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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iFiction版 - 梨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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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下一支古曲,名曰梨花赋。梨花飘落不沾尘埃,一瓣瓣芳香沁人。又有一曲名曰,梨
花错——兴许,是错。在错的时间,错的背景,遇上一个错的人。——梨花错题记序雨
夜打湿了的片片的梨花,纷纷从枝头落下。只是,血染了梨花。天朝百年,终究抵不过
朝廷间的弄权。那一夜,相府,满门抄斩。血色的泪,没有停止过……一条条性命,曾
经最亲的亲人,何去何从……恨,又,怎能不恨……是谁,闭上了含恨的眸子,一遍遍
低泣。(1)如果不是被好友凌墨强行拉至这里,说是要看花魁有多娇,他断然不会来
到此处。春夜的小雨打上枝上的几瓣梨花,疏疏密密摇曳芳香。京城往来的吆喝,还有
红灯满街,一路看去也只是哪家楼争芳斗艳。其间的花楼,只一楼,却是门庭若市,与
其他大不相同的。便是此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还真是有这番闲情雅致,偶尔
来一次烟花之地。花魁娘子姿容,便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道才情女子,却不道,
究竟几分。花楼还是一样的香粉胭脂之气,他素来不所喜,只觉太过浓艳,反失其中清
韵。路经一处,却是不然。庭院里盛开着芬芳的梨花,淡淡素雅,仅是梨花香气,沁人
心脾。只是惊鸿一瞥,他只见了一双清丽的眼眸,对上片刻,还是移开去了。人如此甚
多,只为夜里花魁娘子出台,歌奏一曲。他不由有些好奇,这样的花魁,倒该是何种模
样。花楼正月总是有些个表演的,琴音绝绝,姿容灼灼,却无一人留心于此。着实,也
只是些胭脂俗粉。直到……那个女子,白衣如歌,隔世了的戚戚然般,怀抱着那把焦尾
走上台时,银月缓缓洒在了她姣好的容颜上。尽管是白纱蒙面,那双翦水眼眸盈盈,还
是像一朵梨花,淡到极致,亦美到极致。她轻轻抬手,台下一片寂然。“只是一曲,梨
花赋,还望各位莫多嫌弃。”淡淡的嗓音,隔着面纱似有几分娇嗔的味道,倒是纯然毫
不做作。台下的他有些怔了怔,那双眼眸,竟会是一个风尘女子所有。好友说,她叫若
离。若离……他默念着,只是无心记住了。却,无心记住,也是记住了,一生。(2)
台上的她,目光触及台下之人,也是停顿在那抹白色之上。同样的月光,同样如水,如
墨轻透的颜,清澈却淡然的那双眼,让她心里微微颤了颤。他坐在那里,却不是看向哪
里,也不似,坐在那里。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觞,淡然望向此处。月色出尘。忽然联想到
这个词,她眨了眨眸抬起手,拂过发间的一片梨花花瓣,纤纤玉指根根葱白。又是清风
掠过发间,撩起青丝,她翻动五指,一手轻按琴弦,奏出一个开曲的高音。梨花赋,古
琴曲中算是较难的曲子。而在她的指尖下,梨花赋,也不只是一曲梨花赋。指尖勾勒万
千,那年的梨花,开的正艳,芳香正浓。她的动作变得飞快,一串串亮丽的音色尾音犹
颤,似,花落无声,风过无痕。梨花放,一曲曲,音音清亮欢快;梨花落,不知是谁的
怨,音色低转哀愁,数不尽的愁思。终是一曲毕了,余音缭绕心田,阵阵缠绵凄恻。她
低叹了一声,一双清丽的瞳仁倒映着那片片梨花。已经有,十多年了。“好!”叫好声
一片,谁又知,这不是真正的梨花赋。他的眸光带上几分深思,回想着她指尖的每一个
动作,一勾一按,都是与梨花赋有所不同。回想这曲所谓的梨花赋的每一个音色,亮丽
婉转,却是更多几分悲戚。细细品味其中差异,整曲曲调未变太多,反之,却比原来更
甚几分。他颔首称赞,带着微微的赞许。酒杯中,梨花酒的清香,醉人怡然。编曲难,
改曲则更难……也许,是诞于这玲珑女子指下的吧。他含笑,清然一片的瞳眸多了几分
别的颜色,末了,尽了那一杯梨花酒。(3)当鸨母笑盈盈地宣布今夜是她选择台下一
人,作为入幕之宾时,她心下大乱,一指错,划开了一片破碎的音。她早已及笄,二八
盛放的年华,也是能为楼里添色不少吧。而她的身子……想要之人,整个天朝,怕不止
止只是这些男子。花容月貌如何,待到人老花黄时……如今,图的只是一张容貌罢了。
清丽的瞳眸看不出情绪,琴下,她的指,已紧紧攥出了水珠。台下的他,只见那一扇微
颤的浓睫,仿若梨花,沾上了些许露水。台下一片静默,随而一阵阵吵闹此起彼伏,都
像是掂量一件商品,忽视了坐在那里的她。她的目光沉静,一点点扫过台下。台下之人
,或喜色满面,或忧愁万分,或嫉妒贪念……唯他,静静举杯,仿若置之度外,又或许
,毫不在意。她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酸涩,不知,是为哪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的
,无助的,打断了这一片喧杂之声。“若离只求,能有知己。若是哪位公子能对上若离
的对子,便是了。”她淡淡地说,一双美眸中盛满了碎月,在问飞花,所剩几多年华。
台下的他,微微抿起唇角,多了几分好奇。不少人摩拳擦掌,想必多少是以为,这个对
子必是好对非常。她想了想,幽幽启齿,声音也是醉人的清甜淡雅。“明月里,梨花落
,断断断,愁绪万千似有余情。”这并不是一个很好对的对子,或者,很难对出让她满
意的答案。她站起身,透过一片朦胧的白纱望向台下,只是笑着,徒添几分悲凉。台下
之人纷纷陷入沉思,只有他,仍然漫不经心,淡然如玉,超凡脱俗。他的目光停留在那
把焦尾上,再看向她的眼神。即便是坚持着的伪装,其下,还是隐隐的颤抖着。“残阳
下,秋雁鸣,归归归,千啼婉转犹有回音。”少顷,便有一人起身接过,一副势在必得
之势。他缓缓摇首,虽然此人对的也是极妙,但照那女子所想,只有末句,才是颇为相
符些。她笑了笑,一笑倾城倾国。立于梨花中的她,仿若真似北方佳人,绝世而孤立,
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对的极好……尤其是三个归字,用得极佳。只惜,并非若
离所想,不知,还有哪位公子,能给若离一个满意的对儿?”她笑了,清透的美眸中几
分狡黠,似是如愿以偿,无人可以对出。“你肯定是,想出来了?”凌墨问他,声音却
没掩盖几分来。他点了点头,这个对子,若能联想到刚刚那首不似梨花赋的琴曲,是极
易对出。那道如同秋水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似有几分好奇。他抬眸迎上她的目光,那
眼神中,分明有几分戏谑。“若是可以,在下有一对,不知是否是若离姑娘所想。”他
起身作揖,若离……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如同珠玉的温润玲珑,竟是心下一颤。(4)
“弹指间,梨花笑,错错错,弱水三千却道无情。”那人一袭白衣,淡然若云,清透的
气度,几字仍袅袅存于耳边。她先是怔楞,随而惊喜之色染上眉梢。她笑得眉眼弯弯,
眉间眼底是觅得知音的笑意。“公子所对,正合我意。”她有几分羞涩,几分喜悦,隔
着白纱依稀能见那份娇红。台下人人皆是失望之色,不甘,却还是输与此句以及那人身
上的淡然。只得败兴叹去,顷刻,偌大庭院里,所剩无多人。“好小子,看不出来嘛,
祝抱美人归啊。”凌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庭院。他顿时语塞,沉默许久才道
出几分窘迫。“我……并无此意。”而人已不再,他怔怔望着满庭月华,只是苦笑。“
哦?公子,可是嫌弃若离了?”微微一笑,她伸手揭开面纱。庭院里,只剩下他,还有
她。月下美人,一双清美澈眸如同银月,皎然无比。红唇俏鼻,软语间,只是一朵飞花
柔柔。却似隔了一层雾,柔美而又朦胧。她低下头,他听见她小声问,那对子是如何对
出。因为,她着实欣喜万分,他能对的对子,已经比她想到的,更好上几倍。
只因,那首曲子并不是梨花赋。何况,姑娘出的句子,着重点落在梨花二字,自是不难
猜出。他对答如流,眸光尽头,还是一片平淡。她小心翼翼的咬了咬唇,问了最后两句
。她问,为什么听得出,那曲不是梨花赋?她问,为什么,明月里,对的却是弹指间?
他答,那首梨花赋,于她所弹奏那曲的异同之处。比起梨花赋,这曲更重在意境,几个
音节快慢,几个连音音色,错了几分,却依旧绝然。他答,那首梨花之曲,是她所弹奏
,便是对弹指间。而这一曲,也不该称之梨花赋。他说完,末了才说了三个字,一字字
震开了她的心湖。他说,若可,这首曲应该叫,梨花错吧。她怔住了,缓缓重复了一遍
这个名字。梨花错……梨花,错。又是,何错呢。错在,当年的明月,为何那般明亮如
斯。何错何错,错在相逢,错在相知,错在相识。也错在……相恋,更错,相爱。(5
)那夜,月圆。她面色柔柔,却似乎忘记了,身上背负着的其他。“那么,在下便先告
辞。”冷静淡然的一双眸子里,有几分赞赏。“公子……”她讶然,有几分庆幸,有几
分道不出的涩意。梨花飘落间,她怅然若失咬住了唇,水眸微黯。“公子……这便就离
开么。”“你说呢?”他问,她顿然词穷。“难不成,你当真想让我留下来?”他挑眉
,淡然眸色,几分狡黠。他调笑睨了她一眼,果不其然见到她脸上,红了一片。“我并
不是为了……那些。”他皱了皱眉,自觉失言。她掩嘴轻笑,他今夜甚是淡泊似不在意
,倒是第一次看见他蹙眉的模样。“哪些?”俏皮的笑了笑,她娇声吐露二字,声调带
着明显上扬的弧度。树上的梨花开的正欢,一抹醉人的清香落上浅浅的笑涡,她重复了
一遍,“公子所言,是为哪些?”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笑靥,突而忆起,这名花魁,也只
有二八的年纪。应是,像他那妹妹,笑得正欢的年纪。直到看得她的笑容渐渐淡去,他
才缓缓道,“真的很好笑么?”“没有……只是公子,这二字,有些特别的含义。”她
美眸一勾,有几分妩媚妖艳,却不乏清丽。他沉默了少顷,雨初停,空气中笼罩着淡淡
的梨花香。“我并不是为了……你的身子。”他闭了眼,月色下若上好白瓷的肤色抹上
了淡淡的红,让她微怔。因为,那四个字么?忧愁再一度回到了她的眼里,凝结了春花
秋实,凝结成化不开的冰雪。“公子,并不是来这里的人罢。或者说,并不适合来这里
。”她轻轻地说,所以……以后,他也不会再来此处。萍水相逢,何须一个名姓,又何
须,铭记在心?“那,公子为的,是什么呢?”她的声音恬美,带着淡淡的伤愁。重新
戴上了那张面纱,绝美容颜如梦如幻,却是愈加疏离,散发着淡淡的哀戚。她似乎真的
忘了……这般,不该的。萍水相逢,也应只是惊鸿过水,平凡普遍过目即忘。“若我说
,只是喜欢那首曲子,可以么?”他的脸还有些微红。“罢了,上青楼的人,说出这些
话未免有些冠冕堂皇。”她猛地抬头,凝视月色下那张如若谪仙的容颜,心忽然跳了一
下。“你不是。”她斩钉截铁说了三个字,抬眸,她盈盈一笑。“我,若离,信你。”
(6)花有花时,有开时,自有落时。“小姐……”婢女未央不安地轻唤,“树上那梨
花……”话音到此处,却又如同珠玉滚回舌边,再也没有出声。若离拉开纱帘,眉眼淡
淡,只是瞥了眼新雨后散了满地的白色花瓣。“这花总是会落的,不必在意太多……落
于地上,便是让泥土也染了分淡香,又有何不好。”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本就是这花,应该走过的一生。她摆弄着纱帘上的流苏,巧手轻翻打了一个同心结
,然后俏皮的眨眨眼捧到未央眼前,问,“好不好看?”梨花固然是她所爱,但再美再
白,亦是会败。春雨过后,便是残雪满地,怎能保护得了自己。未央盛了碗红豆圆子给
她,热腾腾的热气霎时有些迷眼,一如未央犹疑不定的神色。“小姐……昨日,那天那
位白衣公子,来过一次。小姐受了风寒,未央便就打发他去了……没和小姐说一声,是
未央不对。”她嗫嚅地道。若离取过勺的手微微顿了顿,轻启樱唇只是一声叹,“原来
,是他呵……”眼睫微颤亦如风雨中的梨花,她淡淡的笑问,“他,可有留下什么话过
?”未央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回她道。“那公子说了涸辙之鱼这四个字,还说若小姐听
到,便能明白他的意思。”涸辙之鱼……还是指,涸辙之余?若离静下心来,不久一丝
笑意便如雨落初染空色,浮上了唇边。“若是日后,澈公子再来,便先告诉我罢。”涸
辙之余……涸,意即干涸,干涸之后,余下的就是辙。涸辙之鱼最渴求之物乃是水,就
是指涸字旁的部分。两者合在一起,正是,澈字。涸辙之鱼,相濡以沫……她忽然想到
了庄子的这一句,心弦顿乱。正是好个春日。久违了江南锦城的烟街雨巷,久违了春日
雨时散发出来的泥土清香,若离手撑一把青花纸伞,遮住了一张清美容颜。伞沿下,雨
滴落入洁白的掌中,若离唇角微挑,径直走向皇宫宫门。怀里竹篮幽幽,装着尽是些水
晶般玲珑透明的花糕点心。她娉婷走向宫门前的守卫,笑语嫣然。“好些时候未来,不
知几位爷还记得奴家么。”花糕香甜。见是她来,兵士道:“离姑娘哪?嘿嘿,光看这
些点心的份上,不能忘的。”“这糕儿,可不逊色于当年相府的呢。奴家当时是府中丫
环,相府大小姐特喜这蜜酿糕,奴家这便是记着了。”她浅笑着推过竹篮,纸伞轻移盖
住了篮中吃食。“丞相当年也是个好人,挺和善,怕是一时糊涂私营结党,当年太子查
案,可是铁证如山呢。这不,白纸黑字都藏在太子府里头了。别看现在这样子,当时我
还在太子府干了一段时候的活儿。”一边拿起糕点往嘴里塞,中年的官兵呵呵笑道,说
者无意,听者有心。“爷儿慢吃。”若离笑盈盈福身,娇娇红颜,翦水眸瞳,却是多了
几分深思。“若离?”一声轻唤自雨幕中来,霎时,入心。(7)那年雨色浓,却然,
掩不去一袭青衣。些许雨丝落上了睫,若离淡淡抿出一朵清浅惑人的笑,“澈公子。”
“果真是猜的出来。”他颔首赞扬着,澄澈若雪的眸流转着明灭的笑意,别有深意望向
她身后。“若离姑娘病恙初愈,怎会来此?”他立于那一片薄薄的雨色雾霭里,眉眼笼
上了层几不可见的白。“闷在楼里好些时候,怎不想出来走动走动?”她仰起头看向纸
伞外那一片世界,雨已是小了,沾衣欲湿,难怪他并不执伞。她欲作收伞,却被他拦住
。“雨虽小,这伞,还是撑着罢,以免伤身。”他修长的指取过伞,替她撑着,陪她一
同向楼走去。“公子今日来造访么?”有那么一刻,心是乱了一下。若离停下步子,道
,“难道公子有意送若离一程?倒是受宠若惊了。”他随她一同停下,黑亮的眸微敛。
“这几日本想请若离姑娘……一叙琴曲,未料姑娘身子抱恙,只得作罢。不知若放在今
日,是否唐突了些?”“唐突……倒是没有。”她略微踌躇,终还是道了,一个好字。
一曲梨花错相知,这天下知音,千金难复求。那日,她又一次奏了梨花错。回首笑问去
,她幽幽道,“澈公子可是看出其中差异了么?”他求索的,是梨花错,与梨花赋之间
的区别罢。也是,不是这曲梨花错,何来那声若离姑娘。指尖划过一根琴丝,她勾勒出
最后一个音,然后望向窗外,任由最后一个音节如梨花般飘然落地。他一如谪仙,眉宇
间多了几许思索意,转而展眉,细细道尽梨花错中个万千奥妙。
她淡笑,拈起杯盏,隔着万千秋水问,“澈公子,一曲后饮杯香茗,如何?”那年的梨
花,便就如此心甘情愿的落了。此后,又是飞花三月。三月中种种,一言难尽。他素爱
笙箫,她素喜古琴,他习了梨花错,她释了梨花错。渺渺音色一如金兽龙脑香,随那烟
雾渐渐入了苍穹。三日一见,而此前二日,若离阁间传来琴音,便是绵绵倾诉,而非梨
花错。这世间,若道能为何人奏梨花错,怕,也只有他了罢。数不清是第几个三日,夏
日沉闷的雨过,已无春日酝酿的清香。晨起,美目流盼,顾兮盼兮,却未有人来。泯去
眉上愁,难掩心中怅然,若离接过未央递来的披衣,忽而笑了。轻启樱唇,她喃喃道,
“是呵,那日,他是从宫里出来的。”再过两日……便是,她再也无法奏出这曲梨花错
的时候了。他,可是知道?原来,不觉间,竟是将他放进心里去的……唯叹,一颗死去
的心,怎能有此资格,再多添挂念。(8)直至那夜夜深,那暗淡如水的烛光湮灭化烟
,轻轻撩过她梦幻的颜,冷园梧桐,还是仅有她一人。夜风来,撒了一把夏日的热气,
月来,挥下满地银霜,拖长了一道清丽的影。仰头,把酒,又是一杯冷酒入喉。晴雪,
梨花酒,温而不烈,却仍是会醉。风入骨髓,微凉。她沉默地执着酒觯,青丝披散,有
几分散乱的美感。“若离美人儿,饮酒都是别样风情,难怪叫人垂涎。”一声轻笑浅然
,她心下一乱,唇角浮现冷凝之色,“大胆,竟敢擅闯阁内。”当初在此处安身,不过
是因着楼中女子能享个清静,未料今日,竟会有人闯入此处。她手腕翻转,向左移开三
步,身形飘然若仙,许是饮酒之故,仍带些许柔媚。然,纵她如此,仍是手中酒觯连带
一双柔荑被人握在手中。“你!”她微怒,想是甩开,却万般不得。“会些轻功么,难
得。谁能想到柔弱的花魁姑娘轻功如此上佳?还是叫没落名门千金,更为恰当些?”那
人如从夜色里走来,一双犀利的桃花眼看似多情,却无情。她勾唇,清冷语声悠扬,“
这么说来,今日恐怕,不是为了见若离。”“不错,为了带走你。”他笑,有几分捉摸
不透的意味,“你在等的人,想来是无法等到了。”若离微笑,三分冷艳,三分娇媚,
也只是六分,美艳不可方物。趁那人怔楞间,她将手挣开向后退了一丈,冷道,“若离
虽低人一等,却也非玩物。还请尚书嫡子,秋公子莫要为难若离,若无法向他交代,便
告诉他,他愿,那么两日后,若离亲自送上门来。”秋鸣闻言仅是挑眉,松开手去,笑
意潋滟。“若离,你想要的,可不在太子府。”临行去,他如是言之。不知是因他不想
过多点明,还是因越来越清晰的步声,去的有些急促。不在太子府……该信,还是不该
信?既然此人得知她身份却不予有所举动,多半,也是可以信一次的。若未记错,秋尚
书,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罢……“若离。”他的声音,一同他的名字一般。身上襄铃璎
珞叮咚脆响,她转身,一双浸了酒香花香的眼,直入夜色心中。敛去了先前张扬而出的
冷意,她淡淡凝视着他,念及日后,泪不觉爬下眼眶。“我来迟了些……好在,你未出
事。这个,是你想要的琴谱,还真不好找。”他的眼底,隐有星光闪烁。“澈……”她
欲言又止。适才,他是看到了吧。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她抬眸走近他,纤弱的臂,环上
他的身。他怔了怔,没有推开她。“若离……”她摇摇头,一指点上他的唇。“再过两
日,是我……二八生辰,到时候,若离就不是若离了。那之前,我……”将所有情绪埋
入他怀,她咬唇,细若蚊声道,“喜欢,澈。澈,喜欢若离么?”三月很短,也很长。
这天下能懂她,能懂这支曲子,能在她病时给予关怀,能对上她的对子……在梨花注定
要脏了之前,先,交给他,当是最后的祭奠,可是行么……三月来,这是她唯一一次逾
矩,也是他唯一一次逾矩。“爱。到时候,替你赎身,可好?”他略微顿了顿,清澈迷
醉的嗓音在这夜里荡漾,成幻成破碎。虽然……她笑了,以倾城倾国之姿,笑中有泪。
未答,她依偎他怀,缓缓闭上了眼睛。(9)她没问,他为何来得这般及时。也未问,
他是否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毕竟,依他淡泊的心性,那双澄澈如雪的眸,怎会看不出来
。她本是想把这具身,以最纯净美丽的样子,交付给他,从此再无遗憾。他也不是没看
出来,只是说,两日后,定会娶她为妻。奈何呵……若离只是笑。澈,你我,都错了…
…来不及了。那夜。他眸光灼热坚定,赤忱可见。明月里,她觉有些醉了,听他说,明
日他离开京城,后日便回来替她赎身。可……“小姐,你当真要这么做吗?”未央替她
上了最后一点妆——那眉心的妖花,有些踌躇的问着。“我等了十几年,为的,便是今
日。”若离冷笑几声,握紧了手上的绢书,道,“何况,这个机会何其来之不易。”未
央掀开轿帘,扶她上轿,却长叹一声,望向院中。梨花,早就残了。太子府上,她水袖
盈舞,身形如燕作了那日落花,最后一个回眸,倾国倾城,千娇百媚。而后,那威严的
帝皇,竟也抚掌称赞。若离立于庭中,静静笑着。不错,花魁若离,舞姿天下一绝,琴
音更是如九天天籁,而这琴,只为一人而奏,今生不改。她终是负了他,在他,和百余
条亲人失去的性命两者间,选择,负了他。她是被赎身了,然而,并不是他赎的她。那
夜,月凉彻骨。重重叠叠如同莲瓣的红纱后,黑丝在火色单上织出一朵朵墨色散花。红
烛染泪,她颤着手攀上床沿,对自己说,现在吻着她的,是他,是他……轮廓相似的一
张颜,不相似的,是那人如雪出尘和此人黯如凉夜的眸。她闭上眼去,感觉指尖冰冷地
触着吹弹可破的肤,再而顺着她脖颈往下探索、占有。直至,雪色与乌色交织缠绵,烛
光灭,泪破碎。是,回不去了……轩澈回来,正是那夜别后的第二日清晨。若离却已不
在。他勒紧马头,望着那片青蓝色的天,微微苦笑。她,终还是行动了……若离,果真
若即若离。随着花魁若离的离去,传言突兀而至。据传前日太子府上纳了一名侍妾,倾
城绝色,笑若牡丹,锁眉若愁愁烟雨。此姝绝丽,天下唯有其一。世间道男子狠心无情
,原是错,女子若要狠心,比谁人都狠;若要无情,比谁人都要无情。“她回不去了,
注定,仇恨让她回不去。”秋鸣造访他府上时,折扇一朵牡丹,正是开的艳的时候。“
那,你也是么,所以你助她。”他淡淡问。“澈王殿下啊……你可没有尝过,至亲至爱
之人,死在你面前的味道罢?”收起了折扇,秋鸣扬唇,转身留下一片浅紫身影,“在
下有事在身,先告辞了。”无心摆弄着棋盘上珠玉子,他凝眉,取棋放在一处棋点上,
自言道,“若离,若你这一步棋,走的是玉石俱焚之法……也还是,走下去么。”(10
)飞鸽传书。若离飞快垂眸,瞬息便扫了信上内容,手上烛台抬起些,她抿唇将这封书
信凑近烛光,看着边角染上的黑,吞噬了纸张全部。秋鸣的字,还是像当日进宫时他扮
作小厮送来的信上一般随意洒脱,却又个个笔法精准。吹去了淡香,她退出门去,脚下
步伐轻轻。迷香,足以让人昏睡六个时辰,却毫无异样之感。
青石板路漫且长,她举着烛台走进不知延伸何处的幽径,推开了那扇密门。里面,有她
想要的,也有秋鸣想要的——这便是,他们合作的原因。果然……她放下烛台,小心将
有些发黄的纸卷取出,再放了些空白的进去。用从太子轩煌处偷取的钥匙锁了门,她做
了个手势,示意未央把这些证据交给秋鸣。夜色浓重,她循着路回去,脱下一身夜行衣
,重新躺回榻上。耳边似有笙音,她合眼未眠,想起他,满怀惆怅。梨花错。她奏出的
曲,他取的名儿,倒是讽刺极致。两日后,正是中秋月圆日。宫中举办了一年一度的中
秋宴,美酒佳酿,觥筹交错,笑颜真真假假,对酒间谈笑虚虚实实。本为侍妾是不该出
现于此的,然,太子轩煌未纳正侧妃,便携她同去。轩煌待她极好,冷清深沉的眼眸隐
有柔色,她回以笑靥,佯装羞涩把酒推开。她知晓,他纳她为妾,不仅因为她本身,更
是因为他……对上那对明澈的眸,她倏地避开了。是,她从他告诉她那个澈字的时候,
她便猜出,他是当今皇室仅次于太子轩煌的澈王轩澈。可……酒席上,她心不在焉,只
是一杯杯饮着梨花酒。金桂飘香时。酒宴后,轩煌对她道有事在身,让她先行回府休憩
。她含羞着点头,没有忽略轩煌眸中的宠溺,只笑,他与她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秋叶残,问心残,她踏着金叶铺就的小径,踽踽行去。桂花香,醉了人。“仇恨,真的
比什么都重要么?”身后,是再熟悉不过的音,仿若梦里流水涓涓。她顿住了步伐,转
过身子又是妖媚极致的笑,“怎么,澈王这般谪仙似的人儿,会问离姬这样的问题呢?
是呵,你当是无恨。”“仇恨可以重要到,把你自己毁了么?”他走近她几步,她陌生
的笑,刺得眼疼。“毁了?不……奴家现在好得很,锦衣玉食,又受太子殿下宠爱,比
花魁要好得多了不是?”她继续残忍的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就像真正青楼的女子烟
视媚行,“比起你澈王一句飘忽的诺言,这些,不是更好些么?”“若离!”他声线微
沉,拉住她的衣袂,“他们去了留你,为的不是让你复仇,不是让你出卖自己报仇!”
“复仇?呵,不是,我来此,只为了我自己,只为自己。”她呵气如兰,主动揽上他的
脖颈,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五指如丝拂过他的胸前,再娇笑着退离他的怀,哪怕,当真
无比依恋。“澈王,现在没有什么若离……离姬的身心,都是太子殿下的……澈王,可
莫要莽撞了。”极尽灿烂地勾唇,她强硬地别过头,任泪水流下。澈,就此,别过。就
当若离,是你的一个,美好却虚幻的梦罢。(终)原来,一直都是错的。相遇是错,相
识也是错。隔着珠帘,她看到他在和轩煌说,他终下定决心出征讨伐边关乱贼。这,本
该是三个月前去的。为她,他推迟了足足三四个月。然后,她听轩煌笑笑,说是兄弟一
别,多多珍重啊。他点头,笑意清淡,一盏茶时候便去了。他若恨她,当是,最好不过
。珠帘微动,戴着羊脂玉扳指的手将她带入怀里,她侧眸看去,是深紫色长袖上绣着的
金边龙纹。“轩煌……”她在此偷听,他可是发现了么。撒娇般喃着他,若离把弄着长
而浓密的发,眉间妖花魅。“离儿,你在意他,那……他留不得了。”解开她的衣襟,
薄唇流连于修长白嫩的肤,时轻时重啃咬着。那是,浓浓的占有味道。也算是,她成功
了一半,不是么。她媚眼如丝,笑着撒谎,“怎么会在意呢……离儿心里,只有太子殿
下,一人呢。离儿只是想,澈王去了,若回不来,太子殿下就不用太操心了,这个位子
,唾手可得。”“好离儿……他若不回来,父皇,会很伤心的。”冰寒的眸蕴藏浅浅的
笑意,轩煌咬着她耳垂轻语,“离儿,莫要背叛我。”可,她注定是要背叛他的。褪去
了雪衣,她拥住他,没有去掉发簪。轩煌……你要我莫背叛于你,然,十几年前,你陷
害我相府百人于不义,这笔债,如何还清?眸中冷光闪过,她轻轻启唇,任由他吻着。
两月,天朝边境逆贼平定,澈王回京。接到凌墨的书信,他顾不得战后疲累,披星戴月
回了京城,只见举城哀戚。她,终还是,动手了么。半月前,太子府上侍妾离姬,刺杀
太子轩煌。于若离来说,太简单了。她只需要,在夜里轩煌熟睡时散些迷香,再用簪子
插入他心口——他信她,义无反顾地信她,因为爱。她杀他,不顾一切不顾生死杀他,
因为恨。就这么简单。只是她未尝知道,这个拥有她身子却得不到心的男人,在最后那
一瞬,笑了,只是笑得悲凉。从开始的开始,花魁若离也好,太子府侍妾离姬也罢,她
演的戏,终只为了杀他。血债血还,很明白易懂的道理。证据她已全部交给了秋鸣,只
待交给澈,下一任皇,洗清爹爹及相府百人的冤屈。皇上痛失爱子,却也因太子曾经说
过护她,给她保留一条全尸的刑罚。她淡笑下跪道,小女子领罚。这是,她当初就选择
的路,复仇后,了无生念,一心想死罢了……只是,当真了无生念么?她,将饮毒而死
,而且是在百姓面前。人群之中,她没有看到他。也许,他还未回来罢。天空蓝蓝,复
仇结束后,她本以为这片天,会美的像一场梦,然,却是灰白一片。放下,反而累了,
倦了。因为她杀的那个男人对她的庇护,临去前,皇上允她一个心愿。她思索了好久,
可以牵挂的,已无太多。最后,她抬眸,笑意流转眉眼间,皇上,可否让小女子,再弹
一曲梨花赋呢?原来。她终还是,未忘了他,那个夜晚,如玉脱俗不沾俗世尘埃的澈,
不,澈王。行刑的时候,梨花还没开,就将落了。仰头,饮尽了毒酒。环视人群,他不
在……是呵,他不在。未央泣不成声替她取过了焦尾,若离眼睫微颤,指尖勾起第一个
音,也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曲的开篇。他来时,她已是喝下了那碗毒酒,一滴不剩。人群
中离她太远,他模糊地看见她笑了,绝丽清雅,一如一朵梨花。她说,要最后弹一曲,
梨花赋。却然不是。白衣素服衣纱扬,顺着她婉娩的发,顺着她上下翻飞的五指,按弦
的五指翩转着。她含笑凝着琴弦,澈,这,是我最后一次弹了……几月前种种美好过往
浮上心头,伴着唇角艳红色的血液蜿蜒而下。一袭妖娆的红染了银色的弦,她仍是奏着
,那一曲,只有他们才懂的梨花错。没有笙的合奏,万分寂寥哪……寻寻觅觅,冷冷清
清,凄凄惨惨戚戚。惶惶间,她竟是看到了那张容颜,清澈如水,眸中沉痛,可不可以
奢望,是为她……罢罢罢,怕,只是镜中水月,错觉一场了!凄凄地笑,心中,突增了
不舍。即使是幻觉,她仍是,轻轻地笑了笑,笑中,有秋日阳光化不开的冰雪,化不开
的愁。音色渐渐淡去,若离倒在琴身,笑痴痴,血染白衣。阳光破散的光倒影眼中,她
动了动唇,爹娘……离儿,手刃仇人,来陪你们了……走的时候,她是笑着的,又是泣
着的。素手垂下,她尽了生命所有气力,终还是,弹奏了最后一个音。尾音微颤。那年
,血染了梨花。她去了。人群散尽后,只余她,白衣红花,伴着萧瑟沉眠九泉之下。他
走近她,而后,伸出手合上了她的眼睛。若离,一路……走好,若,这当真是,你选的
路的话。次年,他独自一人立于梨花下,奏了她赠的梨花错。足前一丈新坟,刻着她的
名字。丞相府独女,上官璃,你真正的名字,对不对?若离……记得丞相府未出事前,
他和上官璃,是有婚约之说的。
丞相府支持他坐上皇位,奈何轩煌一心夺位,便捏造了丞相结党私营的罪,株连九族。
轩煌去后,秋尚书也因若离窃取的证据锒铛入狱,秋鸣只是冷笑,因为恨。他知道,秋
鸣对秋尚书的憎恨,因为秋尚书卖妻求荣,卖的人,正是秋鸣的娘亲。褪去了龙袍,轩
澈一袭雪衣蹲下身,在她坟前将替丞相平反的相关文书燃烧殆尽。那年,梨花开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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