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
发帖数: 1598 | 1 一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某个冬天，哈尔滨天气特别干燥。过了中秋，就再没有过任何降
水。有的只是风和尘土。那年冬天，平房区的飞机和小猫还是同班。
那天下午第一节政治课，飞机又迟到了。他穿了件崭新的黑皮夹克出现在班级门口。政
治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南方人，头一次在哈尔滨过冬，又干又冷，脸上天天都在脱皮。政
治老师本打算买件皮夹克挡挡北风，可惜还没攒够钱。
政治老师瞪了飞机一眼：就算新买了皮夹克，也不用拿迟到来摆谱。
全班本来昏沉欲睡，却因为这么一句刻薄而哄堂大笑。
从小长在平房区的飞机，脸先是一红，接着闷声闷气地顶了一句：你买不起皮夹克还不
让我买了？
这回全班倒没有哄堂大笑，只稀稀落落的几声窃笑。也正因为是窃笑，听起来就格外刺
耳。南方来的政治老师一把将飞机推了出去。飞机崭新的黑皮夹克上多出个粉笔灰印成
的掌心。
二
乌烟瘴气的游戏厅里，小猫问飞机：你想咋整？
飞机说：还能咋整，踢他呗。
嗯，踢他，我也早想踢他了。我一瞅他讲话我就想踢他。
两个人平时称兄道弟，遇到这种事情，迅速达成一致。
飞机回家之后，又觉得毕竟这回是老师，光他和小猫觉得不把握，就干脆去叫了五滚。
五滚辍学好几年了，白天游荡于台球厅和游戏厅，晚上则在录像厅留宿。实在穷极无聊
，五滚也会跑到飞机他们学校门口去抢钱。面对跟他同龄的初中生，五滚抢钱抢烟从来
不用西瓜刀之类的玩意儿。他认为自己最大的本钱就是他蹲过平房区所有的警区。飞机
就是被抢了几次之后才跟五滚混熟的。
五滚一听说是老师，就表示不耐烦。因为他以前帮人堵过老师，警区那边既惹麻烦，又
会让平房区其他混混笑话。
最后让五滚点头的还是飞机那件崭新的黑皮夹克。五滚答应飞机，一堵完那个南方人，
皮夹克立马物归原主。
三
按照飞机和小猫的意思，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由五滚出马，这样最折南方人的面子。
五滚说去你们俩妈，这不是明摆着让我蹲警区麽。按照五滚的意思，堵还是要堵，只不
过要去那个南方人家门口那边儿堵，摁旮旯里往死踢。
小猫说：谁都不知道是咱干的，那还有啥意思？
五滚说：傻B，飞机班里被骂，那B家门口挨踢，他妈的谁看不出来是飞机干的？这面子
不就有了麽？
五滚还说：所以，要不就不踢，要踢就往死里踢，还得往脸上踢，得让别人看出来，他
脸上是被踢出来的，不是自己摔出来的。
见飞机和小猫都没吭声，五滚就问：你俩不是怕了吧？
飞机和小猫赶忙摇头：怕个屌！怕就不找你了！
四
下一步是弄清楚南方人家住哪里。开始是飞机和小猫轮流去跟，但总是跟丢。最后两人
一起去跟，才弄明白原来南方人不住平房区，住香坊区。没办法，飞机和小猫从小长在
平房，香坊根本不熟。不但不熟，随随便便去了，搞不好还得被混香坊的那帮小子白吃
顿凯子。
到这个时候，两人都已折了锐气，要不是念在那件皮夹克还披在五滚的身上，估计飞机
早放弃了。
没办法，只好又去找五滚。五滚斜了他俩一眼：完犊子玩意儿！
飞机发现披在五滚身上的并不是自己那件皮夹克。但五滚什么也没说，飞机也就没好张
口去问。
不出三天，五滚call了飞机：香坊木材街。
五
这天下午，飞机和小猫又跷了课，跟五滚来到了香坊区的木材街。飞机觉得这破事儿实
在倒霉无比，自己不但搭了件皮夹克，每回来香坊还得请五滚吃烧卖。请五滚也就罢了
，连带着还得请小猫。
的确，马上就是元旦，元旦一过又是期末，班里还有谁记得他飞机和南方人这起梁子？
天暗下来，不知道是云给阴的，还是本来就该暗了。风是干巴巴的，路灯是干巴巴的，
铁炉上的地瓜是干巴巴的，零星几声鞭炮是干巴巴的，整条木材街都是干巴巴的。
三个人进了街拐角的家属楼，一直爬到顶层。
五滚打听的十分到位，南方人自己在顶层租得一室一厅。
五滚指着小猫手里的凳板问：这啥破玩意儿？
小猫有些不好意思：这玩意儿搂人也挺好使的，上面还带钉子呢。
五滚鼻子闷哼一声，又瞅了瞅飞机。
飞机赶紧摘下脖子上的军挎，从里头掏出板砖：瞅我干啥？我这是正经搂人的家伙。
五滚跺了跺脚：告诉你俩吧，要出来踢人，别的啥都白扯。知道我脚上这是啥麽？这叫
军工鞋，前头镶了钢板的！
六
还是小猫眼贼，居然从六楼瞄到路灯下的21路车走出个白棉猴。
你俩在楼道下面，我在上面，都别动手，等人一上来，我一脚搂过去，你俩再往死里喽
，听着没？
听着了。
别他妈2B呼呼地把自己人给搂了，专搂那倒地下的，知道不？
小猫和飞机又笑嘻嘻地答应了。
白棉猴刚一进楼，五滚就用小猫的凳板敲碎了灯泡。顶楼顿时一片漆黑。
三人各就给位，但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掺了两声咳嗽。
黑暗中小猫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这傻B是真屌弱呀，还他妈感冒了。
七
南方来的政治老师的确是感冒了。他本应该休假，但一想到赶上期末事多，元旦过后又
能回老家，他就忍住了。
上午先是期末总结大会，然后上课，下午又憋在办公室里出考题。一天下来，脑袋里昏
昏沉沉的。他把自己紧紧地裹在棉猴里，心里盘算着回家先煮锅面吃。
在家门口等待他的却是军挎里的板砖、带钉的凳板和镶了钢板的军工鞋。这三样东西中
，有两样是来自于他教过的学生，一样来自于他素未平生的少年。
顶层的楼道里，黑暗把那五分钟的暴力严严实实盖住了。南方人窝在楼梯口，晕了过去
。离他头部不远的地方，是小猫的那块凳板。
三个少年闪出居民楼，蹿上了路灯下的21路车。回到平房，他们先去烧烤店要了一大锅
红彤彤的涮牛肚，又去游戏厅厮混了半天。散的时候，五滚拎了棒哈尔滨啤酒，直接去
的录像厅。飞机见好歹事毕，那件皮夹克也就拉倒了。只有小猫，回家的路上还在为自
己那块凳板略有忐忑。
其实小猫是无需为凳板而忐忑的。因为三个小时之后，木材街起了火。大火借着风力一
直烧穿了整个木材街，一直烧到了天明。据其后的哈尔滨日报统计，这场大火死十一人
，伤七人，其中五人是跳楼摔伤的。损失正在挽救，起因尚在调查。市政府呼吁广大市
民要注意放火，尤其是在节日期间燃放烟花爆竹。
大火过后，那位南方来的政治老师再也没有出现过。三年后平房区又起了一场大火，据
说跟小河南他们有关系，其后五滚也再没有出现过。
木材街大火之后，飞机转到了道里，据说家里花了不少钱。小猫倒是留在班上，后来居
然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在今年的高三五班同学会上，我还见到了小猫。
小猫在酒桌上告诉我们班同学，他马上就要做父亲了。 |
j*****x
发帖数: 18139 | |
j*****x
发帖数: 18139 | 3 对了，改个名字，
前面加个【征文】后面加个副标题---有感《归乡》续
找问号要包子啊
【在 d******0 的大作中提到】
: 一
: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某个冬天，哈尔滨天气特别干燥。过了中秋，就再没有过任何降
: 水。有的只是风和尘土。那年冬天，平房区的飞机和小猫还是同班。
: 那天下午第一节政治课，飞机又迟到了。他穿了件崭新的黑皮夹克出现在班级门口。政
: 治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南方人，头一次在哈尔滨过冬，又干又冷，脸上天天都在脱皮。政
: 治老师本打算买件皮夹克挡挡北风，可惜还没攒够钱。
: 政治老师瞪了飞机一眼：就算新买了皮夹克，也不用拿迟到来摆谱。
: 全班本来昏沉欲睡，却因为这么一句刻薄而哄堂大笑。
: 从小长在平房区的飞机，脸先是一红，接着闷声闷气地顶了一句：你买不起皮夹克还不
: 让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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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
发帖数: 26787 | 4 人名都很好玩哈~~~ 好意思。。。
【在 d******0 的大作中提到】
: 一
: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某个冬天，哈尔滨天气特别干燥。过了中秋，就再没有过任何降
: 水。有的只是风和尘土。那年冬天，平房区的飞机和小猫还是同班。
: 那天下午第一节政治课，飞机又迟到了。他穿了件崭新的黑皮夹克出现在班级门口。政
: 治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南方人，头一次在哈尔滨过冬，又干又冷，脸上天天都在脱皮。政
: 治老师本打算买件皮夹克挡挡北风，可惜还没攒够钱。
: 政治老师瞪了飞机一眼：就算新买了皮夹克，也不用拿迟到来摆谱。
: 全班本来昏沉欲睡，却因为这么一句刻薄而哄堂大笑。
: 从小长在平房区的飞机，脸先是一红，接着闷声闷气地顶了一句：你买不起皮夹克还不
: 让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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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
发帖数: 17016 | 5 顶
【在 d******0 的大作中提到】
: 一
: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某个冬天，哈尔滨天气特别干燥。过了中秋，就再没有过任何降
: 水。有的只是风和尘土。那年冬天，平房区的飞机和小猫还是同班。
: 那天下午第一节政治课，飞机又迟到了。他穿了件崭新的黑皮夹克出现在班级门口。政
: 治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南方人，头一次在哈尔滨过冬，又干又冷，脸上天天都在脱皮。政
: 治老师本打算买件皮夹克挡挡北风，可惜还没攒够钱。
: 政治老师瞪了飞机一眼：就算新买了皮夹克，也不用拿迟到来摆谱。
: 全班本来昏沉欲睡，却因为这么一句刻薄而哄堂大笑。
: 从小长在平房区的飞机，脸先是一红，接着闷声闷气地顶了一句：你买不起皮夹克还不
: 让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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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0
发帖数: 1598 | 6 wh已经给了我十个又肥又大的包子
【在 j*****x 的大作中提到】
: 对了，改个名字，
: 前面加个【征文】后面加个副标题---有感《归乡》续
: 找问号要包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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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0
发帖数: 1598 | 7 对故事里的人物，我能随意做的事情不多，起名或可算作一个……
【在 a********3 的大作中提到】
: 人名都很好玩哈~~~ 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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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n
发帖数: 16354 | 8 lol，想起你上次有写个不用命的叫老猫～～他后来怎么样啦～～
【在 d******0 的大作中提到】
: 对故事里的人物，我能随意做的事情不多，起名或可算作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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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x
发帖数: 18139 | 9 你是想要把杜德气晕了是么
【在 b********n 的大作中提到】
: lol，想起你上次有写个不用命的叫老猫～～他后来怎么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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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x
发帖数: 18139 | 10 你这是想要把我气晕了是吧
因为提醒你包子
问号威胁我下一篇不合她的心意就不给我包子了，咋整
【在 d******0 的大作中提到】
: wh已经给了我十个又肥又大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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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n
发帖数: 16354 | 11 啊，为什么～～偶记错人啦？
【在 j*****x 的大作中提到】
: 你是想要把杜德气晕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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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x
发帖数: 18139 | 12 我想等小猫老了的时候（如果能活到老），杜德或许开恩给他个老猫的名字吧
【在 b********n 的大作中提到】
: 啊，为什么～～偶记错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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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n
发帖数: 16354 | 13 lol，原来是叫小猫呀～～
如果真是只猫，那么叫小猫这个名字该是很心爱很心爱的意思吧～～
【在 j*****x 的大作中提到】
: 我想等小猫老了的时候（如果能活到老），杜德或许开恩给他个老猫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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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x
发帖数: 18139 | 14 如果真是只猫，是只小猫，那不叫小猫叫什么呢？
【在 b********n 的大作中提到】
: lol，原来是叫小猫呀～～
: 如果真是只猫，那么叫小猫这个名字该是很心爱很心爱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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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n
发帖数: 16354 | 15 哎，可以取很多很多名字啊，我以前有个朋友，取个名字叫做馒头～～还准备以后多养
几只，分别叫做包子和饺子～～
但是如果叫做小猫，那么就像是这辈子只养这一只似的～～
【在 j*****x 的大作中提到】
: 如果真是只猫，是只小猫，那不叫小猫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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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x
发帖数: 18139 | 16 嗯，你朋友一定是北方人，而且食欲特别好，有福气啊
【在 b********n 的大作中提到】
: 哎，可以取很多很多名字啊，我以前有个朋友，取个名字叫做馒头～～还准备以后多养
: 几只，分别叫做包子和饺子～～
: 但是如果叫做小猫，那么就像是这辈子只养这一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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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
发帖数: 15201 | 17 不再出现 是指挂了吗？
【在 d******0 的大作中提到】
: 一
: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某个冬天，哈尔滨天气特别干燥。过了中秋，就再没有过任何降
: 水。有的只是风和尘土。那年冬天，平房区的飞机和小猫还是同班。
: 那天下午第一节政治课，飞机又迟到了。他穿了件崭新的黑皮夹克出现在班级门口。政
: 治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南方人，头一次在哈尔滨过冬，又干又冷，脸上天天都在脱皮。政
: 治老师本打算买件皮夹克挡挡北风，可惜还没攒够钱。
: 政治老师瞪了飞机一眼：就算新买了皮夹克，也不用拿迟到来摆谱。
: 全班本来昏沉欲睡，却因为这么一句刻薄而哄堂大笑。
: 从小长在平房区的飞机，脸先是一红，接着闷声闷气地顶了一句：你买不起皮夹克还不
: 让我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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