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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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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本真金”,感谢作者分享,欢迎大家关注!

年迈的攀爷爷与秀奶奶相继离世了,遗憾的是耽于世务的我竟然未能回老家送一程。昨
夜梦里又浮现出很多弥久的画面,我想这一定是老人家对我的牵挂——因为打小时起,
攀爷爷和秀奶奶一直都很照顾我们这些离得近的侄孙。
还清晰地记得,当年动身前往南京求学的时候,攀爷爷沿途高声重复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攀爷爷耳朵背,因此我们跟他说话时都需要提高分贝,他自己说话也会相应的十分
大声;还清晰的记得,当年攀爷爷家常常种西瓜和黄瓜,秀奶奶总是叫我去地里摘着吃
,吃了多少我已经不记得了;还清晰的记得,当年家里来客住不下时,我总是去攀爷爷
家里住,跟广叔挤睡阁楼上的大床。
广叔比我年长几岁,是我小时候课外阅读的启蒙老师:记得当年我读的第一本长篇小说
,就是从广叔那里淘的缺了十几页的《西游记》——书头的缺页,让我当年我迟迟不知
道孙悟空的物理起源。后来,陆续从广叔那里读到了《杨家将》之类的评书和数不清的
武侠小说,这给我后来一直喜欢读书的习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广叔有1个哥哥、2个姐姐,广叔的哥哥也就是翻身叔当年对我们姐弟也十分关照,让我
记忆犹新的是:小时候,有一次父母都外出了、只剩我们幼小的姐弟三人在家,晚上翻
身叔在窗外监督我们早睡觉的呵护声“困呱冇?快困啊…”;广叔的2个姐姐,小的叫
银花、大的叫金花,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外出做木材生意,晚上金花姑姑照顾我
们睡觉的温馨的场景——令人痛心的是,由于观念和情感上的矛盾冲突,金花姑姑在待
嫁的年纪就离开了我们。——我想,金花姑姑的早逝,对攀爷爷和秀奶奶一定是极其沉
重的伤痛,因为从那时起二老明显变得更沉默少语了;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想不明白
的难过和悲伤,对后来的我来说,却不断唤起我对父(母)子(女)关系和情感教育的
思考。
攀爷爷一生勤劳,据说临走前几天还在忙碌着——叔叔们很孝顺、经济上提供了足够的
赡养,但是老人家却总想着自己再多做一点、给儿女们再减轻一点负担;秀奶奶也是这
样,我最近一次春节回老家,还看到老人家在辛勤的劳作。当时我感慨万千:农民,正
是中华文明最有韧性的部分,千百年来顽强的坚守着土地,为这个文明提供着不竭的动
力。

窗外正在下大雨,给炎热的城市带来了惬意的凉爽。
然而,我却惘然记起了小时候不那么惬意的雨了。
那时候,家里住的是瓦房——瓦房什么都好,就是下雨天会漏雨;而且南方的夏天,总
少不了暴雨——每当外面瓢泼大雨时,我们家屋顶也好似有人拿水盆在倾注一样。
倘若只是往室内空地上倾注,倒还罢了,我们可以用脸盆或水桶在下面接着甚或置之不
理;然而,老天总是那么顽皮,每每总是掀翻了柜子或是大床正上方的瓦片、直溜溜的
把水浇到柜子上或者床上;为了防止柜子里的粮食、衣物受损,或者防止孩子们被雨水
泡了,爸爸就不得不采取措施了。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雨夜,爸爸爬梯子上房顶堵漏了:用一根长竹竿,拨弄缺漏
处附近散乱的瓦片,让它们归位;在风雨中夹杂的总是妈妈担心的喊声。
然而,我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看过一个电影,讲的是一个城里的小女孩,非常不喜欢晴
天、只喜欢下雨天——每到晴天,她那位做裁缝的有钱的爸爸,就得变着法子花钱哄她
开心… …这与当时的我的心理,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雨天!我是断然不喜欢雨天的,因为雨天带给我们农村
娃的记忆大都是不那么惬意的。
除了屋顶漏水,还有一个极大的麻烦就是下雨天上学路上的艰难:我们总是穿着破烂的
雨靴,撑着沉重的、多孔布制雨伞,小心翼翼的在田埂和水塘边上狭窄的路上费力的迈
着步,头上身上总是湿淋淋的,雨靴里的脚丫满是泥泞!雨天的无尽狼狈,哪有阳光灿
烂的日头下撒丫子肆意奔跑来的愉悦呢?
我不曾设想过,有一天竟会欣赏起雨天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事过境迁吧。

三毛又叫三伢子,因为我上面有两个姐姐、在家排行第三,我出生的时候奶奶很高兴地
说:就叫三毛吧。
那年,奶奶家正好有一窝小狗出生,奶奶特意把一条小黑狗送给我。我们并不擅长给家
犬取一个摩登的名字,于是直白的唤它“黑狗”。
黑狗与我同龄、感情也很好,它对我们一家人都很好。
黑狗十分温顺,从未咬过人,甚至从未汪汪乱叫吓唬过谁——这是真真切切的清白历史
,不像现下城里人养的某些暴躁的牲畜那样,咬了人还抵赖。因为小时候家里很少吃肉
,因此黑狗也鲜有啃骨头的机会——所以,它基本上可以算是一条素食主义狗了。印象
里,每每当我们吃饭的时候,就盛一碗饭、反扣在地上,然后扯开嗓门大喝一声“黑狗
咧咧…”,黑狗就会飞速奔回家大口享用香喷喷的白米饭了。
我和黑狗常常打闹,当然基本上都是我在欺负它。记得有一次,妈妈准备好了一桌子饭
菜、在等着爸爸回家全家集合用餐的时候,黑狗正趴在桌子边上作沉思状;我悄悄的挪
过去、用一个撮箕突然发力想把它扣在里面——被这偷袭惊到了,黑狗嗖得蹿起来,不
偏不倚的掀翻了一桌子饭菜… 后面的戏份,就主要是我担纲出演了:爸爸让我顶着一
碗水跪在禾场上,按规则是要跪一个小时、水不能洒出来,否则重新装水重新计时…
我记得那是一个不太温暖的冬天… 黑狗远远的趴在那儿看着顶着水的我,静静的一声
不吭,或许它也在懊恼自己当时反应未免太过激了一点?
那时候,爸爸常常外出到云南、贵州一带做生意,有时候一次出去就是十几天、甚至几
个月。每次爸爸动身的时候,黑狗都会送出去很远;记得有一次爸爸说,它一直送到了
邵东火车站,还恋恋不舍的跟着,爸爸大声呵斥让它回家、却又十分担心它会走丢。神
奇的是,他每次都平安的回了家——值得庆幸的是,也没有被坏人伤害到——或许,它
也曾艰难的历经过险阻,只是我们无从知晓罢了?
在陪伴我们12个秋冬之后的那一年:黑狗12岁了、我也12岁了。有些日子,我们发现它
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并且陆续独自跑上后山好几次;直到有一天,它把自己挤进一个
十分逼仄的砖墙缝里,静静的蜷在那里,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和小伙伴把黑狗拖到院子后矮围墙下的空地上,想挖个坑把它葬了;恍惚听说有人想
拿去吃了——我竟没十分抗拒,并未曾觉得吃了或是葬了有何不同——后来终究是哪一
种回归的方式,我竟模糊了!
那一年,我12岁,正在读小学6年级。
那一年,最疼爱我的奶奶也走了。

我的记忆里,奶奶一直是沧老而慈爱的。从零零碎碎的信息片段里,我逐渐知晓奶奶其
实是沧桑的:奶奶少时,家境欠佳;奶奶和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姨奶奶,打小就十分
要强——生存逼迫出来的那种要强。奶奶与爷爷成家之后,在小康之家里省吃俭用,买
下了百十亩农田;这段家庭历史是没有文字记载的,而是我从爷爷多年反复的抱怨里整
理出来的:“你看看你,不让我吃不让我喝,攒下钱买那些田地,有什么用呢”。
奶奶总是用十分简短而坚定的措辞回敬,声调不高却能让爷爷继续回归沉默。我以为,
爷爷终究是能体谅奶奶的:一个勤劳简朴的农村妇女,省吃俭用攒下的家当,突然被理
所当然的收归集体所有,一个普通农村妇女可能是很难接受的;那么她能做的,不过是
骂骂自己的丈夫。然而,奶奶却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仍然是那么勤劳简朴。——虽然勤
劳是主动的风格,但简朴可能是时代的要求。
一个变革的时代就像湍急的河流中的漩涡,而一个普通的人就像漩涡中的一片叶子一样
。——漩涡不可能放低旋度去仔细分辨:哪一片叶子是无辜的…
太难了,都太难了。
在经历过漩涡洗礼之后,奶奶竟然坚强的存在着;这才有了我的父亲和我,以及我对她
老人家的无比怀念。
我出生时,农村已经可以做些小买卖了。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的奶奶的形象,是一个挽
着小提篮,跑村串寨叫卖“饼药”(酒曲)的老太婆。附近各村的人们,几乎每家都会
自行酿造米酒,都十分依赖奶奶的“饼药”;因此从我记事起,奶奶手头就比较活络、
总是能拿出些钱来给我们买点小吃解馋。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想起爷爷关于“不让吃
喝”的抱怨来。
记得有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和几个表弟表妹在郦家坪集市上玩耍,正好碰到奶奶在集市
上卖“饼药”。奶奶看到我满头大汗的,就给我买了一碗凉粉,我十分幸福的端起来就
吃——奶奶问我的表弟妹要不要,表弟表妹们全都呼啦啦的腼腆的跑开了。当时我知道
,她(他)们其实也是想吃的;你想啊,那么热的天,那么凉滋滋的凉粉,谁不想美美
的吃一碗呢?——可是我当时却绝没想到,奶奶可能也会想吃!奶奶只是给我买了一碗
凉粉,五分钱一碗的凉粉,让我独自尽情的享用了,可是她自己却不得舍吃一口。
奶奶就是这样慈爱着我,有时候甚至有些溺爱。
记得有一次,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爸爸又让我罚跪。跪了不一会儿,奶奶正好从我家
门口经过,看到我跪在禾场上,就说“三伢子,你跪倒奏么子呢”?我说“我爸罚我呢
”…奶奶也不问为什么,就喊“起来起来,快滴起来”!我爸还要坚持,被奶奶劈头盖
脸的训了一顿…然后我就被无条件保释了。
奶奶对我的爱,一定与奶奶对大哥的爱十分相似,一定是这样的:
因为,我清晰的记得,奶奶去世的那天,大哥从邵阳赶回家的场面:大哥肩上扛着一桶
办丧事用的酒,双眼噙着泪;大哥一直噙着泪的双眼,我至今记得很清晰。
那年,我12岁,正在读小学6年级,却还不明白什么是悲伤。

大哥比我年长大概十来岁,一直如传统的长兄那样待我们。
大哥朴实、敦厚,记忆里从没见过他发怒——唯一的一次对邻里冲突的愤怒,也是用极
其缓和、低沉的语调表达出来的;当时我们全都静默了许久,或许是在默契的用精神支
持大哥难得的温和性情中的血性。
大哥读书很认真,小时候我常常踮脚看大哥书桌上摞着的厚厚的书,以及书页里夹杂的
数不清的读书笔记和书报摘记。或许是读书太多的缘故,或许是遗传的因素,大哥的眼
睛也是高度近视——印象里,大哥总是戴着厚厚的玻璃镜片的近视眼镜。对大哥的近视
,家里人还屡屡在大哥面前讲一个笑话:说是一个高度近视的书生去挖红薯,挖了许久
抱怨说“今年红薯长的不好啊,挖这么深了一个红薯都没有”,然后家人去地里一看,
全是被挖的破破烂烂的红薯碎片,书生却一个红薯都没看见…于是家里人都哄堂大笑起
来,大哥也憨厚的跟着大家笑。
后来在我刚开始佩戴厚厚的近视镜片时,敏感的心逐渐回味起来在那个并不十分高雅和
文明的笑话后面,大哥的笑真是十分憨厚而纯粹的。
事实上,大哥的近视眼并没有妨碍他的心灵手巧。记忆里,大哥总是轻车熟路的摆弄着
故障收音机里的线路,并迅速的让收音机正常工作起来;我们家第一次买的吊扇,也是
大哥给精心安装并调试成功的。
大哥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十分有趣的。记得有一次,大哥给我们讲了一个经典的
笑话:说是有个书呆子去集市上买水缸,跑到店里看了半天、摸了半天,气鼓鼓的问店
家说“你们家的水缸不但没有口、还都没有底!”原来,店里的水缸都是倒扣着摆放的
…故事讲到这里,我们哈哈大笑起来,大哥却严肃的跟我们说:你们以后,可不能做思
维定势的书呆子。
这可能是我接受的较早的人生道理之一了,虽然当时懵懵懂懂的并不十分知晓什么是思
维、什么是定势。
后来,大哥出去上学、再去市里上班,我们接触就少起来了。
记得有一次,大概是我念小学的时候,伯父、爸爸和我一起去到大哥工作的厂里看他,
我们在大哥的宿舍里等了很久,大哥下班后陪着我们吃了晚饭、领着我们去车间参观…
那是我与现代化工业企业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后来,我到市里去念高中,大哥几次来
学校给我送东西,每次都对我有些匆忙而简短的嘱咐。我知道,大哥的车间技术员工作
一定非常繁忙的,做事认真踏实的大哥,一定还是非常辛苦的。
我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需要准备去南京上大学的事情,大哥回家了:或许是休假或许是
请假,我已记不清了。记得很清晰的是,大哥多次把家里不甚完好的大地图铺在地上,
趴在上面帮我找南京、帮我规划路线,大哥很兴奋、很替我高兴。出发前一天晚上,伯
父喊我去他家吃饭,但是由于乡村里没有路灯、十分黑暗,同样已经高度近视的我竟然
怯怯的拒绝了。——多年后,极其匮乏的情商稍有积累,我才涩涩的念起,自己对亲近
的家人的忽视,相较于自己对遥远的真理的执着,太过于突兀了。
在南京求学之后、辗转北上,连续十余年我都没机会回邵阳。在那十余年里,听说大哥
工作的工厂不景气、后来又倒闭了,大哥尝试了种种谋生的工作,一定是很艰难的。
丙戌年,家里陡然传来噩耗:大哥病故,享年不到四十岁。
至今不觉得,大哥真的已经走了。
大哥是伯父的长子,也是伯父唯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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