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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617 | 1 上一回讲到匈人对东罗马帝国的入侵和帝国的对策：
http://www.mitbbs.com/article_t2/History/31881297.html
坚固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如果我们重新检视西罗马帝国的灭亡，会发现纯粹的外
族侵略，不管是日耳曼人还是匈人，虽然可以给国家带来严重破坏，但并不是导致灭亡
的最直接原因。帝国真正的杀手是那一系列日耳曼“盟军”领袖出生，逐渐掌握帝国军
事行政权力的“罗马化的野蛮人”。他们为罗马效力，或多或少的接受了罗马文化，熟
悉罗马的军政制度，往往还能赢得一些罗马贵族甚至元老院的支持，然而其力量的真正
基础还是在于那些跟随着他们出生入死渴望封赏的日耳曼战士。随着日耳曼“盟军”逐
渐接管了帝国的防务，这些“罗马化的野蛮人”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对帝国本身的利
益也越来越不关心。
与日耳曼“盟军”政策相同，这种现象的始作俑者还是前文提到的提奥多西大帝。388
年作为东部皇帝的提奥多西击杀西部的“僭位者”马格努斯∙马克西穆斯（
Magnus Maximus），扶植他的老上司先帝瓦伦提尼安一世的儿子瓦伦提尼安二世继任帝
位。他任命麾下战功卓著的法兰克籍将军阿波加斯特（Flavius Arbogast）为“镇西大
将军”(Magister Militum in the West)辅佐年轻的瓦伦提尼安。不料阿波加斯特很快
架空并谋杀了后者，拥立一名学者欧吉尼乌斯（Flavius Eugenius）为傀儡皇帝。虽然
后来阿波加斯特在与提奥多西的冷河战役中败亡，但他成为了第一位操控皇帝的日耳曼
领袖。那以后，汪达尔人斯提里科（Flavius Stilicho），我们已经熟悉的西哥特人阿
拉里克，苏维汇人李基梅（Flavius Ricimer）相继将这一“传统”发扬光大。到公元
476年，斯基里人奥多阿克（Flavius Odoacer，嘿，这些蛮子全都叫Flavius……）起
兵废黜了最后一位（名义上的）西罗马皇帝罗慕路斯∙奥古斯都（Romulus
Augustus），为蛮族从内部侵蚀帝国的历史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此时我们不禁要问，由东部皇帝提奥多西种下的“日耳曼病毒”为何没有将东部帝国腐
蚀掉呢？为什么倒霉事都摊到西罗马头上了呢？这里我们需要关注一下下面三个发生在
五世纪的改变历史进程的事件。
其一是前面有所提及的哥特将军盖纳斯的叛乱。
盖纳斯（Gainas）和阿拉里克以及斯提里科同为在提奥多西大帝麾下效力的日耳曼将领
。提奥多西死后，斯提里科奉遗诏任“镇西大将军”辅佐西部皇帝霍诺留斯，而东部皇
帝阿卡迪乌斯（Arcadius，395~408年在位）则把实权交给了“镇东大都督”鲁菲努斯
（Rufinus）。斯提里科和鲁菲努斯关系恶劣。后者因为畏惧前者的影响力，多次使诈
阻挠斯提里科剿灭阿拉里克叛军在希腊的行动。斯提里科碍于东部皇帝的面子表面上隐
忍下来，但在暗中安排自己的老战友盖纳斯统领东罗马军队，与鲁菲努斯在宫廷中的敌
人大太监欧特罗庇乌斯（Eutropius）里应外合干掉了不得人心的鲁菲努斯。盖纳斯于
399年担任了“镇东大将军”的职务（Magister Militum in the East），俨然成为了
东罗马的斯提里科。
然而盖纳斯并无斯提里科的军事才能和骄人的对外战绩。399年盖纳斯出征小亚细亚镇
压那里发生的东哥特将领特里比杰（Tribigild）的叛乱，但是未获成功，上报朝廷请
求与叛军和谈。这令君士坦丁堡怀疑他与叛军串通，大大损害了他在首都的声望。遭到
猜忌的盖纳斯破罐破摔，索性真的和特里比杰串通，让后者提出处死中伤他的大太监欧
特罗庇乌斯作为和谈条件。懦弱的阿卡迪乌斯皇帝答应了要求，这令得盖纳斯愈加自我
膨胀，公开和特里比杰合流，率领哥特士兵于400年浩浩荡荡从亚洲开回君士坦丁堡。
日耳曼蛮族当时多信仰被尼西亚派（Nicene）罗马正统教会视为异端的阿里安派（
Arianism）。盖纳斯纵容自己的哥特下属侵吞尼西亚派的财产甚至要求皇帝皈依阿里安
派。这一系列缺乏政治远见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君士坦丁堡的罗马军民。他们趁着哥特人
沉迷于首都花花世界的机会发动暴动，一举击杀了七千名哥特士兵。见势不妙的盖纳斯
撤出君士坦丁堡，试图越过赫勒斯滂海峡返回小亚细亚，又被忠于帝国的另一个哥特将
军弗拉维塔（Fravitta）率领的帝国海军击败。走投无路的盖纳斯几经辗转试图越过多
瑙河重回大草原做一个自由的野蛮人，但却被匈人酋长乌尔丁斩杀，脑袋献给君士坦丁
堡，传首九边。他的“镇东大将军”的职位由弗拉维塔接任。然而弗拉维塔由于同样出
身哥特人，不久就被朝廷罗织罪名处死了。
其二是又一个“镇东大将军”阿兰人阿斯帕（Aspar the Alans）的败亡。
盖纳斯将军的倒台，暂时阻止了日耳曼籍权臣在东部帝国的诞生。但是“日耳曼病毒”
滋生的土壤，日耳曼“盟军”仍旧大量存在。这是无论西罗马还是东罗马都面临的缺乏
罗马公民士兵的尴尬形势所决定的。到了阿卡迪乌斯皇帝之子提奥多西二世（
Theodosius II， 408~450年在位）的时候，有一位叫做阿斯帕的阿兰族人崛起成为了
帝国军界的头号人物。阿兰人（Alans），并非日耳曼人，而是所谓萨尔马提亚人（
Sarmatian）的一支。萨尔马提亚人是民族大迁徙时代之前欧亚草原上的主人，属印欧
语系下的伊朗人种。而有人认为阿兰人就是早年间萨尔马提亚人中特别著名的“马萨革
泰人”（Massagetae，就是据说把波斯名王居鲁士的脑袋砍掉放在浸满血的袋子里的那
个民族）的后代。民族大迁徙时代早期，阿兰人遭到从北欧辗转而来的哥特人的袭击，
被迫让出黑海北岸的大片居住地和哥特人共生，后来又被匈人击败。因此许多阿兰部落
被哥特人和匈人裹挟着进入欧洲。通常有哥特人的地方就少不了阿兰人，比如有一部
分阿兰人随阿拉里克的西哥特叛军先后进入意大利和西班牙，在西班牙东北部沿海落脚
。有人认为后来这片土地的名称“加泰罗尼亚”（Catalonia）就合并自“哥特”和“
阿兰”两个族名。在东部帝国，哥特人一直是日耳曼“盟军”的主要组成部分，因此出
现阿兰籍的军事领袖也就并不奇怪了。而阿兰人阿斯帕所代表的自然而然的也是日耳曼
“盟军”的势力。
公元434年，阿斯帕奉诏西征，击败并俘虏了西部帝国的“僭位者”伊奥纳斯（Ioannes
），几乎重复了提奥多西大帝的统一大业（提奥多西二世没有自己拿下帝位，而是把它
交给了外甥瓦伦提尼安三世）。凭此功业任镇东大将军掌握了东罗马的军权。450年，
提奥多西二世死而无嗣。阿斯帕身为“野蛮人”和阿里安派信徒很难自己称帝，于是决
定学习西部权臣们做周文魏武，安排自己的副将马尔西安（Marcian，450~457年在位）
与皇帝的姐姐普尔喀莉亚（Aelia Pulcheria）结婚继承帝位。马尔西安很难说是一个
阿斯帕的“傀儡”，他统治时期的种种经济政策体现了传统元老院贵族阶层的成熟思路
并且取得了相当的成功。457年马尔西安死后，阿斯帕又一次小心的选择了退居幕后（
据说这一次元老院上了劝进表），推举自己的另一个部将利奥（Leo I，457~474年在位
）继位。这一次的过分小心断送了阿斯帕的性命。利奥一世比马尔西安更加不驯，也更
富权谋。他采取手段从根本上铲除了“日耳曼病毒”的病源。为了削弱日耳曼“盟军”
在帝国军队中的势力，他采取“以夷制夷”的办法，将另一种“野蛮”民族“伊苏里亚
人”（Isaurian）大量引入了帝国军队。
伊苏里亚人是居住在小亚细亚半岛南部巍峨的托鲁斯山脉（Taurus Mountain）地区的
居民。他们的来源颇为神秘，有可能是小亚细亚的原住民“安纳托利亚人”的一种，和
早年间威名鼎鼎的赫梯人有亲缘关系。自亚历山大帝国开始，伊苏里亚人开始见于史载
，并且一直扮演着相同的角色：一群依托险峻地形，凶狠彪悍，从不屈服，桀骜不驯的
山民。罗马在公元前1世纪并吞小亚细亚，面对伊苏里亚人的山间堡垒，却从来没有真
正实现征服。和其它“野蛮民族”一样，伊苏里亚人也渐渐以个人和小群体形式加入罗
马军队。而利奥一世正是看中了伊苏里亚人的军事素养而决定依靠他们与阿斯帕对抗。
他使出的第一招是以伊苏里亚人为核心重建了皇帝的禁卫部队对抗日耳曼“盟军”（三
世纪危机时的罗马禁卫军（Praetoriani）是臭名昭著的弑君者大本营，后来被君士坦
丁大帝解散。利奥重建的部队唤作“Excubitores”，在查士丁尼时代还会经常出现，
为了以示区别，下文译作“近卫军”）。他使出的第二招是将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了伊苏
里亚人出身的将军芝诺（Zeno，原名Tarasis后来成为皇帝）以笼络人心。470年，发现
情况不妙的阿斯帕收起小心开始行动。他迫使无嗣的利奥把小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并封
其子为“副皇帝”（Caesar，比正式的皇帝Augustus低一个级别，通常可认为是皇帝继
承人）。手中有兵的利奥并不慌乱，在此年联合芝诺一起发动政变将阿斯帕一家灭族。 | R*****d
发帖数: 1148 | | M******k
发帖数: 27573 | | C*******r
发帖数: 10345 | 4 镇西大将军 Magister Militum in the West 译得妙 | f**********4
发帖数: 2617 | 5 行文至此，俺必须提一下目前正在西西河春秋史话版更新中的萨珊波斯－东罗马系列，
目前东罗到马尔西安皇帝为止，有太监趋势...不过已经牛逼的不行乐。作者是“赫克
托尔”，天涯号“无性大象”。
http://www.cchere.com/alist/3057796
http://www.cchere.com/alist/3375301
http://www.cchere.com/alist/3449126
到目前为止俺的前奏部分虽然是独立写的，但他老人家的文对俺理清架构帮助很大，特
此艾特一下（可惜他看不到）。
对晚期罗马史有兴趣又对吉本的罗衰史感到头疼的，不妨移步上面几个链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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