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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598 | 1 （这回整的有点太长，将就着看）
17，感恩节，Naperville，晚11点30分
李蔷薇和师姐他们快快活活打了四五局。按这种玩法，眼下正是最投入的时候，李蔷薇
就没怎么搭理我。她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没有和她打牌？或许在师姐面前，这姑娘只想
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喂，我们是男女朋友，我需要师姐认同我们的关系，因为她的认
同会让我觉得心里踏实，所以请你至少配合一下，这点事很难么？
这事不难， 我的恋人。某个秋夜的山地帐篷里，你和我一边干一边流泪。这事一点都
不难。
两副扑克掺一起打的。牌抓的太多，李蔷薇那手显得越发小了。这姑娘又不会码牌，乱
糟糟的一大把。我拿出中学时代游戏厅里混出来的把式，帮她重新码了一遍，JQK什么
的就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她笑着把头往我脸颊上蹭，我就搂住了她。这动作我俩做过
不知多少回，恋人之间的水到渠成。
师姐的弟弟，这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蹲坐在对面和李蔷薇搭档。那坐姿在黑夜里有如
一只大猿。我搂着李蔷薇，小伙子却只盯着手里的牌，丝毫没有让我来打两局的意思。
这我能理解。如果换作是我第一次认识李蔷薇，在温吞吞的黑夜里面对面席地而坐，我
也不会让开。这点破事儿坐过长途硬座的都心知肚明。倘若这小伙子还有写点文字的习
惯，我的李蔷薇说不定换了一个名字，出现在某篇网络日志上，成为那种臆想中的浪漫
的女主角。你困么，冷么，李蔷薇在我耳边问。还是那股气息。她第一次在我耳边也是
这气息。这姑娘想是被我哄好了，她从我这里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搂抱；而对面那小伙子
却要攥住她的手，把她拖进一场想像中的热恋。
“我们打牌，你站那儿排队，辛苦啦。”师姐笑盈盈地看着我。我和师姐对于彼此的存
在其乐融融，这就是李蔷薇最想看到的。
“没事儿，我一直在看电影。”
继续打牌。出牌，摸牌，重新码牌，大声地用中文在夜空下说笑。没人问我在看什么电
影。
“薇薇同学，我姐夫这牌你可要看住啦。 ”那小伙子热烈地看着李蔷薇。
“刚才看了Vivian大学同学拍的片子。自编自导自演的那种。”Vivian是李蔷薇的英文
名。平时不用，只在系里用。知道的人很少，我算其中一个。知道么你们几个，我算其
中一个。
“是嘛，薇薇还有这么厉害的同学。”他们继续打牌，只有师姐在摸牌的档儿搭话。
“片子嘛，拍的倒是有点脾气，”我把ipad递到师姐面前。画面从黑色枪管移到了飞机
哥那张说不出胖还是肿的脸上，“这就是Vivian的同学，导演兼男主。”
“这是你同学么薇薇？这么老，是你老师吧？”师姐笑着把ipad推到了李蔷薇的面前。
对面那小伙子根本连看都不看。
“是我同学呀。大学那会儿真挺帅的，要不能拍电影么。”
“谁在大学没帅过？无图无真相嘛。”师姐的先生突然插了话。Fuck you（注：去你妈
的），是“无图言屌”吧？反正是从网上扒下来的，在你老婆面前就大大方方说呗 。
李蔷薇开始从iphone里翻找过去的毕业照，用她那只小手。我给码的牌便摊落在地上。
飞机哥那张六年前还是清瘦的脸，少年人特有的桀骜不逊，在Naperville的夜空下转了
一圈儿。
“同学聚会我还敢参加，毕业照就真没胆量看啦。”师姐摇摇头。师姐的先生继续搭茬
。老东西在不断搬弄网上的段子，活像街口的二道贩子。老东西太想逗我的李蔷薇发笑
了。我的Vivian若笑起来，胸是可以颤的。而你老婆呢？别忘了你家客厅还有一张IVF
的彩印纸呢。你那半秃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哦，不朽的萨德侯爵，羊皮纸卷上的
古堡，两分钟内请给我一百二十个高潮。
话题彻底堕入中年人的同学聚会，跟电影毫不相干。李蔷薇的iphone传到了我的手上，
微信乱闪个不停，这个群那个群的，大学群里有个叫“Jet”的家伙，头像是老花镜外
加络腮胡子的Stanley Kubrick（斯坦利库布里克）。点开一看，哟呵，果然是我们飞
机哥。
作为一个独立电影人，这个Jet的微信太他妈花哨。哪些拼盘儿似的照片，还有矫情的
文字，都在像你显摆近期去过的几个电影节，跟旅游观光客似的，还有几个合影，所谓
的明星，没有文字我根本谁都认不出来。拍出《正月cult十五》这种片子的居然是这么
个家伙。
“Vivian，这就是你们班那位导演吧？”我把iphone还给了李蔷薇。
“对，就是他。更了这么多照片，我都不知道。”
“他不在你好友里面么，怎么会看不到？”
“我把他给封了。总发那些我们谁都没看过的剧照，不少还是黑白的南美中东的，我都
不认识，看着烦，就把他的更新给封了。”
这个以Stanley Kubrick作头像的家伙，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精神世界？是被李蔷薇封掉
的“黑白南美中东的”那些玩意儿，还是眼下这些旅游观光客式的拼盘抑或与小明星们
的合影？应该还是前者。但明显Jet周围玩儿微信的人不买他那一套。当然，如果Jet是
一个出了名的大导演，情况就会完全不同。都说搞创作的是attention whore（注：眼
球的妓女），接受创作的甲乙丙丁众人们又何尝不whore。这个Jet肯定意识到了这问题
，所以他在微信上改头换面。Fuck，有这必要么。
比起扑克牌来，李蔷薇和师姐显然对与Jet合影的三流明星们更感兴趣。师姐的先生连
同那个憋了一脑门子荷尔蒙的小伙子也加入到了讨论。
“你们好好玩儿吧，我继续排队。”我从师姐的保温壶里倒了一塑料杯的咖啡，回到了
黑色星期五的队伍里。我用Jet、飞机、杜飞还有正月cult十五等关键词在网上搜了一
圈儿。所谓门户网站都去了，什么都查不到。彻头彻尾的无名之作。
我干脆用自己的微信向Jet发出了好友申请：
“您好，我是您大学同学李蔷薇的男朋友。刚看了您拍的电影，很喜欢。”
没有回复。国内现在应该是中午。而这个Jet在十五分钟之前刚发了一张新照片，他在
一个文化交流会上跟什么作家的合影。我猜这小子肯定在微信上。
“您自编自导的正月cult十五，里面的二人转让我印象深刻。”这是我发出的第二条好
友申请。Hey，you，attention whore，我这次肯定奏效。
“您好，谢谢您的关注。”果然，他接受了申请。
“从头到尾看了，虽有粗糙之嫌，但总体不落俗套，打心眼儿里喜欢。”
“哦，呵呵。”
好一个呵呵。所有冷漠，所有客套，都掺混在这两个连续重复的音节里：呵，呵。
“很好奇你那段二人转为什么用那种形式来表现。按电影来讲，那只是男主角飞机在车
里放的一段音频，为什么非要用可视化的手法表现出来？有什么特殊含义？不觉得突兀
么？”我相信最后那个“突兀”肯定会让Jet心里发堵。滚蛋吧，呵呵。
再一次奏效。我好像天生就很理解这种人似的。Jet干脆用语音回复。浓重的东北口音
跟电影里的飞机哥一模一样：
“没啥特殊含义。那段二人转其实是个视频，是我在影校临毕业那年拍的。当时有个国
外拍文艺片的导演，一美国老头儿，长得跟肯德基那老头儿一模一样，来我们学校搞个
交流，顺便去东北拍点纪录片之类的东西。学校安排我跟着他，连伺候带跟班儿，因为
我能诌两句外语。我就告诉他你长得很像肯德基，就叫你肯德基吧。他一听挺乐，就说
想拍点所谓真实的民间的东北，organic（注：有机的）的东北。我从小在东北长大，
除了我自己家，我不知道啥叫真实的民间的东北。Organic东北？Fuck that！我当然不
会领肯德基去我家拍。我家的事儿连我自己都拍不明白呢。他就有点失望，说没有体验
怎么能拍电影。我也年轻气盛，说怎么就不能拍，就领肯德基去听二人转。See（注：
瞧见没），这就是我们东北最街头最俗最organic的东西。老家伙就喜欢上了。连听十
好几场，连听再拍，还有采访。我帮丫拍了不少。插在正月十五里的就是其中一段。”
“为什么是那一段？有什么特别？”继续逗他，我也上语音了。
“有啥特别……这么说吧，我虽然是东北人，但我很讨厌二人转。我觉得那种低俗货是
给东北抹黑。唱二人转的都是一群刮着东北人脸皮发财的家伙。凭啥一说东北就是二人
转，一说二人转就是东北？我是东北人，我就不听二人转。我大学时候还专门整了一话
剧，埋汰这二人转——”
想起来了，李蔷薇是跟我说过他在大学时候搞过这么一出话剧。估计是他得意之作，不
然也不会挂在嘴边儿。
“——可跟肯德基看的那一场，午夜告别场，那个鼻子吸奶眼珠子挤奶的大哥，彻底改
变了我对二人转的看法。那过去不是我眼中的艺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但一个
矮小的中年男人用自己的脸，自己的五官，来养家糊口，那是一种所谓的存在，一种比
我那点儿认知深广的多的存在。他不以我的意志而改变。我感受到了这种存在，但是我
没仔细思考过它，更没理解它，就磨刀霍霍开始要批评了——”
你们不都是那么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么？
“——所以我只能把它拍下来，老老实实拍下来。不加自己的言论。至于为啥要横插到
正月十五里，我并没有什么叫你信服的理由。直觉告诉我应该那么干罢了。”
这几句嗑儿给你唠的，果然像一个拍电影叨咕的那几句嗑儿。你去搜电影网站，去翻电
影杂志，翻来覆去都他妈是这一套嗑儿。你别说，就有人真信这个。
“问题是，不怕观众不理解你么？”
“当然怕观众不理解。既然拍出来就是要给别人看的。可说实话到目前为止这片子还真
没几个观众。所以就没有所谓观众理解不理解的问题。很讽刺对吧。你是第一个跟我聊
这片子的观众。不过听你说你是小薇子的男朋友。估计要不是小薇子我连你这一个观众
都没有。”
啊哈，小薇子。原来李蔷薇过去在大学这样被人叫来叫去。里面透着一种和我没什么关
系的热乎劲儿。想象一下：假如李蔷薇是个对电影很狂热的姑娘，那她就会对特吕弗戈
达尔今村昌平这些名字耳熟能详，就不会封掉Jet那些黑白南美中东的电影剧照。不但
不会封掉，两人还会聊的没白天没黑夜。光聊不够，那可是一男一女啊。我的Vivian一
笑胸就发颤，这个Jet当年也算有型，两人的交流能仅限于口头么？
李蔷薇注意到了我在语音聊天，时不时地往我这边看两眼。我曾读过这样一句话：一阵
形而上的疼感从我身上掠过。这姑娘又在向我这边看。我也在看她。无论从哪一方面来
说Vivian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女朋友：很少埋怨我的古怪脾气，偶尔撒一下无人理睬的娇
，做爱的时候极为投入，即使没心情也会迁就。而我呢？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朋友么
？除了自以为是的臭脾气，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一个姑娘留恋？对于这段交往，我只能这
样理解：李蔷薇和许多女孩一样，人生还处在一个笃信爱情的阶段，我恰好在这阶段出
现罢了，以她男朋友的身份。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如果非要用一个冷酷而精准的说
法，那就是我中了彩，彩票的正面印着“李蔷薇”，背面印着“无邪的爱情”。我是个
走运而不懂感恩的家伙。想想师姐弟弟射向李蔷薇的眼神吧。想想这个导演Jet，或者
干脆电影里的中年混混飞机，搂着李蔷薇的腰，在马桶上玩儿命地干着。想想有一天这
姑娘头也不回离开你的背影。形而上的疼感再次从我身上掠过，像遮天蔽日的轰炸机的
影子，掠过已沦为废墟的城市。
“哦，Vivian，她也挺喜欢你的片子……所以这片子反响不好么？”我尽力把思绪拽回
到我和Jet的语音聊天中，像扯回一支被阴风撕扯的风筝。
“完全可以用没有反响来形容。国内不可能找到发行。也参加过几个电影节，又很快发
现那只是互相拉关系的另一种形式。总之没有正规途径发行。幸亏还可以在网上任人下
载。”
“嗯，这年头认真拍个电影是挺难的。”我对着李蔷薇尽力笑了一下。这姑娘迟疑着继
续打牌。
“我自己难不难无所谓。毕竟是我自己选择的。关键是后来想想挺对不住片子里的原型
。”
“对不住原型？怎么讲？”
“比如说里面的男主角，混黑社会的那个，原型是我的小舅，对我特别好。可是我们家
里没人愿意提起他。就算提起他，也是吓唬我们这些小辈分的，不好好学习长大就和舅
舅一样，当个混子。所以那时候小舅就像家里的一团影子。那团影子总想靠近大家，可
大家都躲着。只有我这样的小孩才会偶尔跟那团影子说句话什么的。后来我的小舅因为
黑帮的事跑路到俄罗斯，音信全无。家里人从来不提。不但不提反倒有那么一点如释重
负的感觉。我却在心里一直念念不忘。就很想拍他。”
“那既然都拍出来了，为什么说对不起原型？就是因为拍出来没人看？”其实我很想说
“假如把自己亲舅舅那点苦事儿拍出来大卖，那恐怕才叫对不住原型呢。”但是我忍住
了。或许也可以拐弯抹角地把这意思暗示出来。但我没那闲工夫。
“有没有人看倒是其次。关键是拍完后我发现拍出来的那个飞机，根本不是我小舅。虽
然我安排的情节都是我记忆中发生的事，还有飞机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我也尽量在模仿，
可那根本就不是我小舅。也就是说我其实不认识我的小舅，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
我有什么资格拍我的小舅？”
“哥儿们这么说就钻牛角尖儿了。谁都不敢说谁能真正走入另一个人的内心。这种事恐
怕根本不存在。没必要纠缠在这上面。呈现出你认为能呈现的就是了。”我呷了一口塑
料杯里的咖啡。很糟糕，还凉透了。像什么呢？彻底抽掉糖分的可口可乐？
“呈现我认为能呈现的？我其实什么都呈现不了。不要说一个真实的人了。我连一件事
都呈现不了。片子里那个冒充韩国妹的妓女你还有印象么——”
那个中国小妓女？我当然有印象。那是你下几届的学妹，李蔷薇告诉我的。这个能甩出
一记漂亮回旋踢的女孩子和你在一部无人问津的电影里，在一个肮脏的马桶上，你把作
为道具的国产黑星手枪的枪筒插进了她的阴道。如果严格从剧情来讲，作为落魄混混的
你甚至还没搞清那手枪有没有装上子弹。当然，你把这层可怕的信息用镜头暗示给了观
众的，柔和过了。因为现实中你根本没胆量玩儿这个，即使她是你无数众多或寥寥无几
的女性仰慕者之一。You fucking asshole（注：你个烂人）。
“——那角色并非单纯作为一个人物而存在于我的电影。事实上我根本没见过这样一个
原型。我只是在中学时代听说县里有一个妓女，因为想多赚几张每天都在贬值的卢布，
一夜之内接了三个俄罗斯人。我们那边把俄罗斯人称为老毛子，用来突出那个民族在我
们印象中的荒蛮和烂醉。这个妓女没有熬过一夜，被活活折腾死了。三个老毛子逃回了
俄罗斯，无影无踪。我是在学校里听到这事的，捕风捉影听说到的。以当时的心智发育
程度，我对这种事情的内心反应不得不说是骇人听闻。可在同学面前又要做出满脸不屑
的样儿——”
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镜头前一个样，镜头后一个样。你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家伙么？
“——但这个妓女的事儿我直到长大成人也忘不掉。后来拍小舅这片子，就打算把她的
故事加进去了。可剧组里的人不同意，说这么拍太过分。扭不过他们大伙儿，才改了，
三个老毛子换成了三个省城来的混混，小妓女也没被折腾死——”
等等，等等，什么叫“剧组里的人都不同意”？谁是剧组里的人？是那个演小妓女的学
妹吧？还有那个赵老师呢？一开场就全裸出现在镜头面前的中学老师呢？她既然能为了
你的片子全裸，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你把你的女人都搞到剧组里，喊action（注：开
机）的时候一定很得意吧？现实中一个妓女被折腾死了，电影里你让她活了下来，被黑
星手枪插了阴道，再和三个省城来的混混在床上来回翻滚，这就叫艺术高于现实？
“——但这样一来显然就失去了现实的分量。何况，我也只是在中学时代道听途说而已
。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样一种骇人听闻的惨剧。其实就像我对小舅的认知一样：就算
我见过一个妓女，遭受那种惨剧的妓女，我有什么权力把她的痛苦再挖出来，用二十块
一张的电影票贩卖给观众？我到底凭什么？就凭肩上抗的摄影机？在学校里读的专业？
——”
排在我前面的队伍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口哨，弯曲如蛇状的队伍跟着围成一个大圈，
中间一个小伙子单膝跪地在向一个姑娘求婚。小伙子的套头衫蒙住了脸，看不清模样。
那姑娘戴着鸭舌棒球帽，只能看清前面的帽檐和后面的马尾辫。我下意识地看了李蔷薇
那边一眼，她和师姐早站起来向那边张望。
“——这部正月十五是我第一部剧情长片，到目前为止也是最后一部。要说想表达什么
主题，我自己也说不清。大概就是飞机坐在马桶上的那句‘人生不如波德莱尔的一行诗
’吧——”
得了吧，为赋新词强说愁，古人早就把你们这套把戏看透了。
“——我发现我拍不下去了。外在的因素，比如说资金团队什么的当然也有。但不是说
不可以克服。毕竟想拍严肃题材的大有人在。关键是我自己内心出了岔子。没想明白之
前，我还是拍些不走心的吧——”
李蔷薇从黑夜向我走来。我的嘴被塞进半块甜点，她咬过的半块甜点。
“在跟谁聊天呢？”她从我手里拿过那半塑料杯咖啡，一口气都喝了，“你看见刚才求
婚那个了么？”
我对李蔷薇点点头，用手捂住了手机的speaker。独立电影人Jet还在微信那头喋喋不休
，在我手心里吱吱不停。
“他们真浪漫啊，黑色星期五排队求婚。”
“是挺浪漫。求婚完了直接去mall里扫货。”
“新娘好像都哭了。”
“换你你不哭？”
“得了吧你。”
李蔷薇又把头往我脸颊上蹭。我吻了她的额头。
“喂？”
“嗯？”
“咱今晚不排队了。改做爱算了。”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
李蔷薇从后面抱住我，脸紧贴着我的后背。我能听见心跳，你呢，Vivian？
微信上Jet最后一条是打出来的留言：
“哥儿们忙呢吧。多谢关注。回聊。”
我没回复，想把他删了，又觉得李蔷薇这边不好。其实不如像李蔷薇那样：只是封他，
不删他。 | y*****s
发帖数: 1873 | 2 无图无真相应该是这类网络俗语的原始说法。
无图言屌是后来从没图你说个锤子衍变来的。
【在 d******0 的大作中提到】
: （这回整的有点太长，将就着看）
: 17，感恩节，Naperville，晚11点30分
: 李蔷薇和师姐他们快快活活打了四五局。按这种玩法，眼下正是最投入的时候，李蔷薇
: 就没怎么搭理我。她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没有和她打牌？或许在师姐面前，这姑娘只想
: 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喂，我们是男女朋友，我需要师姐认同我们的关系，因为她的认
: 同会让我觉得心里踏实，所以请你至少配合一下，这点事很难么？
: 这事不难， 我的恋人。某个秋夜的山地帐篷里，你和我一边干一边流泪。这事一点都
: 不难。
: 两副扑克掺一起打的。牌抓的太多，李蔷薇那手显得越发小了。这姑娘又不会码牌，乱
: 糟糟的一大把。我拿出中学时代游戏厅里混出来的把式，帮她重新码了一遍，JQK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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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598 | 3 我还真没考虑两者哪个才是原始说法。主要想用这个来表现“我”的cynical心理。谢
了。
【在 y*****s 的大作中提到】
: 无图无真相应该是这类网络俗语的原始说法。
: 无图言屌是后来从没图你说个锤子衍变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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