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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imals版 - 麟凤龟龙 第七回至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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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第七回
阿燕失笑道:“不知道,不告诉你,已经死了,这让我们怎么能信服?”小黑
龟缓缓道:“我理解。我现在来,并不是要带它走,你们也不可能让我带走它的。我是
想留下来照顾它,时时注意一些事,多多呵护它,不要让它夭折了。你们都可以瞪着我
,我没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众人互相望了几望,一时无话。良久,那青鳞老壁虎道:“我看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这小黑龟我是认得的,他也是家主人收养的,名叫阿黑。家主人天性仁厚,肯
收养它,耳濡目染之下,想来也不会坏到哪去。再说了,从你们说的看,我觉得也不象
是有什么恶意。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究竟是不是一只蛇龟?”
这话一处,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小黑龟的背甲上,都想:“龙毕竟类
蛇。这小‘龙’现在还小,若是蛇龟野性发作,只怕难以抵挡。若他不是蛇龟,说不定
可以考虑。”却听那小黑龟缓缓道:“我的的确确是一只蛇龟。”
众人面面相觑。小黑龟续道:“我不知道是谁给了我们这个名字,可我们实在
不吃蛇的呀。起码我太爷爷从来没吃过蛇。我们只是不怕蛇,有能克制蛇的本事而已。
”阿燕道:“那你太爷爷,怎么会收这小白龙的妈妈当孙女呢?这是收养吗?”
小黑龟答不上来,只得道:“我也不知道。没准就和我们的情形一样吧。你看
,阿毛最厉害了,可不也没有欺负你和阿易吗?”阿毛急道:“我们是好兄弟,我是…
…”总觉得这事不能这么类比,但一时也说不出来小黑龟究竟诡辩在哪里,急得抓耳挠
腮。
“好了好了,我看不如这样:就留他在这里,但不可直接接触那小白龙。他有
什么说法建议,若有道理,我们来做便是。他确实看起来似乎比我们懂得多些,那小白
龙也确实需要些关爱照顾。”那青鳞老壁虎说完,又道:“再说了,反正他是乌龟,行
动也慢,快不到哪儿去。我们总有时间反应的。”
众人一想也是,只有阿毛和阿燕暗想:“他真快起来的话,恐怕比你想象的快
多了。”但也没有说话阻拦,因为毕竟一来自己更快,二来自己也确实对龙蛇之类如何
照料完全不懂。而这小黑龟再差异巨大,毕竟也是卵生的,同是水陆爬行一类,
那小黑龟见众人默许,也就径直爬往墙根远处,远远观察了一会,居然感慨起
来:“怪不得太爷爷说,它妈妈是旷古绝今的美蛇王,真是不由得不信。这位小弟才刚
出生就如此风骨秀异,将来必然前程远大。嗯,也幸亏如此可爱,才勉强闯过了这几关
,没有遭毒手。”忽听一个声音道:“嘿嘿,只怕不是个弟弟,是个妹妹,除非将来…
…”却是那只青鳞老壁虎在若有所思。
众人一怔,但也觉只有这样才更符合情理:不然的话,若是丑八怪生出这等风
姿的儿女,这变化实在太大。而如果这么秀美可人的小东西居然是个公的,那不是总觉
得有点别扭么?
平静之后,那小龟连夜指出数样不当之处,众人试着补行,果见每补一样,那
小龙便似舒坦一分;待到最后消停时,已是睡得极安稳。睡着时,她眉间两抹红纹,便
如世间美女的两弯描红一般,依着几近透明的肌肤,呼吸之间微微颤动,动人之极。
一觉天明,众人对小龟的疑虑之心已去了大半。爷爷奶奶醒来后,虽惊异于一
个晚上家里便不请自来了好几样动物,但还是拿来山芋、山药、南瓜、鸡蛋等诸物来喂
养。待到见到那小龙时,也不禁为其美丽秀异而由衷赞叹喜爱,疑为传说里居家白蛇中
的异种灵物,乃是福报之征,特地小心翼翼地备好蛋清,一点点舀去喂养,希望其能长
大,帮自己和阿毛震慑鼠群。
待到傍晚,各人又开始或沉睡,或活跃起来。阿毛正要再去看看那小白龙,忽
然发觉那只小野猪花花正在墙洞那边探头探脑,似要出去。他一把拉住花花,正要问话
,却听花花笑道:“阿毛,天快黑了,想不想出去逛逛?”
阿毛奇怪道:“天快黑了,应该呆家里才是啊,怎么还出去逛呢?”花花四面
看了看,见没人关注自己,笑笑道:“你呀,都被养成家畜了,连自己祖宗的本事都忘
记了。”
阿毛觉这家畜二字极为刺耳,皱眉道:“别说什么家畜家畜的……什么本事?
”花花拍拍他的肩膀,哼道:“你看看你,黄绿眼,长胡子,耳朵敏锐,身手矫健,能
跑善跳,不惧高处,乃是最最善于夜间活动的了。再说了,你们猫类是最最最野的了,
夜里巡视山林,发威四方,乃是天性,那多自由多威风!现在这样,整天‘猫’在家里
,有个什么意思?”
阿毛道:“可是外面,不会很危险吗?”花花道:“是危险,可也只有那样,
才更刺激呀!你怕了?”阿毛顿时气血上涌,怒道:“我怕什么?我怎么会怕?”说着
便要往外钻。
花花笑拦道:“轻点,轻点!别被别人听见,那样怕是害了他们。”说着先把
头伸出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形势,方才一溜而出。阿毛也挤身而过。二人飞奔而去,
不一会便跑远,已不大看得见爷爷奶奶那几间棚屋了。
这还是阿毛第一次主动远离爷爷奶奶所居,浑身上下都是又兴奋,又担忧的感
觉。星光照耀之下,花花依然在不住往前窜,地势也越来越险要,丛林荆棘已密得吓人
。阿毛初次出门,虽内心深处有隐忧,但见花花如此欢快向前,全无畏惧,自也不甘落
后。他奋身跃前,与花花并驾齐驱,心想:“这外面的天地,还真大呀。”欢快之下,
忍不住扬起脖子“喵呜”一声。
花花大惊失色,连忙蹲下,四面查看。阿毛也回过神来,同样蹲下藏于草丛里
,悄悄问花花:“发现什么了?难道鼠群还能跑这里来暗算我?”花花埋怨道:“鼠群
算什么!这里可是野山林,厉害的东西多得是,老鼠根本排不上号。你怎么可以这个时
候暴露身位呢?”
阿毛正要道歉,忽然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低声道:“有声音。”花花也
似觉察到了,连身体都微微发抖起来:“天哪,可别是猛兽来了!我们不在下风头,太
危险了!”阿毛奇道:“你平日里好像没什么担忧似的,怎么这个时候这么怕?”花花
急道:“噤声!你呀,真是无知者无畏。那是在家里,在群体里。现在我们两个这么小
,孤身行动,哪能不小心又小心?”
二人说话间,阿毛又似听到了什么声音,居然也象是一声隐隐约约类似“喵呜
”的声音。阿毛心想:“莫非是我的回音?”但静听了一会,渐渐明确了下来:“不是
,必是另有其音。”花花更是震恐。过不一会,那声音越走越近,草丛中望去,竟是一
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猫。
阿毛大喜,不暇细想,一跃而出,蹦至那小猫前面,叫道:“我叫阿毛,你…
…”那小猫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待看清也是一只小猫,顿时大失所望,哭道:“爸爸,
妈妈,你们在哪里?”阿毛一怔,回过神来:“原来是只迷路的小猫。”当下道:“别
急,别哭,我带你去找妈妈。”正要伸爪去拉,花花忽然跳出来道:“千万别!它不是
你的同类,他是山猫呀!”
阿毛甚是奇怪:“山猫?不就是住在山里的猫么?”花花急道:“不是的,是
一种特殊的,比你大得多的一种野猫,不,野兽,只是名字叫山猫而已。你小心他父母
看见你会吃你的!”
阿毛吓了一跳,连忙缩手,迟疑道:“这么可怕?不是吓我吧?”花花嚷道:
“你仔细看他身上的花纹,还有他的后肢形态,还有他的叫声,都跟你不一样的。他妈
妈是一种猛兽,千万别惹。”阿毛看了又看,见那小猫确实有些异象,尾巴奇短,不由
得信了大半。但听那小猫哭得凄惨,却又有些不忍心:“难道就任由他在这里迷路?会
不会被别的猛兽吃掉?”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悠长凄厉的声音响起,便如天生就能唤起每个人内心的恐
惧般,令人汗毛直竖。花花顿时体如筛糠:“天哪,是狼!叫你别惹事别惹事,现在可
好了!唉,我爹他们又失散了,这可怎么办?”那小山猫似也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更
是吓得拼命闭眼猛喊。花花一头便向那小山猫冲去,阿毛连忙拦住他:“你干嘛?他没
防备,你会把他撞成重伤的。”花花绝望道:“别拦我,就是要撞昏他!这个笨蛋,现
在哪还能喊?简直是要拉我们垫背!”
说话间,那狼的凄厉嚎叫声又已响起,这次竟似近在咫尺,显已循声而来。花
花身子一软:“完了完了,我真不该带你一起出来。”阿毛虽也吓得半死,但他流浪时
经常遭遇野狗,可说历经苦难,知这时其实已无路可逃,倒是若能鼓起勇气拼死决战,
倘若那狼不是饿极,或许反能有一线生机。当下他一把拉过那小山猫,安慰了那小山猫
几句,再要拉花花,却拉了个空,原来他居然已瘫软在地。
眨眼间,那狼已至面前,虽不甚大,但绿光闪现间,亦足摄人魂魄。阿毛壮了
壮胆子,不退反进。那小山猫是野猫之后,胆子本比寻常家猫要大,虽然前面一时与父
母失散没了主张,方寸大乱,但也知此乃生死存亡时刻,眼见同伴上前,居然也跟着并
排前进了一步。阿毛低声悄悄道:“不要跟我紧挨着,跟我分开点,一左一右,让他顾
此失彼。”
那小野狼没料到居然有两只猫,而且这两只猫居然还敢主动迎上来,狼性多疑
之下,不由得也先后退了一步。他扫了一眼,见花花几已瘫软,冷笑道:“看你们猪群
一起时,何等凶猛?现在一对一,不,嘿嘿,是三对一,居然吓破了胆子,连比你小的
山猫都不如?”
阿毛鼓起勇气,怒喝了一声,毛尾须耳皆竖。那小野猫也有样学样。那小野狼
诡异地笑了几声,忽地一闪身,倏尔不见。阿毛又惊又喜:“莫非吓退了他?哼,八成
又跟那狈一样,诸如此类全是胆小鬼。”但立刻又起了隐忧:“要真是跟狈一样,只怕
鬼主意更多,鸡鸭们不会故意吓唬我的。再说了,看情形他似乎并不是怕了我们。难道
……”
想到这里,急忙拉起那小野猫,顺爪一拍花花,急急道:“快走,快离开这里
。”说着便往回跑。花花也知此地不可久留,急忙跃起。那小野猫一时也无处可去,虽
知那方向似并非来时之路,但也只好暂时跟随。走没几步,阿毛耳边又响起一声凄厉的
狼嚎。果然,那小野狼并未去远,还是在后面跟随着。
阿毛听说过狼群的厉害,生怕那小野狼真的招来狼群,心头只一个念头:“一
定要抢先跑回爷爷奶奶家,还是那里才安全。”那小野猫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但却又
有些跟不上,害怕之极,边哭边跑。耳边狼声更是凄厉,越来越是急促,似乎还很远,
但又像是马上就要追上。阿毛知那小野狼是故意以狼群之威,恐吓自己几个逃跑,只待
某一个中途掉队,那时捕杀便易如反掌。他见那小野猫跟得辛苦,不断被荆棘绊倒,眼
看就要掉队,心头不忍,急忙回头,想要叼住那小野猫的后颈之皮,但却又叼之不动,
只好咬着那小野猫的耳朵向前带。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阿毛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眼前一黑,整个身体
已被两只利爪扑倒,头骨剧痛,不得不松口。那小野猫一个翻滚,脱了开去。阿毛急忙
伸爪,想要挡开那咬在头骨处的利齿,但那物又一声怒吼,双爪一紧,利齿已到了阿毛
喉咙。阿毛立觉颈项处剧痛欲断,眼前金星直冒,心下悔极:“我命休矣!”然就在这
时,旁边的小野猫叫了一声,那物竟忽然松开了口,但两只利爪却依然死死按住阿毛,
铜铃般的斑纹巨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那小野猫急急喘了口气,喊道:“爸爸,别咬他,他是帮我的!”阿毛一呆:
“原来是他爸爸?怪不得我毫无还手之力。”那大山猫声如闷雷:“真的?我看见他咬
你耳朵的!”那小野猫急道:“是的,但那是在帮我逃跑的,后面有狼追我们。”那大
山猫扭头一看,果见不远处一物正急速逃离,正是一只小野狼,这才松爪放开了阿毛,
但却忽又抬头,怒视花花。
花花吓得魂不附体。幸好那小野猫也赶紧拦在大山猫前面,解释了一下,那大
山猫才哼了一声,又回头向那狼逃遁方向望去。阿毛挠了挠头,幸好只是皮伤,心有余
悸:“你爸爸真厉害。”小野猫笑道:“好了,好了,我爸爸最厉害了,比妈妈还厉害
。现在再也不怕了。谢谢你们。”又道:“爸爸,我们送他们回去吧。”
那大山猫冷冷道:“回去?回哪里去?”小野猫一指:“就是我们刚才逃跑的
方向呀。”那大山猫望了望那里,冷笑道:“那里有生人气。他们八成乃是家畜,受人
使唤。我们山林之尊,要离他们远些才是。”阿毛怒道:“胡说!我们才不是家畜,爷
爷奶奶是把我们当孙子看的!”
那大山猫从来没被如此顶撞过的,尤其这是被一向瞧不起的家猫顶撞,立时怒
从心起,恶狠狠地怒视阿毛,须爪皆颤。那小野猫急忙拦住,急道:“爸爸,他不是家
畜,他很勇敢,还帮过我的。不是他的话,我早被狼给吃了!”那大山猫怒哼一声,道
:“焉知他不是利用你?”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地又响起一声狼嚎。众人皆是一奇:“居然还敢回来?”
然而还没来得及转个念头,另一方位又已想起一声狼嚎,似与前者回应,而且听声音,
已不是先前的那只小野狼。那大山猫听了几声,忽然面色大变,一把叼住那小野猫的后
颈皮,嗖地便蹿了出去。狼声连应间,不一会,那大山猫父子竟又蹿了回来,左右连突
数次不成,嗖地蹿上旁边的一颗怪柳。
阿毛心头大惧,他虽听说过狼群的可怕,但毕竟从未见过,一时间竟没了主张
。只听周围狼声起伏,一声一声互相呼应,且都似来自各个不同的方位,显是已将周围
各处堵死。阿毛眼看逃不出去,只得也返身三下两下爬上了树。再看四面,点点绿光隐
隐绰绰,象极了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但却透着可怕的杀机。众狼将四面围定,象是知
道里面众物插翅难飞,当下也不甚急,只慢慢合拢。声声凄厉的狼嚎间,间或还夹杂着
花花奔逃之声,和那只小野狼的奸笑。
阿毛蹿至高处,正待喘一口气,忽听花花正杀猪般地凄惨而叫。阿毛透过树叶
一看,只见花花已被群狼逼至树根处,完全无处可走,只能依托横七竖八的几丛树根,
勉强抵挡一下。那小野狼也已蹿至其身边,不时伸出前爪探一下花花,然后又立刻收回
,接着便是花花的恐惧惨叫和桀桀狼笑。眨眼间,花花头腹几处已现出道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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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第八回
阿毛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嗖地蹿到树干低处,一把抓住花花头颈
,想要把他往树上拖。花花本能地一缩,只被抓住了些油皮。周围狼群似也没料到逃上
树的居然还敢杀个回马枪,但待看清乃是只小猫在做此等自不量力之事,顿时一阵哄笑
,依旧合围过来。
阿毛大急,急道:“花花,别躲开呀!”花花也极度后悔,急忙蹿至树干边,
一边主动竖起耳朵让阿毛抓,一边还拼了命地想直接向上爬,不惜暴露身体。阿毛眼见
情势危急,爪口并用,死力抓住咬住。不料全力一扯之之下,不但没把花花扯上树去,
反而自己也被带了下来,重重砸在树根上,金星乱冒。狼群大喜过望,哄笑声中,好几
个身影扑了过来。正危急间,阿毛颈部忽被一提,整个身体已腾空而起,再看花花,也
已几乎同步被大山猫之以爪给抓了上来。
大山猫身形极速,眨眼间已蹿至树腰横枝,狼群无论如何够之不着,方才放下
。花花不擅树居,一放之下,险些又滑下树去,幸而被阿毛一把拉住,才勉强恢复平衡
。耳边已听那小野猫欢叫道:“我就说他不是为了利用我的,只是爱帮别人。对吧,爸
爸?”
那大山猫哼了一声,伸头望向下面群狼,深有忧色。阿毛想起刚才惊险,咗了
咗舌,对那小野猫道:“谢谢你啦。你爸爸力气真大。”那小野猫一脸得意:“这算什
么,我爸爸还叼过比你们大得多的东西上来呢。听我爸爸说,我们家族中有的大表亲,
能叼起自己体重两倍半的猎物上树呢。”顿了顿,又道:“这彩谷一带,就是我爸爸力
气最大了。就算是最厉害的狼,也不敢跟我爸爸单挑。嗨,小猪你别再叫了,没看见我
爸爸正在观察敌群吗?”
花花只得定定神,停下来不再叫唤,甚是尴尬。阿毛看了看下面,安慰他道:
“没事,看样子狼再多也上不来,我们很安全的。跟他们耗一会就好了。”那大山猫忽
地冷笑道:“甚么安全?这些狼群逮着这机会,只怕不那么肯轻易放弃。”阿毛奇道:
“什么机会?”那大山猫冷哼一声,并不回答。那小山猫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终于似
也明白了,道:“他们可能是想趁此机会把我和爸爸吃掉。这样他们就更能为所欲为了
。这机会不多的。”
阿毛一怔,正要发问,忽听花花大叫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见下面狼
群中多了一物,似狼非狼,细看之下,竟是当初那只本先追花花,但后来又想吃鸡鸭的
狈。
阿毛大惊,道:“这家伙怎么来了?他最狡猾的。”那大山猫忧心忡忡道:“
正是。若有他在此,狼群一定不会轻易散去。唉,这旁边又没别的近点的树,这下可麻
烦了。”那小野猫忽然哭了出来:“爸爸对不起,是我自己贪玩乱追小狐狸,把他们给
引来了。”大山猫叹息道:“也怪不得你。我们猞猁与狼乃是世仇,他们总会找机会的
。”
阿毛心想:“原来你们是叫猞猁。怪不得比猫好像大得多啊。”那猞猁顿了顿
,道:“本来,狼群多夜聚昼散。若是那狈不来,他们急功近利之下,八成坚持不过白
天,就会散去。我们猞猁类可以几天不吃不喝,待那时候就算还剩下几只狼,我突然冲
杀下去的话,他们也肯定拦不住我。可是现在狼狈为奸,这狈肯定意识到了这是千载难
逢的好机会,很可能会要求持续围困,那我们就糟了。唉,大堂兄死了后,才不几年,
现在这山都成这样了。”说话间阿毛望将下去,果见那狈指挥之下,狼群中有几只狼离
去,但剩下的狼却依然紧紧围困。不一会那几只狼回来,又另有几只狼离去,似是在轮
流接力围困。
众人眼见为实,再无侥幸希望,心情都是越来越沉重。那大猞猁望了许久,欲
言又止,犹豫几次,终于转过头来,望向那小猞猁,忽然掉下泪来:“儿子,看来今天
是没法善终了了。你妈妈这么久还没有来,只怕已经遭了毒手。等会我趁他们疏忽些,
猛冲下去,你们紧接着朝相反方向冲去。他们若是笨些的话,你们或许可以活命。我死
之后,你千万要离开彩谷,去找一处有大堂兄当家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长大。记住,要
有大堂兄在附近,但是见了他也要远远回避。你大堂兄家族个个心高气傲,好勇斗狠,
向来也瞧不起我们家族,我们也不用去套近乎。但狼群为患之下,确实也只有他们才能
压制住。唉,苦啊!”
阿毛轻声道:“不如先去我家吧?”那大猞猁忽然暴怒道:“去那里都可以,
绝不可以去人那里!我们山野生灵,绝不给人类当家畜!”
阿毛正要回话,忽听远处狼声凄厉,紧接着便见一群狼,挟着一个黑黄斑斓之
物走了过来。那大猞猁望了一气,忽然震天价一声怒吼,嗖地冲下树去,便如疯狂一般
,只留下那小猞猁“妈妈!爸爸!”的哭声。
群狼之所以挟持母猞猁来这里,正是要他如此。立时便有十数只体型硕大的狼
蹿身追了过去,剩下的狼却依然紧紧困住怪柳,而且围得愈发紧了,丝毫无上当之象。
正在这时,前面狼群忽然大乱,远方传来巨大的大地震动之声。正惊疑间,忽
听花花欢天喜地地大叫:“是爸爸他们!哈哈,他们来啦,他们终于来啦!”手舞足蹈
之下,险些又掉了下去。阿毛和那小猞猁定睛望去,果见星光下一股黑色洪流直涌过来
,当真是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一切死物活物,全都只有两条路可选:或被践踏,或者
远避。
狼群虽凶残,但在野猪群的洪流面前依然毫无胜算,只得保命要紧,四面逃散
。那些逃得慢些的,被几只瞪着血红眼睛的领头大野猪连逼带拱,无不伤残逃窜,全无
半点先前围困怪柳时的凶相。待冲至树下,听到花花在树上的欢叫,那几只大野猪立刻
毫不犹豫地啃起树干来,显是要将大树啃倒,救出花花。
阿毛正在惊叹,忽听远处那大猞猁怒吼之声,急忙醒悟过来,正要提醒花花,
已听花花喊道:“爸爸,别急着咬,先把他们放走罢。”说着便哼哼唧唧把刚才的情形
说了一遍,末了还加道:“还有,这位阿毛是我的好朋友,不如带他去见识一下?”
那大野猪一边哼声发令,命猪群让开一条通道让猞猁一家离去,一边怪眼端详
着爬下树来的阿毛,过了好一会才道:“他不是我们山里的,反而好像是一只家猫。是
家猫的话,那就是家畜……”阿毛最听不得“家畜”二字,顿时大怒,厉声吼道:“你
才是家畜!我是爷爷奶奶的孙子!”那大野猪一怔,也是大怒:“小子,你说什么?你
敢骂我是家畜?!”
花花急忙拦在他们中间,好一会才勉强安抚好他们的情绪。那大野猪冷冷道:
“人世乃是世上最污秽,最卑鄙之处。此山远离人世,不能为人世所污。小子,你请吧
,恕不远送。”阿毛正要反唇相讥,花花急忙拦住他,道:“我送他一程。你们远远看
着,我马上就回来。”说着一边催着走一边悄悄说:“你也真是,怎么能这样说我爸爸
?我爸爸……”说着更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续道:“我爸爸本来就是集镇上养的小猪,
整天被骂蠢骂懒,一气之下逃至山林,历经千辛万苦才重又野化,当上了此地山王的。
你这不是揭他的痛处么?”
阿毛不说话。花花又道:“紧跟我走,我有东西,不,有事要告诉你。”说着
居然一口叼住阿毛的耳朵,硬把他拽得偏离回家的路。阿毛本来心头有气,但架不住花
花死不松口,自己又不想暴力抓伤好朋友,只得跟着前进。忽听远远传来山猪王的厉声
怒吼:“臭小子又骗你老爹?刚才的账还没很你算呢,你还敢折腾?”
花花充耳不闻,愈行愈速,穿林越棘,终于到了一处相对平坦之处,方才停了
下来。阿毛奇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要说什么?”花花一笑,忽然将头拱入一处窝
草之处,嚼了几下,接着又蹿到另外的地方嚼了几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莫名其妙
。阿毛大叫道:“你再不说,我就走了!”花花忽然蹿到身边,仰头将嚼碎之物吐在阿
毛头顶。阿毛怒道:“你干嘛?发疯了?”花花急道:“别都擦掉了!它能帮你治伤。”
阿毛一呆,果觉头顶被大猞猁咬伤之处阵阵清凉,极是舒服,而且那血糊糊之
物不但无腥臭之味,反而隐隐有一种奇异而又淡淡的异香。他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
给我敷草药。好像效果还不错哦。”只听花花得意地道:“嘿嘿,这是我爸爸发现的,
后来又被我知道了。他就是凭借这才当上王的。”阿毛奇道:“真的?你爸爸真聪明。”
花花诡异地笑道:“其实呢,这最最开始是原来的山大王发现的,后来被我老
爸冒死跟踪,这才发现的。”阿毛道:“山大王?”花花道:“就是那猞猁的远房大堂
兄啦,也就是山南老虎了。不过后来集镇上来了人,他中了埋伏,听说变成虎骨酒了。
幸好那些人倒是不知道这药草,不然这药草的妙处,可要比那虎骨酒要好得多。据说,
要是再往南荒一带深山之中,此类药草的功效还要更纯更好呢。”
阿毛虽知老虎厉害,乃是山君,但毕竟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正在想时,忽被花花一推:“快跑!我爸爸就快来了,别被他发现了。你快回家去吧。
”阿毛与那大野猪实在不投机,极不想再见他,当下便要离开,忽又问道:“那你呢?
”花花笑道:“我有办法的。嘻嘻,我爸爸聪明,我比他更聪明。你别管我了,快走吧
,有机会我再悄悄去找你。”
阿毛见他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也就放下了心,大略找到回去的方向,边走边
想:“这花花,还有他爸爸,这么聪明,居然有人敢说猪笨?”又想:“嗯,爷爷奶奶
年纪大了,好朋友们伤痛也不少。我知道这药后,可以给他们治伤。嘻嘻,我也趁机学
学花花的爸爸,混个王当当~~”
走了好一会,已远远看不见那山猪之地,但却还是看不见爷爷奶奶家,不由得
心想:“人说望山跑死马,还真是不假。”又想:“嘿嘿,真没想到我这次居然跑了这
么远,这下回去可以吹牛了。反正他们没来过,还不是任我怎么吹?”
走着走着,眼睛忽然不由自主地被一处微微颤动的白影吸引过去,象是有些熟
悉,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待走近几步,忽然又觉黄影一闪,心头一动:“莫非是黄鼠
狼?他来这里干什么?”想起那黄鼠狼之灵活凶野,心下顿时大为戒惧,便想要远远避
开那里。然而还没来得及走几步,那黄影忽连闪数闪,已然不见。阿毛停下脚步,若有
所思,忽然一念起来:“这白影,莫非还是上次把黄鼠狼吓跑的白影?”
这念一起,心头更是慌张起来:“不好,一个黄鼠狼我都打不过,何况能把黄
鼠狼打败的东西?莫不是老虎吧?”急忙就要顾不得回家的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
反方向逃离再说。
然而那麻烦便似偏偏就要找来一样,自己还没来得及开逃,那白影已连闪连跃
,便似一匹飘忽的白练,径直朝自己奔过来。阿毛大急,撒腿狂奔,忽然前方几双绿莹
莹的眼睛挡住去路,正是数头大灰狼。
阿毛大惊,本能地便又返身回逃,但转念间又觉前有狼,后有虎,实是不知哪
边更安全。正惶恐间,那团白影已如飞而至,却居然并未直取自己,也远无自己想象之
大,反而更象一只可爱的大尾巴松鼠。阿毛定了定神,不再害怕该物,善意出言提醒:
“别去那边,那边也有狼!”那物充耳不闻,依然直窜那边,然而立刻便似也发现了那
边的危险,又跃将回来。数狼围逼之下,其奔逃空间渐渐缩小,已和阿毛被挤在了一处
陡崖下小树林处,张皇乱窜。
阿毛一转头间,又看见了那阴魂不散的狈,正半瘸半拐似地一步步蹿了过来,
顿时大惊:“怪不得这些狼竟然学会了埋伏不叫。早知这些,我也不会落入他们的包围
了。”但一转头,却又放心不少:“幸好这里有树,而且还比较密,我应该能直接从树
上逃到远处。”想到这里,身随心动,已蹿上了身边的一棵小树。然而那些狼狈之类似
对自己完全不感兴趣,越过自己之树时看也不看一眼,便径直扑向那小松鼠。
那小松鼠吱吱乱叫,眼看就将无处可逃,极是张皇之下,忽然仰头望向阿毛,
既似是在羡慕盼望,又似在乞求阿毛救援。阿毛心一软,顾不得危险,连窜几树,抢先
到了那小松鼠旁边的树,腾身一跃,叼住了那小松鼠的颈项,同时尾爪协弹,落地一瞬
间纵身弹起,连窜数蹿,跃回树上。那狈嘿嘿一笑:“今天,还真是一箭双雕啊。”阿
毛冷笑道:“现在情况和刚才可不同,还双雕?一雕你都没有。”
那狈不搭话,似也意识到了自己错误估量形势,但却并不后退。阿毛怕夜长梦
多,看好旁边一颗稍粗的树枝,叼住那小松鼠急急一跃。然而就在他跃至半途,那小树
忽然被数狼猛撞,承接树枝剧烈摆动,就要令他落空。
本来猫有九命,即使目标有变,阿毛爪尾并用,多半能来得及临时改变方向,
抓住另外一根救命。然而这一次阿毛嘴上叼着那小松鼠,虽然体态轻盈,毕竟还是重心
有偏,再加上那小松鼠尾巴又大又蓬,极是困扰。一错之下,已够不着旁边的树枝,再
看下面,那狈不知何时已蹿至下面落点,正得意洋洋地等着自己落下来。阿毛心下顿时
悔极:“完了,这真个是一箭双雕!”
正在这时,忽然眼前黄影猛闪,金毛垂瀑中,一只巨爪伸揽而出,已将阿毛和
那小松鼠拦腰揽起。那黄影随即身形连晃,呼喝纵跃间令人眼花缭乱,才不几下,已毫
不费力跃过数十棵大小树木,简直如行云流水般畅快。阿毛但觉耳边风声呼呼,眼前金
丝乱舞,身形倏起倏落,眨眼间狼群之声即已远去,心下不由感叹:“我的天哪!我一
向自以为身形敏捷,天下无二,不料就这么几天,便遇上了这么多高手。幸好不是来害
我的。”但忽然又警觉起来:“不对呀,这似乎根本不是在向爷爷奶奶那个方向去呀,
倒象是在向相反的方向。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一想到这里,顿时又紧张起来,即刻便极力伸爪咧嘴,想要反抗。不料那物似
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竟然重重敲了他头顶一记以示惩戒,手臂更加略紧。阿毛呼吸困难
,无力脱出身体。正惶急间,那小松鼠忽轻轻道:“别怕,这是我爷爷。”
阿毛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毕竟那小松鼠全无挣扎之意,反而似很放心地
蜷缩其怀中,也就只好姑且信之,听天有命。呼呼风声中,那物忽然一个返身,生生止
住身形,一动不动静静依树侧身附耳,似是在听狼群之声。阿毛本欲大叫,但又怕干扰
他之所听,只得生生憋住。但见那物听了许久,依旧毫无停止之相,终于还是忍不住提
醒:“别听啦!什么都没有,都是蛇虫鼠蚁之声,听不见狼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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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第九回
那物一怔,哈哈一笑,松臂放下阿毛和那小松鼠,笑道:“老了,老了,连孩
子们都不如啦。”阿毛定睛一看,只见那物竟然颇似人形,只是毛尾修然,浑身上下金
毛丛生,虽在月光之下,依然闪耀夺目。再看那小松鼠,却与之全然不象:虽有尾,却
不象其爷爷的尾巴细长;虽有四肢,却也不象寻常松鼠那样后长前短。更奇特的是其全
身上下又红又白,各自浑然天成,简直比火还要金红,比雪还要洁白,再配上吹弹得破
的丝般粉唇,忽闪灵动、时时似隐着羞意的眼睛,当真是醉人心脾,可爱之极,可就是
叫不出名字来。
正出神间,那“小松鼠”已道:“我是小狐狸,这是我爷爷金丝猴。你是什么
?”阿毛恍然大悟:“怪不得,原来跟我一样,是收养的。不过这爷孙俩可也真漂亮,
都是一样超凡脱俗,俊秀非常。”当下道:“我是一只小猫,我叫阿毛。我爷爷奶奶是
人,就住在山那边。”
那小狐狸偷偷抬头看了一下阿毛,却不小心碰到了阿毛望着自己的眼神,立刻
转头回避,低下头,轻轻说道:“刚才,谢谢你啦。”阿毛大是受宠若惊,急忙回过神
来,正要说话,却听那金丝猴哼道:“你这丫头,这都第几次了?跟你说了多少回了,
爷爷老了,耳朵背了,腿脚更一直不大好,你可不能跑远,怎么还是这样不听话?这次
要不是及时被这小猫发现,爷爷只怕都来不及救你了。”
那小狐狸回想刚才惊险,心头大惧,全身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便如冷风吹
拂雪韵寒梅一般。阿毛有些不忍心,忍不住拍了拍她头,便似是说:“别怕,有我……
有我和你爷爷在呢。”心下却犯嘀咕:“她如此纤细小巧,没准比我还小些,能跟谁结
怨?就算要吃她,也没几两肉啊。”
果听那金丝猴叹息道:“小朋友,这次确实多亏你了。我这小孙女又乖巧又懂
事,什么都好,就是太漂亮了些,结果便惹上了无数的麻烦。”阿毛恍然大悟道:“这
也怪不得她,漂亮怎么能是罪过呢?再说了,她这么可爱,就算离您老人家够近,也总
会有人觊觎的。要是象我这么难看,便是离开距离大上十倍,也没人理的。”那金丝猴
笑道:“这满山走兽,没想过找她去做压寨夫人的,只怕数都数得出来。你是不是也算
一个?我可不想她这么早就出阁。”
那小狐狸大羞,头低得几乎藏进胸里。阿毛虽不知“出阁”何意,但见小狐狸
羞成这样,也猜到了八分,甚是尴尬,急忙遮掩道:“那是那是。我会把她当妹妹看的
。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也……也很漂亮的。”那小狐狸肩头微颤,始终没有说话。
金丝猴笑了笑,道:“嗯,你还有个漂亮妹妹?这满山之中,居然还会有我不
知道的美人胚子?”阿毛急道:“不是的,我妹妹不是一只小狐狸,她是……”忽然间
想起大家曾对那小白蛇之事深有担忧,急忙住口不言。
那金丝猴知他不愿细说,也就不再追问,续道:“你是一只家猫,怎么跑到这
里来了?”阿毛本不欲细说,但忽见那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已抬起头来,满眼都是迫切
的想知道的神情,顿时管不住嘴巴,不一会便将事情说了大半,只留了小白蛇、虎药等
几件事忍住没说。
那金丝猴点了点头,道:“你胆子不小,可惜毕竟只是一只小猫。打又打不过
,跳又跳不远,光有一身勇气,太危险了。那些狼群,近些年来虽然越来越是穷凶极恶
,但也还罢了,真正可怕的是豺群,你可千万不要遇上。总之,以后千万不要再涉险了
。”
阿毛听他说得郑重,想起那些狼群的可怕,也不禁后怕。但听得他说居然还有
更厉害的,忍不住问:“这豺群是什么,居然能比狼群加上狈更可怕?”金丝猴皱眉道
:“我也没有见过。只听说狼群虽狠,但再大的狼群,也天生就怕老虎。可豺虽单个论
起来身材比狼还小些,却更加顽强拼命,而且死不放弃。豺群只要一大,那简直是横冲
直撞,所向无敌,连老虎都不敢惹。”
阿毛心下震恐,暗想:“看来这大山之中,危机四伏,远超我想象。”忽听那
金丝猴道:“好了,今天我们遇上,也是运气。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那小狐狸急
道:“爷爷,你不问他具体住哪里么?我们不请他做客么?”金丝猴笑道:“离合是缘
,聚散有份。他既有事瞒着我们,显是不想跟我们太近,我们自也不能太轻贱自己。你
说是么?”
那小狐狸甚是委屈,转过头来望向阿毛,满眼哀怨,似是求他向自己爷爷坦白
。阿毛虽心头亦极不舍,但想起那么多兄弟姐妹为那小白蛇而忧心忡忡,这已不是自己
一个人的事,而是爷爷奶奶、鸡鸭大婶、再加所有兄弟姐妹的安危,自己怎么可以口无
遮拦,就这样把一切告诉这一对才刚刚认识、来历不明的爷孙?因此,虽然心下遗憾,
却终于还是忍住不说。
那金丝猴见他依然沉默,轻轻拉起那小狐狸,道:“走罢,有缘再见。”那小
狐狸泫然欲泣,终于还是欲言又止。阿毛心头犹豫,不敢看她眼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只得低下头去。忽然劲风袭体,反应已是不及,自己与小狐狸竟又同被那金丝猴揽起
。月光挥洒下,那金丝猴金丝飘逸,直冲西北而去。
阿毛初时尚惊,但这次居然是与小狐狸被一起搂得奇紧,脸儿紧贴,身体相偎
,小狐狸那极细极软、绵绵密密的毛时时厮磨。再看那小狐狸,早已闭上眼睛,小嘴呢
喃,身形却在微微颤抖,似是想逃避自己脸上的胡子,却又无处可躲的样子。阿毛顿觉
口干舌燥,全身无力,竟然丝毫不想挣扎。
那金丝猴纵跃如飞,不知奔了几里,忽然身形不住蹿升,似是在攀爬一颗极大
的树。阿毛虽初次与佳人如此贴近,大是脸红心跳,但毕竟还是被猫类天生的警觉唤起
:“怎么会有如此高的树?莫不是悬崖?”但待要在张望,可惜这时自己已被揽得面朝
金丝猴腹,当下急忙蹭蹭小狐狸,道:“小妹妹,快睁眼帮我看看~~”
小狐狸脸红欲燃,呢喃道:“什么?”阿毛觉自己竟然还在不住跃高,心下更
急:“怎么这么高?这也太高了。”正要再凑到小狐狸耳边提醒,忽然跃升之势骤停,
自己也一把被和小狐狸拉开,悬停空中。阿毛头昏脑涨,还未发话,便听那金丝猴道:
“怎么样,跟我这天下第一美人胚子的孙女做做朋友,还好吧?”
阿毛和小狐狸都窘得不敢看对方。那金丝猴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坦诚
相见吧。你说得我欢喜,我现在就把她送到你家去。不然的话……”他顿了顿,冷笑道
:“你看看下面,别光顾着看我孙女。”阿毛一看下面,顿时汗毛直竖:自己三人正在
一棵奇大的半枯古树上,地面之物奇小,望之眼晕,显是离地已不知有几十几百丈之高。
那金丝猴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可是彩谷的雷霆巨树。你有九条命,可
是看看这等高程,你便有九十条命,也要白搭。但是,只要你对我说了实话,马上就可
以带着这个漂亮妹妹回家去。我问你,那小白蛇是不是正在你家里?她爹现在哪里?有
什么踪迹?”
阿毛头脑已经完全清醒,知这金丝猴心怀叵测,乃是利用小狐狸来引诱自己,
再看那小狐狸楚楚可怜、似是极度委屈的样子,一股受骗的羞辱感顿时如雷般爆发出来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就不告诉你!”那金丝猴冷笑道:“我没多少耐心的。你
以为这事就你一个知道?这是天上掉下来给你的机会,你抓不住的话,可没人同情你。
你真的不说?”
阿毛怒道:“就是不说!”金丝猴笑道:“好,好,有种。只可惜,我看你只
怕是真不知道。”那小狐狸道:“爷爷……”金丝猴忽然怒视她,喝道:“住口!”身
形一跃,竟已再次跃升,狞笑道:“这是你自找的!”
忽然,一团星火闪耀之物直冲金丝猴头脸,便如电光流火一般。金丝猴万没料
到这巨树之巅居然有物直袭自己面门,大惊之下,急忙松爪护眼。阿毛身形立刻下坠,
但幸好不是被猛力甩开,急忙半空手脚乱舞,果然抓住了几根树枝,立时便借力翻身稳
住。那树枝年久枯朽,啪的折断,但阿毛天生善于平衡,早已腾身够着了另外的树枝,
终于稳住身形。再看那飞舞的星火之物,忽然欣喜大叫:“阿燕,是你!”
那金丝猴慌乱之下,已失斗志,不敢再纠缠阿毛,急忙翻身逃蹿。阿毛见他红
屁股眨眼间便消失于层层枝叶下面,大大舒了口气,忽然心头一动:“她……不会摔下
去了吧?”急忙四面张望,不见那小狐狸摔落之状,心下居然松了口气,继而又大骂自
己:“我怎么会为她担心?”
正气愤间,身边翅声殷然,乃是阿燕得胜归来,身畔火星已全无。阿毛急问:
“你的火怎么没了?没受伤吧?”阿燕笑道:“那火没用的,不用担心。我也是忽然发
现此事,急了,才顾不得先甩掉的。”阿毛见他中气充足,周身毛羽确无损毁,也就放
下了心:“好小子,原来你还真的敢玩火,我先还不相信呢。”忽然想起一事,又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都以为你晚上不会再出去的,爷爷奶奶还总是给你留个门。”
但转念一想,又后悔自己出言不过脑:“自己不也是晚上出来了?那此追踪小龟,不也
是和阿燕一起行动的?”
阿燕拍了拍翅膀,正要回答,忽听一个低沉声音冷冷道:“阿燕,你马上带他
走。”阿毛一怔,却被阿燕一扯耳朵:“我们先走吧,我师父不喜欢生人的。”阿燕虽
不喜那个声音的冷峻,但既然阿燕说是师父,也只得先按下不爽,小心翼翼地爬下树去
再说。
果然,才到地面,阿燕已先等在那里。阿毛正要问话,忽然忍不住又扫了一眼
四周,却听阿燕已道:“我看见那只小狐狸被那金丝猴带走的。他千辛万苦培育出的,
怎会轻易放弃?”阿毛忙道:“我才不管他们呢。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还会有个师父
?”阿燕看了看他惶急辩白的神情,微觉好笑,但一时间心头也颇有一番五味杂陈,当
下便边走边娓娓道来。
原来,阿燕孵化前一阵,正值夏日蚊蝇虫蚁极多,父母每日出去打食,可却终
有一日去而不返。爷爷奶奶感念其往昔捉蝇扑蚊之功,探巢得一卵,悉心孵化,慢慢养
大。阿燕长大之初,只食饭粒,未尝蚊蝇,后来是见一只硕大的红蜻蜓整日飞舞捕食,
才渐渐学会此性。那红蜻蜓视其若己出,但亦可能是过于宠爱,几乎不许阿燕出门,简
直恨不得日日都只在家里飞,事事都只在家里做,仿佛阿燕若是外出一次,掉了一根毫
毛,他便会掉三层皮似的。
阿燕小孩心性,总是企图趁蜻蜓大叔不注意时逃出去,但每次都被及时发现,
才出院子便被截住,始终未能得逞。后来,阿燕终于趁另外一只蜻蜓大妈前来走访时,
才终于找着机会,蹿了出去。
那时正值初春时分,阳光明媚,莺飞草长,四面一片欢快气象。阿燕初次出远
门,自然觉得什么都新鲜,样样都可爱,真恨不得一头扎进花地草丛里,永远不用再回
那个大鸟笼似的房子。
过不多会,阿燕忽然发现一群极美丽的蝴蝶翩翩飞过,立刻便不由自主地跟了
过去,只觉只只漂亮,个个美轮美奂,直如乡巴佬进了皇宫一般。然而,那些蝴蝶发现
他跟过来,却象是很不喜欢他,不一会而便躲得不知去向。等好不容易再发现一群,过
不一会便又是这个结果。阿燕极是郁闷:“莫非她们嫌弃自己黑衣燕尾太丑,不愿与我
为伍?”
一想到这里,阿燕不由得极是沮丧,回头就跑,却一时又迷了方向。急切间,
忽见前面一只极大极美的花蝴蝶,正停在自己正前方的一朵花上,花娇蝶美,交相辉映
,彩光流溢。阿燕急忙避开冲撞,那花蝴蝶却依然被阿燕所带起之风扫落地上,身形颤
动,婉转呻吟。阿燕本以为她是回避自己,但那花蝴蝶并未如别的蝴蝶那样收翅缩身藏
将起来,而是整个身体都被刮倒在草尖,站都站不稳,似是受了伤。
阿燕急忙停下来细看,果见那蝴蝶极美的一侧翅膀上,似有一圈被什么东西捏
过的痕迹,连带背部也有稍许拉伤。阿燕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八成是以前,曾被
爷爷奶奶的儿子捉过。他小时候就喜玩蝶虫蟋蟀,连讨厌的蝈蝈和知了猴都当宝,这么
漂亮的蝴蝶肯定也要折腾一番。”一想起这里,顿时起了同情,轻轻将那蝴蝶扶正,小
心翼翼地帮她揉好肩头。见她旧伤撕裂,急切间无药可寻,只好先以唾液涂抹。
过了一会,那花蝴蝶终于恢复了些精神,一对纤巧凤冠重新又竖了起来,翅膀
轻轻试着挥动间,神采飞扬,香风欲醉。她微微偏过臻首,看了一眼阿燕,颇有些惊异
和不安。阿燕轻轻道:“漂亮姐姐,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我叫阿燕,你叫什么名字
?”
那花蝴蝶望着他,欲言又止,终于勉强道:“我没有名字。”阿燕一怔,道:
“你这么好看,怎么能没有名字呢?我请蜻蜓叔叔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那花蝴蝶
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忽然起身就要离去。阿燕一奇,又是一喜:“你能飞了?”那
花蝴蝶不答,振翅飞起,然飞不几步,便又无力地落向地上,但却并未落于地面。定睛
一看,却是阿燕振翅接住了自己,耳边已传来阿燕的声音:“漂亮姐姐,我送你回家。
你也帮我指回家的路吧。”
那花蝴蝶眼中奇光微现,似是半信半疑:“你迷路了?”但毕竟全身无力,需
要静养休息,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头。阿燕见她没有反对,十分开心,道:“那我就先
飞了哦,要是飞错了,你就拉拉我的羽毛。朝哪边拉,我就朝哪边飞。”飞了好一气,
却未觉任何一侧被拉,心下奇怪:“难道我就飞得这么准?”忽觉一侧肩头似被那花蝴
蝶轻轻蹭了一下,正疑惑间,立刻醒悟:“对了,这位姐姐没力气举手,只能靠身体蹭
一下。那就是这个方向了。”
果然,每过一会,那花蝴蝶就在他肩头轻轻蹭一下,阿燕立刻随之而飞,配合
甚是默契,虽然其路千回万转,也丝毫不觉路远。过了好久好久,到了极大极美的一大
丛花树面前,那花蝴蝶忽然极轻极轻地道:“嗯,你先休息一下,让我试试。”声音极
是轻柔无力,几乎听之不见。
阿燕立刻停立枝头,却惊起一片蝴蝶,四散而逃。阿燕小心翼翼,把那花蝴蝶
轻轻放在一片树叶上,问道:“漂亮姐姐,你现在好点了么?能飞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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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十回
那花蝴蝶振了振翅膀,终于能勉强飞起,但还是非常吃力。忽然一阵清风吹来
,那花蝴蝶立刻又支持不住,正惶惑间,又被阿燕接住。“姐姐别急,我再帮你揉揉。
”阿燕说着,带那花蝴蝶避至一处风小些的地方,运起翅侧绒毛,便要给那花蝴蝶翅根
处揉搓。“我的蜻蜓叔叔说我最会按摩了。他每次回家,我都帮他揉搓一会,得了很多
表扬呢。”
那花蝴蝶似想避开,但终于还是没有。过了好一会,阿燕停手说道:“好了,
现在再试试吧。”那花蝴蝶似有些不信,但还是试着挥了挥翅膀,居然真的飞了起来。
阿燕见她终于又可以翩翩飞舞,进退轻盈,美轮美奂,心下由衷赞叹:“这位姐姐,简
直比红蜻蜓阿姨还好看。”正看呆间,那花蝴蝶忽地缩身藏入花丛中,完全没了踪影。
阿燕一呆,连忙喊道:“姐姐?姐姐?”但却完全没有回音。他急忙运起目力
,四处找寻,但见万花绚丽,风摇花颤,简直似是处处都是那花蝴蝶,却又无一处真是。
阿燕定了定神,忽然想起自己还要靠这花蝴蝶指路回家呢,顿时更着急起来,
振翅飞起,四面边飞边看,但见百花娇艳,风声微微,就是不见那花蝴蝶的身影。
阿燕大悔:“她为什么藏起来?这下我可怎么回家呀!”刹时间,那个自己极
其厌烦、笼子一般的家,忽然变得无比安全、无比可爱起来。而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
变成了未知迷途,不但完全无一点点可留恋的,而且还处处透着诡异和可怕。他焦急地
到处飞着,找着,喊着,甚至都已透着哭腔,盼着那花蝴蝶能够突然回来,可漫山遍野
中,依然无一处满足自己的幻想。
终于,阿燕彻底飞累了,心也麻木了。眼见天色渐晚,只得硬起头皮,朝着自
己的感觉方向乱飞,希望能误打误撞飞回家。可这里花树环绕,每飞几步便不得不转向
再飞,极易晕头转向。阿燕才飞不一会,便已乱了方位,急切之下,忽见不远处小山丘
上似有一片枯树林,便想:“现在没办法了。赶紧去那里休息一下,看看方位。”
然而,还没飞到那里,忽听一个声音道:“千万别去!”正是那花蝴蝶。
阿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转头一看,那花蝴蝶竟然真的就出现在自己
身后。夕阳照耀下,翅上七彩映射出灿灿金光,简直让人无可直视。
阿燕大喜:“姐姐,是你!你去哪里了?我找得你好苦。”那花蝴蝶垂下头,
轻轻道:“真对不起,我刚才……也迷路了,幸好我熟一点,才找回路来。那里不能去
的。”阿燕道:“可是那里地势高,又少树叶遮挡,可以看方位呀。”那花蝴蝶急道:
“不行的,那里不是回家的方向。你不用看方位了,我知道方向,你跟我飞就好了。”
说罢振翅前飞引路。
阿燕见她说的肯定,也立刻拍翅跟上。本来,自己对她忽然失踪、置自己于无
助境地极其气恼,可一看见她回来,心头的气愤和不平,便立刻莫名其妙消失了大半。
这下眼见她在前面领路,凤冠微颤,彩翼翩翩,再加上夕阳余辉下隐现的金光映衬,简
直便如仙子下凡,一时间看得有些傻了,心头那些疑问也全都忘了个精光,只知道紧紧
跟着她飞。
那花蝴蝶回头看了看,见他果然跟了过来,松了口气。她正要说话,忽见他那
傻乎乎的样子,心下又是歉意,又是好笑,又是害羞,急忙回过头去,本来就要脱口而
出的话也全忘光了。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沐浴着若有若无的柔和晚霞,风轻云淡中,
飞向家里。
也不知飞了多久,那花蝴蝶忽然停了下来,轻轻道:“你再向前飞一会,越过
那座小山岭,就是你的家了。”阿燕奇道:“这么快就到了?姐姐,你不到我家去玩一
下吗?”那花蝴蝶垂头道:“不了。我也要回家了。不然,我的姐妹们会急的。”说着
就要掉头回飞。
阿燕很不愿挪开身形让开路,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憋得满脸通红。那
花蝴蝶见他的窘样,心下好笑,翩然绕开,见他依然怅然若失的样子,又有些可怜他,
柔声道:“别急呀,以后你要是再出来这里,姐姐还会跟你一起玩的。先回去吧。”
阿燕顿时大喜:“好啊好啊,可不能跟叔叔哄我一样,说话要算数哦!”那花
蝴蝶微笑道:“不骗你,真的。”说着还飞近来,翅膀与翅膀贴贴勾勾,以示绝不反悔
。阿燕心头大乐,道:“那再见吧,我明天再跑出来。”说着欢天喜地便蹿身而去,一
幅大喜过望、万事不愁的样子。
那花蝴蝶眼见他一幅孩童样子,忽也一阵童心起来,喊道:“等等!”阿燕一
怔,急忙回头飞回身边,问道:“怎么了?今天就到我家去吗?”那花蝴蝶板起脸来,
一本正经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阿燕一拍脑袋,叫道:“对呀!你叫
什么名字呀?”那花蝴蝶忍住笑,道:“我的名字呀,就叫‘姐姐’。”说罢已流光掠
影般飞去。
阿燕一呆:“怎么名字叫姐姐?”但立刻便明白是这位“姐姐”在开自己玩笑
,望着她翩翩远去的身影,依然甚是开心:“姐姐就姐姐嘛,没关系的。阿姨不是老教
我,说嘴巴甜甜才有糖吃么?等我明天再溜出来找姐姐玩。可现在怎么溜回去呢?”果
然,还没到家,便被焦急万分的蜻蜓大叔给逮了个正着,一阵痛打之下,才终于在蜻蜓
阿姨的说情下了事。
次日,阿燕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溜了出去,却并没有看到蝴蝶姐姐。他心头不由
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嗯,昨天太匆忙,根本就没约时间。姐姐喜欢彩霞,没准要
到下午才出来吧。”虽然心头这么想,但毕竟还是不肯回去,一是巴不得姐姐一出来就
见上,二来自己今天费了牛劲才溜出来的,要是早回去,到时候还出得来吗?
当下他放松心态,信步乱飞,也算是趁这机会多熟悉一下地形,免得以后还是
跟昨天一样迷路。当然,吸取昨天教训,不敢飞得太远。不一会,忽见不远处黄杨木边
,似有一个斑斓绚烂的东西在动,飞近一看,竟是一只很美丽的大鸟:红红的翎羽,细
细的小嘴,金黄身上五彩羽排列有致,配上长长颤颤的尾羽,每动一下就令人眼花缭乱
,好看极了。
阿燕心下感慨:“原来我们鸟类之中,这么多好漂亮的。可惜,就我长得这么
难看,非黑即白,一根彩色羽毛都没有。”正感慨间,忽见那鸟转过身来,直直瞪着自
己。阿燕吓了一跳,正不知要不要避开,那大鸟竟已开口对自己道:“嘿,小朋友,你
在这里干什么呀?”
阿燕见那鸟似并无恶意,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我……我是来找姐姐的。”那
大鸟笑道:“啊哟,这么个小朋友,嘴巴就这么甜了?”阿燕知她误会,急忙道:“不
是不是,我是找我姐姐的,不是找你。”那大鸟微笑道:“怎么,我就不能做你姐姐了
么?”
阿燕一呆,一时答不出话来,心想:“嗯,她也好漂亮的,也是漂亮姐姐。”
那大鸟见他情形,知他已被自己的美貌所动,轻笑道:“小弟弟,我叫朱雀。你叫什么
呀?”阿燕大惊:“你叫朱雀?就是凤凰吗?”那朱雀姗姗走了几步,当真是光芒璀璨
,耀花人眼:“正是。你看,我是不是全身金红之色?我不是朱雀,谁是朱雀?”
阿燕一想也是:“对呀,这要不是朱雀,那谁还能是朱雀呀?嗯,我真幸运,
叔叔说过,要最好最好的运气才能看到朱雀的。”想到这里,顿时满眼都充满了崇拜:
“朱雀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呢?是偷偷溜出来玩的吗?”
朱雀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我不轻易到凡间来的。这次我来,是来看看有没
有鸟儿有缘,能成为我门下。小朋友,你想不想有一天也变成朱雀呀?”阿燕大叫道:
“当然想啦!可是我这么难看……”朱雀笑道:“别瞎说,小孩子哪有什么难看不难看
的?再说了,羽毛可以长嘛,你长大了就会长出彩色的羽毛了。要是跟我一起住一起修
炼,羽毛就会变成金红色,那样你就也可以成为朱雀了。”
阿燕听得悠然神往:“我真的能长出彩色的羽毛?”朱雀道:“正是。你不是
普通的燕子,你是只金丝燕诶。你全身上下都是宝,全身上下都十分神异,好好练习的
话,一定能早早也变成朱雀的。你的唾液不是帮过那个丫头……那只花蝴蝶的大忙么?”
阿燕大奇:“你怎么知道蝴蝶姐姐?我真的是只金丝燕么?”朱雀轻笑道:“
我是朱雀呀,有什么不知道的?你的唾液有滋补奇效,世上俗人为了燕窝,都争得恨不
得打破头呢。那只花蝴蝶要不是被你呵护了下,就算不死,也肯定恢复不了那么快。”
阿燕暗喜:“原来是我救了姐姐。”朱雀续道:“顾名思义,你是金丝燕,长大后当然
会长出金色羽毛啦。要是再有我的教导,那时羽毛就能呈现出金红色,可不就变成了朱
雀么?你想不想呀?”
阿燕简直开心得无以复加,几乎是喊了出来:“想!”朱雀笑道:“好孩子,
有志气。想的话,就跟我来吧。”又道:“到那边树林里去,我才可以告诉你秘诀的,
因为有缘才能听的。来呀,你看你,黑乎乎白乎乎一团团的。你不变漂亮些,怎么好意
思总和漂亮姐姐在一起玩呢?”
那树林其实一点也不远,阿燕跟着朱雀才飞几步便到了,但见那黑树林枝叶茂
密,浓浓遮盖下阴影甚多,略显阴森。朱雀似是看出了阿燕的犹豫,一把拉过阿燕,抱
了抱他,又拍了拍他头。阿燕大受鼓舞,颇觉对先前犹豫的愧疚,顿时充满力气,振翅
向前飞去。忽然,一阵劲风袭体,一物利爪如钩,直取自己的翅膀。
阿燕大惊,本能地运起平日里蜻蜓大叔跟自己追逃时的本事,居然成功避开,
但已惊险万分,口中大叫:“救命!朱雀……”那物似是未料到此,低低“咦”了一声
,利爪再挥,已从另一个方位横扫过来。然而阿燕平日总在屋子里的狭小空间乱飞,又
整日被能空中悬停、随意攻击的蜻蜓追逐,对狭小空间内的闪避腾挪可说无与伦比,那
物这一下自然又没扫着。阿燕退身成功,虽然狼狈,毕竟还是蹿出了林外。那朱雀早已
不见踪影。
那物两次落空,心头大怒,厉喝一声,已追了出来,只见他弯嘴钩爪,振翅无
声,飞行极速,十分可怕。阿燕心头害怕,急忙往侧下急拐,以避其锋芒。不料就在这
时,忽然身体被一物空中重重撞了一下,一时间完全失去平衡,凌空直坠中,已那物利
爪钩住了尾羽。阿燕大惧:“我命休矣!”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怒声大叫,自己已重重
栽在草丛中,晕了过去。
过了许久许久,阿燕才醒了过来,模模糊糊中,但觉一个硕大的黄白脑袋,在
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扭头间,又似看见旁边一个模糊的美丽幻影,顿时脱口大叫:“姐
姐!是你么?”
那影子正是那花蝴蝶,一听他醒了过来,立刻松了口气,柔声道:“你醒啦!
可担心死我了。你也真是,怎么还敢跑到那里,还惹上了山鸡和猫头鹰?看你鹅伯伯都
急成什么样了。”阿燕一听,吓了一大跳:“是猫头鹰?真的是猫头鹰?”
那大鹅哼道:“正是。你以为你蜻蜓叔叔天天关着你,只是专门想跟你过不去
么?”阿燕歉然道:“我错了。那个朱雀……” 知大鹅伯伯英勇无畏,敢和任何野物
搏斗,这次要不是幸好被他看见,自己只怕已遭毒手。花蝴蝶道:“那不是朱雀,那是
山鸡,也就是野鸡。她最会勾引人了,最近不知道怎么跟猫头鹰搭上了,专门勾引小孩
子上当。这次要不是你鹅伯伯赶到,真是不堪设想。”
那大鹅哼了一声,道:“你呀,这么小就知道花痴。你蜻蜓阿姨教你嘴巴甜,
是要你去把别人弄头晕,自己不能头晕,你怎么三两下,就被别人给弄头晕了?”阿燕
和花蝴蝶都顿时脸红了一大片。那大鹅大皱眉头,续道:“这世上哪有什么朱雀?那是
哄小朋友的。朱雀是浑身火焰的神鸟,可是是鸟就要有羽毛,羽毛又最怕火,根本就自
相矛盾了,你怎么能被这骗倒呢?”
阿燕无言以对。花蝴蝶见他被训斥得可怜,忙道:“鹅伯伯,他毕竟还小,别
太怪他了。”那大鹅气平了些,忽然转头看了看花蝴蝶,眉头又皱了起来,似是若有所
思。那花蝴蝶被他看得抵挡不住,偷偷拉了拉阿燕。阿燕急忙腼着脸道:“鹅伯伯,好
啦,好啦,我待会回去认错。您先回去帮我圆圆谎吧,您一向最疼我的了,好不好?”
那大鹅哼了一声,又转回头来望向阿燕。阿燕忙道:“我……还要再休息一会
。”说着在草地拍了拍翅膀,甚显无力。那大鹅皱了皱眉,道:“那我先回去。以后要
长着点记性,那里可是没几个人敢去的。”
待大鹅去远,阿燕才放下了心,正要说话,那花蝴蝶道:“我也要回去了。”
阿燕急道:“你怎么也要回去了?我就是来找你的呀!”那花蝴蝶垂头道:“天快晚了
,你也醒过来了,也没什么伤,可以自己回家去了。”阿燕道:“我记不得路了。”花
蝴蝶奇道:“这么近不会吧?”阿燕道:“我头晕,记不得路了,你摸摸看。”
那花蝴蝶知他耍赖,但还是装模作样摸摸他头,轻笑道:“现在好了吧?可以
回家了。总不能再装晕吧?”阿燕道:“不是装晕,是真的晕了。要不然怎么会上野鸡
的当呢?嘻嘻。”
那花蝴蝶生气了,道:“那你就再晕去吧。”阿燕急忙拉住她道:“姐姐,对
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是我在等你的时候,那山鸡骗我,说我跟她练习可以长出漂亮的
羽毛,变漂亮好多,然后就可以总跟姐姐一起玩了。我这才跟她去的。”花蝴蝶不信,
正要转头训斥他,但见他眼中真诚显现,一时心软,道:“好了好了,你是男孩子嘛,
乖乖帅帅的,一身燕尾,庄重华丽,哪里不好看了?要彩色羽毛做什么?以后再不能这
样了。以后约好时间,就在小山坡那里,天上飞第一丝红霞的时候再溜出来,我带你去
百花岭呀、蜜蜂谷呀见识见识就回家。可千万别去黑树林啊!好么?”
接下来好多天,遇险之事竟似没有被察觉。阿燕依然一有机会就溜出去,嘴巴
甜甜之下,蜻蜓阿姨也甚是帮忙。终于,蜻蜓大叔见他乱跑这么多次,毕竟也都安全回
来了,天上鹰隼也未出现,也就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那蝴蝶姐姐早已美名远扬,冠绝群芳,自不陌生别人醉于自己美貌、想亲近自
己的样子。但毕竟阿燕是真正小孩子的真心话,虽有点傻乎乎地,但偏偏嘴巴甚甜,说
出的话、做出的事听来看来自然别有滋味。因此,那花蝴蝶即使屡被姐妹们取笑,也只
是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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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第十一回
在这漂亮姐姐鼓励之下,阿燕自也不去在意自己长得不好看了:“最漂亮的姐
姐都说我现在就帅帅,将来一定会变更帅帅,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可是从某一天开始,蝴蝶姐姐忽然不再出现,便如人间消失了一般,怎么等也
不来,怎么找也不见。阿燕心头极其失落,实在不知这是为什么,又是担心,又是痛悔
,等的时候担心姐姐在哪里受伤了,正等着自己去营救;找的时候又担心姐姐在原来等
的地方,看不见自己的话会错过,当真是心慌意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每天都在
那里时而守望,时而搜寻,同时苦苦思索自己的错漏之处,希望有一天姐姐再来的时候
,自己能立刻倾倒出所有,以求原谅。
终于有一天,当阿燕再次在小山岭守望的时候,一个美丽的身影又冉冉出现。
阿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再看时,果见那真的就是蝴蝶姐姐。
阿燕大喜过望,急忙飞至面前,大叫:“姐姐,姐姐!这些天你去哪里了?我
想得你好苦啊!”说着不等那花蝴蝶说一句话,便将自己多日来苦苦反思的那些话,诸
如什么地方惹姐姐生气了,什么地方让姐姐伤心了,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生怕有一样
没来得及说,姐姐就会离自己而去,再也不见自己。
那花蝴蝶却任他自责,一无言语,只是木木呆呆听他倾诉。良久,阿燕才终于
心情平复了些,细细看那花蝴蝶,却见她面容憔悴,身形细弱,跟以前比起来更显弱不
禁风,但似也没有受伤,反而象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阿燕奇道:“姐姐,你怎么了
?怎么憔悴成这样子?是有什么心事么?”花蝴蝶久久望着他,慢慢说道:“你怕不怕
有人骗你?”
阿燕一怔,继而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不用担心,经过了野鸡那次,我不会
再被骗的了。”花蝴蝶轻轻道:“要是姐姐骗你,你会怎么样?”阿燕一呆:“姐姐骗
我?”想来想去,忽然心头一动,立刻释然,笑道:“没关系的。你不是骗我说,你的
名字就叫姐姐么?”
那花蝴蝶忍不住莞尔一笑,一直紧皱的眉头居然舒展开来,但立刻又似忧从中
来,低头不语。阿燕耸着她肩头,道:“姐姐,你不是已经开心了吗?你开心的时候才
最好看嘛。要是不开心,你就再骗我一下,我保证不生气的。”
那花蝴蝶凝视着远方,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轻轻道:“你不生气就好。其实
,是我想你帮我做一件事。”阿燕拍拍胸脯,道:“没问题!是什么事?”那花蝴蝶慢
慢道:“你仔细看看我的身体,不要看我的翅膀。”
阿燕转头看了一看,但见蝴蝶姐姐与别的蝴蝶皆极不同,体态玲珑,明眸皓齿
,云姿月韵般的凤翅彩翼下,更显腰细似不胜鞠。虽连日来甚显憔悴,但也更因此,带
上了我见犹怜般的无尽病弱娇态,便如被笼在一层若有若无的云气之中,浑身上下无一
处不令人难以逼视,简直美极了。阿燕简直看呆了,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立刻转过
头去,心头砰砰乱跳,歉然道:“对不起,阿姨说过,不能凑近看女孩子身体的。我不
是故意的。”
那花蝴蝶却道:“不怪你。你看清楚了吗?我的身体,其实有些象是一条虫虫
。”阿燕心头一奇:“对呀!以前光知道看翅膀了,还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呢。”但又
想:“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蜻蜓阿姨悬停着的时候,身体不也是有点象虫虫吗?
”当下道:“嗯,好像真的是哦。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那花蝴蝶道:“你不介意吗
?”阿燕奇道:“介意什么呀?阿姨也有点象这样,可是我很喜欢阿姨,阿姨也很喜欢
很喜欢我呢。”
那花蝴蝶转过头来,呆呆望着他,喃喃道:“你果然还什么都不懂。你……我
……”阿燕越来越奇怪,道:“究竟怎么了?有人欺负姐姐了吗?我去帮你打他。”那
花蝴蝶沉吟良久,终于道:“不是人欺负我,而是一只大黑鸟。”阿燕问:“什么大黑
鸟?在哪里?”
那花蝴蝶轻轻道:“他是一只乌鸦精,就住在彩谷里面的雷霆巨树上。”阿燕
歪头想了想,道:“那里好远好远呀,听说里面好多悬崖峭壁,连石头都长得象怪兽,
吓人得很。我们从来没有进去过的。他跑出来欺负姐姐了吗?”“不是最近,是我小的
时候。”花蝴蝶叹息着,娓娓道来:“我小的时候,和很多姐妹们一起,出生在那棵雷
霆巨树上。那只大乌鸦,总是一见我们就烦,经常还要吃我们。那时候,我连翅膀还没
有,可被吓坏了。”
阿燕大怒,道:“岂有此理!姐姐现在还没我大,那时候岂不更小?那只大乌
鸦也太坏了,连这么小的女孩子都欺负。你别怕,我去拉鹅伯伯,我们一起去打他,把
他赶走。”花蝴蝶忙道:“不,他住在很高很高的树顶,你鹅伯伯飞不上去的。你蜻蜓
叔叔……阿姨……我不想……总之,只有你……你才可以飞上去。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我只想你跟我一起去。”
阿燕一想也是,便道:“那我们就偷偷去吧。什么时候?”花蝴蝶抬眼望了望
远处,但见天际浓云涌起,山风渐强,道:“今天就是好时候。他是只大乌鸦,大得简
直都成精了,你还这么小,跟他打架打不过的。可是他有一个弱点。”阿燕急道:“什
么弱点?”
花蝴蝶微微吸了口气,道:“他早年有个儿子,十分得意,但是前年却忽然失
踪了。他精神上大受刺激,狂暴之性也更因此倍增,横扫四方,无人不苦。他非常想念
儿子,因此,如果你能假装成他儿子,在雷雨天从他旁边飞过,他一定会看不清楚,急
起直追。那样就可以把他引到怪树林,那样就好了。”阿燕点了点头,问道:“是不是
就是那个你拦住我,不让我进去的树林?半山丘上的?那里我知道。可是我能飞进飞出
,他也能呀。你在那里有姐妹埋伏?”
花蝴蝶一怔,似是触动了心底的什么,呆呆望着他,久久才道:“有也是有,
但也说不上是埋伏。故老相传,那里刚进去就有一棵大枯树,中间是空的,常有光华出
现,很有些神异。你记住啊,一飞进去就赶快屏住呼吸,赶快飞到最上面的大树洞里,
然后立刻改变方向,悄悄从背面最下面的小洞口飞出来。那大乌鸦眼神不好,肯定不能
发现,只会在里面乱飞乱找。传说那里以前曾有毒蛇盘踞过,瘴气最毒。但天生万物,
相生相克,其内遂育有明月宝珠,阴阳共济,有安神制暴之奇效,但是对小孩子发育不
好。你可千万憋久一点,别在里面呼吸,尽快飞出来,回到这里来。”
阿燕小孩心性,听到这里,不但不知害怕,反觉十分有趣:“没问题,我们现
在就去吧。”但看了一眼蝴蝶姐姐,忽又想起一事,忙道:“姐姐,好像是要下雨了。
你身子娇弱,就在这个芭蕉叶下避雨,等我的好消息吧。这种事情本来就该由男孩子去
做的。”说着便要动身。
那花蝴蝶忽然一把拉住他,欲言又止,许久才道:“等等……等等。”阿燕道
:“怎么?”那花蝴蝶凝望着他,许久不说话,道:“我……”顿了顿,又道:“再等
一会,要等雨下来,天黑沉沉的,那大乌鸦才看不清楚。”
阿燕一听也是,也就继续安静地等着。过不一会,乌云盖顶,天色大暗,霹雳
大作,雷电扯河,雨也已开始倾盆而下,阿燕也兴奋起来:“雨下来了!我出发啦——
”花蝴蝶却仍不松手,道:“再等等。”阿燕奇道:“还要等什么?”花蝴蝶低头道:
“现在雷电太大,过一会儿。”阿燕道:“好吧。”可是过了好一会,雷电依然不停,
阿燕有些担心时间太久,道:“现在呢?”那花蝴蝶却不说话,良久才低低道:“再等
等吧。”
忽听一声厉喝:“雷电大,才正是好时候。你难道忘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花蝴蝶浑身颤抖,道:“母后,你怎么来了?”阿燕回头看时,果见不知道什么时
候起,一只五彩绚烂,眉目间与蝴蝶姐姐颇有几分神似的巨大蝴蝶,已悄然立在了自己
身后。
那蝴蝶女王冷冷道:“他是个男子汉,你怎么能这样婆婆妈妈般对他?雷电当
头,引燃树顶,那大乌鸦才最易上当。你怎么全忘了?”那花蝴蝶颤声道:“可他还是
个小孩子,不是男子汉。”那蝴蝶女王微微一笑,转过头来问阿燕:“你是小孩子,还
是男子汉呀?”
阿燕顿时大拍胸脯,昂首挺胸道:“我是小小男子汉!”那蝴蝶女王笑道:“
果然是个男子汉的样子。嘿嘿,怪不得。”又道:“燕子中的男子汉,要不惧水火……
”那花蝴蝶急道:“不怕水就是了,怎么又不怕火?”
那蝴蝶女王哼道:“你懂什么?雨燕翱翔,是为不惧水;玄鸟映日,是为不怕
火。要当男子汉,此关怎可不过。”又道:“小朋友,那老乌鸦精不自量力,有凤凰之
志,日日欲培养其儿子成为金乌之精。因此,他霸占了雷霆巨树的虬龙顶,每当雷电击
燃虬枝之时,便命其儿子截取着火树枝,飞腾挪跃。你此行既是冒充其儿子,自然也要
学得象点,或咬或抓,总得带着点火才象。不来雷电,哪有着火虬枝,那乌鸦精又怎么
会轻易上当?”
阿燕一想有理,遥望远处,忽道:“那里好像着火了?”花蝴蝶道:“没看见
啊,别乱说。”蝴蝶女王哼道:“掩耳盗铃,有何出息?人家比你还小,胆子可比你大
了十倍。”又道:“没错,那里正是虬龙枝着火了。机会难得,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你蝴蝶姐姐疼你,舍不得你有危险,但是不敢经历危险,那还是男子汉么?再说了,什
么都计划好了,能有多少危险?世上的好事,哪样不是艰难险阻之后才得成就?雷电肃
杀之后,才有明月沉浮,星涌碧空,美好如画。你不是总想知道你蝴蝶姐姐家在哪里么
?快去快回,回来之后,我让你蝴蝶姐姐带你去看她的房间,你以前没见过的,可好看
了,过家家都行。快去吧,越早越好哦,晚了今天就不成了。”
阿燕大是欢喜,生怕虬龙顶火灭,丢下一句:“我马上就回来!” 已腾身而
起,喊之不及。
燕类天生不惧雷雨,阿燕展翅飞翔,并不费力,不多时便已飞抵彩谷谷口。他
略一犹豫,振翅而入,眨眼间已飞近那远望燃烧之处,极目四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天哪,这树这么大!怪不得那么远都看得见。”原来那树甚是怪异,既似巨竹,又似
怪松,扎根之处几乎一眼看不到底,层层枝叶交盖不下千百重,直窜云霄,极是突兀。
更奇怪的是,全树虽苍翠欲滴,与周围山色对照鲜明,可接近树顶的几层蜿蜒如龙的枝
叶却偏偏团团焦黑,着火之处甚多,朽败焦黄之处亦不少,颇似反复火起火灭之象。
阿燕心道:“这一定就是虬龙顶了,确实名副其实。”当下逡巡左右,寻那大
乌鸦之踪迹。绕树一周,果见稍稍下方有绿叶处,远远似有一处浓密所在,黑黝黝地象
是一处大窝。阿燕心想:“这就是那乌鸦精的窝了。等会我抓上一只火枝飞过,他肯定
就能发现跟来。”想到这里,小心翼翼避开那乌鸦窝,飞到上面,刚寻到一根中意的冒
油树枝,忽然眼前一花,似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身影远远闪过,火意盎然,竟似也抓
着一截火枝。
阿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再看,那黑影却已消逝于无形。正惊疑间
,忽然身后呱的一声大叫:“儿子,儿子,你可回来了!”极是难听。阿燕吓了一大跳
,立刻意识到那大乌鸦已看见自己,冲了出来,慌乱中不及细想,急忙撒开双翅,向那
怪树林狂奔。
那大乌鸦呱呱连声,速度甚快,一边飞还一边不停地疯狂大叫,夹杂着风声雨
声雷电之声,甚是诡异凄凉。阿燕听得真切,忍不住心想:“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希
望那怪树林的瘴气明珠,能治好他的癫狂之病。”当下更使出吃奶的力气狂飞,只求在
飞抵怪树林前,不被拆穿。
终于飞到时,那大乌鸦已追得近在咫尺。阿燕猛吸一口长气,屏住呼吸,一头
钻进那怪树林。果然,前方一棵大枯树中露出森森黑洞,颇有些诡异可怕。然而阿燕这
时已无暇多想,一头直钻进那黑洞,后面扑腾声大起,大乌鸦也已不顾一切钻了进来。
电光石火间,阿燕果见其后似有一小洞,透着蓝幽幽的微弱光芒,急忙全力蹿向那里。
不料还没蹿至,忽觉身形猛然一顿,双爪疼痛欲裂,连带头部也猛偏过去,狠狠撞向一
侧树皮,顿时晕了过去。
朦胧之中,阿燕觉自己象是在黑暗中摸索,忽然似是看见了姐姐,但她却只远
远又冷冷地望着自己,怎么也喊不应。他极力扑前,可却又象是有一股极大的滞流,阻
挡着自己的翅膀,怎么也无法靠近。极度惶惑之下,他忽然又看见了另外一个,不,是
两个更大的自己,正在温柔地望着自己,象是在鼓励着自己战胜这股逆流。阿燕痴痴望
着,忽然忘情地大叫:“爸爸,妈妈!”可眼前却忽然现出一个个硕大的丑陋蛇头,竞
相张开巨口,猛吞过来。
阿燕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却见眼前一片苍翠,自己并没有在那枯树洞中。再
转头看时,却见一个黑身黄嘴的大鸟,正冷冷注视着自己,周围再无别人。阿燕吓了一
大跳:“天哪,不会是被那乌鸦精捉住了吧?”那大鸟忽道:“你是不是叫我乌鸦精?”
阿燕大吃一惊,忙道:“不,不……是,不是。”那大鸟冷笑道:“你好大胆
子,竟敢冒充我的儿子?居然还装得这么象?”阿燕垂头不敢说话。那大鸟冷笑道:“
你可真是争气啊,父母都惨死于那怪柳林的群蛇之手,你居然为虎作伥,跟山野蜂蝶混
在一起,还帮他们来害我?”
阿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我父母是死在那里的?你没有骗我?
”那大鸟冷冷道:“我为什么要骗你?要不是你二伯父、大蜻蜓和我救下了你,你爹妈
的这最后一根独苗,也早就被群蛇扫荡一空了。你以为你爹妈一窝只生过你一个么?”
阿燕简直如五雷轰顶,厉声道:“你怎么知道蜻蜓叔叔?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你究竟是谁?”那大鸟遥望远方,悠悠道:“嘿嘿,我是谁?我是谁?问的好,问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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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第十二回
他转过头来,望了阿燕一气,慢慢又转回目光,凝望苍茫雨夜,思绪似是回到
了久远的年代:“我,就是你梦中所喊的乌鸦精。你爸爸,是我的结拜三弟。你还有个
二伯父,是一只大卷尾雀。他们两个虽非我同类,但我吃毛虫,他们也吃蚊蝇虫蚁,护
卫山林,亦是志同道合。你那什么蜻蜓叔叔,本是你妈妈娘家那边的。你爸妈对他有恩
,他才对你不离不弃。”
阿燕呆立无言,心头反反复复,早已乱如一锅粥,完全没了主张。那大乌鸦续
道:“我最先得子,就是你所冒充的那个小乌鸦。他又聪明,又勤奋,又孝顺,又勇敢
。他从小就问我,太阳中的黑点是什么。我哄他说,那是一只金色乌鹊透出的颜色,能
掌管至阳火精,普照万物。从那以后,他一遇雷雨天,就跑去练习叼火抓火,还说以后
要去太阳住的扶桑树上,去找那只金乌,向他学习普照万物之术。我很高兴,可却没想
到后来他竟真的信以为真,还因此着魔,一去不返。他妈妈思念成疾,撒手而去。我万
念俱灰,正要也离开这个世界,你爸爸却生了你们。”
“你爸爸总是故意为了你们而麻烦我,要我去帮忙找吃的,以备弟妹的营养。
我知道他们是想让我多做些别的事,少想些过去的伤心事。当时,也正值毛虫凶猛,漫
山遍野皆受荼毒,连这棵万年古树也不例外。我也索性大开杀戒,横扫方圆十余里,着
实畅快。那些毛虫恨我入骨,便联络蛇群,约战于我。我本就无所谓生死,独自赴约怪
柳林,却受暗算,亏二弟和你爸爸赶到,总算拉了半条命出来,可惜你爸爸却无辜受累
,从此失踪。归途中又得蜻蜓急报,家里被群蛇扫荡。我们急忙赶至,却只保住最小最
轻的一个蛋,就是你了。可你妈妈却……却再也无人见过。”
“我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内疚之极,但故人苗裔,终不能不顾。人不喜我,
我不喜人,也只能日日在外巡逻。二弟悉心保护下,你终于还是孵了出来。二弟年轻气
盛,勇猛无伦,为了你不惜跟鹰隼力战十数次,后来更还有一次亲自追赶苍鹰,虽不知
失踪,但威名之下,至今方圆数十里,仍无鹰隼敢近那里。二弟曾劝我再娶山鸡,我却
已无生趣,见你已渐渐学会飞翔,便回到这里准备了断,可却偏偏又看见了儿子的幻影
,如今更看见了你。嘿嘿,你呀,简直气死我了!你身负深仇大恨,怎么能跟蝴蝶混在
一起?她们根本就是那些毛虫变的!”
阿燕心头思绪狂涌,这一切排山倒海般突如其来,沉重之极,完全令人无法接
受,可是每一个细节、每一处思绪却又都丝丝贴切,环环紧扣,不但难以质疑,更还可
以解释许多自己尚未想过的事。这一切可如何是好?难道一定要回去问过蜻蜓叔叔,才
能相信么?
那大乌鸦沉默了许久,道:“你不需要相信我,我也不需要你相信。但是,我
只有一条劝诫,那就是永生永世不要和蝴蝶在一起。你昏迷时,居然还叫她的名字,这
是入魔之兆……”
阿燕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道:“谢谢前辈指点,晚辈铭记于心。容晚辈回去细
细想来,再做道理。告辞。”说罢已腾身飞出。那大乌鸦目光错愕,似有怒意,但终还
是没有拦阻于他。
阿燕疯狂飞奔,根本不辨方向,就象是有什么无比可怕,而又无比难以摆脱的
东西,在死死咬住自己的心灵,颠覆着世上自己所有的一切。他漫无目的地飞着,完全
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暴雨已停,月光如洗,皎洁无限,可是他心头狂烈
的暴风雨,却依然还在肆虐。
也不知飞了多久,忽然一个声音传来:“阿燕!阿燕!”定神一看,竟是蜻蜓
阿姨迎了上来,她居然正在自己与蝴蝶姐姐分离的那里守候着自己。阿燕心头一痛:“
我为什么还是飞回了这里?”可周身已近麻木,既无力转身,也不想转身,一头撞入蜻
蜓阿姨怀中,失声大哭。
待他哭过好一会,稍稍平复,大红蜻蜓已不知何时来到,四目相对,一时皆是
无言。大红蜻蜓慢慢道:“你见了乌鸦伯伯了?”阿燕垂着头,不说话。那大红蜻蜓叹
息道:“你没有爸爸妈妈。这么多日子来,我们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希望你小的时候能
无忧些,快乐些。可是,终于还是到了这么一天。”
阿燕慢慢仰起头,问道:“那乌鸦……伯伯……说的是真的?”大红蜻蜓点头
道:“是真的。也多亏了他,再加上你那根未全灭火枝,才救了你。”阿燕垂头闭目,
那一切逃避和欺骗的最后希望终于完全破灭。
蜻蜓阿姨轻轻道:“孩子,你被那花蝴蝶一家骗了。再美的花蝴蝶,也是虫虫
变的。你那个姐姐,其实阿姨早已知道。对她的前程,她妈其实早有安排,是要去拜入
大人物门下的,凡俗之物,根本不入其眼。阿姨知道你年纪小,无法相信这些,前些天
阿姨专门去跟她说过话,叫她以后不要再来迷惑你。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不守
信用。唉,那丫头确实仪态万方,也怪不得小孩子天生便喜欢亲近。莫说是你,就连阿
姨阅人无数,知她是仇敌之后,盛气而去,终也还是舍不得太难为她,只想劝慰她远离
你,免得日后后悔更甚。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陷害于你。看起来,她们小的时候或许
还有几分真,长大了便心思恶毒,再难有几分纯了。”
阿燕忽道:“姐姐……她在什么地方?”大红蜻蜓哼道:“我只听到了她们最
后在这里的话。她和她妈妈似是等你一会,见你不归,以为得计,飞去了怪柳林那边了
,八成是想去替你收……嘿,阿燕,你去哪里?别去啊!”说话间,阿燕已如离弦之箭
般飞往那怪柳林方向,蜻蜓叔叔和阿姨喊之不及,急忙紧追而去。不多一会,已见怪林
之外,一缕哭声隐隐透过夜空传来,配着一个身影飘飘荡荡,但却并非那蝴蝶姐姐,而
是那蝴蝶女王。
阿燕涩声问道:“她呢?”那蝴蝶女王转身回来,却见阿燕,先是一呆,继而
柳眉忽竖,突然猛扑过来,狠狠叮咬阿燕:“你怎么能不死?你这该死的东西,你还我
女儿,你还我女儿!”
阿燕还未及反应,蜻蜓已赶到,厉声吼道:“岂有此理!你这毒妇,骗害我侄
,居然还如此无耻?”蝴蝶女王状似疯狂,凄厉的声音传遍夜空:“我骗他?那是因为
他骗了我的女儿!你们世代瞧不起我们,世代吃我们啄我们,可知道我们虽摄汁液,却
也曾为花草林木传粉?我恨你们入骨!我这一族多少代来最可爱最心疼的女儿,多少指
望在她身上,却被你这小畜生花言巧语骗成这样,现在竟还为你尸骨无存,你满意了?
你满意了?”
阿燕惊道:“什么?”那蝴蝶女王望向那怪柳林,凄然道:“她等了你好久,
没有见你,忽然飞到这里,不顾瘴雾大盛,投身而入,从此再也没有出来。你说,她是
不是为你而死?”
阿燕大叫一声,扑身已入。蜻蜓阿姨拦之不及,急忙扔下那蝴蝶女王,拼命想
要追上,一边狂喊:“别听她的,她是骗你的~~”。可阿燕充耳不闻,因为那林内隐隐
传出的异香引导着自己,一定就是蝴蝶姐姐的踪迹,一切的怪蛇、枯树、怪柳、黑风都
无法阻止。然而,不一会,他已停在了一棵极大的枯树旁,只见那棵枯树已被雷电劈散
而开,树皮树干皆散落一地,一览无余。暗香虽止于此处,却早已弥散天际,哪里还有
蝴蝶姐姐的半点影子?
阿燕望向那怪柳林,泪水朦胧,完全说不出话来。这时大红蜻蜓已追及,两人
合力,千拉万扯,终于将其拉回林外。幸好一路往返,再没碰见半条怪蛇,便似他们全
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蜻蜓阿姨望着那依然如痴如狂的蝴蝶女王,叹息道:“这可真是恶有恶报。唉
,只可惜了那孩子,看来还没坏绝的。”又道:“阿燕,阿姨知道你难过,可你们不可
能当好朋友的。这是天数,是迟早的事啊。你还小,没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爱护,她确
实对你很温婉,你喜欢她,阿姨也不来怪你。可是……”那大红蜻蜓忽然厉声道:“你
若还是想念她,割舍不下,便当好好修炼长大,将来为你爹娘,也为她伸张正义才是。
这象个什么样?难道你爹娘和她在天之灵,希望看见你这样子么?”
阿燕突然之间,胸口便如被巨物重击,昏昏沉沉的头脑霎时完全清醒,突然之
间充满了驱策和力量:“对呀,是那些怪蛇,是那片怪树林!”只听那红蜻蜓道:“羽
族与蛇类,乃是千年万年的生死之敌。你若不振作,日后如何能自保,何谈报仇?”
阿燕嘎声道:“叔叔,我是一只燕子,我能对付他们吗?”那红蜻蜓怒道:“
看看你大伯的儿子,再看看你,你有他一半志气么?凤本凡鸟,但凡羽族能熬过太阳烈
火者,便能现金乌法相,运鲲鹏之形,更能驱策至阳火精,正天地邪魔恶瘴,掌生死之
秘。那时,莫说这些怪蛇,便是毒龙千万,亦只能望风而逃。你可有这志气?”
阿燕咬了咬牙,道:“叔叔,您不必说了。我去向大伯学艺,就算他生我气,
我也绝不放弃。”那红蜻蜓见激将有效,放下一大口气,忙又回转道:“好样的,好孩
子。你大伯怎会跟小辈一般见识?只是他丧子之后,脾气怪异,你要小心伺候,不可忤
逆了他。这火凤之事,其实并无实证。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努力便是,但也
莫太过逼迫自己,千万莫让我等再历你大伯之痛。若能象二伯和鹰隼仙鹤那样,对蛇胜
多败少,也就极为难得了。”
阿燕垂头道:“我会的。我会引以为戒的。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烧掉这片枯柳
怪林。”
从此,阿燕便跟随火鸦,时时于雷电交加之时练习驱策火枝,立志有朝一日,
定要挟来不灭天火,令怪柳林群蛇灰飞烟灭。
阿燕说完这些,叹了口气,垂头幽幽道:“这些往事,我已很长时间不想提及
。你也莫要告诉别人。”阿毛不胜唏嘘,轻轻叹息:“原来,你还有这么多苦痛。怪不
得你一点也没有嘲笑我。”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又问:“那你怎么一点也不恨那小白
蛇……小白龙?”
阿燕一怔,想了想,道:“这个我也不解。本来,自那以后,我恨极了蛇类,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了她,我说什么也恨不起来。连蜻蜓叔叔都生气了,不理我了。
唉,希望我不是重蹈覆辙。”阿毛正要再问,忽然想起自己:“我不也一样么?按说我
是天生就喜欢抓蛇的,也不是没吃过大蛇的亏,可一见了她,不也一样恨不起来?”
二人对望一眼,都觉彼此心事重重,颇起了同病相怜之感。阿毛叹息道:“这
小白龙……小白蛇……小白妹妹,确实好看又可爱,惹人爱怜。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但凡一见,必生怜惜。莫非这就是天生的龙种异象?”阿燕道:“我猜也是。可惜啊
,这世上好人不多。光这山岭里,便有那么多野心之徒,费尽千辛万苦要得到她的消息
,只怕都是想要对她不利。”阿毛点点头,道:“我们得小心点才是。唉,希望我们养
护她长大后,她不要辜负我们。”
阿燕点点头,正要说话,忽轻声道:“嘘,噤声。”阿毛一奇,但立刻也发现
了不远处的踪迹,竟是那小乌龟阿黑在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往一处爬着。阿毛和阿燕互
相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各自施展本领,悄悄跟踪上去,心下都是一个念头:“看这家
伙对小白的样子,似乎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呀,怎么总是行事如此诡异,不让我们知
晓?难道我们都看走眼了?”
那乌龟阿黑一步三回头,极是小心。阿燕忽然心头一动:“莫非他又发现了那
巨蛇的行踪?他怎么不怕那蛇?”想到这里,不由得热血飞腾,但同时理智又提醒自己
:“现在还不到时候,千万不可上去逼问。”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忽见阿黑猛然身子
一沉,没入水中,已然不见。
阿毛和阿燕心想:“又来了。”皆静立不动,竭力不发出任何声响,免得被其
潜伏发觉。可是过了许久许久,阿黑依然没有出现。阿毛和阿燕心头渐渐着急起来:“
莫非已经跟丢了?”再过了好一会,依然无着。正在着急,忽听极远处似有微微水波扰
动之声。二人心头大喜,急忙追之过去,却见远处红影一闪而没,定睛看时,一个熟悉
身形出现在自己面前,正是阿易。
阿燕轻声喊道:“阿易,你在这里干嘛?”阿易回头看过来,似乎有些尴尬。
阿毛笑道:“八成是为了红鲤鱼姐姐。”正要取笑,忽然想起自己和阿毛,忍不住轻轻
叹了口气。
阿易见他二人并未取笑自己,微觉意外,忙定了定神,道:“嘘,别大声!有
个重要的消息,是关于阿黑的。他刚来过这里。”
原来阿易这夜惦记着红红之约,早早就跑到了那柳树湾下面,果见一抹红影在
那里半浮半沉,正是红红。阿易急忙凑近喊道:“红红!”红红慢慢露出头来应了一声
,周围还有几个玲珑小巧的小小水泡,但似乎并非水花搅起来,许久也不破。阿易奇道
:“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老是看着它们呀?”
红红笑道:“这是辟水珠。你信不信?”阿易问:“什么辟水珠?吃了它就能
到水里玩么?”红红道:“正是。”阿易大喜,迫不及待一头扎入,却是身体急沉,连
连呛水,幸好被红红顶起,这才又爬上了岸。
阿易喘了几口气,生气地大叫:“什么辟水珠,根本不管用嘛。你干嘛骗我?
”红红忍住笑,嘻嘻道:“问过你信不信,你自己相信的嘛。”又道:“别生气了,是
我不好。这些泡泡其实是我吐的。你那天说你想到水里面来玩,可是你又没有腮,不会
水。我想来想去,想起我小的时候,田螺老爷爷曾经讲过一个故事,说若是有一个气泡
能七七四十九天不破,那么它就成了传说中的辟水珠,任何不习水性的动物含上,都可
以遨游水底。”
阿易一看,果见那几个气泡小巧玲珑,还隐隐透着红红姐姐的芳泽,确实象是
吐出来的,释然道:“谢谢姐姐为我这么着想。我其实也只是说着玩的,不用在意。”
红红道:“其实呢,我倒是很想你能下来,跟我一起说说话。我爸爸妈妈和几个哥哥都
很严肃,闷死了。”阿易道:“好是好,可惜就是没有办法呀。你我天天到这里来说话
,也是一样吧。”
红红想了想,道:“你想学潜水,是很难。对了,你会踩水么?”阿易莫名其
妙:“什么踩水?狗爬式游泳么?”红红连连摇头:“不是的。我昨天想了很久,想起
有些时候,有些很小的蜥蜴,能够从这野塘这边,踩着水皮,一直跑到那边,不沉下来
的。”阿易大奇:“有这等事?我一点都不知道。”红红笑道:“你才多大一点啊,不
知道的事多了。田螺爷爷是我们的寿星,他什么都知道。他告诉我说,那是因为那小蜥
蜴一来身体很轻,二来腿脚奇快,能在一处水皮破裂之前就跳开,踩上另外一块水皮。
你跑得快么?”
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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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先赞明天再看。
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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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好看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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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故事情节很丰富,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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