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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纺织工业
一、办纺织工业的指导思想
人们常把洋务纺织工业,与轮船航运、电线电报、煤铁矿务的开采与冶
炼,并列为洋务派举办的四大洋务民用工业企业。③它们的举办有一个共同
点,那就是与洋商竞争,分洋商之利,追逐利润以致富:但也有不同点:轮
船、电线和矿务三者,既是商务,又与军事上的需要有较为密切的关系:轮
船利于军队和军需的转运;电报对于军事信息传递起着重要的作用;煤铁和
其他金属等矿务更明显的是为了军事工业能取得廉价的燃料原料;而办纺织
工业却同军事无任何直接关系,仅仅是为了发展商务以致富之举。此其一。
其次,轮船航运的创办,是在洋轮充斥于江海,电线架设时,洋商已在沿海
设海线,并又在陆上设线,也就是说,轮、电二者都是在洋商侵占了中国利
权情况下举办的,至于矿务,洋人也已在中国大事勘查矿藏准备擅自开采的
情况下洋务派始着意于此的。纺织工业却是在洋商没有在中国设厂时开始筹
建的。第三个不同点是,轮电、机器开矿和机器纺织四者,虽均为中国前此
所未曾有,但纺织业又与前三者有其自己的不同特点。纺织业是中国有着攸
久历史传统的最为普遍的手工业,绝大部分产品是与农业结合的家庭手工业
生产的。人们一日不可或缺的衣服,中国手工纺织业也能生产,不赖外求。
然而,正是因为人人日常所必需,外国资本主义侵略者最先把它作为主攻的
目标以扩展市场。因此,洋商虽没有在华设立纺织工厂,却通过商业渠道破
坏了手工纺织业。如果说轮船航运的创办,是在沙船和其他民船之利被洋轮
所夺,但并不普遍涉及每一个人生活的话,洋务机器纺织工业的创办,却是
在洋布充斥市场较为普遍地涉及居民生活的情况下开始的,虽与轮运有某些
相似,却又有自己的特殊性。
据上所述,其中尤其是对创办纺织工业的特点的分析,可以看出,轮船、
电报、矿务的兴办如果说有较大的被动性的话,纺织工业的兴办则有着相当
主动性,因为后者并没有洋商在华设纺织工厂的胁迫;轮船、电报、矿务的
举办,表现了相当大的军事目的,纺织工业则完全是为了挽回利权,并藉此
赢利致富,其间没有军事目的。因此,如果说其他洋务民用工业企业的兴办,
除追逐剩余价值之外还有着使用价值目的的话,纺织工业的兴办,则纯粹是
为了追求剩余价值和利润。因此,它较之轮、电、矿等企业有着更为纯粹的
资本主义的性质,即其间没有多少封建性的动机和目的。
外国资本主义侵略者在鸦片战争之后,输入中国商品结构有很大的变
化,与广大劳动人民生活无缘的刀叉、钟表、呢绒等物进口大为减少,与人
民生活最接近的尤其是与衣食有关的物品,进口急剧增加,其中以布匹居于
首位。洋商利用不平等条约所规定的低税率和倾销政策等手段,只用土布三
分之一的价格卖给中国人民,舍土布而着洋布者比比皆是,并从沿海而逐渐
及于内地,诚如郑观应所说:“衣大布者十之二、三,衣洋布者十之八、九。”
①纺织品进口的增加速度可以想见。进口的英国棉纺织品总值从战前的年40
余万两猛增至战后的1000万两,乃至50—60年代的2000—3000万两;到
90年代初,棉纺织品进口总值竟达5270余万两②,仅次于鸦片的进口数。
③《清德宗实录》卷282,页5。
手工纺织业所受严重的打击不言而知。这个问题在本书第一章中已有较多的
叙述,这里引用郑观应一段话作为手工业遭受严重打击的概括:
“洋布、洋纱、洋花边、洋巾入中国,而女红失业。煤油、洋烛、洋电灯入中国,
而东南数省之柏树皆弃为不材。洋铁、洋针、洋钉入中国,而业冶者多无事投闲。..所
以然者,外国用机制,故工緻而价廉,且成功亦易。中国用人工,故工笨而价费,且成功
亦难。华民生计皆为所夺矣!”③郑观应在这里讲了不少洋产品夺土产品之
利的事例,他并不是要想恢复手工生产的落后状况,如何办法?具有前进思
想观点的人,是不会为了禁止洋布输入而仍使用织土布的办法相抵制的。还
是郑观应讲得好:“方今之时,坐视土布失业,固有所不同,欲禁洋布不至,
亦有所不能,于无可如何之中,筹一暗收利权之策,则莫如加洋布税,设洋
布厂。”①按照当时清政府腐朽衰败无力改订不平等条约的情况,“加洋布税”
是办不到的,于是只有设洋布厂以相竞胜一条路可走了。郑观应的这一观点,
代表了所有洋务派的观点。他们对此问题的阐述措辞虽有所不同,但大多讲
了与郑观应类似的话,例如张之洞就说过:“棉布本为中国自有之利,自有
洋布、洋纱,反为外洋独擅之利。..今既不能禁其不来,惟有购备机器,
纺花织布,自扩其工商之利,以保利权。”①可见洋务派并非要恢复土布生产,
而是要购备机器用先进的生产方法,提高劳动生产率,以与洋布洋纱角逐于
市场,从而达到挽回利权的目的。这一指导思想是进步的。
基于以上这种指导思想,就规定洋务运动时期举办的纺织工业企业是十
足的商品生产企业,生产是为了出卖。洋务运动中的纺织工业企业主要有兰
州织呢局、上海机器织布局和焚于火后重建的华盛纺织总厂,以及湖北织布
局、纺纱局等。兹依次简叙于下。
二、兰州织呢局
兰州织呢局是洋务派创办和投产最早的一家纺织工厂。其最初动议于
1877年兰州制造局总办赖长“试制洋绒”的尝试。时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叙
其事说:“兰州制造局委员赖长以意新造水机,试制洋绒呈验,竟与洋绒相
似,质薄而细,甚耐穿着,较之本地所织褐子,美观多矣。”赖长打算购办
外洋织呢机器到兰州仿制绒呢,以“为边方开此一利”。⑤这个打算得到了左
宗棠的支持。赖长的这一志向是很可贵的,故先简介赖长其人。
赖长,广东人,左宗棠旧部。因其“临阵胆力均优,战功屡著”,荐保
候补副将衔;又因“夙有巧思,仿造西洋枪炮制作灵妙”①,闽抚卞宝第于
1869年令其在福州机器局仿照洋式制造枪炮,到1870年即试制成熟铁炮二
门,熟铁枪十杆,“均系后膛安铝药”的新式枪炮。据称“其式样精巧,与
洋枪炮无异。”②赖长的技艺乃名于时。1871年左宗棠将其在西安所设之机
器局随之西迁设立兰州制造局,聘赖长为该局总办,赖于1872年底从福州首
①其实,铁路、银行也应列入,但因铁路刚开始办,银行到“洋务运动尾声”的1896年
才办成,敌习惯的
不与此四项并论。
①②③④郑观应《纺织》,《郑观应集》上册,第715页。
⑤张之洞《拟设织布局折》,《张文襄公全集》奏议卷26,页6。
①左宗棠《与胡雪岩》,《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19,页58。
②见《左文襄公全集》奏疏卷44,页62。
途赴兰州,领兰州制造局总办事。在总办该制造局期间,逐渐探索出试制洋
呢的技艺。
左宗棠在得到赖长仿制呢绒为边区开利的启示后,随即请长驻上海的胡
光墉(雪岩)访购织呢织布机器全套。左氏把织呢与机器掘井、开河,一同
看作利民实政。他之所以要在兰州设立织呢工广是因为:一兰州为羊毛、驼
毛产地,原料充足,设厂利用可以致富;在交通极为不便的西北地区,成品
运出比之原料运出,要便利得多,至于机器运转动力所需的煤炭,左氏认为
亦不难得。二销路可以流畅。左宗棠对此有下述认识,他说:“以中华所产
羊毛,就中华织成呢片,普销内地,甘人自享其利,而衣褐远被各省”。兰
州织呢办成功,遂“由关内而及新疆”,加以推广。左氏自豪他说:“不仅
如上海黄婆以卉服传之中土为足称也。”③左宗棠认为,用当地羊毛织成呢片,
“能使成本低廉,足以抵制洋呢入口”①。从以上的叙述可以看出,左宗棠办
兰州织呢局的考虑和计划还是比较周详的,其动机和目的,一个是生产为了
销售,远销于内地各省,即是商品生产;一个是为了抵制外货,收回和维护
中国自己的利权。兰州织呢局的资本主义性和民族性是显然的。过去有的作
者曾说兰州织呢局不过是左宗棠的军用被服工厂,是军队的附属机构,那是
一种误解。
办兰州织呢局另一特点是很注重人才的培养。这其实是左宗棠的一贯主
张,他在筹办之初,即要求上海方面购器与募匠同时进行,他说:“正宜趁
此时督率原习织造匠工,相从仿效,庶事半功倍,业精于勤。今日之学徒,
皆异时师匠之选,将来一人传十,十人传百”②,人材辈出于无穷。左氏培养
人才常常是不拘一格的,他说:“勇丁之聪颖者,兰州可留心挑选拔入,将
来必有可用之材,正不必于士流中求之。人见西土技巧,卓绝古今,以为华
人学制,必须聪颖俊达之士;不知彼中均由匠人推择,并非于士类中求之。”
③西人行之有效,中国也可以这样做。当然,挑选人去“仿效制造,必选材质
与之相近,学艺已有几分者为之先导,庶几易睹成功。”④可见左宗棠在培养
技术人才时又是很注意技术人员的实际工作能力的。
据上所述,兰州织呢局的创办,从原料来源、销售市场、人才培养和发
展前途等各个方面,都考虑得比较周到。在此前提下,左宗棠一方面饬令胡
光墉赶快向外洋购买织呢机器设备,另一方面命令赖长等人选厂址和造厂房
等。胡氏向德国购买了全套织呢机器,聘德国织呢制造家石德洛末和建筑师
安克于1879年从德国押运来华。
这些机器设备运到上海后,由招商局轮船运到汉口,再通过陆路、水路
用多种方式运到兰州。由于陆运大多是用马车拉的,有的大机器马车放不下,
乃将机器拆散,分装为4千箱,先后运到西安,再从西安西行运到兰州。断
断续续地于1880年5月最后一批机器方始运抵兰州目的地,历时约一年之
久。路上的运输是极为艰难的。所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是常有的事。
上海有一家名为《大清国》的杂志描述运送机器设备的艰难情景说:
③同治朝《筹办夷务始末》卷77,页40。
①左宗棠在赖长禀帖上的批语,《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7,页23。
②汉江《关册》1879年分,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898页。
③左宗棠在赖长禀帖上的批语,《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7,页23。
④左宗棠《答杨石泉》,《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22,见《洋务运动》(七),第448
页。
“机器系装在一条货船上由招商局的轮船在1879年拖运到汉口。在汉口又将这些机
器用民船水运、又由人们背运(拉运)到兰州府。有些机器非常重,而且难运,所以锅炉
得拆散了一块块地运。山路有时得开凿了然后才能把大件的机器搬运过去。”于此可见
创业的艰苦了。在这里要说明两点:(1)当时,在边远地区创办这样的近代
工业企业,如果没有像左宗棠这样权势人物的倡导支持和像他那样的办企业
的毅力,企业要办成是难以想象的;(2)过去学术界曾有人轻易地把洋务派
所办工业企业一笔抹杀,这不是公允之论。
织呢局经过一段时间艰苦筹建,于1880年11月(一说9月16日开工)
建成投产。厂中德国技术人员13人,石德洛末任洋总办。关于织呢局的投资,
据左宗棠说,机器设备费118832两,从德国运抵上海和由上海经鄂、陕运抵
兰州的运费72975两,建造厂房等费用110305两,共计建厂费约近31万两,
全部经费由官筹给。投产后的日常经费也是由官筹措。经常费从开工到1883
年停工,支出和收入均无准确数字可据,粗略推算当不少于20—30万两。两
共60万两左右。张之洞说兰州织呢局“费银百余万两,旋经后任废弃,巨款
尽付东流。”②似乎夸大了一些。从以上事实看,兰州织呢局为官本官办,但
这不影响到它的民族性较强的资本主义企业的性质。
然而,兰州织呢局开工后生产经营的情况并不如预期的那么理想。厂中
安设织机20具,开始只开6具,若各机均开,预计年可织6000—7000匹呢
布。每匹长5丈,宽5尺。但开工后一般每天只生产8匹,只有计划的三分
之一还不到。并且很快减少。究其原因,总的原因是缺乏市场,产品卖不出
去,具体原因,第一是成本太高。按左宗棠原来的计算,羊毛每斤只值一钱
几分,织成呢布一定很便宜,但实际上,由于原料粗而且杂,质量太差,每
天要雇用40个人挑拣羊毛,每人“每天只能拣两磅。因此在织成呢布前羊毛
的成本已经很贵”。而且在100斤羊毛中,只有10斤能织上等呢,20斤能
织次等呢,50斤能织粗毡子,还有20斤完全无用。这样,织成的呢或毡子,
成本就很昂贵了,内地很少有人使用。②第二是产品质量太差。按左宗棠的
说法,“其质虽略逊于洋呢,然亦可供着用”①。仅仅“可供着用”的要求,
已不如左氏原来那样理直气壮了,而实际情况比这还要差。据《捷报》报导:
“织成的呢绒品质很坏,几乎完全不能出售。”②第三是运输条件差、运费贵。
在人烟稀少的西北地区道路很恶劣,呢布等产品陆运到内地运费贵得惊人,
这些昂贵的运费,加到成本很高的劣质呢绒产品上,价格之高可以想见,哪
还有买主来问津呢?当时《大清国》有一则报导说:“兰州织呢局的产品,
不管在品质上或价格上,都比不上外国的呢布,因为把厂中产品运到各通商
口岸,就比从欧美输入呢布要贵多了。”②这样,“足以抵制洋呢入口”的
目的就落空了,赢利的目的也就无从谈起。据记载,兰州织呢局还存在一般
官办企业的共同致命弱点,那就是“乾领薪俸”,冗员太多,“缺乏良好的
管理”③等,它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1883年新任总督谭锺麟下令停办,次
年完全废弃。《申报》于该局废弃后的1884年2月16日(光绪十年正月二
十日),对于兰州织呢局的失败原因作了较为中肯的总结和评述,兹录之于
①左宗棠在刘璈关于选厂址禀帖上的批语,《左文襄公全集》批札卷7,页26。
②《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808页。
①《张文襄公全集》奏议卷47,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905页。
②③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899、900页。
下:
“彼处之人均尚棉布,而呢不甚销;贩之他省,又以运费较贵,似不合算。且局中
开支亦繁,即大小委员已有十人,余可想见。所进不敷所出,自难支持。然功败垂成,实
为可惜。设能将此局归作商办,涓滴无遗,安见必无起色也。”“归于商办,..
安见必无起色”一语,是讲到点子上的。那就是利用“官”的力量筹建织呢
工厂之后,随即招商来承办,不是不可能取得一定的成功的,至少不至于失
败得那么惨。
历史学家应公正地论史事。处于100余年前的当时,左宗棠将沿海近代
化事物带到陕甘,使穷乡僻壤的西北地区人民呼吸到近代新鲜事物的空气,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这个行动,从历史趋势说,是正确的,体现了社会
发展方向。不能因其失败而抹杀其首创之功,不能因其失败而抹杀其将近代
科学技术输入落后的西北地区之功!
三、上海机器织布局
如果说兰州织呢局完全是官方倡议和举办的话,那么,上海机器织布局
则是在官、商双方共同意识到发展机器纺织业的必要性的前提下,官为倡导
商人承办而逐步筹建起来的。1874海防条议中,多有谈及办纺织工业者。而
在70年代也有一些商人将资本投于近代纺织工业,1872年广东顺德陈启沅
的继昌隆缫丝厂,1881年上海黄佐卿设公和永缫丝厂等即其例证。1876年李
鸿章倡议建立棉纺织企业,他在致两江总督沈葆桢的信中说:“英国洋布入
中土,每年售银三千数百万,实为耗财之大端。既已家喻户晓,无从禁制,
亟宜购机器仿织,期渐收回利源。..而苦于无人创办。..适有魏温云观
察输先与弟世好,会计最精,商情最熟,浼令出头承办。”②魏氏随即去上海
会集华商进行筹备,未有成果而作罢。
1878年10月5日,具有道员衔的彭汝琮(器之)分别呈禀帖给南洋大
臣沈葆桢、北洋大臣李鸿章,请在上海筹建机器织布局,并附呈章程8条、
节略24条。这个彭汝琼,李鸿章对他并不陌生。1870年李在湖广总督任内
曾奉旨调查过彭的劣迹。李氏在调查后上报清廷说:“彭汝琮前在湖南勒捐
银一万两始得离省,其劣迹不问可知。入川曾不数年,招权纳贿之名又播中
外。臣遍加咨询,皆敢怒而不敢言,其贪利虽不承招,而钻营实有其事。”①
对于有这样劣迹的人,照理是不会获准承办织布工厂的,李鸿章也确实说过
彭“人素荒诞,..本大臣甚不相信”②的话。但李鸿章却很快于10月21
日批准了彭汝琮的办厂请求和计划,并答应给予优惠政策:织布厂生产的布
匹享受与洋布同等的约5%的进口税和运入内地与洋布同等缴纳子口半税,
免纳厘金。这是什么原因?一是由于李鸿章早就酝酿和迫切希望有人出来办
纺织工厂;二是由于彭汝琮到保定向李氏递禀帖时提出了在当时办理企业声
望颇高被李鸿章称为“实心好善,公正笃诚”的郑观应作为会办。李鸿章认
为有郑观应为会办,“可助彭道所不逮”③,故准许彭汝琮承办织布局。
①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903页。
②③④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899—900、901、905页。
①李鸿章《复沈幼丹制军》,光绪二年正月二十六日,《李文忠公全书》朋僚函稿卷16
,页3。
②上图未刊,李鸿章《查复彭汝琮等人劣迹片》,同治九年。
③《北洋大臣李傅相批示》,《郑观应集》下册,第528页。·
然而,彭汝琮劣性并无改变,他在招股、定购机器、购觅厂地、建造工
厂等几个问题上都出了问题。“所称集股五十万两..自如至终未见实际”;
彭擅自向新太兴洋行定购织机800部,“该洋行以定银五万延约未付..彼
已窥破虚实”而未成交;买厂地亦因“抵押移应他急”而无结果;无厂地加
之手中缺乏现款,造厂房就淡不上了。郑观应向李鸿章揭发彭汝琮的劣行说:
“或独断而不相谋,或会商而不见纳。惟每至需款紧要,无论巨细,事事责
成。自冬至今,皆于捉襟见肘之时,为剜肉补疮之计,甚至房租日用亦须代
措。”①以致垫款万余金仍于事无补。郑氏乃愤而禀辞了会办之职。李鸿章接
禀批示道:“兹据禀述各情,是彭前道作事虚伪,专意骗人,毫无实际,其
心木品行,至穷老而不改,可鄙已极。”②彭汝琮办上海机器织布局乃归于失
败。
彭妆琮办不下去,但织布局还是要继续筹建的。李鸿章于1880年委派编
修戴恒为总办、道员龚寿图为会办,和郑观应、经元善一起办理上海机器织
布局的筹建工作,并作了“此举以招集商股为第一要义”,“所需资本必须
顶为筹足,以免临事周章”等一系列指示。以郑观应为主拟订了《上海机器
织布局招商集股章程》③。该章程从办厂的动机目的、招集商股、购机、买地、
建厂到生产、销售、赢利分配,以及商办、用人、发展前途等,均有明确计
划和精细的计算。这在洋务企业中可说是最为周密者之一。
郑观应在招商集股章程中,首先,将中国与外洋的纺织业作对比说,中
国织布向藉人工,泰西竟尚机器,“工半利倍”。英国有织机13万张,美国
后来居上已达15万张。有的国家已踵而行之,“其中有利可图必无疑义。”
并计划上海机器织布局用织机400张,年产棉布24万匹,得银44.4万两,
除去成本开支,可得银7.5万余两。
其次,针对有些人攻击机器织布局“夺小民之利”的说法,回答道:“洋
布进口以后,其利早已暗夺”,因此,“所分者外洋之利,而非小民之利。
且厂局既开,需用男女工作数百人,于近地小民生计不无少裨”。④分外洋之
利,即是与洋商竞争,那就要在生产中降低消耗,提高劳动生产率,降低成
本,产品的市场竞争力才能增强,而这,必须由把企业视为与身家性命密切
攸关的商人来办才可能较有把握地做到。《章程总叙》中说:该局“虽由宫
发端,一切实由商办,官场浮华习气一概芟除,方能持久。”《章程总叙》
最后颇有信心地说:“若花价愈贱,工作愈熟,加添织机,多出布匹:减用
人手,节省经费,则更蒸蒸日上矣。”①但要做到这点,郑观应等人认为,必
须“专用西法以齐众力”,一定要做到“事之巨细,不遗不滥,款之出入,
共见共闻”。这样,“人皆思奋,愈究愈精”。②企业的成功就有望了。
上海机器织布局的一切工作诸如招股、购器、建厂、雇匠均在顺利进行。
①《北洋大臣李傅相批示》,《郑观应集》下册,第528页。
②以上引文均见郑观应《禀辞北洋通商大臣李傅相札委会办上海机器织布局事宜》,《
郑观应集》下册,
第527—528页。
③《北洋大臣李鸿章批示》,《郑观应集》下册,第528—529页。
④此章程刊于《申报》光绪六年九月初十至十二日,其总叙收编于郑观应《盛世危言后
编》卷7,故该章
程显系郑氏主笔,见《郑观应集》下册,第524—528页。
①以上引文见郑观应《创办上海机器织布局招商集股章程总叙》,《郑观应集》下册,
第524—525页。
②《郑观应集》下册,第525、526页。
预定招股40万两,开始应者甚少,戴恒、龚寿图、郑观应、李培松各认招股
份5万两,另请拨公款5万两及另与各关道绅商凑5万两,共集股银30万两,
加上蔡嵋青、经元善等人股份,逐步凑足40万两之数。后又续招10万两,
共达50万两。所聘美国工程师丹科于1881年10月间到沪,并随即携华花到
英、美纺织厂试织,以便了解华花性质,订购与之相适应的织机。李鸿章又
根据织布局总会办等人的请求,同意批准了:(1)“十年以内只准华商附股
搭办,不准另行设局”;(2)布局所产布匹由上海运入内地,与洋布一样完
一正税,概免内地厘税,出口亦在海关完一正税。③这些措施都是对织布局有
利的。由于郑观应在上述筹建中起了主要作用,被委任为商总办。
写到这里,要澄清一下关于10年专利问题。过去一些学者认为,机器织
布局10年专利是对民族资本主义纺织业的压制。这种说法有欠公允。戴恒等
人于1881年呈请专利时是这样说的:“嗣后上海一隅,无论何人,有志织务
者,只准附入本局合办,不准另立一局,显分珍域,则成本愈厚,利效可久,
而风气益开矣。”①这里有集中力量以加强竞争力之意,但应该说是有缺陷的,
其间尤其是没有说到对洋商的限制。随后不久,局中总会办们发现了这一缺
陷,乃重新禀请说:“筹议之初,曾经禀请上海一隅只准他人附股,不准另
设,仰蒙批允。惟洋人如欲仿造,尚未有阻止之说。..(请)饬行通商各
口,无论华人、洋人,均不得于限内另自纺织。..后患庶几可免矣。”②
这里说明两条:一是10年专利从“上海一隅”扩大到通商各口,因“通商各
口”是洋商的集中地;因此第二,10年专利更主要是为了阻止洋商另行设立
工厂,他们将洋人设厂看作是“后患”的。由此可见,10年之内不准他人另
行设厂进行纺织,主要是针对洋商侵利,因而民族性、积极性是主要的,不
宜有所指责。
然而,1883年上海出现了金融倒账风潮,银根奇紧,股票大幅度下跌,
存有大量票据的织布局出现了危机。前面叙述到该局招股银50万两中,实收
现银35.28万两,其余14.72万两,全系股票作为押款。而35万余两现银除
付购买机器等项20.9万余两外,其余14.3万余两,“或已放出,或押股票,
均无实银存局”。这样,织布局在股票价下跌情况下,股银之亏折就是意中
事了。由于局中一切银钱账目系责成郑观应“一手经理”,③故亏折追查到郑
氏头上。郑观应于1884年中法战起,应粤防大臣彭玉麟之邀,前赴广东,银
钱账目交由盛宣怀接办,盛禀请李鸿章札委经元善代理,直至1887年清理完
毕。据郑观应说“变价还款,约亏银二万两,..照数赔偿”①,就此结案。
在结前案之时,李鸿章委江海关道龚熙瑗督同龚寿图、龚彝图及杨宗濂
等人重办以挽残局。重订新章刊登于1887年7月27日《申报》,除每股100
两、“局中诸事仍责成丹科专理”、专利10年、购机400张等与前任相同外,
特别提出:“与前局截清界限”、“局用每月不得过银三百两”、“千股以
上新股东公举一人司理内柜锁钥”、“公举公正明晓局外董事稽核月结”、
③《上海机器织布局同人会衔禀复北洋通商大臣李傅相》,《郑观应集》下册,第533
页。
①李鸿章《试办织布局折》,光绪八年三月初六日,《李文忠公全书》奏稿,卷43,页
44。
②《上海机器织布局同人会街禀复北洋通商大巨李傅相》,《郑观应集》下册,第533
页。
③《禀北洋通商大臣李傅相为织布局请给独造权并免纳子口税事》,《郑观应集》下册
,第534—535页。
①以上引文和数字均见江督曾国荃光绪十五年十月十四日奏,《洋务运动》(七),第
451页。
“局中股本不得私自挪借”②等。经过3年筹建,上海机器织布局于1889年
12月24日(光绪十五年十二月初三日)试机,同月28日(十二月初七日)
正式开工。历时10年,几经波折,终于成功了。次年春为了经营顺利,李鸿
章札委时任招商局会办的马建忠为织布局总办。
织布局从弹花、纺纱到织布全用机器,是中国第一家机器棉纺织工厂。
所纺之纱和所织之布,质量大体上可以与进口纱布相比。
马建忠任总办后,估计年产布仅为18万匹(有人估24万匹),仅当进
口洋布八十分之一,“所夺洋人之利,奚啻九牛之一毛”。他为了达到“每
年所织之布足敌进口十分之一,方足为收回利权之善举”③的目的,决定扩充
规模,李鸿章准许他借用仁济和保险公司积金30万两。后马建忠复想借100
万两另设纺织厂。因前借之30万两用途不清,他遭到了李鸿章“汝办事一味
空阔,未能处处踏实”①的批评,100万两的借款当然就落空了②。
织布局的生产与销售情况,说法不一,有人说织布局的纱不敌印度之纱,
也有说可与印度纱相比;有的记载说织布局所织之布质量不及进口之布,但
也有说大致相等;至于价格,也有说贵于进口布,也有说比进口布略贱,等
等。各种记载和讲法,也许反映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实际情况。公正而论,
中国新开办的纺织厂所生产的纱和布,要一下子就做到“敌洋产”,与英、
美老牌纺织品相等,是难的,但总算挤进了洋纱、洋布市场,“少分洋商之
利”。从宁波、镇江、芜湖、九江、汉口、烟台、天津、牛庄及其他一些城
市销售情况看,斜纹布:1891年为10450匹,1892年上升为37900匹,1893
年8月为止即达32780匹;原色布:1891年11600匹,1892年58357匹,1893
年8月底为止达44565匹。③1893年的产量如果加上后4个月的数字当超过
1892年。销售逐年上升,反映了生产增长。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成绩。
然而,正当织布局建成投产并大力扩充之际,1893年10月19日(光绪
十九年九月初十日)被大火焚毁,损失极为严重,估计达100万两以上。洋
务派在织布局遭此挫折时没有后退,而是在布局原址成立了华盛纺织总厂。
四、华盛纺织总厂
上海机器织布局被焚后,李鸿章决心重建纺织局,他向清廷阐明理由说:
“布缕为民间日用所必需,其机器所纺织者,轻软匀净,价值尤廉,故远近
争购。..是以因势利导,不得不用机器仿造,必使所纺之纱与洋纱同,所
织之布与洋布同,庶几华棉有销路,华工有生机,华商亦沾余利。此事断难
中止,亦难缓园。”④那就是说要赶紧重建,立即规复。之所以要如此紧迫地
恢复织布局,诚如《捷报》所说李鸿章“很重视与洋货竞争”②。这种指导
②郑观应《纺织》附言,《郑观应集》上册,第718页。
③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1054页。
①马建忠《富民说》,光绪十六年春,《适可斋记言记行》卷1。
②李鸿章《复沪局马道》,光绪十七年五月二十九日,《李文忠公全书》电稿卷13,页
10。
③据盛宣怀说马建忠未能另设纺织厂与他的掣肘有关,盛与人书云:“织布一局未妥,
眉叔复请借银百万
另办一局。..譬诸两桌菜,一厨房办省乎?两厨房办省乎?师相幸纳刍言,暂缓另举。
”——盛档,盛
宣怀《复吴清帅》,光绪十七年九月二十一日,《东海亲笔信稿》。
④数字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1068页。
思想是正确的。方针目的明确了,接下来就是谁来负责规复工作。在当时,
社会上与官场中公认为非盛宣怀莫属。李鸿章说:盛氏“于商务洋务,尚肯
苦志研求”②。社会上则公认“他的身份、势力和财力都适宜于担当此任”①。
的确,盛的“身份”是起到北洋参谋部作用的天津海关道;“势力”有李鸿
章为首的北洋权势人物这个强有力的后台;“财力”吧,在当时几于无双:
既有轮船招商局、电报局这样的生财企业在握,又有大批钱庄和官款的支持,
还有许多握有资产的实业界人士的广泛关系。其实还应加上一条,即盛宣怀
有着办织布局的积极性。盛氏热心于办工业企业是众所周知的,他是早就想
到要揽办同人民生活最接近、赢利最有把握,因而也最有生命力的纺织工业。
但未有机会插手,直到织布局开工后才与朱鸿度一起创建纺纱厂作为布局的
分厂。所有以上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尽管规复织布局任务很艰巨,盛宣怀仍
足以肩此重任,并有希望很快办成功的。
有希望很快办成的另一因素,是那时的形势甚佳:“棉纱已飞涨至六十
五两外”,而“布利较纱利为尤厚”①。盛宣怀除曾与朱鸿度设裕源纱厂外,
又与织布局总办杨宗濂商谈在织布局内分设纱厂。赢利欲望促使盛宣怀等人
办纺织工厂的积极性进一步高涨。在当时“因向年各公司股份之商,受创颇
剧,均有戒心,..皆怀疑畏缩观望不前”①之际,盛宣怀等却能从自身追逐
利润出发,并与挽利权相结合,说这是“塞漏巵而挽利权”的好机会,他们
大声疾呼“诚哉时不可失也!”③这种可贵的精神,就是规复纺织厂的很好动
力。
一方面,盛宣怀的“身份”、“势力”和“财力”具有规复织布局的条
件,另一方面又有如上所述的积极性,所以李鸿章选择盛氏为规复织布局要
员是恰当的;对盛宣怀本人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盛宣怀于1893年11月
26日(光绪十九年十月十九日)奉到委札,他把天津海关道篆交黄建筦代署,
自己于1893年12月8日抵达上海走马上任。
规复织布局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清理和结算前账。布局官款
26.5万余两,商股55.4万余两,招商局、仁济和及其他公私股份约20万两。
焚后所值无几,据中西人等公估,烬余至多仅值10余万两。在以前,清政府
凡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惯例是先顾官后顾商,但这次不同,由于接办者盛宣
怀向来比较照顾商人利益,他从“体恤旧商,方足以招徕新商”的观点出发,
认为如果按照“中国向来遇有盐典各业不测等事,皆应先偿官款”的惯例,
必使股商”向隅饮恨”,而主张“所欠官款,悉归以后局厂按每出纱一包捐
银一两,陆续归缴”。②“至于非官款的损失(六十五万两),则将由灾余基
地局房估价按成摊还”①;商本则“酌量提还股本,虽不能完壁,想以五、六
成为度”摊派②。因将烬余的10余万两“全给商家摊派。按旧股一千两先摊
得二百两,填新股票,一律取利,其余旧股八百两,俟新商获利陆续抽捐归
②④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1076页。
①李鸿章《重整上海织布局片》,光绪十九年十月二十六日,《李文忠公全书》奏稿卷
77,页38。
①③盛档,《朱鸿度致盛宣怀函》,光绪十九年七月初五日。
③李鸿章《重整织布局片》,光绪十九年十月二十六日,《李文忠公全书》奏稿卷77,
页38。
②盛档,《朱鸿度致盛宣怀函》,光绪十九年六月二十九日。
①盛宣怀《规复机器织布局禀》,光绪十九年十月二十三日,《新辑时事汇通》卷83。
②《捷报》1893年12月22日,《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缉下册,第1077页。
补”。盛宣怀说“此不得已之办法也。”③这确是“不得已之办法”中的好办
法,它果然奏效,招徕不难,规复进展顺利。
盛氏首先确定招股百万两。上海、宁波、苏州三地绅商认购60万两,“洋
货公所所属各行,按其资力多寡,认购..新织布局的股票约百分之二十”④。
不足之数,由招商局、电报局挪补。这样,不到2个月,即光绪十九年年底,
百万两资本就基本就绪了。但认购者还是很踊跃,以致到了限止认购的程度。
例如台湾巡抚邵元冲要求对新厂投资认股,盛宣怀不得不告以“公如欲附入,
一、二万尚可代留,多则无额”⑤。规复筹建新厂的工作,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资本有了着落,可以具体地进行建厂的步骤了。盛宣怀为了照顾“商情
远虑他日办好恐为官夺”的顾虑心理,决定改“局”为“厂”,以示商资商
办之意,名为“华盛纺织总厂”。另在上海、镇江、宁波等地设10个分厂。
计划设纱机32万锭子,布机4000张。盛宣怀为总管(即总经理)。严作霖
管银钱,沈廷栋、褚成炜管生产,许春荣、杨廷杲、严潆管买卖棉花纱布。
上述人等均称董事。股票都由盛宣怀签名。从这个班子看,基本上是轮、电
二局的派出机构,也是比较能自由运转的机构。这就无怪纺织厂恢复筹建的
速度之快了。不到一年,于1894年9月16日投产了。《捷报》于1894年9
月28日有一段较为中肯的评语,兹录之于下:
“上海织布局已于去年10月19日被焚。这次大灾并没有阻住中国工业的努力建
设。规模更大、设备更好的织布局又建起来了,并于上星期一开工。星期三即19日,大
火之后整整十一个月,棉花已入厂,预计数日后即可出纱。旧局有布机五百台,纱锭二万
五千枚;新局现有布机一千五百台,纱锭七万枚。”这段话体现了中国近代工业
的历史发展趋势是任何阻力或困难都无法阻挡的真理:也说明了规复者们的
毅力、魄力和能力。盛宣怀在规复布局之初,即很有信心地对友人说:“集
股百万,第一年官利六厘,第二年起官利一分,余利先拨还正本。如镑价不
落,三、四年可拔本,则股票皆余利矣。”①在那时,镑价有涨无落,所以盛
氏认为“新局必操奇赢。”他满怀信心地说:“失之东隅,不难收之桑榆”。
②为达此目的,采取了以下一些切实措施。
首先,制订《华商机器纺织公所章程》。规复织布局的目的是正确的。
这就是李鸿章所明确表达的,是为了“力保中国商民自有之利权”,抵制“洋
商自运机器来华制造纱布”,以防止中国利权被“一网打尽”。③为此而制订
的《华商机器纺织公所章程》,即体现了这种精神。《章程》中说:“查纱
布为民生日用之需,若洋商用机器纺织,系夺华民生计”,故必须严禁洋商
进口这种机器;“华商自办以供民用,尚不致有碍民生”,故“机器纺织概
归华商购机设厂,自行办理”是必要的。为了自保利权,中国自办纺织厂,
“不准洋商附搭股份”;为了防止洋商借华商名义进口纺织机器之弊,必须
③盛档,盛宣怀《致方勉甫、季士周、黄花农函》,光绪十九年十一月初四日,《东海
亲笔信稿》。
④盛档,盛宣怀《上皖抚沈(秉成)书》,光绪二十年上元节,《东海亲笔信稿》。
⑤《捷报》1893年12月1日,《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1076页。
⑥盛档,盛宣怀《复台抚邵元冲书》,光绪二十年正月初九日,《东海亲笔信稿》,后
来实际收集到的股
金为八十万两。
①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1080页。
②盛档,盛宣怀《复台抚邵元冲书》,光绪二十年正月初九日,《东海亲笔信稿》。
③盛档,盛宣怀《上皖抚沈(秉成)书》,光绪二十年上元节,《东海亲笔信稿》。
查明“确系华商资本”所购置,才发给凭证“准其进口”。①为了彻底杜绝
洋商搭股和冒名顶替二弊,特制定处罚条例:“如有查出华商出名代洋商请
领机器进口护照者”,除撤护照外,“仍将假冒出名之华商议罚一万两,以
充善举”;“查出华商出名代洋商附搭股份者”,亦议罚。④这个“公所章程”,
虽也有对华商起限止作用的条文,但主要是限止洋商的。这在洋商千方百计
进口纺织机器在华从事制造之际,更显出它的民族性。
其次,由于新纺织厂强调保利权抵洋货,故华盛的规模大小是根据纺织
品进口情况而决定的。拟订公所章程时的估算:“光绪十八年各海关进口纱
包约2100万两。于是定议华盛总厂和各分厂拟办38万锭子(后增湖北2万
锭子,共为40万),每年约可出纱25万包,每包约价60两,可售得银1500
万两,定为限额。这个数目约相当于进口纱的七成,多余三成的空额怎么办?
那时,印度、日本进口之纱正在与日俱增,尽管“章程”强调“断不可留余
地”,实际上是为进口纱“留余地”。至于棉布的计算:光绪十九年棉布进
口267万余匹,约售银667万两,“现议合中国官商各局厂拟办织布机器5000
张(华盛总分各厂4000张,湖北纺纱局1000张——引者往),每年约可出
布300万匹,每匹约价2两5钱,可售得银750两,是为限制”。①上海纱和
布的计划生产规模,基本上是瞄准外国进口的商品数和值的。这是民族性的
表现。但是,第一,在抵制洋货入侵方面,仅仅以塞漏巵为准,这不符合尽
可能扩大生产规模以攫取更多利润的资本主义规律。第二,不能容忍为外国
商品留有余地。在纱锭数方面为外国棉纱进口“留余地”三成是不必说了,
在布的方面也是为外商“留余地”的。“章程”中写道:“照目前粗布斜纹
销路已属有多无少,况外洋粗布斜纹断不能不进口,权衡时势,必须截止,
不准再添。”③这个规定是很成问题的。而且,从发展上看,社会需求量是不
断增加的,华厂产量的限额,未把这种增多趋势计算进去,这就为洋货进口
日益增加留了无限止的“余地”。其结果无疑是限制了民族纺织工业的发展。
当然不能否认,“公所章程”也有所谓填补“余地”的措施,那就是在粗布
斜纹而外,争取自织高级细布以与洋商竞争。织高级细布,必须改进棉花的
质量,当时华花只能织粗布,为了织细布,一方面拟购买洋棉花,另一方面
引进洋花种子自种,这在80年代即有人作试验了,例如郑观应于1882年即
曾引进美国棉子试种未成,90年代复引进美棉花子试种。这是可取的试验。
总的方面看,华盛的民族性是主要的。
再次,为了有效地进行竞争,华盛厂又作了一系列规定和措施。(1)华
盛总厂及其分厂,均“商本商办,屏除一切官气。..所有以前禀批各案,
今昔情形不同,未可为凭,以此次禀定章程为准,以归划一。”这里以此次
“章程为准”一语很重要,因为“此次章程”
比之以前的章程,在用人、管理等各个方面,均有改进。除上述“屏除
一切官气”和在用人方面“不得徇情滥用”等已能说明一些问题外,从全文
看,更体现按资本主义经济规律办企业的原则,也就是一切措施服从于追逐
利润的原则。(2)为降低产品出售价格,禀定照光绪八年织布局的条例,这
就是“在上海本地零星出售,应照中西通例免完税厘;由上海径运内地及分
④李鸿章《推广机器织布周折》,光绪二十年三月二十八日,《李文忠公全书》奏稿卷
78,页11。
①②盛档,盛宣怀拟《华商机器纺织公所章程》,光绪十九年冬。
③盛档,《华商机器织布纺织公所章程》,光绪十九年冬。
运通商他口转入内地,均在上海新关完一正税(免纳子口半税),概免内地
税厘”①。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后,总理衙门企图要华盛产品在新关缴
纳正税之外,与洋货同例地纳子口半税。盛宣怀坚持认为不可,指出,完一
正税概免内地税厘各税,是为了更好地“敌洋制”,如果税与“洋制”一样,
一方面失信于商民,“使人寒心”,另一方面,“洋商长袖善舞,华商力薄,
相形必继,此后恐只有洋人添厂矣”。另外,华盛厂按原规定,为了归还欠
款每纱一包捐银一两,此数正好与半税相当。如果既捐一商,又纳半税,成
本必高,何以“敌洋制”!如完半税而停一两之捐,那50万两商本何以归还?
商本不还,又将失信于华商。那“华商将视奏案如并髦,何以劝众”。②盛宣
怀的这些话都对民族纺织工业的发展起着有利的作用。
华盛纺织总厂于1894年10月开工时,布机750架,纱锭6.5万枚①。同
年,裕源纱厂开车,纱锭2.5万枚;翌年华新、大纯和裕晋亦先后开车。华
盛的10个分厂虽未能均设,所购备的布机、纱锭数与预计算距离也较远。其
中因素很多,甲午中日战争的爆发是很重要原因。正当华盛规复开工之时,
中日战争爆发了,投资者裹足,机器、原料和成品等进出口也受影响;1895
年《马关条约》签订后,因条约中有外国可在中国从事工艺制造之条,洋商
纷纷到上海等处设立纱厂和织布厂,杨树浦地段“洋厂林立,华厂独受其挤,
月须亏折数千金,断难久支。”②裕晋禀请售与德商,其他亦岌岌可危,华盛
机器独多,亏折尤甚,乃于1900年全盘售与集成公司,计价210万两。民族
工业被帝国主义摧折,于此可见一斑。
五、湖北纺织官局
张之洞在湖北所设纺织工厂的规模,仅次于上海纺织工业。其月的与兰
州织呢局、上海织布局、华盛纺织总厂一样,是为了求富和保利权。为此,
他在19世纪90年代在武汉设立了织布官局、纺纱官局、缫丝局,这里主要
介绍织布局与纺纱局。
湖北织布官局1888年张之洞在两广总督任内拟在广东设立纺纱织布
官局,因其调任湖广总督而随之移设于湖北,成为湖北织布官局。张之洞在
向清廷请设纺织局说:“中国之财溢于外洋者,洋药而外,莫如洋布、洋纱。
洋纱缕细且长,织成布幅,广阔较之土布,一匹可抵数匹之用;纺纱、染纱、
轧花、提花,悉用机器,一夫可抵百夫之力。工省价廉,销售日广。”致使
中国“耕织交病,民生日蹙,再过十年,何堪设想。”③非赶快设立机器纺织
工厂不足以塞漏巵、挽利权。他计划生产7种布,其中3种布全用中国自产
的棉花,另4种较为上等的细布,参用一半美国棉花,以7种布统计约参用
洋花三成。张氏很有信心地说:中国“工价较之外洋既贱,成布即可出售,
又省往返运费,其获利自当胜于洋人。”指导思想明确,乃请驻英公使刘瑞
①盛档,《华商机器织布纺织公所章程》,光绪十九年冬。
②盛档,《华商机器织布纺织公所章程》,光绪十九年冬。
①以上引文均见《李文忠公全书》电稿卷21,页43:《盛道来电》,光绪二十一年八月
二十一日。
②华盛开工时的布机、纱锭数记载不一,姑从此说。
③盛宣怀《致李傅相》,《愚斋存稿》卷28,页12。
①张之洞《拟设织布局折》,光绪十五年八月十六日,《张文襄公全集》奏议卷26,页
6。
芬订购布机1000张纱锭3万枚和相应的各种机器;选厂址于省城文昌门外,
于1890年3月兴工建造厂房。用银近百万两,全由宫筹措,官本官办。1892
年11月工厂竣工,随即开机,首先纺纱,日出纱100担,售价颇佳,次年初
布机始开织。据张之洞说:“所织布匹甚为坚洁适用,所纺棉纱坚韧有力,
远胜洋纱,销路颇畅。”②纱“销路颇畅”确是如此,但布机在开工一年多之
后,即积压布5万余匹,纱在洋纱竞争下也有少量积存,这就使流动资本周
转发生困难。所以蔡锡勇等人说:“此局虽有利,惟活本太少,借息太重,
难操胜算。”如何解决困境呢?他们的意见是招商承办。一则说:“宪台有
招商承办之意,自属至当。官办终无大起色,似宜及早招商。”③过2月又说:
布已积存至七万余匹,“终难起色,亟盼招商早日承办。”④“官办终无大起
色”,这似乎成了洋务企业的通病。这一点在湖北织布局开工生产之初,《捷
报》记者就看出了它的前途不妙。他写道:
“张总督打算使中国不依靠洋纱洋布的想望已接近实现。这种打算本来是合宜的,
而且无人阻碍中国能反过来将纱布运至外洋各国盈利——只可惜这些事业都由官办,官办
就不会有前途了。”②官办之所以“不会有前途”,根本原因在于用封建
衙门方式来管理近代企业,官吏们视企业如官场无切身的经济利害关系,他
们对近代企业的经营管理一窍不通,既不会精打细算,千方百计降低成本和
推销产品,也不会使生产流通灵活运转,以加强竞争力。他们对此往往“若
秦人视赵人之肥瘠”似的漠不关心。
当然,张之洞办湖北织布局对促进近代企业的发展还是很有作用的。在
地处中原内地的武汉地区,输进新的机器设备进行近代式的生产,除开风气
之外,对于挽回利权也是比较明显的,例如,从1893—1900年,该厂生产原
色布33万余匹,棉纱13.5万余担①。这些产品销售于市场,就是对洋纱、布
的排挤,就是“分洋商之利”。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张之洞很注意原料棉花的
改进。他于建厂之初即光绪十七年十月十五日电告驻美使节崔国因:“请代
购好棉子二吨,速寄汉口”②。所谓“好棉子”,即他所说的“取其与湖北省
气候相仿、地土相宜”者。可见他不是盲目引进棉子,而只是“于美国所产
百余种选出两种:一宜于湿地,一宜于燥地,于湖北土性气候最为相宜”者。
种子寄到后,随即札饬产棉各州县如武汉黄德荆州各属试种美国棉花。张氏
还规定在新棉收成时,要“从优给价,尽数收买”。他预期“展转传播,不
数年间,楚棉之美当不逊于洋棉”。④后来,尽管由于播种时间过期、种子与
气候、土性不适宜等原因而收成不理想,但还是接二连三地种植试验。张之
洞这种改良品种的进取行为是值得称赞的。
湖北纺纱官局湖北织布官局内已有纺纱车间,张之洞为什么还要另办
纺纱官局?主要原因是由于纱销售量日增,赢利颇丰,可“以其赢余添补铁
②张之洞《拟设织布局折》,光绪十五年八月初六日,《张文襄公全集》奏议卷26,页
7。
③张之洞《筹拨织布局官本折》,光绪十九年六月初四日,《张文襄公全集》奏议卷33
,页14。
④瞿延韶,蔡锡勇《致张之洞电》,光绪二十年五月初四日,《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
第1辑下册,第
919页。
①蔡锡勇《致张之洞电》,光绪二十年七月初八日,《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
册,第920页。
②③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917,920页。
④同上书第922页。
厂经费”①。布的销路之所以远不如纱,是由于广大农村手工织布业,自19
世纪中期以来,逐渐普遍地用洋纱为经、手纺土纱为纬,对纱的需求量急剧
增加,尽管洋纱进口增加很快,但市场上的空白点还是大量存在。90年代前
几年,纱价大涨,张之洞正在筹建的炼铁厂为资金短缺而焦头烂额之时,具
有企业家头脑的张氏,是不会放过这个有利可图的机会的。他在筹建纱局之
初,明确告诉筹办委员说:“核计所出纱布尚不为少,然比之汉口进口之数,
相去远甚。”这就是说,纺织品市场是很广阔的。因此,他认为“再添设纺
织新局,力图扩充,实足以保利权而济民用。”②市场广阔的原因何在?张之
洞认识也很清楚和正确,他上奏清廷说:
“近来体察沿海各口商务情形,洋纱一项进口日多,较洋布行销尤广,江、皖、川、
楚等省,或有难销洋布之区,更无不用洋纱之地,开源塞漏,断以此为大宗。”这里把
棉纱销售市场广阔原因和添办纱厂抵制洋纱进口的意图都说到了。1893年夏
秋之交,张之洞即着手进行添设新纱厂的筹备工作。一方面请驻外使臣订购
机器设备,另一方面筹集资本建厂。
厂址选在武昌文昌门外,厂房迟迟未建,到1895年夏机器设备基本全部
运到,厂房尚未动工。这与中日战争正在进行,资金难集有一定关系。本来
计划官商合办,张之洞说到过此事:“大率系官商合办,将来视官款、商款
之多少以为等差,或官二商一,或官一商二,或官商各半,均无不可。”④
但一以“倭事未定,招股亦观望不前”①;复以商资与官资所占比例及其同官
权与商权不相适应的关系,官商之间发生争议,这种争议如张之洞所概括的:
“大意但欲官助商人之资,而不欲官问商人所办之事”,以致“官商合办诸
多窒碍”。乃收归官办②。1897年湖北纺纱官局终于建成开工,亦称北纱局。
与北纱局大约同时筹建的还有一个武昌南纱局,张之洞订购上等精利机
器9.07万余锭,实际买到4.07余万锭,价约70余万两。加上镑价上涨、保
险栈租等费,共用规平银87.97万余两。这些机器运鄂运江后,因张之洞调
任两江总督而把它们运两江,两江不能设厂又只好运沪,最后招商承领,始
拟由陆润庠承领,以商股难招,未成;继则商由盛宣怀、张謇各领一半,共
作价50万两,但盛宣怀的一半未曾领办,均由张春领去作为扩充大生纱厂之
用。张謇在叙述这部分机器设备的命运说:
“计此官机,于光绪十九年鄂督在武昌认息借瑞记、地亚士洋行款所定。机至上海
运鄂,鄂督调江,则又运江,江不能设,则又运沪,随机洋匠一人,月俸四百金,前后凡
五年,凡运鄂、运江、运沪之费,栈于上海地租、栈租、保险之费,洋匠月俸之费,洋行
月息之费,统计近八十三万两。”③
由于这批机器运来运去达5年之久,锈蚀甚为严重,在“运通安设之时,剔
①张之洞《札产棉各州县试种美国棉子》,光绪十八年四月初七日,《张文襄公全集》
公牍卷99。
②张之洞《致薛福成电》,光绪十九年八月十七日,《张文襄公全集》电牍卷138。
③张之洞《委员赴沪筹议添设纺织新厂事》,光绪十九年十二月十七日,见《中国近代
工业史资料》第1
辑下册,第941页。
④张之洞《增设纺纱厂折》,光绪二十年十月三日,《张文襄公全集》奏议卷35,页19。
①张之洞《增设纺纱厂折》,光绪二十年十月三日,《张文襄公全集》奏议卷35,页20。
②盛春颐《致张之洞电》,光绪二十一年四月初七日,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
辑下册,第945页。
③张之洞《札纺纱局改归官办》,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十五日,《张文襄公全集》公牍卷
100,页2。
出腐败者,堆积如阜。”④这种严重的损失,谁都不负责任,也追查不到是谁
的责任。于此可见官办企业腐败程度了!
④见《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2辑上册,第6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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