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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发帖数: 423 | 1 寻不得，抓不住
傍晚，刚爬完一天山浑身上下都是土的我在楼上洗澡，楼下传来了老公的呼唤。“你弟
刚刚想跟你连视频来着哈。” 我应了一声，没当回事。大约半小时后，下楼管孩子，
竟忘了之前远在大洋彼岸的弟弟曾尝试跟我视频的事情。“不用回一下么？”老公提醒
。“哦哦，那我这就回。” 尝试了两次，都是 “ 对方忙”。大概是又去忙别的事情
了，我想。现代生活节奏快，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挤出四十八，也许他不是在应酬就
是在去应酬的路上吧。
落座吃饭。今天的晚餐是鱼。四岁的老二强烈要求妈妈喂。白天爬山爬累了，小嘴儿张
得跟小麻雀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地吃。我忙着给她夹鱼，挑刺，喂鱼。十几分钟的功夫
，一小碗米饭加大半条鱼就下了肚。“你怎么不吃？” 老公问。“等下再吃，我不急
。” 我答。白天顶着99度的高温爬了一座光秃秃的山，四个家庭一起，快的快，慢的
慢。中途公婆因为太热而弃爬，八岁的老大兴冲冲地跟着队友跑在最前面，我和老公则
硬着头皮轮流抱着赖着不走的老二，好不容易熬到下了山，找到一个小山涧玩玩水抓小
鱼，回到停车场。过了约定的时间半小时，公婆还没有出现，没有讯号，老公急急地爬
回原路寻了一圈，没有见到人。我赶紧找来巡山员，在他的带领下进行扫地式的搜寻。
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三个巡山员，在不同的路径上都找了一圈。即将打电话叫直升飞机
的时候，前方传来老人已经回到停车场的喜讯，心中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暗自下决
心再也不能允许老人独自离队。人没有丢，也没有中暑，只是一时兴起，走到了一条小
溪旁，看到了许多小鱼，兴奋地抓鱼来着。
恶心，有点想吐。我想我是有些中暑了。先不吃了吧。
视频呼叫声音再起，我接通。没有寒暄，我看到了弟弟的脸，以及后面走来走去的穿着
黑色的白色的衣服的人，我立刻警觉起来。“姨奶奶没了。我现在在殡仪馆。刚才给你
连线的时候是最后瞻仰仪容...现在人已经没有了。” “ 没？没有了？？” 晃动的屏
幕里，我看到大叔，姨奶奶的长子，两手捧着一个砖红色的骨灰盒，盒子上盖着一块好
像是黄色的布。那布是黄色的？ 还是红色的？ 我努力搜寻那五秒钟的短暂记忆，却发
现寻不得。大叔的身后，跟着我的五个姑姑，姨奶奶家的五个女儿。
人都已经走远，弟弟在电话的另一端告诉我其实姨奶奶在两天前，也就是农历五月二十
九号晚上，就没了。昨天守了小灵。今天出殡。四世同堂，光至亲就四十多人，来送行
的亲朋好友算算差不多四五百人，她走的很体面......电话这一端的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也想回去......” 我脱口而出。 “回来有啥用？ 这不是看到了么？ 你回来
能改变啥？” 弟弟安慰我道。”我也不知道......” 八十六岁的高龄，这算是喜丧。
生老病死，在所难免。
姨奶奶是奶奶的同胞姐姐，和奶奶的模样长得很是相像，瓜子脸，中等身高，中等身材
，裹小脚。印象中，她好像比奶奶更白一些，可能是因为她比奶奶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的缘故吧。因为过得好一点儿，在那些年大家都贫穷的日子里，姨奶奶曾经给过我们不
少的接济。小的时候，每年端午节，姨奶奶都会买很多糯米红枣和粽叶，叫上奶奶去家
里一起包粽子。姐妹两人围坐在一盆又一盆雪白的糯米前，伴着粽叶的香味，一边唠嗑
儿，一边娴熟地包粽子、煮鸡蛋。之后，姨奶奶总会给奶奶带上满满一盆粽子，分给我
们家的一大家子。
过年的时候，给红包，记得姨奶奶总会单独塞给我一个大包，并且叮嘱我一定让奶奶给
保管好。奶奶没了之后，这包就变得越来越大，姨奶奶告诉我，要用来买新衣买新袜。
高考那年的春天，为了节省我来回骑车回家的时间，姨奶奶主动让我中午去她家吃午饭
，因为她家离学校更近...再往后来，结婚、出国、生子、工作、再生子、换工作、搬
家，我离家越来越远，姨奶奶也渐渐地从我的生活里淡出。每年大年初一，我都会打电
话给她拜年，临了，她总会拖着悠长的声音问一句，“今年又不能回来了啊？ 那明年
回吧。等回了，来看看姨奶奶啊。” “哎！我总是应声答应着，然而总是一拖再拖，
空头支票开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生死两重天，日后再也无法相见。
谨以此文献给同我一样漂在海外上有老下有小的身不由己的曾经受过国内长辈疼爱的中
年人，希望你们能在长辈们的有生之年，常回家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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