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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879 | 1 官方和民众眼中的水利专家黄万里 2011-02-09 19:00:22
黄万里的女儿黄肖路说：“他是一个诚实的人，政治条件适合的时候，他讲真
话；政治条件不适合的时候，他讲真话。对他有利的时候，他讲真话；对他不利的时候
，他还讲真话。”
高伐林按：本来今天我打算接着贴出我所写的“黄万里系列”的第三篇，《听黄万
里的女儿谈父亲》。但昨天贴出的《黄万里为什么说三峡工程永不可修？》如此火爆，
朋友们争论如此激烈，使我临时改了主意，先貼出最近读到的一篇评述黄的文章《悲怆
的黄万里》，以及我过去搜集的“各界人士谈黄万里”。
《悲怆的黄万里》，转载自中国大陆的“中国共产党新闻网”，原文来源是一本书
：《大家风范——我所知道的民主党派领袖》，这本书由新华出版社2010年出版，作者
肖伟俐，是1963年出生的新华社高级记者。可以说，从书的作者，到书的出版单位，到
文章的转载网站，无一不凸显了官方色彩。
对这部书，出版社如此介绍：书中记录的是6位著名民主人士：黄炎培、周建人、
许德珩、周谷城、庄希泉、楚图南的家风、家事和奋斗故事。他们都是大家巨擘，都是
各自领域的翘楚，都曾领一时之风骚，都曾对近代中国历史产生过巨大的影响。追寻他
们的生命轨迹，我们不难发现，他们求学、求生、求变的一生，始终与国家的兴亡、民
族的强盛、社会的进步休戚与共，丝丝紧扣。他们在自由和民主的道路上呐喊、探索、
拓展，最终汇聚在共和国的旗帜下，完成了自己的伟业。他们身上的那种自强不息、奋
力勇为、出污泥而不染的品格，为家乐成、为民进步、为国富强的作为，对真、善、美
的追求，早已成为一面旗帜，昭示着后人前行的方向。
黄万里其人，在此书《黄炎培的方圆论》这一章中用了三节介绍：九、黄万里与三
门峡；十、诗人黄万里；十一、悲怆的黄万里。
该书作者欲言又止，绕去绕来，我读这篇文章，坦率地说，不敢说完全理解了作者
的本意。反覆研读，好像作者将黄万里的悲怆，归结为他自己不识时务、没有掌握好“
做人之道”，归结为他的性格悲剧。这种结论，能概括黄万里的悲剧意义吗？
不管怎样，转贴在这里，提供给关心黄万里，关心黄河与长江命运，关心中国过去
与现在的决策模式、关心中国的未来的网友们，进一步思考。
我写黄万里的2005年到今天，过了六年，信息的传播又有了新的发展。当时我提到
郑义指斥水电利益集团时，尚无法找到更多资料作为佐证。昨天贴出时，有网友就批评
我指称“中饱私囊也缺乏证据”。但毕竟今天时代不同了，当我在谷歌上打入“水电局
长落马”几个字搜索，瞬间就出来13万7000条报导和文章，记叙了大量各级水电局长如
何中饱私囊——这还仅仅是曝了光、落了马的水电局长呢！
而关于黄万里的治河主张，我此前介绍过，《中国国家地理》杂志2004年11月号加
厚版是河流专辑《走遍世界去问河》，策划了对亚洲的黄河、湄公河，欧洲的莱茵河、
澳洲的墨累河等等河流的全方位比较调研。该刊执行总编单之蔷写了一篇非常精辟的长
文：《英雄黄万里与“河官”王化云》，单文以及这期专辑的其它文章，如今也已经可
以在网络上找到啦！我郑重推荐给大家。
而黄万里的一生和品格，赵诚的《长河孤旅——黄万里九十年人生沧桑》（长江文
艺出版社）写得最为详细，也非常感人。不幸的是，我得知，这部书，在出版时被迫删
节了大量篇幅，几乎算得上被“截了肢”。我希望，总有一天能够全文重新出版，为黄
万里真正立一座完整的丰碑！
下面第二篇辑录的“各界人士谈黄万里”，就是赵诚的书出版时，在北京举行座谈
会，各界人士踊跃发言的简要摘录，从一个小小的侧面透露出民心所向。
悲怆的黄万里（摘录）
肖伟俐，来源：中国共产党新闻网，2010年01月22日
肖伟俐著《大家风范——我所知道的民主党派领袖》（新华出版社2010年出版）
…………
在他的追悼会上，他的一位学生说：在国内水利学界，多年来，黄万里代表着科学
家的良心。
黄万里的悲剧令人扼腕，他去世后，开始有人撰写有关他的文章和书籍，每出现一
本，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有更多的人，开始从各个层面剖析黄万里的人生，以及他的
社会意义和价值。
有人说：黄万里的命运是个人的悲剧，也是中国的悲剧。他就是中国水利界的马寅
初、陈寅恪。
有人说：黄万里的一生是追求民主科学的带有悲怆色彩的一生。我们用了45年的时
间，才印证了一个科学家的论断是正确的。
有人说：他的学问主要是致用之学，但他没能致用，从这一点上说，他可能是个失
败者。他真正想做的并没能做，只能发出些声音。科学家黄万里变成了思想家黄万里。
我们必须承认黄万里一生是个悲剧，而更大的悲剧在于他一生挥舞着科学的大旗，
手中攥着真理，看似很强大，但最终倒下的却是他——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对手是谁？这
是为什么呢？
有人曾给黄万里找了一个对立面，同样是清华大学水利系的教授张光斗，说张光斗
一直在支持建三门峡、建三峡。这种说法，看起来好像是对的，其实是只见树木，不见
森林，有悖常理。一个张光斗奈何不了黄万里，张光斗支持建三门峡、建三峡都没错，
问题是不光他支持，站在张光斗身后和身边的是强大的专家团队，无处不在的行政力量
，还有党和人民的意志和愿望。而黄万里，更像是现代版的堂吉诃德，他挥舞着长矛，
却看不到敌人。在他看来，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而在别人看来，他醉得不省人事。
道理其实很简单，站在科学对立面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封建的专制和愚昧，是看
不见、摸不着但却无处不在的封建意识，正是它窒息了众人的思想，也扼杀了黄万里的
正确，让他倒在了一座坝下。
试想一下，难道那么多的水利专家真的不知道三门峡不能建坝吗？
这让我们想起了最近发生的“华南虎假照片”事件，看起来是一个农民造假，但后
面的援手，有专家，有官员。故事发生的舞台，虽然是21世纪的今天，但后面的背景还
是几千年香火不断的封建阴魂，还是许多朝代都玩过的那套盛世献祥瑞的把戏。就是这
种看不见的意识，推动着华南虎一步一步走上前台。想想看，难道那些官员、专家真的
看不出那是一只纸老虎吗？真的能被一个农民所蒙蔽吗？真的没作为吗？还是他们宁愿
把这只纸老虎献上去，讨得欢心呢？恐怕是后者。
几十年来，黄万里一直上书，从几任总书记，到几任总理，持久不息。希望得到上
层的支持，反败为胜。然而他屡败屡战，最终由一个科学家，变成了一个思想家，变成
了一个诗人。而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将军，像张光斗一样，带领更多的人，建更多的坝
，或者拆更多的坝。但是他却选择做一名诗人，单枪匹马，赤膊上阵，站在城门外，不
停地搦战，最后力竭而亡。
我们还是回到家庭里，再看看黄家其他人的说法。
黄万里的侄子黄孟复说：“在儿时的记忆里，三叔为人谦和。因为三叔待人亲切，
孩子们时常在假期云集清华。后来听大人们说黄万里性格倔犟，为人耿直。……三叔从
1957年获罪，直到去世，从未停止过学术研究。去世前几年还曾对我谈及治理黄河的问
题，他的身上有着中国知识分子所共有的特点：对学术执著。这一点是非常有现实意义
的。”
他的女儿黄肖路说：“他是一个诚实的人，政治条件适合的时候，他讲真话；政治
条件不适合的时候，他讲真话。对他有利的时候，他讲真话；对他不利的时候，他还讲
真话。”
黄万里的女婿杨乐是中科院院士，著名的数学家，他评价岳父说：“他在任何情况
下从不随大流，只按科学规律实事求是地说话。”
我曾问黄大能，怎么评价哥哥黄万里，他说：“无法评价。”
但此前，他曾在自己的书中和文章中也多次提到黄万里。黄大能如是说：“至于他
有没有做到父亲教导的‘和若春风’，或是有没有完全做到，我并不清楚，但‘肃若秋
霜’他是做到了的。”
让我们回到过去。
1933年，朝气蓬勃的黄万里准备到美国留学，临行前，黄炎培再三叮嘱道：“专门
学者，必须熟悉人情世故，考虑自己的主张必须行得通，否则将一无成就。”这些话仿
佛就是对黄万里敲的警钟，换句话说，发生在黄万里身上的故事，不需要出门，回到家
中，听听父训，抖擞一下精神，转身出门，一切自然就解决了，根本就不需要上书各类
大人物。
黄万里自己总结人生时曾说过：
“父曾多次戒我骄傲，多次垂训。古人云：‘虽有周公孔子之德之能而骄，则其人
决不得称贤。’戒骄必须从内心出发，仅在形态上不骄，虚伪，犹不足道也。他内心颇
赞我的才能，特别是诗文，但终其生未赞我一词。父尝与老友背后朗诵我的诗句，事传
到我的老师，父的后辈学生，我才知父背后赞我。我力遵父训，但最后一点终未能做到
。我在成人后所犯错误，要皆出此！”
1959年，黄万里和黄大能两兄弟到北京医院，看望住院的黄炎培，此时，二人皆为
右派。黄炎培担心地说：“今天看来，万里是反对三门峡工程，写了得罪人的文章。大
能是因为得罪了民主党派内的某些人，总之，或多或少都是没有掌握好做人之道。”
知子莫若父。黄炎培好像没有提到黄万里的对错，只是说他没有掌握好“做人之道
”。这该是最准确的！
他是伟大的人民英雄
——各界人士谈黄万里
赵诚《长河孤旅——黄万里九十年人生沧桑》（长江文艺出版社）
长江文艺出版社为《长河孤旅——黄万里九十年人生沧桑》一书在北京举行座谈会
时，各界人士踊跃发言，摘录如下：
李锐（曾任毛泽东秘书，原水电部副部长、中组部副部长）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不同的声音是最应该听取的。
黄万里的命运是个人的悲剧，也是中国的悲剧。我觉得他就是中国水利界的马寅初
、陈寅恪。
李亚莉（北京建工学院副教授，黄万里同事）
他堂堂正正地走地过九十年的沧桑路，值了。
徐刚（作家、诗人）
黄万里是一个孤独的人，他一直想参加社会治理黄河的大合唱，但始终被排斥在外
，他只能是“独唱”，有时几乎没有听众。黄先生几十年就处于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
然而，去年的渭河大水叫人们不能不想起黄万里当年的正确。随著江河问题陆陆续续地
出现，黄万里将被更多的人记住，他也将被中华民族的历史记住。可以说，黄万里是中
华民族的英雄！
郑易生（中国社科院数量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中国的江河正面临威胁，强势集团在疯狂地圈水，而抵制狂潮的是弱势群体……常
常感到遗憾的是我们中确实没有黄先生这样人格、知识、眼界皆高的人物。……学理工
的人若没有人文情怀、没有广博的知识，如果当了更高层次的领导还可能误国误民。
章诒和（学者、作家）
黄先生敢于直面无比强大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敢于直面内心。
丁东（学者）
我们常常一味用“院士”作为楷模激励孩子，但我们应当知道，院士并不都代表科
学精神。黄万里不是院士，但他代表了科学精神。
黄方毅（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大学教授，黄万里之弟）
我父亲黄炎培曾把人格比成金，把技能比作铁。西方的格言也说，“一盎司忠诚大
于一磅能力”。这话可以用在黄万里身上。
止庵（著名学者，出版人）
有这样思想的人在这样的时代注定是少数，但道德恰恰最真实最有力地体现在他们
身上。
吴保生（清华大学水利系江河海洋研究所副所长、党支部书记）
如果说现在的知识分子缺钙，我想写黄万里的书就能起到补钙的作用。
黄且圆（中科院软件研究所研究员、黄万里之女）
他们（上一代中国知识分子）活得太艰难了，可是也活得堂堂正正，活得有声有色。
牟筱白（学者，黄万里内侄）
“不做脑满肠肥之辈，要做心安理得之人”，这句话评价黄先生非常适宜。
我想我们这一代人能不能不做太平犬？能不能维系我们的良知？我们不敢说要有铮
铮铁骨，但我们同样应当要讲真话，要向这样的目标迈进。否则我们的前辈都已寥若晨
星了，我们不能总仰仗老先生们去支撑我们的事业，要看我们自己以及我们的下一代能
否挑起重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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