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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527 | 1 小时候家里很穷，赤贫那种。那时候我才五岁，妈妈怀着妹妹，住在北京一间六七平方
的房子里，开门一张桌子，进屋就得上床。后来一家四口人住在北京四合院一个类似于
储物室的六七平方的屋子里，房东是个老爷爷，以前开过小卖部，一间最大的房间用来
存那些零食什么的。最开心的时候是老爷爷给我们一群孩子发零食，虽然我记得那些已
经过期了很久很久。
父亲去廊坊打工，妈妈刚生完妹妹不久就要去发传单，晚上才能回来。在那里我读的是
一间私立小学，依稀记得学校教室是仿佛是那种集装箱改造的，房顶是铁皮。记忆中，
五岁上完学前班老师觉得我可以直接上一年级。校长也看在我家里困难没有追着要学费
，只记得在拿课本的时候问妈妈什么时候可以交上上学期的书本费。那时候正赶上电视
剧里“降龙十八掌”流行，说实话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我学习好也可能跟没有任何娱
乐有关（误）。教室的门锈住了，一帮男孩子喊着降龙十八掌从里面往外一股脑地推，
我从后门绕出去正好走到前门的时候，门一下子就开了，门鼻戳进了我额头正中偏差一
点点的地方。一点也不疼，只觉得自己流了满脸的血。老师拿来创可贴贴了好几个都被
血浸透了，后来带着我去了一个私人的小诊所。我还记得医生说那边处理不了，要去医
院缝针，但最后就简单在我额头上贴了一个白色的纱布，包着一些小颗粒，我现在也不
知道是什么，还记得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老师自行车后座上簇簇眉，小颗粒就簌簌地滚了
下来，我玩的不亦乐乎。中午放学我开开心心地回家，妈妈看到了之后着急的不得了，
才带我回学校，校长用校车又把我拉到了正规的医院，好像是一厘米长，两毫米深？？
不记得了，缝了两针，现在还有疤。哦对了，在此之前我们搬了一次家，离学校有点远
，妈妈怀着妹妹，爸爸好像还在外面打工？？忘记了，我自己一个人一大早走出门去上
学，中途不认得路，最后想想还是自己走回家了。过了一段时间，学校的同学带着老师
还有同学们来找我，问我为什么没有去上学。这一段我真的记不清楚了，那时候才五岁
，后来有人来找我也不记得是不是记忆是正确的。说回学校。有一天放学，朋友跟我说
走学校后山回家我就去了，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后山有一个需要跨过的粪坑，他们一
个个轻松过去了，我也亦步亦趋迈出了腿。后来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怎么掉下去
，不记得怎么被捞出来，只记得身上挂着臭烘烘的排泄物，在路上边走边哭。其实关键
是，回家之后妈妈把我洗了一遍，又把沾满了粪的衣服洗了。因为我没多余的衣服了。
其他事情记不太清楚了，上二年级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中午回家，发现家里所有东西都打
包好了，妈妈带着我就上了车，去到了火车站。好像还欠着学校的学费吧，现在想想，
朋友，同学，哪个人都没曾告别，我就离开了北京，回到了老家。全家四口挤在爷爷十
二平方的老房子里，房子是石头砌的，房顶还是芦苇插的。我的户口开始是落在妈妈那
边，所以在这边上学还要交借读费。刚回来耽误了一年，没有上学。记得趴在爷爷家的
窗口看着下面来来回回上下学的小朋友们，觉得很羡慕。后来上了学，因为家里没钱经
常拖欠学费，应该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学期都快结束了。上着一节数学课，班主任忽
然进来把我从座位上叫到教室前面，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质问我什么时候交钱。数学老师
看不下去，以为是当时另外一个要交十块的活动我没交，说给我交上。后来听班主任说
是我二百块学没有交，尴尬笑笑作罢。然后班主任直接把我赶出了教室，在走廊上拿着
我的作业扔在地上说，你再不交学费就别上了。我哭着回了家，问妈妈家里有没有二百
块钱。后来不记得怎么交上了，只是那个场景足以我记一辈子。还有那个时候的二百块
钱真的非常值钱，那时候十块钱的菜都可以拎到爸爸双手沉痛。不过我们数学老师还是
很好的。我成绩非常好，但是老师经常让我留下来补习，他会给留下来补习的学生买包
子，把我留下是想让我也能吃一口。那时候没有钱，也没有铅笔，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
给了我一大把铅笔，记得清清楚楚。后来老房子要拆迁，因为家里拿着的还是以前的地
契房契，在之前换房产证的时候没有去换。于是在拆迁的时候不给享受国家的补贴，如
果没有补贴的话，就意味着，再分配的房子我们也无力补足差价，意味着我们一家要无
家可归。那时候有几天一放了学爸爸就带着我去信访局上访。身边的房子都在施工，我
们家孤零零一间小草房，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几乎要倒下。每次睡觉的时候妈妈都会把桌
子挡在我们头上，害怕哪天房子真的塌了。哦，这个时候我已经上初中了。有一天下午
上着学，爸爸来接我，说家里被强拆了。我们没有地方住，爸爸带着我们去了信访局上
访，天很晚了，当天值班的那个人真的特别好，给了我们二百块钱，还特意带着我去外
面吃了一碗牛肉面。那是我在吃了半个月没有油的面之后吃的最好吃的东西。在那之前
，我们家里已经半个月没有油水了，靠着妈妈从农村老家带回来的一袋子面粉，变着花
地吃面饼，面条，面疙瘩。
我还记得家里的盘子里放着一枚锈掉了的五毛钱，我成天盯着它，爸爸妈妈也盯着它，
谁都不敢花。谁都不知道，我初中的时候爸爸其实带着我在街边乞讨过，摊开一张纸，
写着字，我无措地坐在旁边，一上午，好心人给我了十二块钱。那天家里吃到了菜。后
来妹妹长大了点，妈妈也出去打工了，在厨房做打杂，一个月就挣四百块钱，天不亮就
走了，九点多钟才回来。爸爸在家里带我们。其实为什么家里这么赤贫，不是爸爸没有
能力赚钱，而是爸爸特别，喜欢买彩票，不管赚来的钱还是借来的钱，统统都买了彩票
。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厉害，经理厂长都当过，很挥霍。爸爸妈妈也经常因为这个吵架，
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现在都挺好的。在我初三的时候，爸爸找了一份看门的工作，后
来因为他会电器维修，成了单位里的电工，开始赚钱了。那时候妈妈也学成了面点。很
久以前爸爸说被集资骗走的钱要回来了，家里也能吃到肉了。可是就在中考前三天，忽
然有人打电话给妈妈说拿钱去赎爸爸。原来集资的钱并没有要回来，爸爸拿着房子在外
面借了高利贷。好像是两万块吧。妈妈给娘家人打电话，所有人都在推脱自己手头紧，
没有钱。给爸爸姐妹打了一圈电话，不是说在外地，就是说自己也没钱。妈妈坐在小区
的草坪上哭，我在旁边跟着哭。最后，一个姑姑好不容易拿出来了三千块钱，还要妈妈
写欠条赶紧还钱。后来我不知道钱怎么凑出来的。三天后我去中考。考上了我们省最好
的高中。忽然想起来，因为小的时候家里没好吃的，爸爸妈妈经常带着我和妹妹去亲戚
家串门，以求能让我吃点好吃的长身体。虽然很被人看不起，但还是厚着脸皮去探亲。
穷，真的是没有尊严的。那件事情之后，爸爸正经的工作，按时往家里拿钱，妈妈工作
也稳定，能力上去了也没有以前特别辛苦。还记得为了省澡堂子钱，妈妈在人都下班了
之后，骑着车带着我和妹妹去单位洗澡。平静到高二上学期。爸爸忽然中风了。那天一
大早起来，发现爸爸躺在地上流着口水不知道在说什么。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赶紧打电
话给妈妈。妈妈赶回家把爸爸送到医院。爸爸那时候谁都不认识了，神志不清楚。爸爸
没了工作，妈妈为了照顾爸爸也没了工作。我还记得那个寒假我从家里带着饭去医院，
晚上再从医院回来。其实生活的艰难，不只是这些物质上的东西。那时候我不知道，现
在回头看看，原来我的性格那么不堪理喻。上了高中，随便看着身边同学家里都是很富
足的样子，加上初中不好，虽然是初中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但是在高中也毫无优势。
现在只记得那时候自己特别的骄傲，觉得自己一定能比同学聪明厉害，但在回家之后又
特别沉迷小说，回到家了之后就会看到凌晨三四点。或许那时候自己一直在逃避现实。
不肯努力学习，又觉得只要我努力了你们谁都比不上我。喜欢了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
但是那时候性格特别别扭，占有欲强，得失感特别严重，不肯表达，还总是在猜测他喜
不喜欢自己。不敢先说出来，总害怕那样最终会失去，气恼他怎么不喜欢自己，单方面
赌气，对他脾气也差到了极点。可是他一直都很暖。很感谢他。高考自己考砸了，整个
人特别容易崩溃，听到任何关于成绩的事情都会忍不住大哭一场。他考得很好，去了C9
，在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正是一本录取结果的最后一天，意识到自己一本全都滑
档了，有一种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认识的人的感觉，当着他的面赌气着说，我要把你们
联系方式都删了，一个人消失。总以为他会宠着我，会看到我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可
是没想到他在半个月后和一个与他去了一个城市的妹子在一起了。那个时候自己特别恨
。不过现在回头看，那时候的性格说实话，是被那么多年的贫穷打磨地尖利，明明那么
想要，却一直想着对方先走过来。现在大四，本来在读书，打算在上海发展。上个月妈
妈煤气中毒住院，检查出了三处肿瘤，有一处开到钱还差点以为是恶性的，还好最后是
良性的。做了两台手术医生怕妈妈身体吃不消，不让坐最后一台。才出院没多久，妈妈
又张罗着出去工作了。没有办法，不工作就没有钱，不工作就没有饭吃。现在回到家，
在家兼职写写英语的翻译，同时学习找找工作。妹妹也上高中了，也是我那所高中，可
惜初中底子差，上高中之后跟不上，有一点想要放弃。我在家也算个家教了。其实别人
不说我生活好难啊的时候自己也没觉得，家里生活没有起色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最有多苦
。贫穷其实限制了很多，思维，眼界，选择。以前总想天高水阔，现在只求事事平安。
希望每一天都是更好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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