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c*****k
发帖数: 23 | 1 “中国传统村落正在拨打120，当我们正在开会的时候，或许就有村落在消失”，几年
来，著名作家冯骥才的这句话屡被拿出来。
背景是，2002年至2012年，我国自然村由360万个锐减至270万个，10年间减少了90万个
自然村，其中包含大量传统村落。
消息每每传出，有识之士忧心如焚。我深有同感，有时又不以为然。
小草恋山，野人怀土，每个人都有精神原乡。中华民族也许是世界上乡土情结最炽烈的
民族，乡土情结包括乡村情结，乡人情结。往上数三代，哪家不是农民？在乡土情结支
配下，怀恋故土，留恋乡村，乃至美化田园风光仿佛成了政治正确，也仿佛是不少人挥
之不去的心理依赖。
在这种背景中，看到乡村在消亡，恐怕没有谁会无动于衷。
1
“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草窝。”有人说，在
异地的天空下怀念家乡，是每一个游子共同的心境。古往今来，思念故乡的诗文汗牛充
栋。 可以思乡，但不必溢美乡村，不能一见到乡村消失就痛不欲生。
今天，在不少城里人笔下，乡村是美妙的，田园是充满风光的，农村生活是诗情画意的
。我怀疑这些人有无去过农村。
但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恐怕都不会太喜欢农村。且不说稼穑之苦——所谓的锄禾日当
午汗滴禾下土，绝非夸张，在农村即便吃水、如厕都没有美好体验。年幼时，我有过短
暂的农村生活经历，至今回想起从古井打水和后来用压水井的取水经历，都不舒服。至
于如厕，农村的旱厕带给如厕者是噩梦般的阴影。
几年前回乡一趟，发现乡村变化不大，除了村中修了一条狭窄的水泥路，村里盖了一些
二层楼房，其余皆无改观。没有自来水，没有马桶，没有现代化的生活方式，这样的乡
村生活，只能让人逃离。
在我小时候，跳出农门是大多数少年最热烈的渴盼。跳农门，是为了改变命运，恐怕也
是与旧有的生活方式告别。
2
想起了一件往事。
十多年前北京拆胡同、拆四合院，引发轩然大波，有人支持拆，有人支持保，保护派的
代表有冯骥才。
在舆论热议中，我的一位朋友在肯定保护的同时也提出了独特观点，其中援引了王朔的
一番话：打小在北京的胡同长大，丝毫也感受不到诸位的浪漫情怀。胡同及两侧的四合
院，大都又脏又臭，最不可忍的乃是厕所，即使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也不得不披星戴
月提着裤子跑到街上蹲公厕。像这种令人咬牙切齿的所在，若不以推土机一夜间全部推
倒了事，实不足以平民愤。
援引王朔发言并非拉大旗作虎皮，而是王朔道出了其苦衷：普通市民不可能一家一户单
独坐拥一座四合院，往往是好几家、几代人挤在一个四合院里。他们的感受第一个当然
是拥挤，再一个就是基础设施差，比如上水和下水、煤气、供电、厕所等都成问题。
同样的逻辑是，一些乡村当然具有审美价值、文化价值，必须保护，否则就是败家子，
愧对列祖列宗，也对子孙后代不负责任。但对生活其间的农民来说，他们需要改善生活
，他们也向往现代化的生活。用李克强总理的话就是，“过上和城里人一样的日子”。
在这种过程中，农村被改造了，乃至一些农村消失了，有什么不好呢？
3
乡村该怎么样？最应该问问乡人。
河南有个叫麦秸坪村的乡村，被誉为“世外桃源”，可见环境之美，生活之安逸。但这
样的乡村迅速凋敝，几年前有统计称，因人口外迁，原来100多口人的村子，只剩下4位
老人。
这样美丽的地方为何留不住人？按照一些人的逻辑，那些外迁的人是不是愚不可及？
乡村留不住人，变得空心化，最主要的原因是它们“被现代化遗弃”。几千年来，农民
靠种地有发财的吗？靠种地能过上优越的生活吗？靠种地能改变命运吗？
“山里交通不便，副业发展不起来，村民收入提不上去……”这样的乡村衰微了，有什
么可惜的？
人们常说用脚投票，最有故土情结的农民，最讲究安土重迁的乡下人，为什么不约而同
地逃离农村？答案不言而喻。故此，我厌烦有人美化农村，反对把农民限制在土地上，
也不赞同一味保护毫无生气的农村。
4
冯骥才说，传统村落本身就是最大的文化遗产，价值不比长城小。因为我们中华民族最
深的根在这里面，中华文化的灿烂性、多样性和地域性体现在里面，文化的创造性也在
村落里。
这话大抵没错。但须警惕一种观点，把所有的村落当成传统村落，以保护为名义抱残守
缺，反对改造农民，反对新农村建设，反对农民拥抱新生活。
一定程度上说，没有城镇化就没有农民的富裕生活，没有对农民的深入改造就没有农民
的现代化生活。据我了解，一些农民特别希望搭上城镇化便车，特别希望家乡被拆迁，
特别羡慕有房有车的城市生活。
这几年，留住乡愁、记得住乡愁的说法火起来了。这一说法来自4年前的中央城镇化工
作会议，会上提出“要体现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依托现有山水脉络
等独特风光，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如果乡村没了，乡愁如何安放？
中央城镇工作会议明确要求，在促进城乡一体化发展中，要注意保留村庄原始风貌，慎
砍树、不填湖、少拆房，尽可能在原有村庄形态上改善居民生活条件。
这话传递的信号很清晰，一方面要保留村庄的原始风貌，另一方面也要改善居民生活条
件。一定程度上说，两者不应该是冲突的关系，不能为了前者而忽略后者，也不能为了
后者而伤害前者，相得益彰，取得平衡，方为上策。
5
有个细节是，天津大学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研究中心青年教师唐娜等人，在贵州山
区扎根调研感受到，要找到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之间的平衡点并不容易，“保护，不该
牺牲身在其中的人的生活质量”“不能过于求全责备，村民也有追求更舒适生活的向往
，不能只关心建筑而忽略了生活在其中的人”。
诚哉斯言！城里人一边享受到舒适生活，一边翘起兰花指指责农民弄丢了传统，像话吗？
保护乡村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原汁原味地保存，将村落封存起来，让农民迁走。另一种
是有选择地重点保护历史建筑，对它们进行隔离。无论怎么保护，都应该征求村民意见
，都应该提升农民的生活品质。
根据中央定调，推进城镇化是解决农业、农村、农民问题的重要途径，是推动区域协调
发展的有力支撑，是扩大内需和促进产业升级的重要抓手，对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加快
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
据统计，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城镇化进程明显加快，取得显著进展。2012年，城镇人口
达到7.1亿，城镇化率基本达到世界平均水平。不难判断，我国城镇化进程方兴未艾，
不会也不可能停滞。在这一过程中，既保护好农村，也让农民过上好日子，任重道远。
6
这几年，逃离北上广的风声日盛，不知道有多少人真逃离。不管是真逃离还是假逃离，
都需明确一点，最该逃离的不是北上广，而是偏僻农村。
要摆脱封闭生活状态，最好逃离农村；要过上较为体面的生活，最好逃离农村；要改变
命运，最好逃离农村；要为后代创造新天地，最好逃离农村。
逃离农村，不是背叛农村，而是因为农村不是最具活力之地，不逃离农村就无法真正跳
出束缚，就难以过上新生活，就不可能拥有可期未来。
根据我们所见所谓，但凡早早逃离农村的农民，基本上过得都比扎根农村的农民殷实。
事实上，不用动员，也无需鼓吹，已有越来越多的农民在城市里生活。越来越多的农村
变得空心化，从这个角度看，乡村消失了，没什么可怕，这是人类发展的必由阶段，不
必过于伤心。
我们这一代人，都农村还有眷恋，这带有怀旧成分，也与切不断的心理脐带有关。于是
我们怀念农村，往往带有凭吊的意味，有一种文人式的伤感，有一种自我强化的情感召
唤，而等到下一代人，他们心中全无农村印象，对农村的消失更能淡然一些。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