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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598 | 1 10，中午十二点，大屁股林肯
雪驻云散，太阳亮的没边儿，天蓝的发白，没法正眼去看。
抽屉被副驾驶那位打开了，里面躺着家伙，还有一副墨镜。
副驾驶拿起墨镜，吹口灰——如果上面有灰的话——戴上了它。这个一门心思出国的姑
娘没有摘下耳塞，也不跟车上人说话。只有两个俄罗斯小姐不停嘀咕。
他被晃的眯起眼睛，分不清哪儿是雪哪儿是太阳。后排那位装韩国妹的看在眼里，对前
排副驾驶喊：
“喂！”
前排没反应。韩国妹干脆起身摘了前排的耳塞。他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一个小姐，
抹的肯定不是高档货。可高档货又是什么味儿。上回给她在省城买的那瓶儿，打完折还
一千三，算高档货么？
“喂！”
副驾驶终于转过来，墨镜占了那小脸盘儿一大半：
“你干什么？”
“墨镜给司机。外面雪晃的厉害，万一出事儿咋办。”
副驾驶摘下了墨镜。他以为副驾驶会顶几句自己家的小姐，没想到这就驯服了。果然还
是个学生妹子，嫩着呢，逗逗玩儿吧，他就没接那墨镜：
“我手倒不开，没法儿戴。”
递副驾驶递墨镜的手颇有点尴尬。他也没去看那脸上什么表情。九零后吧？熊孩子真是
惯到天了。还出国？钱哪儿来的，不都是给你家干活儿的小姐挣的么。
韩国妹又在后面笑嘻嘻说：
“还等什么呀，给飞机哥戴上！”
副驾驶突然把手收回去，噼里啪啦一阵乱摁。他转过头看，心想熊孩子这是要干嘛。结
果四扇车窗外加头顶那扇挨个升降一遍，墨镜居然被丢了出去。
韩国妹起身要就拽副驾驶的头发。他赶忙喊住：
“别跟小孩儿一样！”
小孩儿呢？人家重新戴上耳塞，开始闭眼睡觉。
江边儿当家的孙女，只能小火慢炖。他从皮夹克里掏出了烟。韩国妹也要抽。俄罗斯姐
妹花嘀嘀咕咕也各来一支点上。大屁股林肯顿时成了一座在雪中移动的烟炉。副驾驶被
熏着，一声不吭又降下车窗。这回四扇一起降，头顶那扇也打开了，通透，凉快，败火
，跟以前坐敞篷大解放似的。俄罗斯姐妹花瞅车里这中国人咋恁好玩儿呢，咯咯儿笑个
不停。他把烟头弹入雪中，闭上车窗。韩国妹却把烟头放进副驾驶的棉服帽子里。掐没
掐他没瞅清。俄罗斯姐妹花继续捂嘴笑，一对儿貂皮乱颤。本回合结束，副驾驶紧了紧
耳塞，又闭上眼睛睡觉。后视镜里韩国妹对他吐了吐舌头。
“飞机哥，听点儿啥吧。”
“听啥？”
“我这儿有mp3，网上下的，‘狼局长十八摸’，老逗了，我们酒店都听。”
韩国妹的发梢越过了他的肩。似乎还扫到了一点他的脸。这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儿。副驾
驶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把头扭向车窗一边儿。
韩国妹的手并没有把她那mp3和大屁股林肯连在一起。刚好颠过一个雪坑，香水味儿跟
着一颤，那只手在他腿上摁住了。
“要不就听车里的吧。哥你这车太上档次，我插都插不进去。”
出音儿了，韩国妹的手指一下接一下摁着。一支歌刚开个头儿就被摁到下一首。跟夏天
泡子里的鱼往外冒泡儿似的。液晶屏上是歌名，前缀是清一色的“神曲”，后面连着数
字：神曲01，神曲02……像不像一具具的无头尸体？
他咧嘴笑了：这他妈五滚整天狠叨叨的，小河南的金牌打手，九叔的头马，干儿子，整
天就听这破烂玩意儿。
“哥你就这品味？在我们酒店是要被开除的。”
韩国妹把脸转向了他。这下发梢是真真切切拂在他脖子上了。也许是距离太近，香水味
反倒变得不那么浓。他的鼻子趁机寻找她的呼吸。
“那就不听了。”
“不听多没意思。你陪后面那俩黄毛儿唠嗑儿呀。”
那手指停住了。她坐了回去。又是一阵香水味儿。“果戈理大街二人转”，五个字在液
晶屏上来回滚动。
“哥，声音再调大点儿。你不知道吧，二人转连黄毛儿都喜欢听。”
副驾驶那位恶狠狠地把棉服帽扣在脑袋上。他撇了她一眼。感恩戴德吧你，刚才人家韩
国妹那烟头都给你掐了，要不那几根头发早燎出味儿了。
五滚的二人转跟他听过的二人转没什么差别，都是那一套耍宝扬贱的把式。不用闭眼，
你就能想像出来一男一女，站在半明半暗的台上，底下一群乱哄哄的，喝茶，嗑瓜子，
玩儿手机。当然，把地方换成是洗浴中心也完全成立。肯定是男宾女宾混休区，躺着，
有人给修脚捏腿。二人转嘛，能没荤的么。男男女女洗干净披一层浴袍挨排躺着听那多
来劲儿啊。
男的肯定很矮很矬，穿条西裤裤腿卷了好几层；女的肯定很高很前凸后翘，大开衩的旗
袍。从武大郎，到潘金莲，从白雪公主，再到七小人儿。只要你能想得出的高矮搭配，
都能给你拎出来埋汰一遍。他泛起一阵恶心，也许是因为从早上到现在肚里空了，也许
是被这条小道上的雪坑给颠的。大屁股林肯呀你可是，全封闭液压减震，过去开的四面
漏风的破北京子颠起来都比这舒服呢。
一阵掌声过后，男的突然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
“在座的大哥大姐，弟弟妹妹，大冷天儿真谢谢你们过来捧场了。坐公交来的我和大妮
儿给您报销，打车的我俩就报不起哈。大伙儿都知道，今晚是我和大妮儿在果戈理街上
最后一场。咱两口子要是歌星，那今晚就是告别演唱会。可惜咱两口子不是。咱两口子
和在座各位都一样，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子女，果戈理大街上讨碗饭吃罢了。十年前师
傅告诉我，你可以出山了。我就从关里跑到果戈理大街上，虎绰绰算是出道儿了。那时
候这条街可不是这样。大妮儿也不是这样。那时候她还小丫头片子呢。那时候街上没人
听二人转。那时候大伙儿只知道有一个关里来的，长得贼可碜贼矬，没别的本事，就会
用鼻子喝牛奶。那时候牛奶比现在贵呀，所以那人在大伙儿面前喝的是兑了水的奶。现
在奶便宜了，但也不纯。不用我自己兑，老农直接在瓶儿里就给我兑好了，所以折成纯
奶还是挺贵的。要说这十年光阴啊，果戈里大街早就变了，连那个用鼻子喝奶的人也变
了，变得更老更矬更可碜了，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一瓶奶的价儿——”
台下响起一片叫好。台上那个穿高衩旗袍的女人已泣不成声。
“大妮儿你哭啥？俊哥我虽老了，吃不动饭了，但还能喝奶。牛奶喝没了还有人奶喝。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别太着急哈。”
台下顿时哄笑。台上女人打了男的一下，用二人转的方绢擦擦眼也笑了。
“今晚最后一场，肯定得整点儿啥特别节目纪念纪念，大伙说整点儿啥呢？”
台下喊：“牛奶！牛奶！牛奶！”
也有人喊：“人奶！人奶！人奶！”
又是一阵哄笑。
“哎呀妈啊，咋这热烈呢。要不俊哥我今晚住这位大姐家得了。”
那女人端起一个小桶，用手敲了敲。原来是金属的。
“今晚最后告别，俊哥就来点煽情的，不喝牛奶，喝酸奶！”
台下齐声叫好。女人端桶走下去：
“大哥大姐，桶里是十盒酸奶，表示俊哥在果戈理大街红的这十年。拆一盒伍佰。拆完
您先尝一小口，看是不是百分百的纯酸奶。记住，就尝一小口，剩下的倒桶里，留给俊
哥喝。等十盒都有人拆了，就轮到俊哥的鼻子了，好不好？”
掌声叫好声四起。听起来有男有女，有钱人还真不少。十盒酸奶很快就拆完了。有人还
拆了两盒：自己一盒，身旁女宾一盒。
“俊哥谢谢您了！感情深一口闷，啥也别说了，十年情分都在这桶里了。”那女人把桶
斜起来给台下看，真真切切白白花花的一小桶。
台上这个矮小的男人，果戈里大街上红了十年的俊哥，弯腰向那一小桶酸奶蹲了下去。
镜头切过去，只有他光秃浑圆的后脑勺，镶在一圈铁桶里，看不见他到底是不是用鼻子
喝 。台下众人屏住呼吸，只能听见桶里牲口一般的汲水声。
俊哥突然抬起头，镜头给他特写：双眼紧闭，鼻尖上还沾了白色的奶渍。
“大哥大姐，俊哥哭了！他舍不得咱果戈理大街呀！”
大妮儿一声吆喝，俊哥就睁开眼，两道白色液体跟着留出来，原本丑陋的脸上又留下两
道白印。台下男女纷纷站起来叫好鼓掌。
俊哥又弯下腰去，把头伸进桶里，牲口般的汲水声，再抬起来，闭眼，睁眼，两道白色
液体。如此反复，俊哥再把头伸进去，那桶就已经斜得厉害。最后大妮儿把桶倒拎起来
甩了几甩：奶都喝完了。镜头又给了俊哥： 舞台上，灯光下，这男人睁开双眼，满脸
乳白。 | K*****4
发帖数: 40 | | d******0
发帖数: 1598 | 3 在忙一些别的。有空一定继续。坚决不做断尾蛇
【在 K*****4 的大作中提到】
: 为什么不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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