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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甘肃夹边沟劳动改造的共有三千多右派,大饥荒饿死了两千多名,生还者不足六、七百。杨显惠《夹边沟纪事》、赵旭《夹边沟惨案访谈录》、和凤鸣女士《经历我的1957》等等都讲述了那惨绝人寰的一页。作家依娃的《每日微博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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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边沟话题: 右派话题: 杨显惠话题: 饥荒话题: 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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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万分惭愧,我听到“夹边沟”这个名字,竟然迟至2005年,还多亏天津作家杨显惠
的来访。
那年,杨显惠夫妇应墨尔本华文作协的邀请访问了澳大利亚。4月26日,在墨尔本作家
王晓雨的陪同下,他们到达悉尼。是晚,悉尼作家在Ashfield的京华酒楼举行了一个欢
迎宴会。
在这之前几天,悉尼女作家刘海鸥按照王晓雨的吩咐,给我寄来一本《告别夹边沟》,
看时非常震撼。现在见到作者,自然敬佩之至。杨显惠虽然也近六十岁了,但还是过分
显得苍老,额上刻着深深的纹路,似乎无时无刻在诉述着未完未了的悲愤与忧伤,以致
在座的一位年轻女作家以为他也是右派,怜爱地劝他宽心些,要从“夹边沟”走出来。
1946年出生的杨显惠以他的年龄幸好赶不上反右的年代。他只能当个上山下乡的知青。
1965年,只有十九岁的他,刚刚高中毕业,离开兰州,奔赴千里之外的甘肃省生产建设
兵团,到一个小宛农场全天候地开荒修渠、引水灌溉。农场除了很多和他一样的青年学
生之外,还有一些从别处转移过来的右派。他们在解除劳动教养之后,不准回家,安置
在农场里继续劳动。就是在这里,和他们的闲谈中,杨显惠第一次听到了“夹边沟”这
三个字。
此后多少年来,夹边沟对于杨显惠,如同一场梦魇,挥之不去。
从1997年开始,年过半百的杨显惠重返河西走廊,寻访四十年前落难于夹边沟的右派群
体。他尝试过从查阅官方档案入手,但是没有人理睬他。他只能“贴着地面行走”,在
陇东的黄土高原中穿行,在河西的戈壁荒滩中寻找,整整三年,他竟然寻访到了一百多
位当事人。在哭泣和泪水中,昔日的右派如今的老人们沉浸在那段不堪的年月之中,向
他追述一个个受尽折磨死里逃生的故事。每当此时,杨显惠也屡屡无法自持,只能请求
老人暂时停下来,让他走到院子里,擦一擦眼泪。
1999年,杨显惠开始写作“告别夹边沟”系列。2000年开始,系列在《上海文学》和《
小说界》上连载,引起全国轰动,〈上海女人〉和〈逃亡〉获中国小说学会2003年首届
学会奖短篇小说奖(全国读者投票评选)。系列结集时,全国多家出版社竞相争夺出版
。后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2年5月出版的名为《夹边沟纪事》,上海文艺出版社2003
年8月出版的名为《告别夹边沟》(两者稍为有些不同)。
结果成就一部空前震撼的作品!
一位死难者的儿子,偶然读到了以自己的父亲为原型的篇章,他一下子哭倒在地,把《
上海文学》供在桌上,长跪着,一页一页地读,一次次地哭。他对朋友说,父亲去世时
他还小,只知道父亲死在夹边沟,但不知道父亲是死得这样惨。
在甘肃临洮,有一位八十二岁的夹边沟幸存者裴天宇老人。老人说,他在甘肃师大当教
授的学生寄来了四册《上海文学》,他用了半个月时间才读完那四篇文章。他说,每一
次拿起来读不上十分钟,就老泪纵横,无法继续……
上海著名学者朱学勤把《夹边沟纪事》看为他“精神年轮”里的三本书中的一本。他说
,有朋友称此书是中国的《古拉格群岛》,他以为还不够。《古拉格群岛》仅仅描述知
识分子在集中营里被虐待,却还没有触及饥荒中知识分子相互蚕食之惨烈。那是真正的
吃人!中国知识分子所经历的苦难,远远超过苏俄。
中国小说学会常务副会长、文学批评家雷达为《告别夹边沟》作序,标题是〈阴霾里的
一道闪电〉。他高度赞扬杨显惠的贡献,认为书中表现的历史悲剧的精神本质和沉重教
训发人深省。

夹边沟在甘肃河西走廊重镇酒泉三十里外,地处祁连山下,荒漠戈壁之中。1957年4月
,成立于1954年3月的夹边沟农场改变为劳教农场(行政名称是“甘肃省第八劳改管教
支队”),开始收容甘肃省的机关、企业和学校揪出来的“极右分子”、出身剥削阶级
家庭或者曾有过其他错误的“右派分子”,还有一部分大鸣大放期间有右派言论的“历
史反革命”,以及工人民众中因右派言论而获罪的“坏分子”。
夹边沟风大沙多,有限的农田“严重盐碱化”,“主要植物为芦草”,“几乎无降水”
,这些长年的生态记录一目了然。事实上,这个小型农场自开办时起就只能接收四五百
名劳改人员,因为它只能养活这么多人。但1957年甘肃当局却将两三千名右派源源不断
地押送至此,没有人想及以后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
只是三年半的时间!前一年半是右派们的劳累史,后两年,也就是1959年初到1960年底
,则完全是三千右派的饥饿史。在饥荒中,吃尽了荒漠上能吃的和不能吃的所有东西,
最后超过一千五百人成了饿殍!
根据幸存右派的回忆和杨显惠的调查,1960年春播的时候,有一半的人已经累垮了,下
不了地,只能在房门口晒太阳,躺着。死亡开始了。每天有一两个两三个人从卫生所的
病房里被抬出去。就在这年冬天,被堂哥傅作义写信从美国劝回国内的水利专家傅作恭
,在场部的猪圈边找猪食吃时,倒下了,大雪盖住了他的身体,几天后才被人发现。生
前他曾经给哥哥傅作义写信求救,据说傅作义无法相信弟弟信中的描述而没有邮寄钱物。
在死神面前,右派们开始了本能的挣扎求生。夹边沟生存条件极为惨烈,右派们的自救
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惊诧莫名。
在每天吃过了食堂供应的树叶和菜叶子煮成的糊糊汤后,他们蜷缩在没有一点热气的窑
洞和地窝子里,尽可能地减少热量散失,等待一下顿的糊糊汤。
如果有了一点力气,就到草滩上挖野菜、捋草籽,煮着吃下。体质稍好的,到草滩上挖
鼠穴,抢夺地鼠过冬的口粮;看到晰蜴,抓来烧着吃或者煮了吃,有人因此中毒而亡。
到了寒冬腊月,野菜无迹可寻,右派们只能煮干树叶和草籽果腹。草籽吃了胀肚,树叶
吃了也便秘,无奈之下,只好趴在洞外的太阳地上,撅着屁股,相互配合掏粪蛋。
俞兆远,原是兰州市西固区工商局的一位科长。在吃遍树叶野菜草根草籽之后,他开始
吃荒漠上的兽骨。杨显惠在书中写了这样一个场景:
……骨头经风吹吹雨淋变得光溜溜白花花的,同室的人都说那东西没法吃也没营养,但
他说,没啥营养是对的,可它总归没有毒性吧,毒不死人吧!这就行!他研究怎么吃骨
头,总也想不出好办法,便放在火上烤着看看。谁知这一烤竟然出现了奇迹:白生生的
骨头棒子被烤黄了,表面爆起了一层小泡泡。他用瓦片把泡泡刮下来,拿舌头舔一舔刮
下的粉末,无异味,尚有淡淡的咸味。于是,他把几根骨头棒子都烤了,把泡泡刮在床
单上集中起来,居然凑了一捧之多。他像是吃炒面一样把它放进嘴里嚼,咽进肚子。后
来,他们全窑洞的人都去山谷和草滩上搜集兽骨……
1960年9月,夹边沟农场除了三四百名老弱病残之外,悉数迁往高台县的明水农场。这
里的条件比夹边沟更为恶劣。右派们开始大面积出现浮肿。一位存活的右派回忆道:
他们在死前要浮肿,浮肿消下去隔上几天再肿起来,生命就要结束了。这时候的人脸肿
得像大南瓜,上眼泡和下眼泡肿得如同兰州人冬天吃的软儿梨,里边包着一包水。眼睛
睁不大,就像用刀片划了一道口子那么细的缝隙。他们走路时仰着脸,因为眼睛的视线
窄得看不清路了,把头抬高一点才能看远。他们摇晃着身体走路,每迈一步需要停顿几
秒钟用以积蓄力量保持平衡,再把另一只脚迈出去。他们的嘴肿得往两边咧着,就像是
咧着嘴笑。他们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嗓音变了,说话时发出尖尖的如同小狗叫的声音,
嗷嗷嗷的。
由于右派死亡太多,而且渐渐地连掩埋死者的右派都很难找到了,他们都再也没有足够
的力气了,因此,对死者的掩埋越来越草率,大都是用肮脏的破被子裹一裹,拉到附近
的沙包里,简单地用沙子盖一下了事。当时的右派们形象地称之为“钻沙包”。1960年
的冬天,在明水的夹边沟右派们进入了生命的绝境,最为骇人听闻的一幕出现了:活人
吃死人。“钻沙包”的死者都是饿死的,身上皮包骨头,于是,他们的胸腔经常被划开
,内脏被取出……
这些“钻沙包”的死者都有亲人啊。古时唐诗有此凄美的名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
是深闺梦里人”,其悲情非常动人,但现在这些死去的右派甚至不敢企望得此“享受”
!首先,“无定河边骨”生前不管怎样说也是为国捐躯的战士;而自己却已沦为“不齿
于人类的狗屎堆”,是“人民”的敌人(右派分子的全称是“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
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还有,自己会是千里之外的“深闺梦里人
”吗?真不敢有太多的想象。君不闻,“一张大被不可能盖上两个阶级”,许多亲人在
高压之下大义灭亲划清界限还唯恐来之不及。不过也有例外。杨显惠书中有一位不懂政
治不理会政治的上海女人,从遥远的上海赶到夹边沟时,活着的丈夫已经消失了。泪水
已干的这位女人非常坚强,抱着对丈夫的一腔忠贞,终于找到连屁股上一点点肉都已不
知被谁吃去、干巴得如同剥去了树皮的树干似的丈夫的躯体。这位女人还是“幸运”的
,她毕竟将她丈夫的遗骨带回了上海;这位右派丈夫也是“幸运”的,他毕竟圆了生前
的唯一的心愿……

自从杨显惠的夹边沟系列问世以来,人们对那个几被历史风尘淹没的惨剧投入了莫大的
关注。近年来,有关“夹边沟事件”又撰写了或出版了几部书。如赵旭的《风雪夹边沟
》(作家出版社,2002年12月)、钟政的《血泪惊魂夹边沟》(待出版)、邢同义的《
恍若隔世·回眸夹边沟》(蘭州大學出版社,2004年10月)、白天(和凤鸣)的《经历
:我的一九五七》(敦煌文艺出版社,2006年2月),等等。这些作品,有些更紧贴史
实,更具史料价值。如《恍若隔世·回眸夹边沟》,是作者历时数载走访了当时夹边沟
等农场劳教右派中的健在者,查阅了有关的历史档案,掌握了大量翔实可靠的第一手资
料,又用了一年半写成的心血之作。有些就是作者本人的亲身经历。如和凤鸣的《经历
:我的一九五七》。作者及其丈夫王景超在1957年反右中双双被划为右派分子(王景超
并被定为极右分子),一下坠入黑暗的深渊,成为阶级敌人,都被发配到农场劳动改造
。在紧接着到来的1960年大饥荒中,作者总算死里逃生,但她的丈夫却活活饿死在夹边
沟劳教农场里。又如写《血泪惊魂夹边沟》的钟政,是夹边沟的幸存者。他原名提中正
,因为和蒋中正重名犯忌而改,打成右派前是甘肃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记者,今年
年近八十了,但血泪惊魂,尚历历在目。
去年6月28日,上海作协为《恍若隔世·回眸夹边沟》开了一个研讨会,由上海市作协
副主席、《上海文学》杂志社社长赵丽宏主持。赵丽宏指出,《恍若隔世·回眸夹边沟
》体现了一位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历史责任感和勇气。《上海文学》之所以从当年发表
杨显惠的夹边沟系列,到现在为远在甘肃的作家开这次研讨会,一直关注夹边沟那段惨
痛历史,目的也在于希望后人不要忘记不要忽略我们民族曾经有过的那段伤痛。
五十年过去了。现在的夹边沟是怎样的呢?
不久前到过的人说,当年右派们住过的房子,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拆得七七八八。一面
将要倾倒的泥砖墙土腥弥漫,向东开的门框犹存,不知何人何年涂在上面的蓝色油漆依
旧鲜艳。这就是死在这里的右派后代们所说的“哭墙”。“哭墙”后面,是一些杨树、
沙枣树和榆树,这是当年右派们的“劳动成果”,半个世纪过去了,树木已长大成林,
一派生机,而种植者的身影已经消失,虽然他们大都没有离开。
翻过土丘,面前是一面斜斜的戈壁,铁青色的黑色沙石静默着,几百年不移动一寸。那
面微微突起的沙丘就是“万人坑”,里面“扔”了好多人的尸体。土岭前,一绺一绺的
坟墓格外清晰,像是人侧睡的模样,一个挨着一个……
还有必要记住这些吗?
一个强大的声音说:不必了吧!
不远处,一岔路口,就有一面牌子,上面大书“夹边沟渡假村”。真是让人仰天长吁,
无话可说。一边是饥饿和死亡,一边是酒足饭饱,歌舞升平。历史和人,反复得耐人寻
味。目睹的人说,当年右派们住过的房舍现在不可以再拆了,连废墟都没有勇气面对和
保留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为什么不在这里建一座纪念馆,以警示后来者呢?竟然把夹
边沟开发建成了一个度假村,不能不让人感到十分惊讶,并且感到无比的荒谬和耻辱!
我知道,夹边沟这些惨烈的故事,与当下的时尚大相径庭。这是某种人不愿提起,也听
不进去的故事。然而,它们与今天的生活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精神联系了吗?社会政治和
文学艺术都不能忘记昨天,因为,关注昨天就是关注今天,关注历史就是关注自己。
夹边沟事件中有这么一个“细节”:在死亡边缘的右派们经常谈论的话题是,明天该轮
着谁了,张说轮着我了,李说轮着他了,王说一定是我。当死亡成为唯一的话题,当“
脊梁”似的精英一一折断,这个民族还能期望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其惨痛的教训
吗?
还有这么一个令人无限悲愤的“细节”:由于死亡人数实在太大了,1961年元旦开始,
幸存者分期分批给予遣返。但是,农场有一名医生被留了下来,在夹边沟继续工作了六
个月,任务是给死者“编写”病例。一直到1961年7月,全部死者病例才“编写”完成
—一千五百多名右派虽然事实上几乎全是饿死,但病例上全然不见“饥饿”二字。
就全国来说,夹边沟不过是一个小小点。三年大饥荒或所谓“三年自然灾害”中,以现
在比较公认的数字计,甘肃饿死了一百万人,安徽是四百万,全国饿死的人口大约是三
千几百万。这不是一堆冷冰冰的统计数字啊,每一个数位都是一条人命!每一个数字都
是一个控诉!不管其原因是“七分人祸三分天灾”,还是退一万步来说“七分天灾三分
人祸”!
1962年7月,刘少奇与毛泽东在中南海游泳池畔发生了那个著名的争论。一向对毛非常
恭顺的副主席,这次居然“有些动感情”地顶撞了,愤然作色回应:
饿死这么多人,历史要写上你我的,人相食,要上书的!
中国人敬畏历史。历史就在眼前流过,不会无动于衷。夹边沟事件,以及当时全国大大
小小的类似的事件,是中国当代史上一段切肤之痛。不单是个人之痛,家族之痛,人群
之痛,“而是整个中华民族之痛。不仅切肤,而且彻骨,而且剜心。”(《当代》刊登
杨显惠〈告别夹边沟〉的〈编后〉,2004年1月)
到过夹边沟一带的人带回当地一个传说:现在的高台县明水农场,在埋葬夹边沟右派的
地方,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总会有鬼魂说话的声音。聚集在一起的鬼魂们嘈嘈杂杂说个
不停。他们无法在人世间说的话,在另一个世界里可以自由地随便地交谈。躲在黑暗处
偷听的人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些什么。如果一旦有人咳嗽或说话发出了声音,倏忽间,聚
谈的鬼魂们便立即转移了,在远处的什么地方低低的嘈杂声又重新响起。人们言之确凿
。明水农场一位叫宗华的人就说,他自己就曾偷听过鬼魂们的谈话,虽听得不真切,但
确实听到了。原来,他们只要躲开活着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里言论完全自由,他们谈得
兴起,无止无休……
往事无法埋葬。往事不会灰飞烟灭。或迟或早,往事都会一个个从坟墓里爬出来。
后记:
本文写于2007年4月4日,发表于《澳洲新报.澳华新文苑》2007年4月14/15日总第267期
——“反右五十周年专辑”。拙文除参考、引用杨显惠的作品外,还有其他一些资料,
如李玉霄的〈杨显惠揭开夹边沟事件真相〉和杨献平的〈夹边沟:谁踩疼了亡灵的心脏
〉,笔者远在悉尼,深表感谢。
关于中国大陆上世纪六十年代大饥荒到底饿死了多少人?由于主要当事人已离世,原始
统计资料已销毁,难以得出完全准确的数字,中外人口专家们计算出来的数字有所差别
。据新华社高级记者、现任北京《炎黄春秋》杂志社副社长杨继绳于2008年5月由香港
天地图书有限公司出版的《墓碑》所述,死亡人数应不低于三千六百万人。这部约一百
万字的长篇调查报告,参照了各种资料,详细记述了这个大饥荒的史实。作者在前言中
说,书取名“墓碑”,一是为他那1959年饿死的父亲立墓碑;二是为三千六百万饿死的
中国人立墓碑;三是为造成大饥荒的制度立下一个墓碑;四是如果因写此书而遭至不测
,也算是为自己立个墓碑。
杨继绳曾采访了当年在公安部负责人口统计的王维志及其时担任粮食部副部长的周伯萍
先生。周伯萍老人对作者说:1961年,粮食部陈国栋、周伯萍和国家统计局贾启允三人
受命,让各省填写了一个有关粮食和人口变动的统计表。经汇总后,全国人口减少了几
千万。这份材料只送毛泽东与周恩来两个人。周恩来看到后即通知周伯萍,立即销毁,
不得外传!于是周伯萍等三人共同监督销毁了材料及印刷版。事后周恩来还打电话追问
,周伯萍回答销毁了,周恩来这才放心。)
又,《南方人物周刊》2012年5月21日以“大饥荒”为封面公开报道和评论上世纪六十
年代中国发生的那场骇人听闻的灾难,冲破中国几十年的禁忌。为此,我写了《在历史
面前,需要诚实》一文:
5月21日,广州《南方人物周刊》第299期出版,封面赫然醒目地印着:“1959-1961大
饥荒”。该刊以极大篇幅发表其记者何三畏、刘洋硕、林珊珊所写的深度调查报告:《
以诚实和良知祭奠饥荒–1959-1961年的大饥荒记忆》,公开地坦诚地报道和评论上世
纪在中国发生的那场骇人听闻的人为灾难,冲破了当局几十年的禁忌。文章直言不韪地
指出:这场人类历史上罕见的灾难没有“正式记载”和合理解释,没有被教科书承认,
基本上处于屏蔽中。对于新生代来说,大饥荒的历史有如天方夜谭。这跟那场灾祸一样
,是人类不应该犯的错误。
中国读者确是等待得太久了,这篇调查报告一经出版就马上引起巨大的反响,关于“大
跃进”继之以“大饥荒”的话题成了舆论焦点。
本来,在中国民间,对那场大饥荒的纪念、追问和研究,一直就没有停止过。如前新华
社高级记者、《炎黄春秋》杂志副社长杨继绳的惊世之作《墓碑:中国六十年代饥荒纪
实》;如天津作家杨显惠悲惨感人的《告别夹边沟》……我还想到北京的章诒和在《伤
今念昔,恨杀子规啼》(《〈五十年无祭而祭〉序》)一文中讲到的那位不知名的安徽
作家。
章怡和发人深省地描述了他们见面时的情形:
这个人从黑色公文包里抽出一卷图纸,说:“我要写的都在这儿。”
图纸平铺在茶几上,俯身看去,它们像是农家村落平面图,毛笔手工绘制。除了猪圈鸡
舍外,其余均为大小不一的房舍,每个房舍都填有姓名。有的写着三个人的姓名,有的
是两个,有的是一个。他说,这是他的家,是1958年的家,一个几十口的大家。他逐一
指给章怡和看,哪间屋住的是父母,哪间是祖父祖母住的,哪间是伯父婶娘,哪儿是兄
嫂子侄们的房子。继而,他抽出第二张图,这是1959年的家,第三张是1960年。每张图
的格局都一样,可房屋上标注的姓名,越来越少。翻到最后一张–图上只有一间小屋只
有一个人的姓名,其它房间都是空白。
章怡和问道:“只剩一个人了吗?”
他抬眼望着章,说:“只剩一个人了。”
“剩下的这个人,还活着吗?”
“还活着。”
“他在哪儿?”
“他在这儿,就是我。”
愕然,哑然。悲而喜,喜而悲!过了好一阵,章怡和问:“原来的人去哪儿了?”
“都饿死了。章老师,整整一个村子都是黄尘滚滚,不见行人哪。”
天乎天乎,百姓何辜!章怡和心头顿感刀割一般,一把抓住他的手,泪水沿着面颊滚落。
这位来访者告诉章怡和:他成了孤儿,自己立誓–长大后一定要写家史,写饥饿史。几
十年来他一刻不曾忘记当年的誓言。他对章怡和说:“我要提前退休。”遂指着图上那
间小屋说:“我要回到这屋,开始写往事。我家的往事写完了,就写邻居的;我们村写
完了,就写邻村的。一个村、一个村地写下去。”……
又是一个令人悲恸欲绝又令人肃然起敬的故事。这些勇敢坚定锲而不舍地追寻历史真相
的人都值得我们尊敬!让自由的灵魂归来吧。就像《南方人物周刊》的文章所说,在历
史面前,最重要的不是知识,而是诚实。对历史的态度,应该是只对历史负责,一切意
识形态的偏见都应该靠后。我们必须回到那个我们已经告别的年代,直面惨痛的警示:
永远不可回到那样的体制。让我们永远记住那些无辜的牺牲者。
人民日报社上海分社副社长李泓冰也公开发表文章回应《南方人物周刊》,题为:《请
让孩子们拜读饿死人的“家丑”》。她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给历史整容,会唐突
了现实,苍白了未来,弱智了后人。最可怕的,是家丑还可能重现,君不见,仍有人在
为“文革”招魂么?李泓冰悲愤地发出一声怒吼:别拉着13亿人陪葬!
“夹边沟,我听见亡灵的悲诉……”,这是我几年前为杨显惠《告别夹边沟》一书所写
的评论的标题。又一次,我坚信我在此文中说的话:
中国人敬畏历史。历史就在眼前流过,不会无动于衷。
往事无法埋葬。往事不会灰飞烟灭。或迟或早,往事都会一个个从坟墓里爬出来。
这里我还想引用一下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迪亚·森的话:
“人类的饥荒史的一个重要的事实是,没有一次大饥荒发生在有民主的政府和出版自由
的国家。饥荒发生在古代的王国,发生在当代的专制社会,发生在原始部落,发生在现
代技术官僚独裁的国家,发生在帝国主义统治的殖民地经济,发生在一党专制的新兴独
裁国家。但是,那些独立的、实行定期选举的、有反对党发出批评声音的、允许报纸自
由报导的、和能够对政府决策正确性提出质疑的、没有实行书报检查的国家,从来没有
一个发生过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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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为什么要反右?长期以来我们几乎都相信了李维汉的一个说法,罗隆基发言
中的一句话“马列主义的小知识分子领导小资产阶级的大知识分子”刺激了毛,才使毛
掉转枪口,改变整风的初衷,发动右派运动,针对的是罗那样的大知识分子。从《阳谋
》可以看到,反右实际上并不限于上层知识分子,而且波及中小学教师,甚至工农,
1957年10月中旬还专门发出了《关于在中等学校和小学的教职员中开展整风和反右派斗
争的通知》。1958年5月17日下午,毛在中共八大二次回忆上讲话时,曾不无得意地说
:“去年12月以后还在小学教员中搞出十几万右派”。毛本人毕业于师范学校,小学教
师出身,他对“小”知识分子应无仇视心理,但他下手之时一样毫不留情,李维汉的说
话也就站不住了。
毛泽东自称反右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是有意让“毒草”长出来、“毒花”开出来
,然后一一铲除。事情本身完全不像有些人好心推测的那样,毛本来有意接受对共产党
的批评意见,只是这些鸣放的意见超过了他的接受限度,他才决定反击。对此,丁抒根
据薄一波回忆录《若干重大决策与实践的回顾》列出了一张时间表:
1957年5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经毛泽东反复修改的《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
宣布“放手鼓励批评”,强调了“知无不言”、“言者无罪”那一套。
5月4日,毛写下《关于请党外人士帮助整风的指示》,“请他们畅所欲言地对工作
上的缺点错误提出批评”。
5月14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报道党外人士对党政各方面工作的批评的指示》:
“对党外人士的错误的批评,特别是对右倾分子的言论,不要反驳,必须原样地、不加
粉饰地报道出来……”
5月15日,毛写下《事情正在起变化》,解释之所以让报刊发表鸣放言论,“是为
了让人民见识这些毒草、毒气,以便除掉它、灭掉它。”
5月16日,毛起草《中央关于对待当前党外人士批评的指示》,对党外的批评“暂
时(几个星期内)不要批驳,使右翼分子在人民面前暴露其反动面目。”
5月20日,毛发出《关于加强对当前运动的领导的指示》,声称“有些人的反动面
目还没有暴露或还暴露的不够”,“党员仍以暂不发言为好。”一句话,他还要钓大鱼。
从这些时间我们也不难看出,这位“打伞”的“老和尚”明里不断地要求高级知识
分子、民主党派的头面人物给老和尚也提提意见,要求《人民日报》等主要报纸全面报
道所有的鸣放言论,洞察先机的总编辑邓拓对此不积极,还挨了毛当面的臭骂。暗里,
他已经紧锣密鼓地布置反右运动了。
如果没有毛一而再地“引蛇出洞”,那些最有名的“右派”言论恐怕就不会出现,
直到5月19日,北大才有了第一张大字报,即《是时候了》那首诗,北大“五一九”运
动揭幕之日,离毛写下《事情正在起变化》已足有四天,口袋已张开,只等不明就里的
人们往里钻。5月21日,章伯钧说了“政治设计院”的构想。5月22日罗隆基提议设立“
平反委员会”。迟至6月1日,在统战部的反复动员下,在共产党方面信誓旦旦地保证、
承诺,要求对“老和尚”也提提意见的循循善诱下,储安平才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发
表了“党天下”的言论。
等到章、罗、储他们的言论一出来,大鱼上了钩,大虾进了网,毛泽东的“阳谋”
也就成功了。这些花样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的,即使不玩什么花样,在毛绝对控制权力的
情况下,他想怎么对付几个手无寸铁的知识分子,还不是小菜一碟?自由的“多少”与
“有无”在1949年就已注定,那些真诚支持毛一统山河的知识分子、民主党派早已亲手
为自己挖好了坟墓,如今处在刀俎之间,连呻吟的机会都没有了。但毛是个心理畸形、
对自己的谋略极为自负的统治者,他不愿放过任何玩弄花样的机会,把辣椒涂在猫屁眼
上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要像猫玩老鼠一样玩弄中国的知识分子,不是一口叼来吃掉
,而是慢慢地玩,玩得过瘾为止。他身上有强烈的反知识分子倾向,他是熟读二十四史
的人,他深知一切知识都是专制的天然敌人,他深知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一部分国民是
统治者最大的麻烦,只有把一切“自由主义”滋生的可能性连根铲除,才能放心地享受
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绝对权力。这一切不是他夺取了江山之后才产生的念头。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毛泽东17岁时改头换面的那首《咏蛙》诗
,表达的是他对君临天下的朦胧向往。他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1925年最初发表
时曾将自己对知识分子的敌视流露无遗,在他看来包括一部分东西洋留学生、一部分大
学校专门学校教授、学生以及大律师等在内的知识分子属于“大资产阶级”,都是“极
端的反革命派”。华商银行工商业之从业员,大部分东西洋留学生、大部分大学校专门
学校教授、学生和小律师等属于“中产阶级”,他们中的“右翼邻于反革命,左翼有时
可参加革命,然易与敌人妥协,全体看来是半反革命”。这是毛1925年的认知,考其一
生也大致不出这个范围。[有意思的是此文以后编入《毛泽东选集》第一卷时做了大手
术,这些话都删去了,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学者王来棣先生为此专门写了一篇
论文《一贯敌视知识分子的毛泽东》,发表在《当代中国研究》上。]1945年,毛在“
七大”的口头报告中就说过:“开国以后,掌握政权以后,我们的斗争对象就是民主人
士了。” 1947年10月27日,由周恩来起草、经毛泽东审阅修改的党内指示指出:“等
到蒋介石及其反动集团一经打倒,我们的基本打击方向,即应转到使自由资产阶级首先
是其中的右翼孤立起来。”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公开出版的《中共中央文件选集
》(中央档案馆编)第十六册收入了这一文件。1957年7月他回答罗稷南关于“鲁迅活
着怎么样”的那番话完全是真心话,他是不需要遮掩的。
只有看到毛内心的帝王情结,看到他由来已久、潜藏并不很深的反知识分子心态,
我们才可以理解反右,才可以理解何以180万人顷刻之间被他打为贱民,在社会最底层
挣扎二十二年之久,不少人未能活过二十二年,最终有幸获“改正”的不过区区55万,
还有三倍以上的贱民永远都没有机会回到正常的生活当中。
追根究底,反右并不是从1957年才开始的,在此之前,可以远追到江西红色根据地
的打AB团、肃反,可以追到延安整风运动,1949年以后各种针对知识分子的运动,从思
想改造、批胡适到反胡风等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反右只是一种历史的延续,是对知
识分子的一次最大规模的清洗,把所有在1949年以前受过教育的民族精华连根拔了起来
,当罗隆基、储安平、王造时所代表的呼吸过西方文明空气、亲身为民主奋斗过的一代
知识分子消失之后,民主思想的命脉在这块长期被王权笼罩的大地上,实际上已经中断
。包括顾准、许良英、李慎之在内出生在“五四”前后、年轻时参加了共产党的一代知
识分子,几乎是在与世隔绝、思想资源匮乏的情况下,自我摸索、自我反思,最后才好
不容易回到民主的思想轨道上来,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右派,都经历了漫长的炼狱煎熬,
顾准在70年代就在贫病交加中死去,他的光华要到二十多年后才散发出来,世人惊讶地
发现,在毛泽东毁灭了任何与近代文明有关的思想因子后,贫瘠的大地上竟然重新生长
出了“秦始皇+马克思”想象不到的思想,这难道不是人间的奇迹吗?
《阳谋》是一本沉重的书,阅读《阳谋》是个痛苦的过程,它是账簿,是实录,每
一个字都浸透着受害者的血,每一页都被人类的苦难泪湿,我相信,每一片小小的竹简
都足以将不可一世、傲视历代帝王的毛泽东钉在历史的墙壁上,也许这是打伞的老和尚
想不到的,这本史书竟然是一个学理工科的留学生利用业余时间写下。没有制约的权势
无论如何的飞扬跋扈,也敌不过永不会成灰的青史,在历史的天平上,罪行就是罪行,
在真相大白之后,世世代代,人们都将唾骂、鄙视作恶者。
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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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拉磨驴的下场!165名优秀空军军官被划右派
反右运动已过去几十年了,它是毛泽东在领导中共历史上时间最长的大冤案。这是一场
中华民族知识人特大灾难。
当时共产党发动大家“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并承诺“说话是算数的”。叫
大家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结
果,将几百万中国的优秀儿女以言定罪,扣上“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
右派份子”的帽子,成为继“胡风反革命集团”后又一国内大冤案,时间长达二十二年。
在“鸣放”之前毛泽东就研究好了整治知识人的陷阱,即所谓的“划极右标准”
1、右派活动中的野心家、为首分子、骨干分子、主谋分子。
2、提出反党、反社会主义纲领性文件(意见),并积极鼓吹这种意见的分子。
3、进行反党、反社会主义活动特别恶劣、特别坚决的分子。
4、在历史上一贯反共、反人民,在这次右派进攻中又积极进行反革命活动的分子。
这个内部“规定”与“承诺”放在一起,不难看出毛泽东整人术之恶毒!
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帮共产党争夺天下的枪杆子,当毛泽东坐上北京紫禁城的龙椅后立刻
翻脸不认人,一夜间把数以万计的指战员、革命军人变成了“右派份子”。仅原东北空
军司、政、后,空二军、三军高炮师、团、空一师、空六师、空十六厂、防空高炮轮训
大队、空军三航校、八航校、机务学校、25野战医院、兴城疗养院、陆军旅大守备二师
……被划为右派份子的青年军官,就有165人。后来这些人全被押送到锦州市前所果树
农场监督劳动改造,时间长达20余年。我当时是从北京炮兵第六师挑选去空军当飞行员
的,也未逃脱此一灾难。这些青年军官有三分之一经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
美援朝”战争。大部分是“抗美援朝”参军的大学生和中学生。
这165人中的王景华是战斗英雄,肖方是少校政治处主任,杨骏棋是沈空第一次党代会
代表(1949年入党的地下党员)。另外,罗友桥、赵竹桥、余凯成、张景岩、王衍周、
朱尔刚、郑全东、应成锵等人,都是北京大学、上海交大、复旦、圣・约翰大学
、浙江大学的应届大学生。他们本应出国深造,但为了“保卫祖国”而飞上蓝天,没有
想到突然摔了下来,摔到社会的最底层,成为“贱民”。其中上海交通大学6位大学生
是初建空军的骨干力量。号称教学模范、功臣、社会主义建设积极份子的余凯成,曾在
北京现场操作表演给毛泽东及全国社会主义积极份子的代表观看过。
除此,难友中不少人是政工干部、飞行教员、大队长、飞行员、地勤技术干部、航空专
业理论教员、主任、系主任;气象、雷达、通讯场站工程师、技术员,均在1958年4月
下旬,在没有出席中国人民解放军事法院审判的情况下接到“判决书”的:开除军籍、
党籍、团籍,剥夺军衔,定为“右派份子”,降2-5级行政级别,长期劳动改造。定为
“极右”的除“双开”外,每月只有18元的生活费,称为“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
处理。
我们的一切权利都被剥夺,只保留“修理地球”的劳动权。大家带着莫须有的罪名,背
负着沉沉冤屈,在那贫瘠的山沟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动改造”。这顶“右派帽
子”紧箍咒,几乎折磨了我们一辈子,而超强的劳动负荷给很多人留下了终身的病根。
由于不堪忍受歧视、凌辱和精神折磨,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20多年来被砸死、
饿死、打死的不计其数,真叫“往事”不堪回首!
我们的难友中第一个上吊自杀的叫汪庆凯,是空一师飞行员。他就因在大鸣、大放中说
:“农民生活苦、糠菜半年粮、定量够不够三百六”被打成右派。他不堪忍受各种折磨
才上吊自杀。此事引起农场党委重视,并与汪庆凯的原飞行师联系,就举办了一个名为
“忆苦思甜”展览会。于是把汪庆凯的英纳格手表、绸缎被褥、军官假日外出自做的呢
子便服……还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说是以前汪庆凯与母亲要饭当乞丐时的破筐、碗、
罐作比,藉以说明汪是“忘本变质”的“反党分子”。展览会讲解员按照事先编好的“
解说词”调子,向全场工人、干部、农民工、孤儿、右派们宣讲:“汪庆凯自幼和母亲
讨饭度日,共产党、毛主席培养他当了飞行员,全部费用折合黄金147斤。他在整风中
恶毒攻击党的农村政策和统购统销政策,说农民生活苦……。他早已忘了本,过着资产
阶级的腐化生活,堕落成了右派。他不思悔改,上吊自杀威胁党组织,自绝于人民,顽
抗到底……”号召大家要忆苦思甜,凡是右派要老老实实改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顽
固到底死路一条……。
这是我印象最深的内容:敢于直言的好汉,倒要脱胎换骨!这些人的钢筋铁骨恐怕难脱
难换吧?提到那147斤黄金,我更有感触,就因为我们响应号召,提的意见是正确的,
若干年后也证明了是正确的。毛泽东为了建立“家天下”的极权统治,又何惜这147斤
黄金!黄金算什么?皇位才重要!这叫“政治账”!
反右以后中国哪有一点民主的味儿?所谓中华人民共和国实际是一党、一人专政的“共
和国”。在这个“共和国”里说真话倒霉,说假话官运亨通,自此人人说假话,不敢不
说假话!不说假话就发不了财升不了官,还得去劳改、坐监。我们这165人的命运与全
国右派一样,凡全国一有“政治运动”,都是打击、斗争、批判、镇压的对象,从无安
静的日子,常常担心还有没有明天。
事实证明,社会主义国家都是违背马克思理论,压迫人民,搞独裁专制,但没有一个成
功、问题在哪里?就是没有民主和法治,总是“权大于法”,“党大于法”,一把手说
了算,至今没有一个独立的监督共产党及其领导人行为的机制,什么“人代会”、“党
代会”,全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毛泽东死了,死得太晚了,要早死十年二十年,中国人民会少受多少苦!
我们空军这165名右派,一部分人是1963年摘掉“右派帽子”的、又称“摘帽右派”,
但不能回到原单位或户口所在的城镇,仍留在农场继续“改造”,真正“改正”是1980
年。所以我们这些人的右派帽子一戴就是二十二年,这个运动荒唐不荒唐?
“改正”后恢复军籍,但时间不是算到1979年,而是算到1957年,军龄少算了22~23年
(即右派虽然改正,但不承认军龄)。工资恢复原划右派前的军衔级别,每人长一级工
资。如果按当年“军官服役条例”,我45岁就能当少将,“改正”时我44岁才是副连级
干部。还有,我们与地方不同的是,60年代初中央机关去北大荒的摘帽后,几乎全回到
原单位,而我们是军队不管,是“就地安置”,成了没娘的孩子。
1957年中国到底抓了多少右派?中央公布数字是55万,据揭密报导是3178470人,其中
中右是1437562人,相当于55万的六倍,若将受牵连的家属子女全算上,是多少人受难
啊!现在党内毛派人物仍坚持“反右斗争是正确的、必要的,只是扩大化”,扩大了多
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经查实,我们沈阳空军165人全部“改正”,不知这个运动
“正确”“必要”在哪里?
反右斗争过去了50多年,广大受害人至今未得到任何补偿,连扣发、减发的20余年工资
也不发还,更不要说人权、人格、尊严了!尽管我们几十次几百次的申诉上诉,但至今
得不到解决,一些权力部门还对我们进行打压,甚至监控和限制出境。
我们现在均是耄耋之年的老翁,不少人儿孙满堂,身体健壮,最大的精神支柱是不少右
派夫人们给了我们的鼓励和信任。军队右派的夫人和全国右派夫人们一样,她们毅然决
然抛弃城市舒适的工作或干部工作,陪着丈夫来改造,受尽磨难与屈辱。为什么?她们
说“我的丈夫不是右派”!有的是结婚当天丈夫即被宣布为右派份子的,如苑耀辰的夫
人,她几十年来咬紧牙关,度过了重重灾难,永远保持家庭的完整,才有了白头偕老的
夫妻生活。这些夫人中最突出的代表是胡仲夫人鲍文恕。她是安徽省合肥鲍氏家族的女
儿,父、兄均在反右时被扣上右派帽子。她一直认为被打成了右派的人都是好人,胡仲
是右派也是好人。我就是要嫁给右派!她非常坚强,战友们非常崇敬她。正是这些巾帼
英雄坚持正义,维护了丈夫的尊严,又长期分担着丈夫的苦难,本人坚信自己不是右派
份子,我们才活到了今天。
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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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毛臭肉真令人讨厌。。。。
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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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毛轮说毛腊肉整死人是给挂炉烤鸭陪葬~~~
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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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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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共产党对中国人罪行累累
这里有几个败类为了区区五毛居然舔得下嘴
真是丧尽天良

【在 a****2 的大作中提到】
: 寻找人吃人见证
: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68070/201509/185997.html

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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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老一代都知道
但是被无限夸张和编造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谱了
m*********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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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没文化真可怕,人类历史上人吃人的阶段是很多的,权力的游戏看过没,长城北面都吃
小孩。
中国人口总量在1949年前,只要超过4亿,就开始人吃人,直到控制在4亿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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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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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夸张谈不上
也别说饿死。
你饿自己三天,再回来谈这个话题,可能稍稍有点正常人的思维。

【在 m***n 的大作中提到】
: 老一代都知道
: 但是被无限夸张和编造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谱了

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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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辛探索”
....伟光正刁猪头
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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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猪头艰辛探索出来个大猪瘟
比他妈化学武器还更有效率
有人负责
有人出来放半个屁吗
全体弱智
继续伟光正

【在 a****2 的大作中提到】
: “艰辛探索”
: ....伟光正刁猪头

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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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a****2 的大作中提到】
: 刁猪头艰辛探索出来个大猪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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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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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头想成为腊肉二世?
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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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们的父母都是在夹边沟里夹死的还是饿死的?
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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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的啊
红卫兵们权力欲望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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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头想成为腊肉二世?
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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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将的父母都是夹边沟的命,小将抱怨自己父母死得太晚太轻松。
Z**********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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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马上就要演真人秀了,还看什么电影
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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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傅作恭一个金陵大学本科林学系的,啥时候成了留美水利专家?他给傅作义写信以后傅
作义捅到中央,老毛马上就派人把夹边沟解散了,老毛也是反对学习班搞成夹边沟这样
的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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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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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派人把夹边沟解散了? 你是腊肉屁眼里得蛔虫?

【在 x********u 的大作中提到】
: 傅作恭一个金陵大学本科林学系的,啥时候成了留美水利专家?他给傅作义写信以后傅
: 作义捅到中央,老毛马上就派人把夹边沟解散了,老毛也是反对学习班搞成夹边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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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泡尿就成了右派?
有人因为撒泡尿成为右派,有人因为放个屁成为右派!有人因为画画成为右派,还有人
因为仰望星空成为右派!
幸福的非右派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右派总是千奇百怪。
一个领导“现身说法”告诉我们他们当年怎么把撒尿的同学“选”成右派的。
一天,上面给他们班下了一个“右派”指标,必须当天报上去。于是,马上开班会,班
主任主持,大家一起开会讨论如何完成这个指标。
大家都知道,当了右派下场很惨,但又必须完成。但大家都是同学,让谁当这个右派都
不合适,怎么办?气氛十分沉闷。大家毫无心思做别的事情,又得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时间漫长的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不断的煎熬着每一个善良的同学,压力让现场安静得任
何轻微的声音都能十分刺耳。一个上午过去了,大家还是耗着,等待奇迹出现。然而,
上级的指标是不可能取消的。也许这就是死局,但必须耗下去,让人身心俱疲,然后瞬
间出现奇迹……
突然,有个同学站起来,脸色苍白,有些颤抖的说,老师,我要上厕所。老师同意了。
他强忍着憋尿的痛苦冲向了厕所。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
右派就是他了。全班一致同意,他因为一泡尿失去了表决权。
这个算是搞笑的右派,更多的单位为了完成上面不断增加的右派指标,甚至采用抓阄的
方式决定。
这还不算奇葩,有人因为学习语录时,忍不住放了个屁,结果就被批判对太阳不忠,对
领袖不敬……然后成了右派。
川大校长谢文炳认为把三分之二的知识分子都打成右派太多了,希望对右派甄别一下,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李井泉打成右派,然后家破人亡。也正是此李井泉,成为四川大饥
荒的罪魁祸首之一。
谢文炳之子谢琪喜欢画画,然而却突然被捕,罪名为偷越国境。谢琪身在成都,怎么可
能偷越边境呢?原来,他的画里有西方的洋房、汽车、美女这些腐朽的西方生活方式,
所以他就是向往西方,就是想偷越国境……所以画画一定要画太阳,太阳一定要红……
还有人天性胆小,不敢说,不敢做……那我没事就仰望星空,学学张衡,数数星星吧。
然而,也被抓了。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望着西边呢?是不是……
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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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兮福所依
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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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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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n****G 的大作中提到】
: 老毛派人把夹边沟解散了? 你是腊肉屁眼里得蛔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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