万岁也得死呀！”1977年1月17日《人民日报》第三版竟刊出了李爱民
的署名文章《江青为什么不许我们高呼“毛主席万岁”》。
1977年11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编辑部文章《毛主席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理论是对马
克思列宁主义的重大贡献》，文中道：“在我们国内，也有人疯狂反对毛主席关于三个
世界划分的理论，那就是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四人帮’。他们打着最‘革
命’的旗号，反对我国对第三世界的支持，反对我国同一切可能联合的力量的联合，反
对我们对最危险敌人的打击。”后来，李慎之问主持撰写这篇文章的胡乔木：“讨论国
际问题要不要谈三个世界理论？”胡乔木坦然道：“那些都是胡说八道。”此理论不久
即无人提及。
张春桥作副总理时曾说：“自己能生产的无限制地进口，国内很需要的又无限制地出口
，买人家先进的，自己造落后的，甚至把矿山资源的开采主权也让给人家。这样下去，
岂不是要把我国变成帝国主义国家倾销商品的市场、原料基地、修配车间和投资场所吗
？”他的这些话在今天，总能成为反思的引子。类似者尚有，砸毁文物，是红卫兵干的
，逼杀士人，造反派干的，实在找不到具体人，便是老天干的，曰“三年自然灾害”。
郓城小吏宋江深知其中奥妙，故而鲁迅评其曰：“一部《水浒》，说得很分明：因为不
反对天子，所以大军一到，便受招安，替国家打别的强盗不‘替天行道’的强盗去了。
终于是奴才。”这一点上，同样做过小吏的李自成便硬朗多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
拉下马。
朱元璋针对《孟子》中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
听，则易位”“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思
想，深恶痛绝，除之后快，遂“删孟”八十五条。甚至敕令罢孟子之千年享配位，只是
在士人的竭力劝阻下，才予放弃。他喜欢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式的灌教。
六百年后的“文革”，岂止“删孟”，天下书几被禁绝，更出现了“三忠于四无限”式
的荒唐。
《圣经》被太平天国奉为法典，但其中有大量不合意之处，其采取的办法则是篡改作伪
。史景迁《太平天国》云：“太平天国洪秀全，花费很大精力修改圣经，圣经中说：人
若引诱没有受聘的处女，与她行淫，他总要交出聘礼，娶她为妻。洪秀全把这条修改成
：人若引诱没有受聘的处女，与她行淫，其父当将此女与奸者交官，处死，不容知情不
报。整本圣经都被改过，用来恫吓被他掳入宫里的女子。”
哈维尔对此有过透彻分析：“专制制度的生存是依靠各种复杂的官僚体制、等级制度的
传送带、种种间接的控制手段来保证其天衣无缝的整体运转的。如果没有意识形态来为
一切开脱，为每一部分找寻借口，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记得一部电影有情节为，延安窑洞里，警卫员一次次地催促他老人家吃饭，炊事员则一
次次地回笼返工，最后警卫员面有愠色道：“主席！我给你提个意见！”“小鬼，你也
有意见？快说出来。”“你要注意身体！”类似的情节，还运用到了一部反映周副主席
的电影里。酸掉牙了。所有对领导人的歌颂，实际上都是奴性在作祟。据《陈云：毛泽
东吃鸡是革命任务》一文转述，延安时期，中央为保证毛泽东的身体健康，提出了一些
特殊待遇，其中有每天有鸡吃一条，有人异议，为此陈云辩解道：“毛主席总有鸡吃，
这不是毛主席愿意的。毛主席希望和我们大家过一样的生活，但是同志们想想，毛主席
的健康对中国革命多么重要！所以，毛主席不愿吃鸡，党中央的命令一定要毛主席吃鸡
。和我们每一个革命同志一样，毛主席吃鸡也是一种革命任务。”
八十年代初的那批主旋律小说的故事架构，似乎也受到了这一意识的支配。县里的各级
官员问题多多，惟县委书记一身正气，高瞻远瞩。企业里的各种势力皆阻挠改革，惟厂
长领会政策，力推事成。依人檐宇下，底作不平鸣？你要发表，要通过严格的政审，就
必须留出一条光明的尾巴。
梁漱溟说：“中国人个个都是顺民，同时个个又都是皇帝。当他在家里关起门来，对于
老婆孩子，他便是皇帝。”各级官吏在其所辖的区域内，则被看作是皇权的代表。
华君武曾告诫姜昆：“你的相声讽刺过售票员、服务员和护士，可她们的地位比你低得
多。你应该拿出勇气，用艺术的手段去讽刺鞭挞比你更有权势的人。”何尝姜昆如此，
其他握有话语权的机构与个人皆然。遇事时，媒体指责都在地方，中央永远正确，这与
出事后，将所有差错一股脑推给临时工的不义，异曲同工，不谋而合。
对权力顶礼膜拜，已成为每个人的下意识，从形体语言到思维方式，奴颜和媚骨不自觉
而发。鲁迅所言的“我们极容易变成奴隶，而且变了之后，还万分喜欢”，此“奴隶”
所指，非身奴，乃权奴。 | 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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