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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1 又一位忠於自己想法的學者掛冠求去，起因竟是一項網路票選，而且是跟歷史有關的
票選活動。
總統府國史館為了慶祝建國百年，舉辦民國百人票選活動，不過因為名單裡出現了毛澤
東、鄧小平、陳儀等人，引發了媒體的報導與一些爭議。嗜血的立法委員們，這一次不
分藍綠，有志一同，用「腦殘」來羞辱鑽研民國史數十年的學者館長林滿紅。
姑且不論「立委竟然也懂歷史耶」這件事情是否荒謬，至少這又是「罄竹難書」的，爭
取選票的思維邏輯下，民粹壓倒專業的另一樁事例。但差堪告慰的是：這一次沒有土木
工程可以發包，也沒有利益團體的遊說獻金，袞袞立委諸公竟然願意強暴，不，關心「
歷史」。
其實誰都沒有腦殘，如果願意靜下心來思考，這只是歷史分期與觀點不同的問題。正如
林館長在離職時的講話中所述：這是「民國百年」，而不是「中華民國建國百年」。換
句話說：國史館想要探討的，應該是「辛亥革命一百年以來，中國政治社會文化各方面
的變遷」。
這也是一個假的命題，因為，中華民國哪有百年？
依中國史的慣例，「民國」事實上應該只有38年─整個民國史應自1949年起就告一段落
；之後的時間應列入台灣史的範疇，就好像號稱承繼了西晉「法統」的東晉，算是「南
朝」的一份子；就好像明史基本上停留在崇禎自縊梅山，而不能把鄭氏台灣「東寧王國
」的二十年也算在裡面。
林館長如果有錯，也只是錯在提出這項議題的時機─我們的社會與人民，還沒
有成熟到能平心靜氣地分辨甚麼是歷史，甚麼是口號。
而所謂「民國」的三十八年，也不像是一個統一的朝代─如果硬要比附，勉強可以用「
五代」的例子：這三十八年可以分成五期 (這個分法並非本人創見，可受公評)：
第一期，民國元年到六年，基本上在袁世凱總統與黎元洪總統治下，維持了一個統一的
雛型。民國四年，袁世凱因洪憲帝制不成病逝，西南各省開始出現離心傾向，但大體上
統一的局面不變。一直到民國六年，段祺瑞總理廢除「臨時約法」，不承認民國二年選
出之國會「法統」，導致反對派領袖孫中山在廣州成立軍政府，割據才算正式開始。
這一期間的主要成就是：中國，以一個共和國而非帝國的姿態，得到世界各國的外交承
認；同時中央政權漸趨鞏固─民國三年起北京政府收支呈現平衡並有盈餘，這在民國幾
十年間是少有的現象。
第二期，民國七年到十七年，基本上是各地軍事領導人與各方勢力混戰的時期，一直到
十七年底形式上南京國民政府統一全國為止。注意：我不用「軍閥」這二個字，是因為
它意涵著貶抑的意味。基本上民國的領導階層，若不是直接出身軍隊，就是與「槍桿子
」有著密切聯繫，人人都是廣義的軍閥。
第三期，民國十八年到二十六年。南京政府雖然號稱中央，但內憂外患無日無之。從十
九年類似西漢「七國之亂」的中原大戰、五次剿共、上海事變、閩變、兩廣脫離中央獨
立，到日本侵略，東北與熱河喪失，河北「中立化」；外加國際金融恐慌、長江流域空
前水災等等。
在此期間之內，中央政府直轄地區雖僅有江浙，且各地都有離心傾向；但在救亡圖存的
民心之下，漸漸呈現一個現代化國家的雛形─按照黃仁宇的說法，一國現代國家的「上
層機構」被匆忙建立起來。而日本侵略日亟，軍事壓力進一步把中國「壓縮」成一個國
家。但國家的根本─財稅的基礎，基本上植基於江浙與上海財團的支持，和關稅盈餘的
挹注─這個現象解釋了國民政府的窘境，與日後失敗的原因：它無法深入基層，治權的
根基甚淺，不然一個基本上四萬萬人口都是農民的國家，怎會無法徵收田賦！
但比起其他時期，這已經算是難得的安寧。在南京政府直轄地區軍經建設均有可觀，所
以又有人稱之為「黃金十年」。
第四期，民國二十六年到三十四年，對日戰爭，爭取國家獨立。而代價是：軍民死傷三
千五百萬人，流離失所近一億人，直接損失一千億美元，間接損失五千億美元，國土精
華地區多數城市成為焦土。中華民族抵禦外侮，從未有犧牲如此慘烈者。
第五期，民國三十四年到三十八年，內戰時期。共產黨抓住多數農民分田當家的心理，
以土地改革者的姿態席捲大陸。有一點要注意的是：內戰開始之前，所謂「解放區」已
經領有近億人口；所以國共內戰，並不像是劉邦揭竿而起的平民革命，而像是三國時「
蜀」或「吳」出兵消滅魏國式的統一戰爭。
民國的成就，主要在於「bridge」帝制中國與現代中國，它是一個重要的過渡階段，也
是整個中國走向世界，現代化的一環。歷史的歸歷史，政治的歸政治，民國的三十八年
，領導了整個民族抵禦外侮，及廢除不平等條約，使中國能再度「卓然獨立於世界」─
以孫中山的話來講，就是「民族」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同時它也為其他領域的現代
化─海關、鐵路、郵政、教育等，樹立了可以繼續發展的基礎。
至於「民權」、「民生」等可以從「數字」上來管理的其他現代化議題，則留待1949年
以後，二岸三地的三個政權，根據自身的條件與限制，遵循各自的信仰，在不同的口號
與旗幟下，分頭摸索前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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