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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iFiction版 - 逃出“蜘蛛头” 乔治·桑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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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点滴吗?”艾博通过对讲机问道。
“这次里面是什么?”我问。
“让你开心的东西。”他说。
“开始吧。”我说。
艾博拿起了遥控器。我的“随身滴”™嗡嗡轻响了起来。没过多久,室内花园看
上去漂亮了不少。一切似乎都变得清晰无比。
我按老规矩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花园看上去很漂亮,”我说。“特别清楚。”
艾博说:“杰夫,咱们把语言中枢调高一点怎么样?”
“没问题。”我说。
“开始点滴吗?”他问。
“开始吧。”我说。
他往点滴里加了一些“利言剂™”,于是很快我就能用优美的表达方式说出同样
的感受了:花园看上去依然很漂亮。一丛丛的灌木丛如此葱郁,阳光似乎令万物气象一
新,与众不同。恍惚间似乎随时会有维多利亚时代的人物端着茶杯从花园里优雅地翩然
而至。整座花园仿佛就是人类意识里的梦中庭院变成了现实。透过这个当代小品,我顿
悟到了柏拉图和他的同代人曾徜徉过的远古境界。也可以说,那一刻我体会到了瞬间的
永恒。
我坐在那里,脑子里满是这些飘飘然的想法,直到“利言剂™”的药效开始退去
。这样一来,花园又变成了只是看着漂亮而已。也许是那些灌木和其他类似的东西搞的
鬼?让你只想躺在那儿,晒晒太阳,想想开心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接着点滴里的其他药劲儿也都过去了。于是那个花园在我眼里再也没什么感觉了。嘴巴
有点干。我心里知道这是“利言剂™”过去后的那种感觉。
“你知道这种新药能有什么用吗?”艾博说。“你可以想象一下,比如说有人需要熬夜
在野外放哨,或者有人在学校等着接孩子等烦了,而附近正好有些野生的环境,就用得
上它了。再比如说,当公园护林员不得不加班工作连轴转的时候,也可以用它。”
“嗯,的确挺有用。”我说。
“这药的编号是ED763,”他说。“我们琢磨着给它起名叫‘悦景剂’。或者叫‘返璞
剂’。”
“这俩名字都挺好,”我说。
“杰夫,谢谢你的配合,”他说。
每次他都会这么说。
“日子还长着呢,”我说。
每次我都是这么回答他。
接下来他说:“杰夫,现在请离开室内花园,去二号小工作室。”

他们派了个肤色苍白的高个儿姑娘来到二号小工作室。
“你觉得怎么样?”艾博通过对讲机问道。
“你是问我还是问她?”我说。
“都问。”艾博说。
“挺好的。”我说。
“还行吧,”她说。“一般。”
艾博让我和那个姑娘更具体地给对方打个分,从美丽度和性感度两方面评分。
看起来我们俩彼此感觉都是一般般,都认为对方没有太大吸引力。但也不讨厌就是了。
艾博说:“杰夫,开始点滴吗?”
“开始吧,”我说。
“茜丝,开始点滴吗?”他说。
“开始吧,”茜丝说。
然后,我们面面相觑,都在琢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结果,接下来我很快就发现茜丝变得动人极了。而且我肯定她眼里看到的我也是一样。
突然一下子就成了这样,我们都笑了起来。怎么我俩刚才就没看出来对方是这么可爱啊
?幸运的是,工作室里有一张沙发。我觉得我们打的点滴里,除了有他们正在试验的药
物之外,肯定还有ED556——这种药几乎能把你的羞耻心给降到零点。因为没过多久,
我们就在沙发上大干了起来。可虽然我们俩之间干得热火朝天,但这种亲热并不只是象
发情的狗狗那样,而是激烈但又恰到好处。就好象你一辈子都在梦想着的姑娘,突然就
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杰夫,”艾博说。“我希望你能允许我把你的语言中枢调高一点。”
“没问题。”我说道,那时我正在她的身子下面。
“开始点滴吗?”他问。
“开始吧。”我说。
“能给我也来点儿吗?”茜丝问道。
“没问题,”艾博笑着说。“开始点滴吗?”
“开始吧,”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不久,点滴里的利言剂™开始在我们身上产生了效果,这下子我们不仅干得很痛
快,而且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变得相当动人。我们不再象刚才那样只会说些跟做爱有关的
词(比如“哦耶”和“哦,上帝啊”和“太棒了”等等),而是开始尽情表达着我们的
感受和想法。由于词汇量增加了80%,我们简直是口灿莲花。那些妙语连珠的思绪都被
记录了下来供日后分析。
我当时的感觉基本就是分外惊喜。因为我逐渐意识到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按照我心灵最深
处的渴望,正在我的眼前活生生被创造出来的。我心想,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苦苦等待,
最后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姑娘能在身体、容貌、心灵等等一切方面百分之百体现了我所有
追求的组合。她那美妙的双唇,那头闪亮的金发,还有她那天真无邪而又俏皮的脸庞(
她现在就在我的身下,双腿高高翘起),甚至(我这么说丝毫没有下流或不敬的意思,
恰恰相反,我正经历着最崇高的感受)连她的阴道对我那不停冲刺的小弟弟所产生的美
妙压迫,都恰好正是我长久以来一直所渴望的感受——虽然我在这一刻之前从未意识到
自己如此热切地渴望过这种感觉。
换句话说:就在出现了某种渴望的同时,它就会得到满足。就好象(a)我一直渴望品
尝某种(迄今为止从未尝过的)滋味,而且(b)这种渴望越来越强烈,几乎变得令人
无法忍受,而恰在此时(c)我发现我的嘴里刚好吃进一口正是这种滋味的食物,完全
满足了我的愿望。
我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姿势,都在倾诉着同一件事情:我们彼此已经相知到了
永远。我们是心灵上的知音,前世已经相遇并相爱了许多回。而且今后还会世世代代相
遇并相爱下去。每次都爱到同样的无穷无尽,地老天荒。
接着,我的意识出现了一种难以描述而又非常真实的流动,进入了一连串虚无缥缈的境
界。可能最恰当的说法是某种“叙事性的心灵风景”,即脑海里的一系列模糊画面——
都是些我从未去过的地方(夹在高高的白色山峦之间的松林密布的山谷、在一条小路尽
头的小木屋式的房子、长满苏斯博士笔下的奇怪树木的院子)。每一个画面都引发了我
感情上的深深向往。这些向往凝聚成、并很快减少为一个唯一的渴望,即:对茜丝——
只对茜丝—个人——的强烈渴望。
这种心灵风景的现象在我们第三轮(!)做爱时感觉最强烈。(显然,艾博在给我的点
滴里加了些“速勃剂™”。)
完事之后,我们开始彼此互诉衷肠。那些情话既天花乱坠又滔滔不绝:我敢说我们已化
身成为了诗人。在得到艾博批准之后,我们四肢交缠地躺了将近一个小时。真是太幸福
了。完美无缺。这正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这种幸福永不枯萎,而且再不会有新
的欲望得陇望蜀般地从其中滋生出细芽。
我们一心一意地热烈拥抱着,就像刚才我们彼此一心一意地交欢那样。我的意思是说,
我们的拥抱跟交欢比起来,丝毫也不逊色。我们缠绵不休,就象是一对儿特别亲昵的小
狗,或是一对儿大难不死之后初次相见的夫妻。一切都湿漉漉的,都水灵灵的,什么话
都说的出口。
然后,点滴里的药劲儿开始过去。我猜艾博已经卡断了“利言剂™”?可能也停
了降低羞耻心的那种?基本上一切都开始褪色。突然之间我们感到害臊。不过我们仍然
相爱。我们进入了“利言剂™”刚失效后的那种状态:无论张口说什么话都言不
达意。
然而,我可以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她仍还爱着我。
而且我也绝对仍然能感到自己对她的爱。
怎么会不爱呢?我们刚刚连着干了三次呢!要不然他们怎么会管那个叫“做爱”呢。我
们刚刚做的那三次就是“爱”。
接着,艾博又说,“开始点滴吗?”
我们都有点把他给忘了,忘了他就在那面单向镜的背后。
我问:“还有必要吗?我们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我们只是想让你们恢复原态,”他说。“今天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妈的。”我说。
“倒霉。”她说。
“开始点滴吗?”他问。
“开始吧,”我们俩说道。
很快就开始有了变化。我的意思是说,她挺不错。一个俊俏苍白的女孩。但也没有什么
特别之处。而且我看得出她对我也是同样的感觉。刚才是怎么了,至于为对方这么个人
大惊小怪吗?
咦,我们俩怎么都没穿衣服?我们飞快地穿起了衣服。
气氛有点尴尬。
难道我爱过她吗?她爱过我吗?
哈!
才没呢。
然后,她该走了。我们握了握手。
她就这么去了。
午餐被放在一个托盘上送了进来。意大利面条加鸡块。
老天,我是真饿了。
我在整个午餐期间都在琢磨。这很奇怪。我能记得跟茜丝亲热过,能记得我对她的感觉
,能记得我对她说过的话。因为刚才说的话太多,而且说的又快,我的喉咙现在还感觉
生疼。可是在感情方面呢?我基本上已经毫无感觉了。
有的只是因为当着艾博的面干了三次而感到脸红和害臊而已。

午饭后,另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同样还算过得去。黑头发。身材一般。没什么特别的,就像上次茜丝刚进来时也没什么
特别之处一样。
“这位是蕾切尔,”艾博通过对讲机说。“这位是杰夫。”
“嗨,蕾切尔。”我说。
“嗨,杰夫。”她说。
“开始点滴吗?”艾博问。
我们同意开始。
我的感觉开始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了。突然一下子,蕾切尔变得超好看。艾博请我们允
许他用“利言剂™”调高我们的语言中枢。我们同意了。很快我们就像兔子似的
大干特干起来。而且不久之后,我们又象语言狂人一样喋喋不休地倾诉起爱意。我的心
头再次涌起对某些快感的无比渴望,而恰在此时我又感受到了那些快感,它们正好满足
了我的渴望。不久,蕾切尔的甜蜜双唇便取代了我对茜丝的美妙小嘴的记忆。此刻我对
蕾切尔的渴望远胜当初对茜丝。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其实在我的意识深
处,我也明白这些前所未有的激情,正是我早些时候对茜丝也同样有过的感受。只不过
现在看来那个姑娘根本不值得我这样。)我的意思是说,蕾切尔才是最完美的。她轻盈
的腰肢、她的声音、她那饥渴的嘴唇、手臂、胴体,无不完美无暇。
我简直爱死蕾切尔了。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的心灵风景(详情可以参见前文):同样长满青松的山谷、同样象小
木屋似的房屋、对这些地方的向往同样转化成对(这一次是)与蕾切尔在一起的渴望。
一方面我们在继续如饥似渴地做爱——耳鬓厮磨、翻云覆雨、不停冲刺,另一方面我们
狂热地(准确地,诗意地)低声诉说着彼此如何一见钟情,仿佛已认识了几辈子。
这回,我们也是一共做了三次爱。
然后像上次一样,一切又慢慢消失。我们的交谈变得不那么逸兴湍飞。话越来越少,句
子也越来越短。不过,我仍然爱着她。我确实爱蕾切尔。她的一切似乎仍是很完美:她
面颊上的痣,她的黑头发,她那小屁股偶尔的蠕动,就仿佛在说,嗯,嗯,这多棒啊。
“开始点滴吗?”艾博说。“我们想让你俩都恢复原态。”
“开始吧,”她说。
“呃,等一下,”我说。
“杰夫——”艾博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他仿佛是在提醒我,我并不是出于自愿选择到这
里来的——因为犯了罪,我来这里算是代替服刑。
“好吧,开始吧,”我说道。我满含爱意地最后看了蕾切尔一眼,心里明白(而她还不
知道)这就将是我带着爱意看她的最后一眼。
不久,她在我眼里就变得只是还行了,正如我在她的眼里也只是还行一样。她看起来有
点尴尬,跟茜丝上次一样,好像在说,刚才这是怎么了?怎么我会跟这么一个平常的家
伙搞得如胶似漆的?
难道我爱过她吗?她爱过我吗?
才没呢。
到了她该走的时候,我们握了握手。
由于刚才我们频繁更换姿势,我后腰上动过手术接了“随身滴™”的那个地方变
得有点酸疼。而且我也真是累惨了。另外,我还感到非常伤心。为什么会伤心呢?难道
我不是一个纯爷儿们吗?难道我不是刚刚在一天之内跟两位妙龄女郎先后大干了6次吗?
不过虽然如此,说实话我还是感觉悲从中来。
我想自己是因为那种爱并不真实而伤心吧?或者至少是没有那么真实?我猜我之所以伤
心,是因为那种爱的感觉曾经如此真实,然而一眨眼它就踪影皆无。它全都是来自于艾
博所操纵的什么东西。

胡乱吃过些东西之后,我被艾博叫进控制中心。控制中心就像蜘蛛的脑袋。从那里四下
伸出去的各条腿就是我们的工作室。有时候,我们会被召进这个蜘蛛的脑袋里,跟艾博
一起工作。我们干脆就给那里起了个名叫“蜘蛛头”。
“你坐下,”他说。“看看一号大工作室。”
在一号大工作室里,茜丝和蕾切尔正肩并肩地坐着。
“还认识她们吗?”他问。
“嗯。”我说。
艾博说:“杰夫,现在我要给你一个选择。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这个。你看到这个遥控
器了吧?你可以按下这个按钮给蕾切尔打一点‘断魂剂™’,你也可以按下那个
按钮给茜丝打一点‘断魂剂™’。就象这样。由你来做选择。”
“她们的‘随身滴™’里有‘断魂剂™’?”我问道。
“傻瓜,你们每个人的“随身滴”™里都有‘断魂剂™’。”艾博亲热地说
道。“魏尔伦在星期三那天就把它放进去了。就是为这项研究做准备的。”
唉,这话让我感到有些紧张。
你想象一下自己感觉最糟糕的时候,把它再乘以十倍。即使那样也远远不如‘断魂剂&#
8482;’能让你感觉糟糕的程度。在我们上岗培训那天,为了演示一下效果,我们被打
了艾博手里那个遥控器上所标剂量的三分之一。就这,当时已经让我觉得是有生以来最
可怕的感觉了。我们大家全都低着头苦苦呻吟,简直后悔被生到人世上来了。
我连想都不要再想那种滋味。
“杰夫,你决定给谁打呢?”艾博问道。“是把‘断魂剂™’给蕾切尔呢,还是
给茜丝呢?”
“我说不好。”我说。
“你必须做个决定。”他说。
“我做不到,”我说。“这跟随机选一个没区别。”
“你觉得你的决定将是随机的,”他说。
“是的,”我说。
这是真话。我真的不在乎。这就好比是我把你放到“蜘蛛头”里,然后让你来选择:在
这两个陌生人里,你打算把谁给打发到死亡之谷的阴影里去?
“你有十秒钟,”艾博说。“我们想要测试的是,看看你是否还有任何残留的爱恋之情
。”
我并不是说她们两个我都喜欢。老实说,我觉得自己对她们俩保持完全中立。就好像我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俩中的任何一个,更不要提跟她们交欢过似的。(我觉得艾博他们
真的把我彻底恢复原态了。)
但是,因为我曾经体验到过“断魂剂™”的滋味,我确实不想对任何人这样做。
即使我非常不喜欢一个人,即使我讨厌那个人,我还是不想这样做。
“还剩五秒钟。”艾博说。
“我决定不了,”我说。“纯粹是随机的。”
“真的随机吗?”他说。“好吧,那我就把‘断魂剂™’给茜丝了。”
我坐在那里没动。
“啊不,我改主意了,”他又说。“我要把它给蕾切尔。”
我还是坐在那里没动。
“杰夫,”他说。“你说服我了。对你来说,看来的确是随机的。你真的没有任何偏好
。我能看的出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没必要这样做了。你看到了吧?我们刚刚在你的帮
助下做的,就是头一次对ED289/290组合做了测试。我们今天所进行的测试就是这个。
你得承认你堕入爱河了吧。而且还是两次。对吧?
“是的。”我说道。
“而且爱得非常之深,”他说。“两次都是。”
“我说过‘是的’了。”我说。
“可是你刚才又表示出无所谓,”他说。“也就是说,那些无边的爱一丝一毫都没有留
下。完全从你身上被清除了。我们让你高你就高,让你低你就低,而现在你坐在这里,
从感情上说就像试验没开始之前一模一样。这太棒了。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事!我们已经
解开了一个神秘的永久难题。这种开辟新天地的感觉太美妙了!比如说,如果有人根本
没有爱的能力,那么现在他或着她就能去爱了。——我们能让他去爱。再比如说一个人
的爱太多了,或监护人觉得他或她的爱不合适,我们可以立马把那玩意给降下来。再比
如说,如果有人因为真正的爱情而忧郁了,我们——或者他或她的监护人——就可以出
手,然后他就再不会有什么忧郁了。在情绪的可控性方面,我们再也不是随波逐流的小
船了。任何人都不会再是那样了。因为一旦我们看到还有那种漂来漂去的小船,我们就
会登上船,给它安一个舵。要么把他或她引向爱,要么就把他们从爱那里引开。假如一
个人说'我需要的只是爱',那么你瞧,我这儿有ED289/290。我们会不会从此就能制止
战争?——至少我们肯定可以让它慢下来!让双方的士兵突然开始忙着去寻欢。或者,
如果用低点的剂量,让他们感觉超好。再比如说,有两个独裁者正掐得你死我活的。假
设ED289/290能顺利发展成药片的形式,我来给每个独裁者都偷偷下一片。这样他们的
舌头很快就会伸进对方的嘴里狂吻,和平鸽也就会从天而落飞到他们的肩章上——当然
,根据剂量的不同,他们也可能只是彼此拥抱而已。是谁帮助我们做到这一点的呢?这
个人就是你啊。”
在这段时间里,蕾切尔和茜丝一直坐在一号大工作室那里。
“就这样吧,姑娘们。谢谢。”艾博冲着对讲机说道。
她们起身离开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就被“随身滴™”给打了“断魂剂&
#8482;”。
魏尔伦把她们从后面的走廊带走了。这样一来就不用走到“蜘蛛头”里,而是穿过“后
街”回去了——其实那不是一条真正的小街,只是铺着地毯的走廊,通到我们的集体宿
舍那里。
“杰夫,你想想。”艾博说。“想想假如当初在决定你命运的那个晚上,有ED289/290
的帮助,那会怎么样?”
说实话,我有些烦他总是拿“决定我命运的那个晚上”来说事儿。
那事儿我当时就觉得后悔了,而且自那之后一直是越来越后悔。到现在我的后悔程度已
经到了他再怎么说,我都无法再多一分后悔了。而且他这样反而让我觉得他这人很是讨
厌。
“我现在能回去睡觉了吗?”我问。
“我现在能回去睡觉了吗?”我问。 “还不到时候,”艾博说。“离你去睡觉的时候
还远着呢。” 然后他让我去了三号小工作室。那里已经有个我不认识的家伙坐在那儿
了。

“我叫罗根。”那家伙说。
“我叫杰夫。”我说。
“你好吗?”他说。
“还行。”我说。
我们紧张地坐了很久,谁也没说话。大概过去了10分钟。
罗根这家伙看起来像个粗人。我注意到他的脖子上纹着一只老鼠——那是个刚刚被扎了
一刀、正在哭叫的老鼠。但它的泪珠又化成刀子扎在一只小老鼠身上。那个小老鼠看起
来惊恐万状。
最终对讲机里响起艾博的声音。
“就这样吧,伙计们。谢谢。”他说。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罗根问道。
我心想,问得好,罗根。为什么他只是让我们坐在那里?就像刚才让茜丝和蕾切尔坐在
那儿似的?这时我开始有点明白了。为了验证我的预感,我一推门闯进了“蜘蛛头”里
。艾博总是跟我们说他不会上锁,他说这表明他是多么信任我们,对我们多么没有戒心。
你猜那里面都有谁?
“嘿,杰夫。”茜丝对我说道。
“杰夫,滚出去。”艾博说。
“茜丝,刚才艾博先生是不是让你选择给我或者罗根打‘断魂剂™’?”我问。
“是的,”茜丝说。她一定是被打了一些‘实言剂™’。因为尽管艾博严厉地用
目光制止着她,她还是说了实话。
“茜丝,除了我之外,你是不是最近也跟罗根干了那事?”我问她。“你是不是也爱上
了他,就象以前爱上我那样?”
“是的。”她说。
“天啊,茜丝!”艾博说。“真该给你嘴里塞上只袜子。”
茜丝四下张望开始找袜子——“实言剂™”能使人把什么话都当真。
回到宿舍里,我盘算了一下:茜丝跟我干了三次。茜丝大概也跟罗根干了三次。因为艾
博在设计这个试验时,出于一致性的考虑,会给罗根和我相对同等剂量的“速勃剂&#
8482;”。
我了解艾博,他永远追求数据的对称性。不过,从设计的一致性来说,还有一只靴子没
脱下来呢——这只靴子就是:艾博还需要蕾切尔来决定给我或罗根打“断魂剂™
”。
经过短暂的休息,我的怀疑被证实了:我被召回三号小工作室,又和罗根坐在一起了!
同样,我们又坐了很长时间,谁也没说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摸那只小老鼠,而我则
尽量趁他不注意时偷偷瞥上他几眼。
然后,就像上次一样,艾博通过对讲机说道,“就这样吧,伙计们。谢谢。”
“让我猜猜,”我说。“蕾切尔跟你在一起,是吧?”
“杰夫,如果你再这么干,我发誓……”艾博说。
“她也刚刚拒绝把‘断魂剂™’给我或者罗根吧?”我问道。
“嗨,杰夫!”蕾切尔说道。“嗨,罗根!”
“罗根,”我说。“你今天早些时候是不是也跟蕾切尔干过了?”
“对啊。”罗根说。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蕾切尔除了跟我干,还跟罗根干了?茜丝也是一样?而且所有
互相干过的人都爱上了对方,然后又全都不爱了?
这他妈的是什么疯狂的项目啊?
说实话,我到这里来之后,也曾经历过一些疯狂的项目。比如有一次,打的点滴里有些
东西能让你的音乐欣赏能力变得非常精妙,当播放肖斯塔科维奇的某些作品时,我简直
觉得有真的蝙蝠在我的宿舍里飞来飞去。还有一次,我发现自己可以笔直地站上十五个
小时,虽然我的腿已经变得完全麻木,但我仍然站在一台假的收银机旁边,突然奇迹般
地能够心算一些非常难的长除法题。
但在我所经历过的所有疯狂项目里,这是迄今为止最疯狂的。
我不禁想知道明天又会怎么样。

可是今天还没完呢。
我又被叫到三号小工作室。我正坐在那里,有个陌生的家伙走了进来。
“我叫基斯!”他一边说,一边冲过来跟我握手。
他是一个高大的南方人,满头卷发,牙很显眼。
“我叫杰夫,”我说。
“真的很高兴见到你!”他说。
然后,我们就干坐在那里,谁也没说话。每次我一看基斯,他就亮出大牙,向我摇头苦
笑,仿佛在说:“这差事够奇怪的,是不是?”
“基斯,”我说。“你认不认识叫蕾切尔和茜丝的两个女孩?”
“我当然认识啦。”基斯说。他的牙齿突然挂上了某种淫荡的感觉。
“今天早些的时候,你是不是跟蕾切尔和茜丝干过那事了?你是不是跟每个人都干了三
次?”我问道。
“我靠,你该不是占卜师吧?”基斯说。“你把我雷到了!我服了你了!”
艾博插话进来说道:“杰夫,你这是在破坏我们这个试验的有效性。”
“听着,现在蕾切尔或茜丝就在‘蜘蛛头’里坐着,”我说。“她正要作出决定。”
“决定什么?”基斯问道。
“决定给我或你打‘断魂剂™’。”我说。
“我靠,”基斯说。现在他的牙看起来有些害怕了。
“别担心,”我说。“她不会给我们打的。”
“谁不会?”基斯问。
“不管在那里的是谁,”我说。
“就这样吧,伙计们。谢谢。”艾博说。
稍事休息之后,基斯和我再一次来到三号小工作室。我们再一次坐在那里等着。这次是
茜丝拒绝给我们打“断魂剂™”。
回到我的宿舍之后,我列出了一个谁和谁干过的图表。它看上去就像这样子:
艾博走了进来。
“抛开你那些鬼把戏来看,”他说,“罗根和基斯跟你有着完全相同的反应。而且蕾切
尔和茜丝也一样。到了关键时刻,你们都无法决定该给谁打‘断魂剂™’。这真
是太好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知道为什么这太好了吗?因为这就意味着ED289/
290是货真价实的买卖。它能让人去爱,它也能把爱抹掉。我简直现在就想给它起名字
了。”
“那俩姑娘今天一共干了九次?”我说。
“就叫‘博爱剂’吧。”他说。“或者叫‘催爱剂’怎么样?咦,你似乎有点冲动。你
是不是有点冲动?”
“嗯,我是觉得有点心神不宁。”我说。
“你觉得心神不宁,是因为你还对哪个姑娘怀有爱意吗?”他说。“这可是需要引起注
意的。你生气吗?是不是有占有欲?还是残留有性渴望?”
“不是。”我说。
“你真的不感到恼火吗?一个让你感到爱的姑娘随后又被另外两个家伙给上了。而且不
仅如此,她对他俩还就像她曾经对你那样,感到了同等质量和数量的爱。就拿蕾切尔来
说吧,在她和罗根干事的时候,本来是要爱上你的……我记得好像是和罗根。不过她也
可能是先和基斯干的。然后才是你,你是倒数第二个。我对操作顺序有点拿不准了。我
回头可以去查查。你先好好想想这事。”
我认认真真地想了半天。
“我没什么感觉。”我说。
“嗯,要想的事情还很多。”他说。“还好现在到晚上了。我们今天的事情结束了。你
还有什么想谈谈的吗?有什么其他感觉吗?”
“我的老二很疼。”我说。
“嗯,这并不奇怪,”他说:“想想看那些姑娘们的感受吧。待会儿我会派魏尔伦给你
拿一些润肤霜来。”
不久,魏尔伦就拿了些润肤霜来。
“嗨,魏尔伦。”我说。
“嗨,杰夫,”他说。“你想自己抹上去,还是要我来抹?”
“我自己来吧。”我说。
“酷。”他说。
我能感觉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够难受的。”他说。
“可不是嘛。”我说。
“不过当时一定是感觉不错的吧?”他问。
他的话似乎是说他艳羡不已。但我从他盯着我老二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
羡慕我。
然后,我就睡死过去了。
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着觉,对讲机里就传来了艾博的声音。
“还记得昨天吗?”他问道。
“记得。”我说。
“还记得当时我问过你打算给哪个姑娘打‘断魂剂™’吗?”他接着说。“你说
哪个都不打?”
“记得。”我说。
“嗯,你的回答对我来说就够了。”他说。“但对规范委员会来说并不够。那三个大傻
X不满意了。你到我这儿来一趟吧。咱们得开始了。今天要做的是个确认试验。唉,这
试验会很可恶。”
我走进“蜘蛛头”里。
茜丝一个人坐在二号小工作室里。
艾博说:“这一次呢,得按照规范委员会的要求,不是由我来问你给哪个女孩打‘断魂
剂™’——规范委认为那样太主观了。这次不管你说还是不说,我们都要给这个
姑娘打‘断魂剂™’。然后我们来看你说些什么。就像昨天一样,我们也给你打
一些——魏尔伦?魏尔伦?你跑哪儿去了?你在吗?都要打些什么来着?你拿着项目单
呢吗?”
“要打‘利言剂™’、‘实言剂™’、‘健言剂™’。”魏尔伦通过
对讲机说道。
“对,”艾博说。“你给他的‘随身滴™’加满了吧?他带的量够吗?”
“我加好了,”魏尔伦说。“他还在睡觉的时候我就给他加好了。而且,我也告诉过你
我已经加好了。”
“那她呢?”艾博问道。“你给她的‘随身滴™’加满了吗?她的量够吗?”
“艾博,你当时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加的。”魏尔伦说。
“杰夫,对不起。”艾博对我说。“我们今天都有点紧张。这一天可不容易熬过去。”
“我不想让你给茜丝打‘断魂剂™’。”我说。
“有点儿意思。”他说。“是因为你爱她吗?”
“不是。”我说,“我不想让你给任何人打‘断魂剂™’。”
“我理解你的意思。”他说。“这真令人感动。可话说回来:这个确认试验是你想怎么
样就怎么样吗?恐怕不是吧。我们通过它要记录的是当你见到茜丝被打了‘断魂剂&#
8482;’之后,你都会说些什么。就五分钟。五分钟的试验。这就开始。开始点滴吗?”
我没有说“开始吧。”
“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艾博说。“我们没选罗根,也没选基斯,对不对?我们认为
你的语言水平与我们的数据需求更相称。”
我仍然没有说“开始吧。”
“为什么你这么护着茜丝?”艾博问道。“在旁人看来差不多会认为你爱上她了。”
“我没有。”我说。
他接着说:“可你了解她的身世吗?你并不了解。从法律上也不允许你去了解。她的事
情是不是跟威士忌、黑帮、杀害婴儿有关?这我可不能告诉你。那么,我能不能旁敲侧
击地暗示给你,她的过去充满暴力和肮脏,完全没有什么灵犬莱茜、没有什么探讨《圣
经》的家人、也没有什么坐在火热的精美壁炉边做着刺绣的老奶奶?我能不能暗示给你
,如果你象我这样对茜丝的过去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话,那么你会觉得让茜丝短时间地难
过、恶心和害怕一下,也许并不是世上最差劲的想法?不,我不能做这种暗示。”
“好吧,好吧。”我说。
“你是了解我的。”他说道。“我有几个孩子?”
“五个。”我说。
“他们叫什么名字?”他接着问。
“米克、托德、卡伦、丽莎和菲比。”我回答说。
“我是个魔鬼吗?”他说道。“我是不是记得这里的每个人的生日?上次有人在星期天
的时候腹股沟长了皮癣,是谁开车去了拉克索镇的药房,用自己的钱给那人买了处方药
回来?”
这当然算是他对我做的一件好事。但此时提起这个,似乎有点不太地道。
“杰夫,”艾博说。“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好呢?难道你非要逼我说,今后你的星期五
要受影响吗?这我可以很轻松地告诉你。”
这太卑鄙了。他非常清楚星期五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每星期五我会跟我妈妈通视频电话。
“我们现在每次给你多长时间?”艾博问。
“五分钟。”我说。
“我们给你增加到十分钟怎么样?”艾博说。
每次我们通话结束时,妈妈都会显得很难过。当初他们把我抓起来的时候,几乎要了她
的命。宣判的时候又差点要了她的命。她花光了自己的积蓄才把我从真正的监狱给转到
这里来。我小的时候,妈妈留着长长的棕色头发,一直垂过她的腰。在我这个案子审理
期间,她把头发给剪了。后来它们变成了灰色。现在她的头发只剩下白色的一撮,就象
一顶帽子大小。
“开始点滴吗?”艾博问道。
“开始吧,”我说。
“能把你的语言中枢调高一点吗?”他又问。
“行。”我说。
“喂!茜丝。”他说道。
“早上好!”茜丝说。
“开始点滴吗?”他问。
“开始吧。”茜丝说。
艾博摆弄起他的遥控器来。
“断魂剂™”开始流动。不久,茜丝轻声地哭了起来。然后她起身开始走来走去
。随后她痛哭起来,甚至有一点歇斯底里。
“我不喜欢这样,”她声音颤抖地说到。
接着,她冲着垃圾桶里吐了起来。
“杰夫,赶紧说话。”艾博对我说。“说得越多、越详细越好。咱们来尽量充分把握这
个机会,好吗?”
我觉得给我打的点滴里的那些药一定全都是优质产品。突然之间我就诗兴大发。我充满
诗意地描述着茜丝的情形,也充满诗意地描述着我自己对茜丝的情形的感受。基本上,
我个人感觉就是:每个人都是父母生下来的。他或她刚生下来时,都被父母所爱,或至
少是有可能被父母所爱。因此,每个人都是值得一爱的。当我看到茜丝受苦时,我会全
身心地弥漫起巨大的柔情,这种柔情跟某种巨大的存在主义式的恶心难以区分。换句话
说,为什么要让这么漂亮可爱的躯壳被如此多的痛苦所奴役?——茜丝就好象是痛苦的
一具受体。她的思绪变得散乱,很可能被(疼痛或悲伤)毁掉。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会
是这样?为什么会如此脆弱?
我心想,可怜的孩子,不幸的姑娘,你可曾被谁爱过?有谁现在在爱着你吗?
“杰夫,坚持住。”艾博说。“魏尔伦!你觉得怎么样?杰夫的口头评论有什么浪漫爱
情的迹象吗?”
“我看没有。”魏尔伦在对讲机里说道,“这些都只不过是正常人的基本感受而已。”
“太好了。”艾博说。“还剩多少时间?”
“两分钟,”魏尔伦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惨不忍睹。但是在“利言剂™”、“实言剂™
”和“健言剂™”的影响下,我就是想要不做描述都不可能。
每个工作室里都有一张沙发、一张办公桌和一把座椅。所有这些从一开始就都设计成根
本无法拆卸的。可是茜丝现在却开始拆卸那只根本不可能被拆卸的座椅。她的脸上全是
狂怒的表情。她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被什么人爱着的茜丝,就像一个愤怒的神童,在
巨大的悲伤所导致的狂怒之中,一边拆卸着座椅,一边继续往墙上撞自己的头。
“耶稣啊!”魏尔伦说。
“魏尔伦,振作起来!”艾博说。“杰夫,别哭啦。这可跟你想的不一样——哭鼻子根
本产生不了什么有用的数据。你要用话来表达。不要白白浪费这次试验。”
我是用话来表达了。我说的话既多又准。我反复描述着自己的感受,同时目睹着茜丝正
在用一条椅子腿对自己的脸上和头上所做的事情。她全心全意地、几乎是优美地在做着
这件事。
老实说,艾博自己的状态也不怎么样:他呼吸急促,脸颊通红,拿着一支笔轻轻地敲打
着他的苹果电脑的屏幕。他一紧张就会这么做。
“时间到了。”他终于说了一句,然后用他的遥控器切断了“断魂剂™”。“靠
!魏尔伦,赶紧进去。快点。”
魏尔伦匆匆冲进二号小工作室。
“快说话,魏尔伦!”艾博说。
魏尔伦摸了摸茜丝的脉搏,然后举起双手,手心向上。这使他看上去就像耶稣,只不过
他不是在祝福,而是一脸惊慌。而且他的头顶上还有副眼镜。
“你拿我开玩笑呢吧?”艾博说。
“现在怎么办?”魏尔伦问道。“我该怎么——”
“你他妈在拿我开玩笑呢吧?”艾博说。
艾博从他的椅子中窜起来,把我推到一边,飞一般穿过小门跑进二号小工作室。

我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三点钟的时候,从对讲机里传来了魏尔伦的声音。
“杰夫,”他说。“请回到‘蜘蛛头’来。”
我回到了“蜘蛛头”那里。
“杰夫,很抱歉让你见到那一幕。”艾博说。
“那是个意外。”魏尔伦说。
“不幸加意外。”艾博说。“很抱歉当时我推了你一把。”
“她死了吗?”我问。
“唉,她的体质不太好。”魏尔伦说。
“杰夫,有时候难免会发生这种事情。”艾博说。“科学就是这样。科学就是我们去探
索未知的事物。五分钟的‘断魂剂™’会让茜丝变成什么样,当时谁也不知道。
现在我们知道了。而且根据魏尔伦对你的言论所做的分析,我们现在还知道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你的的确确真的对茜丝没有任何残留的爱慕之情。这非常重要,杰夫。尽管我
们大家都很难过,但这个结论就象一座灯塔,带给我们希望。即使当茜丝……呃,这么
说吧,即使当她的船在海中沉底儿时,你的表现也说明你完全没受影响,依然丝毫都对
她没有爱恋之情。我估计规范委肯定会说,'哇,尤蒂卡中心在提供ED289/290的新数据
方面,真是领先群雄,振奋人心啊。'”
“蜘蛛头”里一片寂静。
“魏尔伦,你去吧。”艾博说。“该干嘛干嘛去。把事情都准备好。”
魏尔伦走了出去。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艾博说。
“看来你不太喜欢。”我说。
“是啊,我并不喜欢。”艾博说。“我甚至讨厌它。我也是人啊。我也有感情。不过,
尽管我也感到伤心,可这事毕竟结果还算好。总的来说,你干得很棒。我们都挺了不起
的。茜丝的表现尤其好。我佩服她。现在咱们——让咱们把这事做到底,好吗?来个善
始善终。把这个确认试验的下一部分做完就成了。”
就在这时,蕾切尔走进了四号小工作室。

“难道咱们也得给蕾切尔打‘断魂剂™’?”我问。
“你好好想想,杰夫。”艾博说。“假如我们只有你刚才对茜丝的反应数据,怎么能确
定你既不爱蕾切尔也不爱茜丝呢?你动动脑子。虽然你不是一位科学家,但好歹你每天
也是在科学家身边工作的啊。开始点滴吗?”
我没说“开始吧。”
“有什么问题吗,杰夫?”艾博问。
“我不想把蕾切尔也害死。”我说。
“你看你,谁想害她啊?”艾博说。“难道是我吗?魏尔伦,难道是你吗?"
“不是。”魏尔伦在对讲机里说道。
“杰夫,没准是你对这事太多心了,”艾博说。“‘断魂剂™’有没有可能会让
蕾切尔送命?当然有这种可能。茜丝已经是我们的先例了。但话说回来,蕾切尔的体质
也可能比茜丝强。她个头似乎比茜丝大。”
“呃,她实际上是稍小一点。”魏尔伦说道。
“可是,也许她体质更好。”艾博说。
“我们可以根据她的体重调整一下给她的用量。”魏尔伦说。“这样行吧。”
“谢谢你,魏尔伦。”艾博说。“谢谢你解决了这个问题。”
“也许该给他看看那份档案,”魏尔伦又说。
艾博把蕾切尔的档案递给了我。
魏尔伦也走了进来。
“好好读读吧,够你哭的。”他说。
按蕾切尔的档案上说,她偷了她妈妈的首饰、她爸爸的汽车、她妹妹的现金、还有他们
教堂里的雕像。她是因为毒品坐的牢。因为毒品进了四次监狱之后,她被送进了戒毒所
戒毒,接着被送进卖淫康复中心,然后被送进所谓的强化戒毒所——那里是专门给戒过
多次毒,以至于对戒毒有了免疫力的人准备的。但她一定是对强化戒毒所也有了免疫力
,因为她出来之后就犯下大案:她杀了三个人——毒品贩子、毒品贩子的妹妹、以及毒
品贩子妹妹的男朋友。
读到这些使我感到有点滑稽:我和她居然做了爱,而且我居然爱上过她。
可是,我还是不想害死她。
“杰夫,”艾博说。“我知道莱西夫人以前开导过你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我是说杀人
之类的事情。但是,这次跟你没关系。这次是我们一起。”
“其实也不是我们,”魏尔伦说。“是为了科学。”
“对,科学任务。”艾博说。“另外还有上面的命令。”
“有时候科学的确很差劲,”魏尔伦说。
“不过从另外一方面讲,杰夫,”艾博说,“茜丝只会有几分钟的不舒服——”
“是蕾切尔。”魏尔伦说。
“蕾切尔只会有几分钟的不舒服,”艾博说,“可这能挽救成千上万的缺乏爱情或爱情
泛滥的人。”
“你自己算算,杰夫。”魏尔伦说。
“小恩小惠很容易做到,”艾博说。“可是要做一件大好事,这才是更难的。”
“开始点滴吗?”魏尔伦说。“杰夫?”
我没有说“开始吧。”
“靠,算了。”艾博说。“魏尔伦,那种药叫什么来着?——就是我给他下命令,他就
会服从的那种?”
“那是‘驯顺剂™’。”魏尔伦说。
“他的‘随身滴™’里有没有‘驯顺剂™’?”艾博问。
“每台‘随身滴™’里都有‘驯顺剂™’。”魏尔伦说。
“需要他说‘开始’吗?”艾博又问。
“‘驯顺剂™’是三类药,所以——”魏尔伦说。
“你看看!要我说,这种要求毫无意义。”艾博说。“本来就是要让他驯服的药,我们
还需要得到他本人的许可才能对他使用,那还管什么用?”
“我们只需要办一张弃权证就行了。”魏尔伦说。
“多长时间能搞定?”艾博说。
“我们发传真到阿尔巴尼,然后他们再发传真回来给我们就行了。”魏尔伦说。
“快点,快点,快点去办。”艾博说。他们走了出去,“蜘蛛头”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这真让人伤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并会开始给我打点滴。然后我就会像所有打了“驯
顺剂™”的人一样,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说:“开始吧”。于是“断魂剂™
”就会被打给蕾切尔,而我在“利言剂™”/ “实言剂™”/ “健言剂&#
8482;”的作用下,就会迅速而机械地开始描述蕾切尔届时对她自己做的种种行为。一
想到这个,我既悲伤,又有一种挫败感。
那感觉就好像是说,我只是坐在那里等着,就第二次成为了杀人犯。
这真是难以令人接受,尤其是在莱西夫人给了我那么多指导之后。
以前她曾让我一遍又一遍地说:“暴力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感到愤怒。”然后,她会让
我重新仔细回忆起决定了我命运的那个晚上。
那年我十九岁。迈克·阿佩尔十七岁。当时我们俩都喝醉了。整个晚上他一直在给我添
乱。他的个子比我矮,岁数比我小,不如我这么受欢迎。后来我们走出弗兰茨酒吧,在
外面的地上打成一团。他动作很快,下手也狠。我眼看就要输了。我简直难以相信。我
个头大岁数大,怎么会要输?当时围在我们身边看热闹的,基本上都是我们俩的认识人
。后来他把我按在了下面。有人笑了起来。还有人说:“妈的,杰夫真惨。”刚好边上
有一块砖。我把它抄了起来,瞄准迈克的脑袋就是一下。然后我就把他压在下面了。
迈克不行了。他就那么仰面躺在那里,头上冒着血,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好
像在说,老兄,至于嘛,咱们这又不是来真格的,对不对?
可我们是动了真格的。
我是动了真格的。
我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那样。
当时喝了那么多酒,我岁数也不大,眼看要输,那感觉就像我被打了什么“暴躁剂”之
类的点滴似的。
没准是“速怒剂”。
或者“夺命剂”。
“嘿,伙计们,怎么样了?”蕾切尔问道。“咱们今天到底要干些什么啊?”
她的脑袋显得弱不经风,她的脸现在还没有受伤。她举着一只手挠着脸蛋儿,两条腿神
经质地荡悠着,把她穿的村姑裙也带着荡悠起来,下摆下面的两只脚交叉盘在一起。
很快她就要变成在地板上瘫成一团了。
我必须要想个办法。
为什么他们非要给蕾切尔打“断魂剂™”呢?因为他们想要听到我的描述。如果
我人不在这里,他们就不会那么做了。我怎么做才能让我自己不在这里呢?我可以离开
这儿。可怎么离开呢?只有一扇门能从“蜘蛛头”通到外面,但那是上了自动锁的大门
。而且在门外还有汉斯或巴里拿着那个叫电警棍的玩意儿守着呢。没准,我可以等到艾
博进来时给他一拳,然后从汉斯或巴里身边超过去,试试从大门硬闯?
“蜘蛛头”里有没有什么武器?没有。只有艾博的生日纪念杯,一双跑鞋,一卷薄荷糖
,还有他的遥控器。
他的遥控器?
这个糊涂蛋。他应该随时随地都一直携带着这东西。否则我们这些人就可能会通过那上
面的药剂目录,用我们的“随身滴™”自己给自己随便打点什么,比如“极乐剂&
#8482;”、“轻松剂™”或者“敏捷剂™”之类的。
或者可以给自己打“断魂剂™”。
天啊!这倒也是一种离开的方式。
虽然挺吓人的。
就在这时,在四号小工作室里,蕾切尔可能以为“蜘蛛头”里没有人,就自己站起身来
,开始快活地跳起了小舞,就好像她是个快乐的村姑,刚刚来到外面找她心爱的小伙儿
,就看到他的手臂下面夹着头小牛走了过来。
为什么她要跳舞?不需要有理由。
我猜她就是活得好好的而已。
时间不多了。
遥控器上标的非常清楚。
魏尔伦干得不错。
我给自己打上了药,然后把遥控器扔到了暖风管里,以免我改主意。然后我就站在那儿
,不敢相信我自己真的这么做了。
我的“随身滴™”开始嗡嗡作响。
“断魂剂™”流了出来。
恐怖随之而来,而且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很快我的手臂就恨不得向暖风管里伸进去一
里地。然后我就在“蜘蛛头”里痴呆呆地东张西望,想要找到些什么东西了结自己,任
何东西都成。到最后,我无可奈何,索性选中了桌子角。
死亡是什么样的呢?
有很短一段时间里,你会变得无所不能。
我平地腾飞,穿过屋顶。
就在天上盘旋着,低头往下看。罗根在那儿,他正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脖子。基斯在这
儿,穿着他的内衣在练深蹲。内德·莱利在那儿,B.特罗普在那儿,盖尔·奥利、斯特
凡·德威特在那儿。他们都是杀人犯,按说全是坏蛋。可是在那一瞬间,我却有了不同
的看法。他们生下来,就被上帝指派去负担起长成个混球的责任。难道他们自己能选择
这个吗?难道就因为从娘胎里生出来,这就是他们的错吗?难道是他们在胎盘未落、满
身是血的时候,就渴望长大成为斧头帮、恶势力、杀人犯吗?在第一次呼吸、混沌初开
的那神圣一瞬间(小手一抓一放的),难道他们满心欢喜地希望自己今后会(用枪、用
刀、或用板砖)毁掉一些无辜家庭吗?不,不会的。可是,他们多舛的命运在那时就已
经附在了他们的身上,就像等待着阳光雨露的种子,即将开出最暴烈的毁灭之花。这里
所谓的阳光雨露,实际上指的就是把他们(也是我们!)变成地球上的败类和凶手,让
我们犯下终极的、无可救药的罪行所需的先天神经系统和后天环境刺激的结合体。
我想,哇,我是不是也给自己打了一些“利言剂™”还是怎么的?
没有。
这就是现在的我。
我发现自己被卡住了,困在了雨水槽里,就像一头充了气的屋脊兽一样蹲在那里。不过
虽然我卡在那儿,但还是无处不在。我能看到一切:我看到在我透明的脚下,雨水槽里
有一团树叶;我看到我那可怜的妈妈在罗切斯特的家里擦洗浴缸,嘴里轻声哼着歌想让
自己高兴一点;我看到垃圾箱边上有一头鹿,因为我的魂魄突然出现而被惊到了;我看
到同样住在罗切斯特的迈克·阿佩尔的妈妈,她瘦骨嶙峋,悲痛欲绝,躺在迈克的床上
,身体弯得像是一个细长的对勾;我看到在四号小工作室里的蕾切尔,她因为听到我死
时的动静,跑到了那面单向镜跟前;我看到艾博和魏尔伦冲进了“蜘蛛头”;魏尔伦跪
下开始对我进行心肺复苏。
夜色来临。鸟儿在歌唱。对我来说,鸟儿们是在为一天的结束而举行疯狂的庆祝活动。
它们就像是地球本身色彩鲜艳的神经末梢。太阳的落山在督促它们出来活动,让它们每
一只都充满了生命的甘露。然后这些生命甘露被从它们的每一张嘴里,以它们各具特色
的歌声传递到世界各地。这些歌声是不同形状的鸟嘴、鸟喉咙、鸟胸脯和鸟脑子的随机
组合:有些鸟的歌喉优美,有些则呕哑嘈杂;有些婉转纤细,有些惊天动地。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声音问道,你还想回去吗?这完全取决于你。你的身体还有
救。
我想,不,不,谢谢了。我已经受够了。
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是我妈妈。我希望有一天,在一些更好的地方,我能有个机会解释
给她听。也许这会让她这么多年来终于能为我感到骄傲一次。
整个树林里的鸟像是约好了似的,一齐从树枝上飞离,冲天而起。我也加入到了它们中
间,跟着它们一道飞着。它们并没觉得我跟它们不同。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因为多
年来第一次,而且今后直到永远,我都不会再杀人了,永远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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