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t******1
发帖数: 404 | 1 在美國土地扎根的華人《幸運兒》终成書
2011年5月12日 《明鏡月刊》記者王凱
1875年的舊金山，一個中國男孩遇見了一位中國女孩。當時，他們或許不知道往後的生
活，將與《排華法案》密不可分，也或許不曉得自己能成為在美中國移民的代表性人物
1875年的舊金山，一個中國男孩遇見了一位中國女孩。當時，他們或許不知道往後
的生活，將與《排華法案》密不可分，也或許不曉得自己能成為在美中國移民的代表性
人物。一百多年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歷史系教授艾明如（Mae Ngai）發現了他們鮮為
人知的一面，在其新書《幸運兒：一個家庭和美籍華裔群體非比尋常的誕生》中，艾明
如藉由描繪趙洽一家的生活，訴說著中國移民在美國社會奮鬥的悲歡喜樂。
偶然發現案件背後的故事
1882年，美國國會通過著名的《排華法案》，不久後的1884年，加州一公立小學由
於拒絕接收一名華人女孩而遭到控告，1885年，加州最高法院判校方敗訴。正是這起“
歷史學家都知道”的案例，成為艾明如撰寫《幸運兒》的契機。
“我其實跟趙家沒有什麼淵源，但趙洽（原名Jeu Dip，婚後改名為Joseph Tape）
一家在1885年跟學校打的官司，是加州主要的公民權案例之一，歷史學家都知道這個事
件。”艾明如在接受《明鏡》專訪時指出，1940年，正在撰寫另一本與美國移民法律和
政策有關書籍的艾明如，出於著書需要，前往位在華府的國家文獻室做研究，正好讀到
一份當年出爐的報告，報告提及了為美國移民局作翻譯人員的中國移民。
“報告講到的其中一人名叫Frank Tape，我看到以後就在想，這個人跟趙洽是不是
同一個家庭，因為Tape不是中國姓，很不尋常，說不定兩者之間有關係。”事後證明，
Frank Tape正是趙洽的兒子法蘭克，也是1885年訴訟案中，原告趙遠香（Mamie Tape）
的弟弟。而不只法蘭克，趙洽也是一名翻譯員。
“我查了人口普查的手稿資料，發現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我覺得這很有趣，因為大
部分的時候，當我們看一個官司案時，我們只認得那個當下的人，卻不知道之後那些人
怎樣了，甚至有時候也對這些人的過去不甚瞭解。”於是，艾明如開始深入瞭解趙洽一
家，並發現趙遠香和妹妹愛蜜麗（Emily Tape）長大後都嫁給翻譯人員，出於對這個“
翻譯員”家庭的好奇，艾明如決定研究這個家庭。
處在中間地帶的移民家庭
《幸運兒》一書描述了1860年代到1940年代，趙洽一家三代在美國扎根、成為中產
階級的過程。1960年代，只有12歲的趙洽，與其他主要來自廣東的中國人一樣，都是在
後淘金潮時期抵達舊金山的華人。趙洽先後做了佣人、仲介商、股票經紀人，提供移民
各式各樣的服務。
趙洽的妻子瑪麗（Mary McGladery）則在1868年由上海抵達舊金山，當時的她只是
個11歲的小女孩，原本被家人賣到中國城妓院的她，被舊金山婦女慈善組織救了出來，
並安排給一個白人家庭撫養。瑪麗喜愛彈鋼琴、畫油畫，從未向外界透露過自己的中文
名字。
從1882年一直持續到1943年的《排華法案》，在趙洽一家的生活中扮演了要角。艾
明如將這項法案稱為“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點名特定族群，斷言其種族不可同化性並
予以就地排斥的美國移民法。”趙家的故事，可說一直在法案生效的大環境中探索著機
會的存在。
由於法案加強了移民局對抵美華人的審核，並對短期上岸停留的華人收取500美元
保證金，因此趙洽的代理業務也隨之擴展，從中獲取更大的利潤。艾明如認為，雖然法
案讓華人難以完全融入美國社會，但另一方面，卻給趙洽一家帶來商機。
艾明如以趙家三代的故事，描述了這項法案如何促使美國華裔中產家庭的誕生，但
《幸運兒》也訴說了趙家遭受的負面影響。1884年9月，趙家附近的公立小學拒絕接受
趙洽的兩名學齡子女，瑪麗以女兒趙遠香的名義控訴該學校的校長赫莉，1885年1月，
加州最高法院判趙遠香勝訴。只是，舊金山學區管理人員不願意開先例，讓華人孩子進
入白人學校就讀，因此決定在中國城附近設立一家專門接收華人孩子的公立學校，之後
，趙遠香和法蘭克便進入這所學校就讀。
不過，這起案件仍被視為華裔民權史上的重要案例。艾明如指出，訴訟案為華人贏
得了公立學校的教育權，也促使成立了專門接收華人孩子的公立學校。
即使為華人贏得了教育權，趙家也沒有完全被華人社區所接受，而是處在美國社會
與中國社區的“中間地帶”。趙洽一家人即使在家中也只說英語，住在白人社區中，朋
友也多為白人，過著相當西式的生活，除了長女趙遠香外，其他三名子女都沒有中文名
字。但趙家也與華人社區多有接觸，趙洽的兒子和兩名女婿均為美國移民局和舊金山刑
事法庭的中文翻譯人員，法蘭克更在稍後成為舊金山第一位華人陪審員。趙家也協助設
立了美籍華人翻譯員課程。
艾明如表示，在當時擔任翻譯與移民代理的人，雖然表面光鮮，卻也不受信任，因
為華人社區不知道這樣的人是幫助自己，還是代表政府，相對來說，政府也不相信這些
人，擔憂他們為不合條件的華裔創造機會。
耗費10年終成書
與小說類的故事不同，《幸運兒》憑藉的是真實的史料、仔細考察後才撰寫完成，
也因此，事前準備工作耗費了相當多的時間。
艾明如表示，由於趙家沒有留下日記或信件，因此她依靠照片、報紙報導、司法紀
錄等勾勒出趙家的生活。“他們的後人保有他們的上百張照片，你可以從中看出他們是
多時髦、多富裕，也因為他們是翻譯人員，協助人口走私弊案等司法案件，所以有時候
也會出現在報紙上和法庭記錄中，他們也會出席聽證調查會，留下許多側面的資料。”
由於資料零碎龐大，艾明如前前後後共花了10年的時間才完成這本書。“但我不是
全職寫作，開始收集這本書的資料時，我還在寫其他書。我真正全心投入這本書是四、
五年前。寫這本書，在收集資料上花了我相當長的時間，為了了解他們的生活，我研究
了他們居住的區域，花很多時間研究地圖、人口普查資料，看看他們的鄰居是誰等等。”
這種如偵探般拼湊線索的工作，也讓艾明如對“女人”在家庭中的角色印象深刻。
“趙家的女人很不尋常，也很現代。”艾明如舉例，當趙遠香沈醉在愛情中、想結婚時
，她的父母並不同意，於是，趙遠香私奔了，對於一個1890年代的中國家庭來說，這點
很不尋常，不過，這是在線索拼湊下才獲知的事實。
“移民局會面試一些家庭，即使他們是公民，如果他們想出國度假，還是得經過面
試，獲得批准文件才能夠返回。”艾明如表示，當時趙遠香想去加拿大度假，但除了趙
遠香外，包括瑪麗、法蘭克等家庭成員都得接受面試，面試文件指出，當移民局向瑪麗
詢問趙遠香的丈夫時，瑪麗表示趙遠香結婚時，離家很遠，因此艾明如推測趙遠香結婚
時，人不在家裡。當問及趙遠香的孩子時，瑪麗表示不清楚趙遠香的第一個小孩何時出
生，因為瑪麗直到孩子幾個月大時才看到他。
“我覺得有趣的是，趙遠香其實沒有住那麼遠，她就住在舊金山，她的父母在柏克
利，接著我訪問了趙遠香孫子的妻子，她說，趙遠香告訴她，結婚的當時，她離開了（
went away），因為父母不喜歡那個男孩（趙遠香的丈夫），我把這些拼起來，可以得
知她私奔了。”
艾明如笑著表示，身為歷史學家，當她看到這些線索時，自然會舉一反三。“歷史
學家做的就是這些拼湊的工作，確實很像個偵探。”
《華盛頓郵報》的書評指出，艾明如撰寫《幸運兒》一書時，大量依賴普查文件和
其他史料，這些並未涉及情感層面的資料，讓《幸運兒》一書缺少了更真實的情感描述
，例如書中雖然提及在聖路易世界博覽會上被鎖在火車車廂中的中國人，卻沒有描繪他
們的害怕和悲傷，或者在講述愛麗斯島上的移民站時，並未提到它的恐怖；諸如滿腔憤
怒的仇華白人和一些情緒性字眼，似乎都被這本書排除在外。
艾明如強調，《幸運兒》不是小說，因此她不會用情緒性的方式寫下任何東西。“
我是個歷史學家，因此我會以不動感情（dispassion）的方式來撰寫，而不用寫小說那
種煽動的（sensational）的方式，我會試圖讓它客觀一點，但我不會說自己是中立的
，因為我還是同情移民的。此外，我也不覺得自己迴避談論不好的事，因為我提到了反
中國人的暴力行為。”
讓讀者更瞭解美國華人中產階級
艾明如以趙家三代的故事，描述了《排華法案》如何促使美國華裔中產家庭的誕生
，以及趙家實現“美國夢”的過程，但《幸運兒》也訴說了趙家的不幸。如第二代失敗
的婚姻、和中國社區與美國社會的爭執，以及法蘭克涉嫌敲詐中國移民以獲得鉅款，遭
到解雇，但最後被西雅圖法庭判無罪等事件。
艾明如表示，這些“中產階級”的移民第二代，有許多珍貴的資源，不只是中國移
民，所有移民皆如此。以中國移民來說，第一代移民相信自己來到美國後，可以為自己
的子女帶來更好的生活，不過也由於他們的起點是在美國社會和中國社區的中間，擔任
如仲介商、翻譯員的工作，使得但他們和廣大的中國勞工有所不同，但他們也從來沒有
完全地融入美國社會。
“他們不住在中國城，但他們了解中國城，他們和基督教組織有聯繫，但他們不一
定信教，不一定去做禮拜，那裡只是他們的社交場合。在他們的社交圈子裡，都是像他
們一樣的人，他們去的也不是白人的教會，而是去中國人去的教會，所以，即使他們住
在白人多的區域，他們仍沒有離開過這個美國社會與中國社區之間的中間地帶，當然，
他們有白人同事、鄰居或朋友，但他們的社交圈、他們的結婚對象只限於圈子裡的人。
”艾明如說。
選擇撰寫“中產階級”移民的歷史，艾明的目的是如希望讓讀者更瞭解這群人。“
美國史裡的中國人總是與勞工有關，不管是鐵路工或洗衣工，因此我們對中產階級的起
源、他們如何努力立足於美國社會，都不是非常瞭解。”艾明如強調，這不只是個和美
國人與中國人有關的故事，而是和整個美國有關的故事。“許多到美國來的移民團體都
有類似的故事，包括意大利移民、俄國移民、愛爾蘭移民等等，都有這樣處在中間地帶
的人，所以我希望讀者也不限於中國人。”
或許，從趙家的身上，我們確實看到了所有在美國生活的移民，尤其是華人移民，
在《排華法案》生效的60年中，經歷過什麼樣的悲與喜，又是如何在美國這片土地上扎
了根、為自己的“美國夢”奮鬥。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