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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News版 - 遇罗锦:我所认识的张郎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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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的一个白天, 我忽然听到敲门声. 当时我住在北京三里屯的一所居民楼里, 第二
任丈夫蔡正在上班。
那时家家没电话, 连电铃也没有。 我开了门, 只见一中等身材,相貌老诚的中年男士,
他自我介绍道: “我叫张郎郎, 你是遇罗锦吗?”
“是呵.”
他进了屋, 说道: ”我和你哥哥遇罗克一起关过死囚牢.”
“真的?” 好感与惊讶油然而生. 我请他坐, 并去倒茶.
“你哥哥一提起你, 就说:‘我们家那个小姑娘儿……’”
“真的?”
我们会有多少可以聊的! 尤其是他说, 他是”北京工艺美术学院”毕业的, 他的父亲就
是院长张汀的时候, 我这”北京工艺美术学校”的毕业生, 在我校邀请他父亲来示范的
速写大课上, 全校师生一起看张汀的讲授与当场速写, 就更感到我们该有多少共同语言
了.
他问我每天在家做什么, 目前在做什么, 我一一告诉了他: 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 正在
给我一家人的政治问题平反, 我正等着回归原单位“北京市玩具六厂”上班, 我正在写
“冬天的童话”.
“写你哥哥?”
“是. 要写他.”
“写小说还是报告文学?”
“实话文学.”
我等着他开口, 也能说说我想听的: 说说和哥哥在一起的日子, 说说监狱, 说说死囚牢
, 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说说你为什么没死, 说说你的父亲, 说说我去过不只一次的
你们学院, 也说说你在做什么……
遗憾的是他很少说话, 他只想听而不是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黑暗的大眼睛里, 似乎
有着深不可测的拘谨. 我以为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就是不爱讲话; 而我自己又没什么再
可讲的. 这难得的聚会竟与我的愿望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坐了十多分钟就告辞了.
遗憾! 我想听到哥哥的事情, 他在监狱里所有的事情, 竟什么也没听到!
第二次见他是在大约1984年 (这之前的几年是毫无音信). 第三任丈夫”拒不认罪的右
派份子”吴范军, 对那些下海搞生意的人兴趣无边, 在一片下海挣大钱的热潮中, 不知
怎么他得来了张郎郎的电话号
码, 说他现在搞大生意, 常驻“北京饭店”, 说张约我们去看他.
毕竟怀着对郎郎的好感, 我和范军骑着自行车, 从海淀大学区骑到老远的“北京饭店”
. 那是一个干燥烘热的正午, 我们灰头土脸地在门口登了记, 并找到了他的大房间, 只
见那两居室的屋子里, 张郎郎与半屋子人, 坐的站的或是手不离电话地谈着讲着待着;
电话铃又刺耳地响起, 郎郎忙得不可开交, 他里出外进, 似乎晕头转向, 连和我们说句
话的工夫都没有; 围着他, 堵着他, 等着和他谈话的人有十好几位, 还有新的在进来找
他. 我们只好坐在楼道的椅子上干等. 我才明白他约我们来看看不过是随便一说, 而老
咪兔竟然当真. 我们连口水也没喝就悄悄走了.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 1986年我来到德国. 是在1989年”六四”后, 于香港”开放”杂志
上见到了张郎郎的文章”我和遇罗克在狱中” (这篇文章多年来, 有多家媒体转载. 附
文一).
他写得很生动. 他描写的哥哥也很像哥哥, 但不是完全像. 比如, 他对哥哥丰富的哲学
, 历史和文学知识并不了解. 他只以哥哥没看过萨特的”存在主义”那本小薄书, 就认
为哥哥的哲学知识贫乏. 当时萨特这本小书, 1970年之前, 只有高干阶层作为”内部读
物”才能读到, 当然包括像郎郎这样的高干子女. 严家其给我邮寄这本书时, 已经是一
九八几年了才在市面上公开. 郎郎也不理解哥哥的信仰, 他描写的哥哥对辩证唯物主义
的选择, 是那么古板干涩, 哥哥绝对说不出中共那样教条无味的话来. 郎郎对哥哥深厚
的文学和历史知识也知道得非常肤浅, 他只看到哥哥爱做古典诗词, 就认为他偏重于国
学. 他甚至对哥哥的话给予歪曲: 说哥哥对他说:”出身不好的人都有软骨病, 成不了
大气候”; 这明明是中共的想法和愿望, 而不是哥哥说过的. 哥哥在家里说过: “出身
不好的人都有自卑感, 这最让我痛心.” 假如哥哥像张郎郎那样讲, 那样瞧不起”黑五
类”和他们的后代的话, 他如何能愿意为他们掉脑袋?
尽管这篇小文不尽人意, 但除了张郎郎, 没有人写出哥哥在监狱中的生活, 哪怕个别难
友早就在自由国家定了居, 但他们就是不写一字.
尽管此文不尽人意, 但毕竟我们知道了哥哥狱中生活的只言片语和一些音容笑貌, 我们
还是很感激郎郎的.
第三次见面是在2001年夏天. 在国内出版了“我家”的罗文, 应司马路先生邀请去美国
. 我也应邀前
往, 参加纽约胡平他们主办的”纪念文革35周年”大会.
我和郎郎又见面了. 我才发现, 事情是多么好笑: 我每见他一面就换了一个丈夫, 现在
是第四任德国丈夫海曼了. 只一点没变的是: 四位丈夫在我眼里全是“儿子级”, 一个
比一个更像“幼儿园”. 那时, 当着几位朋友的面, 我不怀一点戒心地对他开玩笑说:
“大概我和你结婚最合适.”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在这前几年, 我收到过他一封手写的信, 只是一般的问候, 他写早
就离了婚, 心脏又动过大手术, 他的女儿完全变成了“美国孩子”, 和妈妈在一起. 他
还给我写下了他在北京的家址. 其实,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不想回中国. 他为什么要主动
联系我, 他说要来西欧看看, 或许他希望我接待他. 但我家就两间屋子, 没有单给客人
的住房和卫生间. 何况当时我是不买电脑不想“出土”的“秦朝人”.
眼下, 与两位刚认识的朋友A和B, 热情地邀请我们三个住在他们家. 与郎郎一起, 我们
五个人挤在A的汽车里, 开向华盛顿…… 一路上休息时, 罗文毫不掩饰地说了想以政治
庇护留在美国的打算, 我们还说是否应当成立“遇罗克基金会”? 郎郎说:”不会英语
什么也干不了.” 他兴致勃勃地说再工作几年就该退休了, 还差多少个“点儿”……
他和哥哥都是1942年出生.
在华盛顿住下之后, 白天夫妇俩早出晚归地上班. 为抢到一个停车位, 为了努力地做出
成绩, 我亲眼见到了他们披星戴月的辛劳. 在这三层四个卫生间的大房子里, 决心留在
美国的罗文, 为了给自己找出路, 在家里一拨拨地请客, 我就成了买菜做饭兼洗碗工(
尽管主人已经给冰箱填得满满, 可我太爱吃青菜).
“郎郎就住在我们附近,” A说: “步行也就十几分钟. 他那房子可比我们的贵多了.”
“真的? 那可以去他家看看啦.”
“谁也进不去, 谁也不许进他的家,” B说: “听说他还有个女朋友同居, 可是谁都没
见过.”
“这么神秘?”
“神秘的事还有: 这儿都传说他是特务.”
“理由是什么呢?” 我问.
“他在出国流亡政治庇护之后, 又回中国住了五年, 一点儿没有受到公安的刁难. 回来
就买了这很贵的大房子. 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现在他的职业是什么?”
“是给魏京生当秘书和助理之类. 一个月才挣一千美元.”
“还有别的理由吗?”
“我家信箱常丢信. 罗锦, 你说你邮寄的两封航空信, 我也没收到啊.”
“难道会有人偷信吗? ”
“谁知道?”
“假如真有, 也就是说, 你这家里和邮箱的声音, 他在家里都听得到?”
“难说啊.”
我仍旧半信半疑. 然而, 事实却让我不得不进一步怀疑他.
有几次我们请客, 自然郎郎是一起来的, 可有几次并没请他. 奇怪的是, 每当我们把饭
菜刚摆在桌子上时, 门铃就响了___ 是他.
按中国人不好意思不让坐的习惯, 他不温不火地地进来入坐了, 仿佛是早就请了他似的
. 也像每次一样, 他只是听, 不多说. 偶尔他会插一句无关紧要却很幽默的话, 逗得大
家笑, 觉得有他在坐是多么好. 也有时, 当别人回请我们, 吃完丰盛的饭菜, 那主人请
我和罗文去另一房间录像并要回答许多提问时, 郎郎悄悄告诉我们: “他又可以向国会
要钱了.” 我们才恍然大悟.
总之, 我们的每一次聚会, 不管请没请他, 他都必在必到, 由始至终地陪着, 既不显得
累又没有一点不耐烦. 我们住了半个多月, 约会共有十多次.
可我心深处, 有一幅永远挥之不去的图画: 有一晚, 我们刚把饭菜摆在桌上, 门铃又响
了. 我去开门. 当我把门打开时, 那站在台阶下和阴影里的郎郎, 他那向上望着我的眼
睛, 令我的心一哆嗦: 那双埋藏在昏暗里的叵测的双眸, 是那么深不可测, 像是魔渊中
有着太多的秘密与恐惧……
尽管如此, 我仍不能肯定他是特务. 难道, 他在监狱中变了节, 真是监狱里的盯子? 我
没有充足的证据.
直到2008年, 我开始修改自传小说“一个大童话”时, 必须要重读他的和别人的文章才
发现破绽; 以及2009年, 我买了电脑, 我在网上的许多文集里, 看到了监狱中被罚戴背
铐的描写(廖亦武, 王蓉芬, 林昭……), 这证据, 首先是从郎郎的文章里来的___
一. 二十多年来, 身在自由世界的郎郎, 仇恨中共的他, 文笔很好的他, 为什么只有这
一小篇关于哥哥的文章(附文一)? 这本身就很奇怪;
二. 郎郎为什么进监狱, 为什么进死囚牢, 又为什么轻轻松松地出来了?死囚牢难道是
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 他写得很笼统或毫无交代;
三. 他在文中对哥哥的一些话与歪曲的描写, 很像经过了公安局同意和修订的, 而不是
出自他的本意;
四. 郎郎对背铐的描写太轻松了, 与上述的那三位及别人的描写没法比. 他对哥哥所受
的具体的罪___ 怎样扒在地上啃窝头, 谁敢帮他解裤子解手, 他睡觉盖被时如何困难…
…全无描写; 他所写出的那些唱歌聊天等等, 都是生活小事, 都无关痛痒, 都不是关键
问题, 都是公安可以同意的; 而这些作为他的“光荣历史”, 恰恰成了他的“反包装”;
五. 关键的事他故意地不写一字: 公安对哥哥一个月多达七八十次的疲劳审讯和半年背
铐, 以及还会有其他许多说不出名堂的折磨, 不仅因为”出身论”, 更因哥哥抄下了上
千的读者来信人名和地址, 公安怀疑哥哥要搞党派. 而罗文在文革武斗中, 无意中得到
一颗手榴弹的事, 根本就安不到哥哥的头上.
六. “出身论”的巨大影响和怀疑哥哥要成立党派, 这才是公安最最害怕的. 公安把哥
哥放在一屋子的刑事犯中, 故意把一个与哥哥”口味相同”的郎郎派去做盯子, 也正是
为了这个目的;
七. 由于哥哥坚决不交代自己和别人, 坚决不认帐, 在哥哥死囚牢的最后的日子, 他们
又把郎郎派进死囚牢去套话. 只有郎郎自己能回忆: 眼里不揉沙子十分敏感的哥哥, 已
经知道他是盯子了, 在死囚牢里, 会怎样破口大骂他, 然后是一言不发!
至此, 公安也绝不让哥哥好死, 临刑前, 强迫进行了活体器官移植.
八. 2008年十月, 我在美国时, 读到了作家李劼在“世界日报”的“评”雅宝路旧事’
”一文, 对张郎郎的这本著作之看法, 他很有见地: 说作者写得吞吞吐吐, 欲言又止,
毫无“童心”. 而身在自由世界的郎郎, 为何连写一本回忆儿时的书都不能畅所欲言呢
? 难道他所有的文章都要经过公安过目和允准吗?
九. 我在2009年3月出版的”一个大童话”里, 已经对张郎郎有了怀疑和不信任的描写
了. 这本书, 无论公安如何想消灭它, 但它已经在国内流传了. 面对这无法回避的事实
, 才有了以下郎郎的新作.
十. 昨天, 朋友发来了信(附文二). 2010年五月, 公安又昏了头, 索性让郎郎出面公开
地污蔑哥哥了. 他们发现遇罗克怎么还活着, 而且越来越让人民纪念, 中共是受不了的
. 他们推出这唯一与哥哥在一起的”狱中证人”出面说话, 就以为老百姓全都相信郎郎
的谎言___ 郎郎竟说哥哥在监狱里出卖难友. 可是, 连”弱智”者都知道一个常识: 谁
出卖别人, 谁就不会死了. 郎郎自己活命的做法, 硬加在哥哥的头上;
十一. 郎郎说哥哥的雕像纪念碑底座上, 诗人北岛的话是多么物无力云云, 着力把哥哥
说成一个毫无大志的人. 其实, 把背叛自由的北岛的诗句刻在底座上, 是很多人不满意
的事情. 胡平立即在当月的文章里(“北京之春), 已有阐述和驳斥. 而我们, 冲着胡平
为了建立雕像的十年苦心, 又不好意思直说. 现在不妨一起都说出来: 哥哥有自己最好
的话, 为何不刻在底座上?___ “如果我自欺了, 或屈服于探求真理以外的东西, 那将
是我一生中最难过的事.” 难道刻上这句话, 中共会不放谁一马? 然而, 我们理解国内
人的战战兢兢, 毕竟不能要求人人都是艺术家严正学;
十二. 我相信郎郎是很想退休的. 我不会忘记在2001年他那些十分盼望退休的话, 他眼
睛里幻想的热烈的光芒. 仗着遇罗克与魏京生给予他的”金色外衣”, 他已经高升了,
去一美国国防部级别的单位去教中文.在他六十七岁时, 今年, 听说他忽然”中风”.
别人中风是走路不稳, 鼻歪嘴歪流口水, 他中风是伶牙利齿, 像个健康人, 只是认不出
中文字. 美国都是家家相隔很远, 各过各的, 谁怎么说你就怎么听. 于是他就只能打电
话了. 听说他打了四十多个电话___ 因病退休, 要回国了. 他高兴地打给一家主编说:
”就算是反革命(特务), 也得让他退休吧!”
我们都以为他不再回来了, 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 光是车祸, 从”六四”后海
外死伤那么多人, 是否也有他的巨大功劳? 假如你看过美国秘密警察写的回忆录, 就知
道制造车祸的第一人, 是必须有人报告谁谁何时开车出远门, 其他各项技术是哪国人都
可以去做的.
然而, 他回国后的第二天, 就去参加异议作家的聚会了. 一位国内朋友来信说: ”郎郎
谈笑风生, 可不像有病的样子.”
大家还是以为(希望)他不再回来了.
没想到, 前些天, 美国朋友来信说, 郎郎又回来了___ 他说公安部不让他在国内待, 说
允许他一年回两次中国(好去汇报).
个别人又害怕起来: “他可是个高级杀手啊! 是否为了纽约建立的新民主党而来? 难道
海外人手不够? 多年来他工作出色稳重所以很需要他?”
是啊, 老共找到像郎郎那样合适的人, 其实是挺难的. 像王万星那么傻的才两个电话就
露了马脚. 特务, 是没有退休没有自由的.
写于101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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