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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97 | 1 秋夜 (美东，写于2004秋，刚到美国，万事新鲜)
秋夜在家里闲坐，时时听到橡子打到木制阳台上的声音，噼噼啪啪，断断续续的，总在
想，莫非这是树上的松鼠故意扔来的橡子，来提请我们注意它的存在？于是推开门走出
去，夜凉如水，西半球的星空在静谧中闪烁不定。草间的萤火虫时明时灭，像传说中林
中仙子的绿色小灯笼。
夏末秋初，草丛间点上了轻霜。且踏霜前行，不知比后主的踏月何如？草间露珠沁袜，
不一会儿脚就觉出了湿冷，“履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是谁的句子？这么回想着，
古人的名字与诗词争先恐后的跳到新世界的土地上，追逐月光松鼠而去。
这会是那些名字与诗词所熟悉的夜色吗？我默想着，在那些句子中凝固了的意境：
或是江南：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夜色，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或是塞北：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
日孤城闭。
我熟悉北京的秋夜，犹如熟悉这样的文字：
夏末秋初，白天虽然还有秋老虎， 夜里天气渐渐凉了，总有人在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后
，感叹一层秋雨一层凉。以前我总觉得这句话的质感特别脆，象玻璃做的，所以总有意
无意的重复，似乎想看看说得多了以后，会不会某一天这句话就啪的一声碎了，从此再
也寻它不着。常常是雨停了之后，夜也同时来临。我喜欢在这个时候来到宿舍的阳台上
，向外面张望。我那时住在学校游泳馆的对面。游泳馆前面有个篮球场，旁边则是一条
杨树小道。夜晚风起，扫过杨树的顶端，会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像海边拍打沙滩的
细浪。于是知道明天早晨肯定会是一地落叶。北京的秋夜，月亮是夜空的主角。印象中
总是在澄蓝色一望无际的天空中，悬挂着一弯清清冷冷的新月。月光会清得发白，有种
玲珑剔透的感觉。
记得有一年秋天，入夜之后，总有人在游泳馆附近练习笛子，也是清冷的声音，泠泠的
，迂回的，穿过月光而来。每次笛声一响起，我的思绪就会被莫名的触动，犹如一个开
关被拨到了开启的位置。这时我会情不自禁的停下正在看的小说或是正在做的作业，来
到阳台上。月华如练，淡淡而下，笛声袅袅，如倾如诉。究竟有怎样的情感蕴含在这样
的笛声中，在这样的月光下，在这样的夜色里？是微笑的哀愁吧？怨而不怒，哀而不伤
，在笛声中一点点得化开，散到远方。想来他（她）一定不知道在对面六楼的阳台上，
有我这样忠实的听众，享受着难得的秋夜时光--或许分享了他（她）那似是而非的某种
情怀，又或者是借用了他（她）的笛声，沉浸在想象营造的某种氛围。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至少，是为这秋夜吧。
秋日 （美西， 写于2015，来美十年，有娃两个）
已是秋末，湾区下了第二场秋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滴了两天，打湿了干了
一整个夏天的地面。今天又放晴了。
北京已是下了第一场雪，入冬了。朋友圈晒了一圈雪景，刚刚消停下来。湾区
，雨后初晴，却才正式有了秋天的意思。和北京一样，这里秋天的时候，天也总是特别
的高远。颜色也不像夏季那样湛蓝湛蓝的浓烈，纯粹， 而是淡得多了，似乎是因为渐
高渐远稀释了蓝色。又或者，天并没有高远多少，云却是低了。大团大团的白云就飘在
山腰，树梢。看上去蓬蓬暄暄的，像孩子们爱吃的棉花糖。可是飘得很快，像天空舰队
，又像羊群。从天空的一头，飘向另一头。偶然有小朵的落在后面，像个掉队的小孩子
，慌慌张张的往前飞跑，一会儿就不见了。
自从有了网络语言，很多词都用废了，比如明媚。可是秋天湾区的阳光，却似乎找不出
其他词来形容。既不是夏天的热烈，也不是冬天的苍白，就是很明媚的感觉。阳光洒下
来，照到的地方都增添了温暖明媚的色彩，像女孩子；照不到有阴影的地方就有一种很
肃穆的暗的感觉。上班开进公司， 有一条车道，两旁有特别高大的树木，好像一条幽
暗的隧道。 车开进去往两边一看，透过暗的枝条的间隙，阳光一格一格一条一条的灿
烂明媚着，蓝天白云远处的树都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像嵌在其中的幻灯片。我总
是因为这光影明暗走神，然后不得不小心的注意不要开到路牙子上。
草木知秋。在湾区有两个意思。先说树木。树木终于变了颜色。除了松柏树依旧郁郁葱
葱的绿着（或者更绿了，因为有了雨水），其他的杨柳树，悬铃木，枫树槭树，叫不上
名字的树，变黄，变红，或者变红红黄黄之间随意搭配着颜色过渡。湾区的路常常高低
起伏。开到坡上的时候往下一看，路两边的行道树就像顶着两条红黄绿的彩带，一路蜿
蜒下去。虽然有红叶，颜色大部分不能跟东部的红叶相比。但偶然也有几支特别的红的
，鹤立于众叶之间，迎风招展，撑撑场面，让爱踏秋的湾区人们满足一下赏红叶的念头。
赏红叶莫如赏枫，就先从种枫开始。 今年搬到新家，家门口有一棵前任住户种得日本
红枫，因为搬家卖房无心料理，干死得差不多了。搬进去十来天之后，一个路过的墨西
哥园丁敲我门。问我还要不要这株红枫了。如果不要的话，他想刨走种到自己家去，因
为也是爱枫之人，不想让它就这么枯死。如果及时浇水，还能活过来。受了他的激励，
整个六七八月我违背加州省水的规定日日给它浇水。终于让它撑到了雨季，枝干也泛出
了青色，残余的叶子也柔嫩了，但是想要赏红叶，怕是要等到下一年了。因着这棵日本
红枫，我在另一侧种了一棵樱花。春天赏樱，秋天赏枫，不风雅的人也得硬挤出几分风
雅了。
说完树木说花草。湾区的秋天是雨季的开始。金黄了一个夏天的草，终于要返青了。我
在北方长大，对四季的理解本来是春草夏花秋叶冬雪，到了湾区硬生生改成了旱季看树
，雨季赏草，四季种花。记得06年第一次来湾区，开5号高速公路，穿行在金黄一片的
山丘之间，闭上眼睛都是连绵不断的“金黄色的草浪”。刚从满眼绿色的东部来的我，
突然就明白了西部片里那种荒凉，孤远的感觉：寸草不绿啊。。。可是雨季一来，几场
雨一下，所有的家草野草呼啦啦就变绿了。那种绿，就是北方春天的那种新绿，开始有
点鹅黄的感觉，慢慢得绿起来，却始终绿得很娇嫩很清新。我虽然住在湾区，但是不住
在海边，住在东湾近山的地方。雨季来临后，我的最爱就是看这些连绵不绝的青绿青绿
的小山谷。早晨起来，乳白色的晨雾将散未散，呼吸都是湿漉漉的，草色流光，只可远
观。因为即使不小心挨上，草间的露珠也能把鞋袜完全打湿。晨雾渐渐散掉，但总有些
还萦绕在山间谷底。要盘旋到太阳大升起为止。放眼望去，曲线柔和起伏的青绿色的小
山丘延伸到远方，点点片片的薄雾轻云，点缀在其中的黑色的牛群。蓝天碧海沙滩白帆
的盛夏湾区，一下就变成青山绿水白云牛群的田园风光。
这个时候，天气冷了。胃口总是加倍的好起来。入秋就开始吃螃蟹。爱吃的人会提前和
halfmoon bay的渔船联系。渔船捕捞了新鲜的螃蟹归来，就驱车一两个小时去买。回来
蒸熟备好姜醋，大人小孩都吃得不亦乐乎。说到底，螃蟹又能有多少肉？吃的既然是滋
味，自然越新鲜越是美味。但即使懒得跑那么远，大华99这时候的生鲜柜台也会大量供
应活螃蟹，价钱便宜很多。因为毕竟是鲜活的，滋味也很好。
入秋之后，家人最爱吃的水果就是柿子，大枣，石榴，葡萄。搬了家之后院子大了。靠
后面篱笆处原来就有一条贯穿东西的花坛，原来的主人种着石榴和夹竹桃。看了一个夏
天的红艳艳的石榴花，秋天不停的结起了石榴。个个有拳头大，像红色的小灯笼。院子
里给孩子们一边剥石榴子一边看他们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翻跟头， 时不时过来嚼上一把
。院子自然要充分利用，于是今年又多种了许多果树：有柿子有枣。希望明年秋天，也
能得到石榴树一样的收获。
有秋色可看，有秋味可吃。湾区的秋天，正是值得细细欣赏，品味的季节。 | 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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