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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2321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Literature 讨论区 】
发信人: usual (雪落寒山),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小村·大学生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May 24 16:23:48 2011, 美东)
小村地处偏远，教育落后。村里只有一所小学，早年师资不足，五个年级只有三位
老师。四年级以下是复式班，一三和二四分别共用一间教室，各有一位老师，数学语文
一肩挑。同一间屋子里，老师先给这个年级讲课，布置功课；然后再给另一个年级上课
，如此反复。学生都是村里的小孩，家里条件都不大好，平日里疯惯了，功课上不大用
心，一天到晚尽想着玩，农忙时还要帮家里干活。家长们对小孩学习也没抱大指望，不
过放在学校有老师看着，省得在家里操心。反正村里几十年来不要说大学生，连中专生
也没出过一个。泥鳅堆里还能钻出条活龙来？考不上初中就下来干活，等到十七八岁结
婚生子，一茬茬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单干以后，国家恢复高考，报纸上开始大张旗鼓宣传学习陈景润。村里人消息闭塞
，自家生活之外事不关心；老师们毕竟是念过书的人，听广播看报，眼光见识自然高人
一筹。自己这一代生不逢时，一生抱负无从施展，全部心血就放在了孩子身上，指望下
一代能读书上进，跳出农门。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没过几年，村东倪老师家老大国盛
破天荒考上了水利中专。当时风气，初中考学中专中师比高中吃香：念中专中师国家给
工资，自个儿不用掏钱，三年出来就是铁饭碗；上高中家里还要再供三年，花钱不说，
考大学如同大海捞针，希望十分渺茫。一晃三年过去，国盛中专毕业，分配回县水利局
工作。八十年代中期的小县城，中专生大小也算个知识分子，很受领导重视。国盛在单
位站稳了脚跟，就把倪老师老两口接去县城住了几天。回来时求了单位的吉普车，一直
送到家门口。那个时候吉普车通常是领导和公安的专车，非同小可！倪老师脸上大有光
辉，喜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要不是俺家倪国盛，我哪能坐上小吉普！”
小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是宋老师家的老大书文，后来更是考了研究生，念了博士。书
文从小在外上学，大了长破了模样，多数村里人见面也认不出来。书文出门在外倒也文
质彬彬，象个读书人；回到家里却不脱农民本色，吃穿都不讲究。暑假在家，一天到晚
光着个膀子，一身腱子肉晒得趣黑，冷了就裹条褥子。下面穿条肥肥大大的军裤，脚底
下趿拉着双懒汉鞋，看着连个体面点儿的盲流也赶不上。一天傍晌午，宋老师和书文爷
倆在房后修后院的小门。路过一个小孩，正好是宋老师班上的学生，就停下来看热闹。
书文看这小孩虎头虎脑的，就开口逗他：“你认不认识我是谁？”小孩摇头。书文又问
：“那你认不认识二胖？”——二胖是书文的弟弟。小孩点头。书文接着说：“我是二
胖他哥，我叫大胖。”小孩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抿着嘴只是笑着摇头。宋老师也
在一旁帮腔，那小孩只是不信：二胖他哥在北京念博士，你是哪里跑来的盲流，想糊弄
谁呀！
又一年暑假，一个中午，宋老师家开着后窗，全家人就着穿堂风，坐在厨房吃晌饭
。房后正对着小卖部，往来行人都在这里等客车，也有村里人没事凑在一起唠嗑。几个
闲人没事干，调理一个过路的盲流：“你看前院那家请客吃饭呢，你过去没准能混顿饭
吃。”那盲流信以问真，真个跑到宋老师家来。书文妈以为是平常要小钱的，就给了点
钱。不料那盲流拿了钱磨磨叽叽的不想走，意思是不要钱也行，就想吃顿饭。书文妈一
时有些为难：好不容易放暑假，儿子姑娘都从外地学校回来，不大好叫个不知根底的外
人上桌吃饭。正犹豫间，书文“砰”的一声把饭碗放下，挺身站了起来。那盲流看见书
文光着膀子，一身横肉，脸上气色不善，吃了一惊，转身便走。书文在后面慢慢跟出去
，见那盲流越走越快，一直出院门上了大路，才敢回头张望，心有余悸：饭没吃着，好
悬没赚了打身上。回到小卖部，却被那几个闲人笑了一顿：“你说的那是他家老大，是
个大博士，哪能和你动手？就是咋乎咋乎，还真把你给唬住了！”
等到后来，考大学比以前容易了，村里的大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一次书文妈在供销
社碰见村东头的老柳媳妇，两人唠了几句，老柳媳妇就问：“你家老大在家都吃些啥？
”书文妈说：“还能吃啥？小馇粥呗。”老柳媳妇说：“俺家老大在外面念了一年书，
回家不吃苞米粥了，光吃大米饭。这还不说，听说老刚家老二，出去上了两年学，回来
脸皮都薄了，不好意思管他爹叫爸。”书文妈闻言大奇：“那不叫爸叫啥？”回到家里
一学，宋老师听了哈哈大笑：“我儿子都是博士了，还管我叫爸！” | g**n
发帖数: 25142 | | l****u
发帖数: 8729 | | s*****d
发帖数: 2667 | 4 Daddy??
【在 l****u 的大作中提到】
: 昨天看到最后一段也觉得挺纳闷的， 不叫爸叫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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