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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1 4 考上国民优级学校
伪满洲国学制小学是四年，课程有国语、日语、算术、美术、体育等。但日语重于
国语，不学日语不能插班，日语不及格不能升级，日本人的教育目的是在小学阶段，一
定要使孩子
们打牢日本语言的基础。学生们也在这种思想教育下，以学好日语作为头等大事。
转年春来，伪满洲国年号康德九年，我考入本县国民优级学校，它是县里唯一的一
个学校，因我有全县日语演讲大赛的成绩，日语得以免试，榜上名次前茅。该校分五、
六年级十几个班，学校和教职员工600余人，校长姓曹，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资深校长，
身体魁梧，半秃头，一支眼稍斜，有学问也有教学经验，但不懂日语，故一直不受县文
教署重视。然而曹校长为了应酬校长职务的必需的官面，还必须学几句日本的套话，如
向左右看、礼毕、报告、我是国民优级学校校长，全校共多少人，以上报告完了等。当
校长的必须背得滚瓜烂熟，而且发音要准确而响亮，因当全县大聚会或军事检阅时，这
几句话必须要用。
那时每年每逢伪满洲国国庆日、植树节或参拜日本神社时，全县政界和学界都要大
聚会，聚在一个指定的大广场上，队伍排列顺序是政界在先，然后警察、国民高等学校
、国民优级学校和初级小学校等，依次顺序排列。检阅是横队进行，当日本县长或日本
教官行至队首时，校长在队前马上喊立正，向右看，礼毕后马上报告，我是什么学校校
长，全校共多少人。据说就是这位曹校长，在一次国庆检阅时，因他年纪大又过份紧张
，一时将全员600人误说成二千六百年，当时有人噗哧一笑，检阅的日本教官也随之一
楞，一想不对，接着就狠狠地遭打了一个大耳光，并叫骂大混蛋，撤他职。事情发生后
，念他是一位老校长，且有业绩，故仍留任校长。那么为何这位校长乱将600人说成二
千六百年呢？原因是二千六百年在日本历史上是一个神圣的年代，是日本文化起源的年
代，凡是学日本历史经常遇到这个年代，可能这位老校长日本话会说的不多，但这段历
史名词却给他的印象较深，因此二千六百年便脱口而出。岂知日本话听起来说的很溜，
但却给自己带来一场大祸。因此而留下了一个话柄，学生在背后都偷叫他二千六百年，
说是老校长的日本名字。其实这位老校长非常和蔼可亲，因他的眼病所致，在上国民道
德课时，如果你看老校长的眼睛往你这儿看，你就放心大胆地淘你的气，绝不会被发觉
，但一旦老校长的眼睛不看你时，劝你千万别搞小动作，他那是正在用眼睛盯着你，一
动就会马上倒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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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2 本校五、六年级两年制毕业，课程多而紧，课余活动很丰富，校内有乐队和剧社，乐队
和剧社由音乐体育老师张伯清和日本井上老师领导，我是剧社的团员之一。在当年的秋
末，学校照例每年举行一次全校汇演，会上有唱歌、舞蹈和话剧，我被派演一幕独幕小
话剧，名为《蚂蚁和蟋蟀》，在冬天到来前的生活，蚂蚁勤劳、勇敢、守纪律、团结精
神好，整日不怕风雨、勤奋劳动，待到冬天风雪天来临时，蚂蚁有温暖的巢穴，有团结
的集体，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而蟋蟀生性懒惰，游手好闲，散漫无忌，整日只会唱歌
跳舞，因此待冬日来临，自然无衣无食，避难山野，甚至孤身冻饿而死。这个故事虽简
单，但两个孩子化妆戴起小动物面具，还颇有几份形象的寓意。在故事的结尾编剧的用
心和教益，教人要学习蚂蚁，因蚂蚁勤奋，不要学蟋蟀，因蟋蟀懒惰。然而不知为何，
仅此，编剧还不够尽情，还延伸写蚂蚁就像日本人，勤奋，而蟋蟀就像满洲人，懒惰！
我们要学蚂蚁而不能学蟋蟀。为这几句结尾台词，曾引起张老师和井上老师激烈地争执
，但因编剧是井上老师，又是日本小故事，最后只好依井上老师而定。但是演出效果却
很好，同学们在台下一致喊出，要学蚂蚁。
会后同学们也议论，都说日本女人比满洲女人能劳动，我也说是如此，因从电报局
的日本女人和在街上背孩子卖菜的日本女人来看，她们确是勤劳能干，而满洲女人都是
“男人不挑水女人就不做饭”。所以通过一些潜移默化的小事，使你无形中就对日本人
产生内心的好感。
转眼进入六年级，即国民优级两年制的最后一年，自进入国民优级学校后，开始识
多见广，眼界宽阔多了，因学生的成分变了，学生不仅来自县城里的孩子，也有许多是
来自于农村，社会面扩大多了，另外 ，教师的水平也有了变化，知识层次高了，当然
学生的年龄也不同。国民优级学校是男女分校，男孩子一般都在13岁到15岁之间，农村
的学生就偏大了些。在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正处于发育时期，思想幼稚单纯和好奇，
易于模仿，多是向往和想入非非，因此，学校的社会影响和时代思潮，对这代孩子感染
最强，而且吸收地最深，真宛如在一张素萱纸上挥墨，墨汁是点点渗透、滴滴分明。
从康德十年以来，即公元1941年以来，伪满洲国的日本热、日本风颇盛，尤其是小
县城，好像是后来居上，有些日本风已在大城市早已刮过，但待刮到小县城时其流行的
反而更甚。当时社会上流行穿马裤，下腿瘦带扣，上腿成半弧形，源于日本人骑马带洋
刀所穿的裤子，穿起来方便而威武。学生们为效仿这种流行的服装，也纷纷赶时髦要求
家里给做马裤，学校的住校生，日本叫寄宿生流行更甚。本校有三、四十人的寄宿生，
同住在一个院内的宿舍，舍监老师是由一对日本老夫归负责，名字叫野口太郎，其夫人
称妙子太婶，野口老师年近50岁，身体魁梧，连鬓胡须，外表严厉但和蔼可亲，他除管
理寄宿生生活外，还兼管学校总务等，相当一位副校长，学生都很尊重他。妙子大婶也
是个热心人，因舍监的宿舍紧靠跨院，经常和学生们来往，有时常去寄宿生的宿舍。
寄宿生是半军事化生活，野口老师的管理方法，无疑都是沿用日本的习惯，首先学
生们每天早上必洗冷水澡，穿日本和服式浴衣，穿日本木屐，木屐分高跟和矮跟，矮跟
有一寸高，高跟有两寸高。下雨时高跟木屐很受欢迎。寄宿生军训时，必打裹腿带防空
战斗帽，即在帽子的周围挂上两寸宽的黄布条，就连洗澡用的肥皂，也都规定必须使用
日本花王牌的，说学生们从农村带来的猪胰子有毒不卫生。他们到野外军训时，也是每
人一个日本军用饭盒，自己架吊饭盒拾柴做饭。这种军用饭盒非寄宿生还得不到，其它
学生只好找做洋铁壶的洋铁匠，用洋铁皮仿制，当时能有这样一个饭盒非常自豪。
野口舍监夫妇身边无子女，很喜欢孩子，他们收了几个同学为干儿子，同学们开玩
笑地称这几个同学为太郎、三郎、四郎，被叫的同学也颇感心安理得。总之，寄宿生受
日本风的影响，比起一般学生深得很多，学习费用也多，因食宿费和日用品相当贵，好
在这些寄宿生都是来自农村的富人家，有能力支付这些费用。因此，非寄宿生都很羡慕
寄宿生，因为日本的流行风，首先都是先由寄宿生刮起，继而进入非寄宿生，由县城再
刮向农村。这种日本流行风，在社会上传播很快，尤其是对学生和社会上的年轻人，如
同传染病一样，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被感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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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3 还有一段值得一提的故事，那就是野口太太妙子大婶，她也认了一个干女儿，这位干女
儿是城南小学的音乐教师，毕业于师道学校，年龄25岁左右，名叫华月梅，身材窈窕，
眉目清秀，皮肤微黑，是一位标准的满洲姑娘，皮肤略黑是当时满洲健康美的流行色。
她结婚刚两年，丈夫是我班的级任老师杨国华。杨老师出身书香门弟，几代都是教育世
家，当时他家有六个人同时任教，杨老师与华老师每天乘一辆洋马车，专程同来同往，
早上马车路经我校门口，杨老师手提公文包下车登校，晚上放学时马车路经我校门口，
杨老师上车与夫人同归。这一对年轻夫妇的同出同归，却成了学生们观赏的一景，并且
非常羡慕他们的般配、和谐和甜蜜，学生称他们是比翼齐飞的两只鸟，是花中起舞的两
只蝴蝶。华老师活泼好动，能歌善舞，酷爱音乐和舞蹈，对日本的头饰、足饰和服饰颇
感兴趣，因此杨老师有意识地偕华老师到野口家作客，目的是想请教妙子大婶如何设计
、裁剪和制作女和服。
日本女人的和服相当讲究而复杂，一套女和服分许多件套，而且已婚和未婚的腰带
也不同，和服的穿戴也有一套程序。而头饰和足饰也是如此，各种发型和布履都有一定
的规定，这是日本一种传统的文化。妙子大婶见客人是专程为学做日本女和服而来，心
中很高兴，又得知这位漂亮的姑娘是本校同仁杨老师的太太，因此表现的格外热情，并
诚恳表示愿意教而不倦，其所谓干娘干女儿的关系即缘此而结成。从此，这位干女儿月
梅与妙子大婶的来往愈来愈密切，她到野口家必须穿上和服，学日本女人的一举一动，
拂手投足，跪坐礼拜，因为她非常欣赏日本女人的碎步轻移翩翩柔姿之美，她认为日本
女人走起路来颇有诗意。她喜欢日本的文化和语言，在相互交往中，她的日本话也提高
很快，因此她成了野口家的常客，关系密切融洽。
野口家还有一位常客，那就是我校的音乐老师张明杰，家住距学校很近，仅是相隔
几个门的邻居，家中有钱有势，一座大院落中都是洋建筑，而且是日本式建筑，其父是
日本陆军学校毕业，曾当过张学良的副官，是张学良本家的远房亲戚，在县城也是一位
有影响的人物，连日本人也得让他家几分。张明杰老师毕业于日本名古屋音乐学院，曾
在日本旅居几年，有一个日本情人但未婚。张老师年龄近三十，中等身材，络腮胡子，
略有口吃，他的生活习惯几乎同日本人一样，模样也相似，因此，人们都叫他日本通，
称他是日本化的中国人。
在一个星期天，华月梅老师身着和服，跪坐在日本炕上，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妙子大
婶讲日语课，偏巧张明杰老师也来野口家作客，进门一看，见有一位日本姑娘在屋内端
坐，张老师乍以为是外来的日本客人，但定睛一看，惊奇地相互一笑，马上辨认出原来
这位姑娘是华老师，因来过我校，曾见过几次面，只是这次相见的环境和气氛与前不同
。此刻，华老师正身披日本盛装，品着茶道，用日语交谈，可说是正处于十足的浓厚的
日本风之中，从心中深感自我陶醉自我欣赏；而张老师见此景，也顿时触景生情，如旧
地重游，颇有一见如故之感，不由地马上融入了野口纯日本的家庭。因此，相互交谈的
非常融洽、和谐、自然而轻松，尤其是两位音乐老师，所学同一个专长共同语言就更多
，谈乐理，谈乐嚣，谈歌曲和教学，真好像一对老朋友，只恨相逢太迟，不仅是情投意
合，而是一见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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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4 从此深谈后，两人经常来往，张老师家藏有各种西洋乐器，如钢琴、提琴、黑管和铜管
乐器等。而华老师酷爱钢琴和提琴。为了提高教学水平，偏巧华老师又被小学派来我们
学校进修音乐教学，所以华老师和张老师的关系愈来愈密切，相接触也越来越频繁。
大约大半年后，有一天我班级任杨老师未来上课，说是家有要事请假。次日方知，
是因其妻月梅夜不归宿，忽然失踪了。得知后，我们班同学顿时哗然感到惊奇，消息不
胫而走，不日全校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与此同时，我校的音乐老师张明杰也不见了。
时至此，事情明朗了，原来是华老师和张老师偕同私奔了，但去向何处，不得而知，双
方家人唯有吃惊生气而束手无策。
后来据说，两人几经辗转逃往大连，因张老师在大连有很多伪满洲国和日本同学，
而且有的日本同学是伪满洲国当政官吏，据说有一个很有权势的同学，就是日本当政的
文部省大臣，所以说张老师的门路很广，最后终于顺利东渡移居日本，两个人如愿以偿
，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却苦煞了我们级任杨老师。
杨老师自他的爱妻月梅失踪那一天起，即抱病不起，痛不欲生，同学们很同情他可
怜他，责怪华老师不该见异思迁，忘恩负义背叛自己的亲夫。从此后，就再也不见这位
杨老师的影子了。
5 差一点去日本
时光很快，转眼就要从国民优级学校毕业了。有一天下午，曹校长从班上将我叫到
校长办公室，屋内只有我们两个人，校长说明天县文教署来检查日语教学水平，每个班
选一个人，要求我次日八时前，提前在校长办公室等候，此事不能和任何人说，连同学
和级任老师都不能透露，并很严肃地说：这是学校的纪律，记住了吗？我随点头应承而
退出。此时学校已放晚学，教室空无一人，取出书包在回家的路上，对此事也未太介意
，但总是有点纳闷，不解明天是何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降大雪，我冒雪提前到校，直接奔校长室，敲门无答，推门见屋
内空无一人，不久，忽听门外有咯吱咯吱踏雪声，开门见校长请进两个人，校长未进屋
，我取立正姿势，按日本的规矩，向来人问早上好，鞠大躬礼，并用日语报上名字，然
后垂手直立，等待问话。其中一个人用日语问我多大年龄，几年级学生，家中几口人，
有无兄弟姐妹，父母是干什么的等，我一一对答后，其中一个来人叫我坐，并用满洲话
给我介绍另一位来者，此时我才得知另一位是日本人，是日本广岛日语学院的老师，而
他是翻译，他们都未报姓名。这位翻译问我，父母的身高多少，有无传染病和家族病史
，兄弟几人。问完，开始量身高、体重，检查视力和听力，皮肤是否有疤痕等，并将检
查结果填表记录。这时，那位日本人从皮包中随手取出一份似是试卷，并拍我一下肩膀
说：很好。并叫我慢速背诵日本五十音字母，即日本五十一个假名。从清音、浊音、促
音到长音、短音和拗音等，反复几次考试，最后还加试五十音第二行的鼻音考试和几百
字的短文，短文要求朗读三遍，在最后一遍要求必须读出语气和感情来。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检查和考试，我以很优异的成绩通过，日本老师非常满意，并高
兴地说，这个学生是最好的。这时那位中国翻译对我说：“日本广岛日语学院决定录取
你，先读两年预备科，然后加入广岛日语学院，一切费用都是国费，即吃、住费，学费
、日用费和旅费，均由国家负担，你本人愿意不愿意，如愿意先在表上写上你的名字，
尔后再由文教署找你父亲商定。”听罢，当时我非常兴奋，忙说我愿意去，并在申请表
上写上我的名字，但临走前，那位中国翻译也很兴奋地对我说：此事不能和任何人透露
，仅许与父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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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5 考完后，见校长等在门外，叫我直接回家，不必回班上课。在回家的路上，一路非常激
动，心想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呀！从老家来关东不就是为了念大书吗？我没有回家，直
接就到养父的店铺去见养父，养父见我便很惊奇地问，今天怎么没上学呢？我忙将这两
天学校的始末告诉了养父，养父听罢，当时很惊诧，沉思了许久才说，这事这么急不行
，我得好好想一想，不能马上定。
事后方知，当天养父即找本店一位股东去商量对策，这位股东是山东掖县人，世代
经商，其兄长一个是在日本神户开中国饭馆，另一个是在北海道开饭馆，而股东本人原
是来往于朝鲜和日本的绸缎商，对日本的政治经济和风土人情甚为了解，可说是日本通
。他说他有一个妻侄在五年前，也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县城，从国民优级学校被选送去日
本广岛学院读书的，至今从未回家一次，开始去和前两年尚有书信，但近几年音信皆无
，曾托当地人去广岛学院问，答曰：人已毕业离校，去往何处不详。都说这批学生毕业
后，即由日本政府统一安置工作，并强迫他们与日本人结婚生子。
据在神户开中国饭馆的二兄说，有一天，是一个下雨的夜晚，时已深夜，以到闭店
的时间，客人也先后陆续离去，最后仅剩一个人在一个角落的单席上独饮，好像这人已
半醉，偶尔听到在哼日本歌曲和满洲歌曲，走近一看，原是一位年轻的满洲客人，年约
二十多岁，身材高大，五官很秀气，此间已是满面泪痕，喃喃自语，一手扶酒杯，一手
抓着一张发黄退色的旧照片，照片已被泪水和酒水打湿。从照片上可见是全家的合影，
很明显是满洲人的家族，可是此人和服裹身，一口流利的地道日本当地口音，从外表上
很难辨别出是满洲人。经过断续地交谈，得知这位日本客人是在几年前，毕业于日本名
牌大学的满洲学生，后被日本政府分配到某大公司从事研究，醉后因与公司老板的所谓
女儿发生性关系，而被迫成婚生子。三年后偶尔从妻子口中得知，妻子婚前本来有情人
，是官方权威人士逼迫她而成婚，她说当时日本女孩子确有愿嫁给伪满洲国人的风气，
说是伪满洲国男人比日本男人温和，日本男人野蛮，对妻子不尊重。但日本政府却是为
了提高本民族的身体素质，也从此而顺水推舟，因伪满洲国人身材高大，又都是有一定
文化层次的人，这样无形中就优化了人种。因此，婚后这位先生一直相当痛苦，妻子和
他是同床异梦而自己又身在曹营心在汉。久久哀怨于心，只有闲时借酒消愁。
又据这位股东在北海岛开中餐馆的大哥说，那个年月在北海岛社会上也有一种流传
日本找满洲女婿。他大哥的店是北海岛有名的饭馆，来往客人多是政治、军事和社会上
层人物，因此时局的消息和社会动向，可说是近水楼台，而且真实快达。你只要稍加留
心，从客人喜或伤的对杯中，或从茶余醉后的闲聊中，均可无意中进入你耳边很多头条
和花边新闻，尤其是坐在包间中的贵客，他们低声谈论的都是重大机情，偶尔出入送酒
菜时，从客人的谈话神色即可半知其中味。一次有一位来头不小的常客，酒过三巡就兴
奋不已地高噪门说：“我家就是伪满洲国女婿，东三省有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养个
孩子吊起来，还有大姑娘叨着大烟袋！他们那儿的故事我知道不少，但是我这个孙子可
没有吊起来。还有在二次世界战争伊始，有一个风雪夜，饭馆内所剩客人已寥寥无几，
仅在二楼包间里尚有五位客人，人已喝的半醉，谈话已语无伦次，从穿着看都是地道的
日本人，听口音也都是本地方言，因人已稀，周围很静，包间内的谈话，屋外有时清晰
可辨，有时谈太太可怜，有时谈太太不真心，有时互相问孩子像谁，但当时最让人吃惊
的是在纯日本方言之中夹杂着纯满洲方言，有辽宁口音，有黑龙江口音，而且纯的是那
样地无二。他们低声地鸣咽，高声地碰杯，互称日本姓，门外人谁都不知情，但只要是
中国人一听，便可半猜出，他们的婚姻多是不情愿，而是被迫改姓入籍成婚，身不由己
。他们在思亲、思乡，互诉衷情，如更确切和真实地表述，他们此刻的心情是有家难奔
有国难投。听罢使人流下，可怜天下沦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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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6 养父听完这位股东绘声绘色的讲述，心中愈发不安，又惊又怕。第二天夜里彻夜讲给我
听，并坚决地说，不能上这个学，决不能去。但我本人已表态愿去，并填表报上了名，
如果说不去，同日本人打交道谈何容易，据那位股东说，想不去只有一策，即借口生身
父母不在现地，居住关内，别人无法作主，孩子的一生大事，别人实无法代替应允。对
策已定，只待县文教署找家长定夺。不过几天，果然文教署来人到店里找养父，仍是那
两位招生的人。养父当然沏茶热情招待，心中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申述孩子不去的原由
，来人听后，满皱眉头，表情很是不悦，似是意外而不解，在养父口气坚决和苦苦哀求
后，日本人似乎有些松口，但需文字证明做保。后经县城商会出面作证，由会长签字证
明我的生身父母确实在关内，我只是寄养在叔父家。通过递上这份证明，才总算将我那
张申请表索回。从而免除了一个不情愿输出骨血的牺牲者。
6 “假日本人”——大川的来历
说也蹊跷，就在数月后的次年初春，小城实然出现一条大新闻，说是有一家的日本
株式会社的驻华代表原是一个假日本人！一时间，整个小城哗然。这个代表的名字叫大
川，且待说事情的原由。
日本人大川被派来满洲小城的业务，就是专门在小城设店收购粮食，将收购的粮食
通过马车运往临县的铁路，装火车转运大连或营口，然后装船海运日本本土。与大川同
派来的还有一个日本助手叫熊野，两人有一个日本事务所，这个事务所收粮点，就设在
养父刚开的粮栈之中，实际是日满联营的收粮代理店，代理店的常务主要由日本株式会
社的熊野和粮栈的伙计赵顺负责，大川为总监。两个常务长住在收粮点，同吃同住，共
同办公，雇用一个管账先生和十几个工人，代理店运营顺利，生意红火，主要是收购大
豆、苞米和小麦，粮栈的院落广阔，十几个园如蒙古包高3-4米的席粮囤，有序地竖直
着，卖粮车出入大院，络绎不绝，整年除夏雨天外，春秋冬马车总是不空辙，源源不断
地将收购大批粮食运往铁路线。
代理店管理有方，全体员工挂牌考勤，准时开张营业，卖粮车编号入院，粮食按标
样，凭质论价，院里绝对禁烟。员工违章被开除，卖粮户吸烟，除罚款外并立即逐出院
，拒绝收购。工人的工资支付灵活，卸粮时按计件付钱，歇工时按日付薪。工人们扛粮
袋通过跳板，走上几米高的开口粮囤，将粮倒入囤后，回身下跳板便手持空粮袋领取一
个竹签，一个空粮袋换取一个竹签，完工后以此签计钱，混而不乱。日本人确有一套管
理办法。
大川是代理店的总监，但他的办公室设在自宅，宅院自然很阔气，是一本套独宅，
半中半日的建筑，院内栓有一条狼狗，家里只有淳子太太陪伴。总监有公事就来店，无
事则不定时地察访，整个代理店几乎全依托给熊野和赵顺二人。大川惯于深居简出。但
行动莫测，出入总是衣冠楚楚，年近三十，中等身材，眉目清秀，一付黑边眼镜，颔有
文明胡，面相似书生，但却带十足的军人精神，总之给人的印象，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日
本人。
熊野此人有管理和组织能力，非常敬业，年纪三十多，方脸连鬓胡，粗短身材，言
行很粗俗，据说当过兵，嗜酒如命，酒量不小，但沾酒就醉，懂几句满洲话，好交际，
性情粗犷。赵顺是粮栈的小掌拒，人精明能干，是交易场上的能手，年龄比熊野稍小，
懂几句日本话，大连金洲人，其人也酗酒有名，而且贪赌，广交朋友，见面就熟，与熊
野同吃同住，合办一个店，自然气味十分相投，业务配合默契，唯语言不能深聊，但通
过眼示手笔，并不影响双方共知，两人经常对酒到深夜，遇天气不适，也不时地与工人
聚赌，不久熊野被赵顺身传，也学会了伪满洲国的赌具，掷骰子推牌九，功夫越磨越深
。有一次在赌场上因输赢不公，引起群殴，有人致伤，致使两个工人被大川解雇，熊野
和赵顺也遭到痛斥，并警告他二人，再犯决不轻饶。然而，酒鬼和赌徒，欲戒嗜好谈何
容易。
时来深秋，几天连雨不断，赵顺见良机不能失，借雨天再赌一把。一天，赵顺来促
动熊野，命管账先生招来几工人，终于在帐房里开了赌。赌房不大，众人围赌桌，小屋
被填满过半，屋内吸的烟气袅袅，骰子在大花瓷碗里跳动，撞击声当当作响，赌徒叫喊
不绝于耳，此刻可说是赌兴正浓。不料，有一个身披雨衣，挑帘而直入，见来人气势汹
汹，两眼喷火，此人正是总监大川。大川是有备而来，进门大骂“巴嘎！”赶快都滚开
！此声恰如霹雷，众人见势不妙，纷纷手弃牌九，蹑足而出，屋内只剩赵顺和熊野两人
，两人呆如木鸡。此时，大川点手命熊野到另一个小屋，熊野岂敢不从，何况是亏理。
熊野以立正姿势面对大川，大川不容分说，挥手就是左右开弓，一顿耳光直打得熊野口
角渗血。打毕，大川无语，扬长而去。被打熊野，尴尬稍时，只好回转账房，见熊野满
面沮丧而羞愧，赵顺只是面面相觑，不敢进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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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7 当天黄昏后，秋雨仍在凄沥，赵顺为了抚慰熊野满腹的闷气，也是为自己赎过，亲自上
街买回熊野平时贪食的酒肉，邀他回寝室共饮，两人面席对坐，自酙自饮，见熊野一脸
阴沉，垂首一言不发，赵顺只好先开口：熊野君！别生气！都怪我不该开赌。不过大川
太君也太不给面子啦。
熊野仍不语，直等几杯下肚，只见熊野昂首怒目，突然高叫：什么太君，大川是大
巴嘎！是一条狗！他就靠他假爸爸打人，他假爸爸是会社的小头头，是我的系长，大川
的老婆就是系长的次女！你明白？
赵顺此时只能顺势而言：咳！算了吧，日本人上级打下级，还不是常事。
这一句话，不料却激起了熊野的大怒，此时，人已半醉，熊野圆瞪着两只血红的醉
眼，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大声喊叫：日本人？什么日本人，大川不是日本人！他是满洲
人！他家住在大连金洲，满洲名字叫这个，说着熊野将颤抖地食指伸入酒杯中一醮，在
桌面上十分吃力地，写了歪歪扭扭地两个大字“秋良”。
赵顺此刻不禁为之一震，但此时夜已深，人已醉，顺口说：天已不早了，我们睡吧。
熄灯后，熊野不时即鼾声入萝，但赵顺夜不能寐，心想熊野说的是真事吗？秋姓在
百家姓中肯定不对，也是真正凑巧，赵顺突然想起过去母亲曾说过，在她老家的邱家村
，听说村里有人漂洋日本去念书，有的人有音信，有的人一去不归，可是天下真有如此
巧合，这大川就是邱家村的人？
时隔不久，赵顺给家写信时，顺便提及此事，并将所谓秋良其人的身材、相貌和特
征也写了几笔，谁料家书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邱家村，几天内就发现村内确有此一家，
其家的长子的正名是邱国良，邱国良六年前国高毕业到日本一个农业大学就读，行前几
个月方完婚，妻子叫柳香云，是邱的小学同学，邱到日本一年后，曾寄回一张大学的照
片，仍珍藏于香云的手中，邱家闻此言，心急如焚，虽对“秋良”传而有疑，但总愿是
真，无论如何也要到小城查个究竟。家里念香云孤身外行不便，又因其大哥曾是邱国良
国优级学校的同学，正好求其胞兄同行。
一天，兄妹在赵顺书信的指引下，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小城，随由赵顺安顿好住处
。当时香云就想去找大川，被赵顺劝阻，赵说：大川是一个堂堂地日本人，你一个女人
冒然相见，怎么可行？不如等大川来此察访时，趁机使你兄妹在暗中偷视，岂不更可靠
。兄妹点头称有理。正巧次日，大川来店，兄妹混在卖粮人的车之中，大川是无备而来
，对周围无心，而兄妹却有意寻人，几眼即辨出，此人正是邱国良，绝无半点差错。
兄妹当即商定，当晚就让香云去探视，由赵顺暗中引路，在朦胧地月夜里，香云走
近赵顺所指的院落门前，驻步，轻按门铃，稍时，正巧大川来开门，当门半掩时，香云
马上开口问：你是邱国良吧！我是柳香云，今天来找你！大川乍听柳香云，头如霹雷，
但稍楞神立即用日本话说：“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你肯定走错门了，边说边将门
紧闭。”
香云被拒之门外，稍驻，不禁潜然泪下，无奈只好随赵顺返回住地。妹见兄，无比
伤心，哭诉见邱国良的情景，大哥听罢，怒火千丈，大骂邱国良是个负心汉，并劝慰香
云，待明天随兄去找姓邱的，找他讨债。
次日一早，兄妹俩去大川的宅院。大哥气势凶凶，理直气壮，急步到门前，按铃叫
门，仍是大川开门迎客，门刚启缝，兄妹便一头冲入。开始是两国语言对说，嘈杂一团
，狼狗狂叫，致引出大川夫人淳子出屋相迎，女主人见是丈夫的客人，便躬身礼让。大
川无奈只好顺水推舟，违心相请。
进入客厅，未等女主人备茶，大哥便单刀直入，斥问大川为何不认香云，她不是你
的老婆吗？
大川仍装作糊涂，用日本话说：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强行闯入我家，太无道理！
大哥见势，实难再压怒火，下意识地箭步上前，抡圆了就给大川一个大耳光，打得
眼镜应声坠地。顿时屋内气氛骤变，淳子惶恐万分，不知所措。
此刻，大哥随转身用日本话对淳子激动地说：邱国良是我的老同学，她是我的妹妹
，也是邱国良的老婆，明白吗？说罢，兄妹愤然出屋扬长而去。
淳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横祸，顿时欲言不能，欲行无力，只是惊诧不解地呆如
木鸡，直勾勾地看着被打的狼狈丈夫，而大川满面羞色只顾弯腰苦寻被打落地的那付眼
镜。 |
i*****y
发帖数: 3449 | 8 有人入室殴打日本人的消息，当夜传出。次日县警察署即将兄妹捉拿归案。经审讯，二
人对作案供认不讳，妻来寻夫，事由讲过，清晰如理，坦然面对，香云并将与邱国良的
结婚合影，以及邱国良从日本寄回的校园生活照，一并交给警察署求证。
至此，被告方已无疑可查，只剩面对原告一方，但原告方不是满洲人，而是日本人
，这就不禁使警察署怯步，不敢让日本人冒然出庭，经反复推敲权衡，决定由署长偕随
员和翻译，亲自登门查询。
三人一行直奔大川寓所，先叫门，声明来意，男主人开门礼貌相迎，进客厅上茶毕
，署长即通过翻译开门见山：您是大川先生吗？您认识柳香云吗？她说你是她的丈夫，
这可当真？边说随员边将香云的照片递到大川手里，并问您认识她吗？
大川接过照片一看，满面苦涩，表情阴沉，稍顿，一声长叹，突然用满洲话说：我
认识，香云所讲全部属实。接着讲述了邱国良变成大川的始末。 |
i*****y
发帖数: 3449 | 9 邱国良原是大连金洲人，家住邱家村，六年前国高毕业后，赴日本一家农业大学就读，
临行日本前，与小学同学柳香云完婚。在日本头一年，曾有来往家书，后因几念与香云
结婚不是出于情愿，而是子从父命，想起总是耿耿于怀，从此便决心断决书信，几年两
地各不相知。
大学毕业前期，学校让学生到一家株式会社做实习生，邱国良被派到一个会社的农
业科工作，科长叫大川。经过多日相处共事，大川发现邱国良学业优秀，精明能干，为
人诚实，且一表人才，从心中十分赏识这个年轻学生，因此，实习期满，返校临别前，
大川私下有意地问过邱国良，邱君！你对本会社是否满意，如有意，我愿提议聘你到我
这里作事，邱答：这样的大会社，我当然求之不得。
毕业后，邱国良果然被聘到大川手下，投情人再相逢，无疑是快事，从此两人虽是
忘年之交，但是在业务上相互配合十分默契，大川有意将有些重任破格交给邱君，以锻
炼他在业务上的本领，公务出差也多偕邱君同行，以扩大他的交际面，遇假期，大川家
族聚会时，不时地也带他同游。
大川喜欢喝酒，每晚下班后，必先进酒馆自酙几杯，酒量不大，但习贪三分醉，且
有半醉才能进入酒的仙境。一天，深秋夜雨，酒后独自回家途中，不慎跌伤，邱君得知
后，邱君有时蓄意伴大川陪饮，酒后送大川回家，叩门出迎的多是大川的夫人或女儿。
有一天，大川已半醉，邱君扶着沉重的大川，正在行途中，大川转过头靠近邱的耳边，
突然用十分神秘地口吻说：邱君！你当我的儿子怎么样？邱君此刻听若未听，深信大川
已醉胡言，无意再和他搭讪，只是说：马上到家了，叫你女儿开门吧！
日本樱花盛开季节，民间多祭日。一天，大川正式邀请邱君到他家做客，并借机让
邱君帮他修整一下庭院，长辈相求，当然快口应称。正当假日，邱君应邀按日本人习惯
携礼登门，正遇大川开门相迎，进院见大川夫人和女儿淳子，在甬道旁已垂手躬礼。大
川家视邱君为上宾，盛宴相待，大川夫人很自然地话入家常，问起邱君的家况和个人生
活，邱君当一一回长辈的话：少年丧母，父再娶生子，个人长期读书在外，时年二十三
岁，至今孤身一人。此席之谈，邱君只是为应酬而回话，答中并无别意，但大川夫人却
是问之有心。
夜已将临，邱君欲起身告别，但大川执意让邱君小住，并说明天还要帮他嫁接果树
，邱君扭之不过，只好从命。大川夫人给邱君选了一间非常清雅的房间，当夜就留宿在
大川家。
大川年近半百，粗短身材，性格直率，他的做人信条，就是淡泊，不善言，只是乐
守田园，早年毕业于一所日本农业大学，酷爱园艺。膝下有两女，长女已出嫁他乡，只
有次女淳子在家，淳子毕业于护士学校，时下在一所医院当护士。大川家属于日本中产
阶层，但院落很大，有高墙和围林。院内有种种名树和名花，正厢有十几间房子，门庭
两侧有两幢石制什锦石坊的甬路，弯弯曲曲地沿着紫藤架通向各个小门庭，小院在夜幕
灯光下，显得十分地幽静清雅，人就好像藏身于草木之中，不时地还从窗外飘进一股海
潮的咸腥味儿。
次日晨，旭光刚走进紫藤架，大川和邱君便开始了紧张地接木。嫁接果树是大川的
拿手活，两人时分工时合作。直到近午，大川实在力不能支，不能不边喊暂停，边一身
瘫坐在紫藤架下的木椅上。邱君也在另一张木椅上随坐，两人面面相对。
这时大川面朝阳光，眯隙着眼，满脸神秘地向邱君笑问：我说邱君！你看我这个家
好不好？
你这个家太漂亮了，我非常喜欢！邱君很自然地快口直答。
大川马上接着说：你既然喜欢我这个家，那你就别走了，就永远住在我家吧，就做
我的女婿怎么样？
邱君听此，仍毫无介意，准知大川又是开玩笑。因此仍以顽皮的孩子气笑答：大川
先辈！你可别拿我开心啦！我孤身在日本，只能勉强养活自己，哪里还有经济实力去养
妻小。
大川这时将椅子移向邱君，面孔严肃地低声说：邱君！你这就是个大傻瓜喽！在我
家结婚，还能用你拿钱？这事我们全家早已商定，淳子也很喜欢你，你就当我儿子，今
后这个家业都属于你们了，只看你是否愿意。
邱君听罢，见大川形色非常严肃正重，邱君也顿时受宠若惊，一时面红耳赤，尴尬
全然不知如何相对，只是用求饶地口吻说：大川先辈，你这番厚爱，我实难领受，终身
怎以报答，况且我是个满洲人，怎能入日本家族，先辈，你可要三思而行。 |
i*****y
发帖数: 3449 | 10 从此次深谈后，不满两个月，社里突然传出，说大川的女儿淳子要嫁给邱君，邱君也愿
意娶淳子为妻，就在当年秋季，正是大川家庭院果实累累之际，大川决定择良辰吉日，
依照日本人的婚俗，淳子与邱君举行了正式婚礼。至此，邱国良就改姓邱为大川，真正
成了大川家传宗接代的后人了。
刚进入异国家庭，由于文化、世俗和习惯不同，开始在生活中有些不合拍不融合，
但日子已长，人也就入乡随俗了，大川家小院增添了不少欢乐和生气。然而时日不长，
不料，在转过年的初夏，会社本部为了拓展海外业务，突然决定派大川赴伪满洲国任常
驻代表，此举对老职员而言，驻外本是一个晋升的良机，但老大川听此却实不情愿，他
对女婿赴伪满洲国心怀隐忧，可是公务又难违无奈，最终不得不同意女婿偕女儿淳子按
期起程，来到伪满洲国本地。
初始，业务开拓上，尚一切顺利，但万未料到，到小城不足一年，便遇香云来小城
投亲认夫。大川话如流水，但讲到此，不知缘何，突然话语停顿。且垂头欲言又止，表
情沉重，若有所思，屋内空气顿时紧张而死寂。此时，警察署书记官，一字不漏地笔录
下了大川的大段自白，署长听罢，惊喜万分，未想到主审日本人的疑案，就如此轻而易
举地得以破解，而且听大川所陈述的过程，入情入理，始末颇有逻辑，供词完全可信。
此刻，大川也长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宛如久沉澱在心底的积思，今日终于得一吐为
快，从良心上彼此解脱了。大川用很缓慢且郑重地语气说：时至今日，事已如此，木已
成舟了，历史不能倒转了，为了向柳香云赔情，诚愿以经济赔偿来了断与香云的婚案，
并愿请警察署从中斡旋裁决。至此，问案宣告结束。
两天后，警察署几经双方磋商，最后裁决：由大川（即邱国良）赔偿香云一笔巨款
，另赠香云若干件贵重首饰和衣料，在法律文书上双方签字划押，以此而了断了邱国良
与柳香云的姻缘。
案后，一天的清早，日尚未出，塞外小城已见初霜，小城的街道似铺洒了一层薄纸
，香云兄妹从车市僱了一辆马车，直奔同乡赵顺住处去辞行。本来故人在他乡相别，理
应有说不完的寄语，捎不够的家音，但是香云兄妹来小城的此行此果，故人相见，此刻
实找不出更相宜地话相对，因此，其兄只是高举拱手，连道保重，而其妹也只能垂首不
语，以泪示别。时间匆匆，尴尬重重，车轮缓缓地好像无任何留恋地向前滚动，送行人
追望着马车的背影，由近渐远；而坐在车上的人，也不知是喜是忧，时而茫然，时而木
然，就这样默默地、悄悄地远离了小城。
而大川奉日本之命，革职返国另任，不知何日，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小城消逝了。
这桩新闻，当时传遍了小城城南的街头巷尾，尤其是商人之家，更是妇孺皆知。
7 考题风波
康德十一年的冬末，我以第5名考入县男子国民高等学校，该校是全县地区唯一的
最高学府，学生仅约300人。该校对考生条件要求很严格，除要求学生学科成绩优良外
，更要求学生必须健康和健全，尤其是对男学生。
考试是对号密卷，一人一桌，由满洲和日本老师两人监考，中途不得离座，考卷收
清后，马上装入日本绿邮袋铅封。
体格检查更严，学科考试后，专门有一天的时间检查身体，从四肢、五官、内脏到
皮肤，都要逐项检查，凡是内外x腿和大八字脚，都要被淘汰，就连我的右小臂内侧有
一块很平滑的伤痕，都被记录在案。
学科考试和体格检查合格者，在决定是否录取前，还需通过八百米公路长跑，在一
条有坡度的冰雪路上，在规定的时间内必须跑完。因正值隆冬，天气严寒，棉裤棉袄加
棉鞋，本来行动就很笨重，再加心情很紧张，惟恐落后，因此一路甩落的鞋袜片片，看
起来好不狼狈，待跑入校门内的截止线时，后尾总有几人仍在挣扎前进，这几个人就意
味着将被淘汰。赛跑项目也做总考评科目的最后一项。 |
i*****y
发帖数: 3449 | 11 不过几天即正式开榜，按总成绩排列名次，榜是大红纸黑毛笔大字，分正榜和备考，正
榜70名，即正式依考试成绩录取的学生，而备考是未经考试合格，依靠金钱或权势入校
的，一般都是限10名以内，每年共80名，两个班。录取比率一般都是3比1或4比1。备考
中的10名学生，是公开录取的，并不隐瞒和秘密。而且照样公开登榜，只是在榜尾另起
几行，名字的字体小于正榜，但其中的含义，人人皆知。当然，备考入校的学生，非常
受同学的歧视甚至在吵架时或背后议论时，无忌地大口辱骂这些学生，如你是洋刀挎进
来的，他是大马驮进来的，那一个是珍珠滚进来的等，有时动起手来同学们更是围观群
讽，老师有时即使遇见也不管，似乎承认这是合理的。
且说有趣是在入学考试中，出人意料地曾发生了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甚至引起了
一场政治风波。
考试科目共五门，数学、语文、日语、地理和时事，时事本是一门辅课，但却出了
一大问题。时事试题中有一道人名问答题，问“武部六藏”是谁。武部是当时日本一位
有名的大臣。
在近300名的考生中，其中有一个考生就答了“武部六脏的是心肝肺胃肾”。这一
题之错答，不仅使其它科目的成绩满盘皆输，而且从根本上就撤消了他的考生资格。不
仅如此，更大的不幸是由此而招至一场飞来的横祸，当局的日本人很气愤，认定这个考
生是故意侮辱大日本的形象，是典型的思想犯。判考卷的老师发现此卷后，报案马上下
令逮捕这名考生。
这个考生名叫林子兴，家住农村的一个偏僻的山区，年龄比城里的学生大几岁，家
里虽是当地的地主老财，但几辈却只有这么一个状元考生，从祖辈都目不识一丁。
这场无名的滑稽官司，将林家压的喘不过气来，从老家山村将林子兴的父亲用大车
绑送到城里警察署，审问他家的亲戚都是从事何职业，是谁指使他儿子通过文字来侮辱
大日本形象的。实际他家周围的人都是世代的老农民都不识字，几辈子就出了这么一个
进城留洋的学生，而且这个学生进城刚三个年头，从国民优级学校毕业后，即参加这一
年的国民高等学校考试，应该说他的知识面很窄，他万未想到明明文字写的是武部六脏
，而不是五脏六腑，却是一个人名，而且还是一位大日本的名大臣。
虽是冤案，但何处诉，最后只好以一匹好马和一笔大钱作为赎金，保释儿子林子兴
平安回家，这场闹剧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案子虽了结了，但这啼笑喈非的事，却造的满城风雨，长期间流传甚广。
经过两年制的国民优级学校教育，学生们的思想有所变化，从小学校学日本话，孩
子们又开始学日本风，整日热衷于效仿日本人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模样。
8 国民高等学校的开学典礼
自考入国民高等学校后，人的年龄长了，文化程度高了，见识也广多了，开始逐渐
懂得了什么是国家和国民，什么是社会和时局等很肤浅的含义。虽然所知甚少，但此间
的人和思想毕竟和现实社会相接触了，因为国民高等学校在一个小县城里，确具有一些
社会影响，因此，感到自已真正是融到社会之中了。
国民高等学校是全县的最高学府，每个县有两座，一座是男子国民高等学校，一座
是女子国民高等学校，根据地区的环境和需要，有工科国民高等学校，商科国民高等学
校，农科国民高等学校等。从这个学校毕业后，就可掌握一门专门技术从事社会工作，
当然也可继续考大学。
我们县是农科国民高等学校，除数学、语文、日语外，还有农科、畜产和园艺。全
校学生分8个班共300多人，12名教师，教师都是大学本科毕业，教师中有4名日本人，8
名伪满洲国人。4名日本人中，两名是日语老师，一名是体育兼教官，另一名是副校长。
开学的第一天，就给新生们一个下马威，昨天本来还是个孩子，而今天就以成年人
相待。在开学典礼上，充满着浓厚的时代意识和官场的行为，首先在学校大门口有一位
日本老师和两名高年级学生，以立正的姿势站在两旁，凡是每个新生入门，都必须在日
本老师的指导下，向学校所供奉日本天照大神的方向行最敬礼，并告诫学生每天入校和
离校时，都必须照例行事，这是校规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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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12 进校后列队进入典礼会场，按年级高低依次整队排列，首先朝日本天皇陛下躬身遥拜，
向伪满洲国皇帝陛下躬身遥拜，然后举行升日本国旗和伪满洲国旗仪式。日本国旗是日
丸旗，伪满洲国旗是红兰白黑满地黄，两名升旗手都是军事化动作，全部规则非常娴熟
。主持会场的程序口令当然都是日文，升日本国旗时当然也是高唱日本国歌。
升旗毕，校长着装手戴洁白的手套将皇帝陛下的诏书，从校长室两手过顶捧持缓步
走入会场，校长两旁伴有两名高年级学生作护卫，直将校长送上讲台，校长将用黄绸子
包着的一卷诏书取出，小心翼翼地展开，用非常庄重地声音高声朗读，开头是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陛下诏曰等等，其内容深奥难解，有的半知半解，但都必须挺胸昂首
，以完全立正的姿势，洗耳聆听，会场保持一片肃静，大气都不敢喘，要求人们从表面
行动上和心灵中，都必须毕恭毕敬，专注致志，目不转睛。宣诏毕，照例由校长和护卫
按原程序，将诏书护送回供俸的原处。
这时由日本副校长上台，高声领读伪满洲国国民训，开头是：国民训！我是伪满洲
国的国民，为皇帝陛下尽忠等等。国民训宣读毕，教务主任接着宣布校规，内容也是若
干条，但给人集中的突出感觉，不外乎就是军事化，阶级服从和尚武精神。
最后由高年级生代表和新生代表讲话，由校长作总结训话，至此，大会才算进入尾
声，宣布散会。整整足有两个多小时紧凑的节目，人们不仅在心里紧绷着一根弦，而且
在形体上也一直紧绷着一根弦，因为所有会议程序都是非常庄重而神圣的，人们不敢有
半点偷懒和疏忽，所以当解散时，人们的四肢已经麻木不仁了。新生回教室排座位，学
习校规，背诵国民训，一天很快过去。
晚上放学前，仍按开学典礼时的队形排列举行晚会，首先由高年级学生主持晚会降
国旗仪式，由值班学生，按军事化仪式，将日本国旗和伪满洲国旗在国歌声中缓缓降下
，全校的教职员工均在场参加仪式，各年级的级任老师站在班级的队伍前头，校长有事
则登台训话，无事则下令散会。
从此，实际每天的例行公事就是这些程序，仅是比开学典礼简化些。即每天入校进
门后，首先向供奉天照大神的方向行最敬礼。举行朝会时，全体教职员工按固定队形，
面向日本天皇陛下方向行最敬礼，面向伪满洲国皇帝陛下行最敬礼。然后进行升旗仪式
，由高年级学生轮流值班升日本国旗和伪满洲国旗，校长有事则登台训话，或学校发布
通知，无事则散会。晚上举行晚会时，仍按朝会队形，首先向天皇陛下和皇帝陛下进行
遥拜，行最敬礼，然后进行降旗仪式，最后校长有事则训话，无事则散会。但离校出校
门时，还要向天照大神行最敬礼，而后方可回身出门。这一套程序，日复一日，年复一
年，不能变不能断不能错，而且要求认真，庄重而神圣。
9 单国成被打
仅仅两天的新生生活，同学们就已经疲于奔命，筋疲力竭了。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
，就这样无情地被紧紧地捆绑在时代的车轮上，使你想跟着车轮转也得转，不想跟着车
轮转也得跟着转，毫无宽容或迁就的余地。且不说什么社会的熏染和思想的通化，仅以
学校的校规而言，就足以将学生的手脚禁锢地筋骨难伸，同一圈金箍咒，随时都可以任
意地念。
仅说校规中一条，即阶级服从这一条。条文规定学生无条件地服从师长的训教，低
年级学生无条件地服从高年级学生的管教，即所谓下级生服从上级生，这一条既狠毒又
残酷，因人为地将野蛮合法化，使学生人人自畏，促使同学之间相互殴斗和相互伤害，
实际所谓管教就是以尚武精神治人，即所谓武士道的方式强制体罚。管教中包括在校外
下级生该向上级生敬礼，走路进行中必须停步立正敬礼，仅这一规定不知有多少人被体
罚或被殴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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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3449 | 13 北方正值冬尾雪融的时节，一天下午我们班正在上自习课，忽听教室门外一声喊叫，单
国成出来！安静地教室顿时一震，大家交头接耳，随后又渐渐安静。单国成出来！又是
一声高叫。
单国成很疑惑地从座位站起，缓步走出教室门，同时有几个同学跟随而出看个究竟
，只见有两个高年级学生，气势凶凶地插腿而立，其中一个不容分说，两步走到单国成
面前，上去就是两个嘴巴，左右开弓，这是日本人打人的惯例。
单国成本能地向他反问，你为何打人？
打人的人很傲慢地说：我就是要打你！保持立正姿势！
接着另一个人高声叫：你昨天在马路中为何见我们不敬礼？
单国成委屈地说：“我没有看见你们，因为满街是泥，我只顾低头走路。”
你还狡辩！不认错，后一个人又是一扫堂腿，将单国成踢倒。
单国成一边哭一边爬起，然后立正站好，仍保持尚武的立正姿势站好。
最后一个人说：回去吧！以后注意！
单国成气愤之极，低着头非常痛苦而羞耻的神色，匆匆地疾步走进教室，坐在自已
坐位上破口大骂，愤愤不已。
同学们围绕过来同情地问：你们在何处相遇的？你为何没给他们敬礼？
单国成不平地说：在一个杂货铺门前，地上很泥泞，我低头看路，过去后，才见他
们俩人擦肩而过。我没有看见他俩可是他俩早已看清我的名签。
因为国民高等学校是统一的校服都是黄色制服，高式的圆顶带沿帽，上衣钮扣和帽
徽都是铸有高等，在左胸前嵌缝着一幅长10宽4厘米的名签，名签是在白布上印上统一
格式的红戳，在内标明年级、班号和姓名，用墨笔在内填上年级、班号和姓名，姓名的
字形最长，所以只要对面相遇，名签上的标记清晰可见。
其实学生配戴名签本来是一种荣耀，表明自已是高等学府的学生，但往往却给低年
级学生带来无端的灾难，然而又不敢不带，因不带名签罪过更大，说明你有意逃避监督。
单国成被上级生教训之事，单国成被人痛打的情景，同学们耳闻目睹，历历在目，
心内既恐惧又十分不平，心想放学回家后一定深居简出，上街时要学会猫头鹰的眼睛，
必须几个方向转，否则就要被打，且无处评理。可见一年级学生是最可怜最弱小，被打
的机会最多。
一般互相欧打的规律是这样：二年级生打一年级生的次数很少，因二年级生刚从一
年级过来，深知一年级生受欺的痛苦，他们有亲自身受。当然也有个别的二年级生，出
于反弹地心理，我过去无权打人，而今天有权了，不能有权不用，过去我被打了，今天
也要过过打人的瘾，但三年级生打二年级生的次数也不多，可能是因已同学一年了，总
有一面之见的情感，能留面子且留面子，而三年级生打人次数最多的对象却是一年级生
，因自己认为是高年级以老大自居，且互不相识，容易沉脸不认人。而四年级学生虽是
本校最高年级，但却基本上不打人，除非迫不得已，原因是年长有理智，深知打了几年
的人，既伤人又不利己，且很快即将进社会或离校升大学，还是多交朋友为好，实际这
样，老大哥反受同学们的最大尊重。校规中的阶级服从，从字面上来看似乎非常之抽象
，但付诸于实际行动中，却是那样地具体，甚至具体到学生活动的时刻之中，所以这种
制度时间一长，本不习惯的行为就逐渐习惯了，不合理的事情就慢慢地合理了，甚至觉
得完全是合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