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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se版 - 销魂场(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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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涔虽然也是害怕,到底长她几岁,忙拉着她躲在桌子下头。婉涔心想,如今在场的,
都是权力的中心的人物,应该并不会伤及她们这样的旁人。
待应急灯亮起,婉涔从桌子下头猫着身子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有戎装军士从各个
入口冲进来包围了戏院。枪声已然平息,只听到鼎沸的嘈乱和士兵呵斥整顿的人声。
婉涔看着外头似乎是太平了,这才把金令仪从桌子下头拉出来。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
有人闪进来。婉涔她们的注意力都放到楼下,根本没注意到身后。
等发觉动静刚一转身,还没看清那人长相,却发现那人已经将枪口抵在了金令仪的腰上。
金令仪吓的脸色骤然发白,呆呆对着婉涔。
“不许叫,不然我就开枪了。”那人压低了声音。
金令仪机械的点点头。
“你别伤她!”婉涔忙说。可借着光看清了来人,讶然道:“是你?”
那人眯着眼睛分辨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这时候有军靴踏在地面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
音,似乎是越来越近。
婉涔低声道:“你把枪放下,我救你出去!”
见他神色还有犹豫,婉涔又急急低声说:“你父母救过我一命,我会害你么?!”
小林这才松了枪,收在腰后。在门帘掀起来的前一秒,婉涔抢步上前挽上他的胳膊,半
靠在他身上。
带人进来的是那家的近卫队,带队的小队长是在那府里头出入过的。掀开门帘见是那婉
涔,先愣了愣,然后恭敬的叫了一声:“格格也在这里听戏?”
婉涔扫了他一眼,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这样乱?这戏还演不演了?”
小队长道:“格格受惊了,司令包厢里出了点事,现在正在到处搜刺客。”说话的时候
,目光在在小林身上警觉的扫来扫去。
金令仪虽是怕的要命,不明白婉涔为什么要去护着这个危险人物,但也是天性的相信她
,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强作镇定。
婉涔拍了拍胸口,“还没找到么?吓死人了!你们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我等下还要回学校呢。”
那人看婉涔和小林影从亲密,知道这位格格是在外头上学的。耳边也有风闻这个格格
男朋友不断,行径也比那府里头的那些格格大胆出格。看着这样的场合,两人竟然是半
搂半抱的模样,自己倒先觉得不好意思来。也不好多做停留,敬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那侍卫队刚要退出去,又路过一队士兵,却是田中领着一小队人在搜人。掀起的门帘正
好让田中瞥见里头的那婉涔。他挥手让士兵停下,自己走了进来。
田中好一阵子没遇到那婉涔了,瞥见她盛装而立,忍不住过来同她打招呼。
婉涔穿着粉荷色的晚礼裙,高跟鞋上头露出一节茵润的小腿。头发刚刚到肩,电过的发
尾微微卷曲,越发的显得妧媚典雅。
她看到田中时,脸上又是凉森森不愿周旋的模样。田中心中觉得无趣,又不好贸然退回
去。她身边的人倒是更让他起了兴味,这样一位小姐的男朋友倒底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礼貌道:“原来格格也在这里,没吓到您吧?。。。。。。这位是?”目光很是犀
利探寻的扫了小林一眼,在心里快速的琢磨这人的来历背景。
小林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的很是油光整齐。神色倒是安定,是个英俊沉着的年
轻人。同时下的年轻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婉涔隐隐觉得她手下有些粘腻的潮湿。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难道他受伤了?可
并不敢低头去看,只能又贴近小林一些,将自己挡在前头。
婉涔很怕田中这人在这里缠住,半是娇半是恼的说:“田中先生搜到刺客了么?真是吓
死我了。”然后转向小林,“亲爱的,你看我手都吓凉了。”说着把手盖子小林的手上。
小林倒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笑了笑。
田中看着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模样,到有些尴尬,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等到脚步声远了
,婉涔这才松了手,低头一看,果然是红的。
这时候似乎是戏院里头已经搜查完毕了,各个包厢的人物都开始退场了。婉涔又强压着
乱跳的心,挽着小林和金令仪一起混在人群里出去。外头的汽车挤得水泄不通,眼见士
兵往来盘问可疑的人物。
婉涔偷声问他,“你可有地方去?这会儿要全城戒严的。你怕是跑不掉。”
金令仪提着一颗心,轻轻拉了拉婉涔,低声说,“我有一个地方,应该安全。”
小林此时也不得不相信婉涔,三人不再坐汽车,叫了两辆黄包车去了一处别墅林立的胡
同。到了地方,金令仪叫开门,引着两人进去。
边走边说:“这是我大哥外室住过的地方。后来两个人分手了,这地方就空出来了。这
院子里头有一棵枣子树,果子特别甜。大哥那会儿要卖院子,我舍不得那枣子,就求他
把这院子送给我,反正他也是不缺这几个钱。看家的是个哑婆子,不会说话。这里也没
什么人来的。”
金令仪语速极快,其实实在是心里又害怕又紧张又兴奋。同学里头也有激进的,向这样
面对面的同一个传说中的“危险份子”在一起,还是头一回。她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又觉得不得不说些什么,才能让心头压着的那口气喘出去。
三个人进了楼上的卧房,小林很从容地边脱外套,边往窗边走。金令仪一直在偷眼打量
他,看到他露出来的手臂,金令仪几乎要叫出来,又下意识忙捂住了嘴。
小林这才想起来,转过身去把伤臂往后藏了藏,抱歉的说:“刚才被子弹蹭了一下。真
是抱歉,吓着你们了。”
婉涔也是没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可念着从前
夫妻俩的救命之恩,她是说什么都得帮他这个忙的。
婉涔看见金令仪脸上发白呆愣在一边,又想看、又怕看的模样,走过去拉着金令仪让她
去找些纱布白酒过来。
婉涔看她出去,这才低声问他,“你是要杀谁?”
小林扶着肩膀走到窗户边,挑起一条缝隙,鹰隼凌厉的眼神在外头扫了一圈,确定还比
较安全才放下心。“你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好。我就呆一夜,明天就走。”
“你。。。。。。是革命党?你明天怎么走?”
小林却是不说什么了,坐了下来,喘了喘气,他自己也实在不知道明天怎么走。一同行
动的四个人,一个中弹了,其他的人都走散了,是不是被抓住他也不知道。报馆更是不
能再回去了。
金令仪又进来,拿了纱布和白酒给他。小林看了看两人,侧过身去避开她们。脱下一半
的衬衫,自己处理伤口给给自己包扎。
金令仪从没有跟这样的人物接触过。自己有个年纪相仿的弟弟,手割了一下,那也是要
大呼小叫的嚎上半天的。可这人都伤成这样了,却是也只是眉头轻簇了一下。看他眉色
很浓,目光坚毅,也不过比自己大几岁的模样。不由的看呆了。
等到缠好纱布,小林却是没法打结。
金令仪也不知道哪里来勇气,咬了咬唇,凑到他面前道:“让我来吧!”说着径直从他
手里接过纱布头,给他系上。可心里又怕弄着他伤口,不敢系的太紧,反而显的拖沓。
“小姐,你就当系鞋带一样,就行了。”小林和声道。
金令仪向来自夸手巧,这时候却是手笨的厉害。被他一说,又是窘迫又是急切,脸上红
红的,额头上的头发也是被汗腻在了一处。
小林看她娇楚发急的模样,也不再忍心说什么,把头扭到一边去由着她去弄。
婉涔和金令仪怕晚上不回宿舍又没做备录,容易让旁人疑心,于是留小林一个人在房里
,结伴一同回学校。路上果然设了很多管卡,往来盘查的很是严格。
大约是这样一番惊心动魄的经历,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婉涔见到小林,就想起和楚裕泽在乡下的那段日子。想起同他的日日夜夜,想起他留着
胡子的模样,想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分分秒秒都记得那样清楚。
她是知道他那时候晚上睡不着,有时候也听到他口里小声的念着经文,那时候就觉得好
笑。她问过自己的心,若那时候他越过雷池一步,她也不会拒绝,是心甘情愿的同他在
一处。
她从前听故事,听着女人往往以身相许去报答男人的恩情,她原不能理解。她以为同他
的亲密多少也是这么个意思。到两人分开来,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对他宠爱的报答,那
是彻底的交付彻底的爱。
因为爱他,总怕不够,恨不得里里外外全都是他。也是因为爱,她却宁愿他恨自己,也
想让他活着。因为不管他的心走没走,她却是捧着他的爱的。
她也是放纵自己想念他,把他的好从头到为的念上千遍万遍。把他的不好都忘记,所以
她带着他的好也是能过下去。而不像她母亲一样,似水流年的流走的都是父亲的好,她
带着父亲的那一点不好,过着一辈子。
母亲,母亲,你还活着么?每每想到母亲,她都恨不得骂自己蠢,恨自己没用。也突然
想起楚裕泽说的,“你自己能做什么?”是的,到如今才知道,自己除了跟那铭易这样
干耗着,她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怎么能把一切都推给他?北地几省那都是那铭易的天下,楚裕泽不过就是一个生意
人,他怎么跟这样手握重兵的人斗?
楚裕泽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就算现在不知道那钥匙和印信的作用,早晚是会知道的。等
他发现了,他就会知道她的心了。她这样对待他,虽有不公,却没有怠慢他的感情。就
算他移情别恋,她也不怨他。
只是一想到他同别人在一处,心头却仍然难过的一滞,然后是泛起的绵延不断的难以言
说的情绪。心里多少是希望有一天,当她再遇到他的时候,他依然等着自己。这样的想
法,她自己都觉得自私。可感情的事情,不自私的,不是无情就是圣人。她自己不过就
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一个小女人,装不了伟大,也装不成豁达。
金令仪听到婉涔呼吸有些乱,便小声问她:“婉涔,你睡了么?”
婉涔听她叫自己,也不想装睡,便回答她:“我没睡着。”
金令仪听她还醒着,便从床上下来,光着脚一路小跑到她床上,掀了被子躺进去。
黑暗里闪着光亮的眸子看着婉涔,“你说他是干什么的?”
婉涔愣了一下,才想起她问的是谁。“我也不知道。”其实彼此的心里隐隐都是有个答
案的。
金令仪又压低了声音说:“你说,他是不是革命党?”停了停又笃定的说,“我看他就
像。”
婉涔看出来她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话,便不说什么,等她说。
果然她又接着说:“你看他是要刺杀谁呢?好像包厢里还有东洋人。你说他会不会是要
杀皇帝的?要不就是杀东洋人?反正应该不是北帅。万一北帅一死,这北地可就乱了。
好不容易几天太平,老百姓多苦。虽然也是个军阀,好歹也是给百姓做了些实事。修路
、建学校开矿。。。。。。
外交虽然失于暧昧软弱,但他治理北地确实有政绩。听说他的接班人也不错,当初学校
十年校庆还是这位总长代替北帅演讲。你不知道,当时迷倒多少女学生。”
婉涔在北地住了这么久,自然知道那铭易虽然有愧于她,在当地的风评却是不差。虽是
如此,听金令仪这样称赞他,心里多少不屑。
金令仪絮絮叨叨的没个重点,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你说他受了伤,路上查的这样
厉害,可怎么出去?”
婉涔听她天南地北的说个没完,语气中尽是担忧,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
他们这样的人,自然有自己的门路。风声这样紧,你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好。”
金令仪想起包厢里那侍卫官对她的态度,又叫她一声“格格”,知道北地旗人多,家里
的姑娘都是叫做“格格”的。
“婉涔,我从不问你的家里事情,可也知道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若你能帮他逃出去
,你一定要帮。可惜我家不过就是做生意的,有几个臭钱罢了。这时候钱也不如权利有
用。”
婉涔心里也是有些乱的,不需要她说,她也是在想怎么样才能把小林送出去。
金令仪又想起小林的伤臂,喃喃道:“我明天想办法去弄些消炎药去!万一伤口感染了
,可就不好了。”
婉涔忙拦着她,“这风头上,你有什么法子弄这样敏感的药?我家里是有些门路,我明
天去弄药,你去别墅那里给他送吃的。我们在那里碰头,看看怎么办好。这事情风险大
,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了。”
金令仪觉得好像是电影里头的冒险女郎,揣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也是睡的不踏实。早
早的就起了床,两个人今天索性逃了课,分头去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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