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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发帖数: 2261 | 1 文革中，我没有上山下乡，而是分配在北京。虽然领工人的工资，干的却是农活，确切
的说，是在苗圃种树苗。主要的工作是种树，挖树，嫁接，除草，积肥，平整土地，采
集树种和扦插用的枝条。也间或种些蔬菜，和农作物，比如小麦，玉米，甘薯，豆角，
苗圃里还有一块菜园，一片果园。
这个小苗圃有三十来名员工，老职工有二十来名，从我们学校分配来六个同学，其中一
个是我的同班。还有比我们早来一年的两名女生，是园林技校的中专生。算起来，我离
开苗圃已经四十年。很多人，只能记得他们的长相，却记不起他们的姓名了。我从这一
现象，得出结论，第一，我那时并不关心自己之外的事情，第二，现在有很严重的老年
痴呆。我现在试一试，能回忆起那些细节。
我们是69年3月13日乘从学校乘汽车到的苗圃。后来知道，那座苗圃并没有汽车，以后
再进场开会，都是乘大小拖拉机。像电影里陕西老乡那样。从我们学校分配到苗圃的，
有十几名同学。其中我们六个人，又从总场分配到分场。
苗圃就像一个农场，或者林场，那天正下了大雪，白雪覆盖着田野和树林，三月春天的
林木枝条已经变成绿色，办公室和宿舍在一座小院里，东面是大门，两边是黄刺玫和两
株开白色小花的蔷薇的围墙，南面是一人多高的松墙，西边，有一片三五亩大小的竹林
。被边，是用一排玻璃温室，厕所，工具仓库，和马厩与邻近生产队的农田隔离开。
一进这座小院，迎面是一个小广场，这中是以座三五层石阶的水磨石平台，台子的后面
是一道影壁，中间是一幅毛主席招手的油画，两边，又白壁红漆的语录。平台周围，是
冬青矮墙，入口的台阶两边，有两盆偃柏。小广场的左边，是桃园，右边是马棚。
绕过那道影壁，是一座没有门和围墙的四合院。北屋三间、西屋两间是灰砖的旧式门窗
的瓦房，和西屋的两间、南屋的四间红砖的新式结构的房屋形成对比。院左侧入口处有
一株高大的灯笼树，像一把巨大的伞遮荫着整个小院。北屋是办公室和会议室。西屋是
一些图书和资料，门总是锁着。东边的两间屋，只记得当过关押被隔离人员的小屋。南
边，从西向东分别是锅炉房，食堂，厨房。办公室和西屋间有两三米宽的通道，沿着那
两间庙宇式的西屋的瓦房，延伸一排新式的下半截是红砖，上半截是白色石灰墙的房屋
。是职工的宿舍。隔成两部分，一座大屋，一座小屋。办公室的后面，是一片空地和几
间堆放工具和材料的仓库。后来，在我离开前的一年，在办公室和仓库之间的空地上，
又建造了一排房屋。那时我们自己嫁接又种在那片空地的小柿子树，已经结了红红的果
实。
我们的宿舍，就在那间大屋里。每人一张用两条板凳，以个木床板搭的单人床铺。床铺
间，有半米的间距。屋里除了我们六个人，还有三四个家住外地的老职工。另外一间单
独的屋子，是给苗圃的才子的宿舍，他负责画拿张影壁上的大油画。晒退色时，需要换
下来从新描绘。
宿舍屋的后面，到西边围墙的竹林，是一片两三亩大小的菜园，里面种着扁豆，黄瓜，
西红柿，茄子，灯笼椒，几株已经结果子的小苹果树梨树，果园和宿舍后墙之间的小路
上，还有一架葡萄。北部是那座废弃的玻璃暖房，大概是我在那里工作的第三年，为了
北京的某项工程，专门来了一名园艺师，负责培植花卉，修复了那座温室。他并不算我
们苗圃的员工，因此从来不和我们一起开会。原来的菜园也划成他的领地，里面种植着
从山东和洛阳买来的牡丹，芍药，和他自己培育的各个品种的月季。园子里，还有从南
方引种来的玉兰。那时候，我还没有上学，因为喜欢那些花木，曾经问那个师傅，想不
想收我做徒弟。 他透过眼镜，看我一眼，没任何表情。我曾从他剪掉的 带着一枚嫩芽
的芍药根从土堆中捡出来，培育成一株芍药。
那座锅炉房与菜园、资料室之间，有一条小路，通向南院墙的那道松墙上的一道小栅栏
门。门外时东西走向的一条宽敞的土路，两边就是修整成一方一方的田地。每方大约三
亩。整片土地外围，有主灌溉渠，通过小渠道灌溉到每方土地，每方土地，又分成两三
米宽的长条，浇水的时候，便一条一条，一方一方的用铁锹打开口子，灌溉完了再封好
。这是夏天的工作之一，看起来比锄草要轻松，可以打开口子，找到树阴倚靠这铁锹柄
听蝉叫，其实是个很痛苦的工作，因为苗圃的那些老工人习惯从地沟井里面用抽水机取
水，浇盖树苗，那水的的怪味不说，溅到身上呢。没办法，向工人阶级学习吧。
在这片田地的西端，是三五排职工宿舍。老职工大多住在那里。宿舍再向西，是通往丰
台的公路。这片苗圃一共有400多亩土地。中间有一条小河，以条铁路，铁路和小河之
间，有一片高高的长满荆棘的黄土坡。从苗圃的西大门向北，是四季青公社的一个生产
大队，主要种植蔬菜。出了 大门向左，经过一片菜地，再路过环卫局的一个单位的大
门，就是沙窝村。苗圃西门外，大概是四五方田地，东边的田界，我们刚来的时候，是
以那种可以用来编筐的荆条树为界，后来改种成一排生满棘刺的花椒。
从中部的大路向南，穿过铁路，高土岗的荒地，在走过一座小木桥，便是到了河南的那
片松树林。苗圃的老职工似乎对河北的田地更加用心培植，而河南，除了每年春天到那
里去挖取那些松树，云杉，就只种些几年也不见长的槐树，枫树，槭树。这使得这片土
地十分幽静，秋天有一片红叶，冬天雪压青枝。
刚来的那两年，场里不主张我们回家，虽然路程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如果骑自行车，
要有两条路，一条是走从沙窝到翠微路，公主坟，军博，穿南长街，走北海前门，景
山，宽街，到北新桥。或穿天安门广场，王府井，东单。另一条路是直插到运河边，沿
运河向南。乘汽车就要先到三里河，在转长途，也经过运河道翠微路然后到沙窝。那时
候，还没有地铁。在运河边，有一家轴承厂，早晨，乘长途，过了这个工厂，车就不那
么拥挤了。
苗圃的工作很辛苦，春天，我们要把茶杯口粗的柳树，杨树两三锹的挖出来。然后平整
土地，种上新的树苗。夏天，要在烈日下锄草，打农药。越是下雨，草越疯长，太阳下
越闷热，虫子越多，打农药的时候，高压喷头向下毒雨。林树间，一片毒雾的彩虹。
吊死鬼密密麻麻从枝叶间掉下来。像是在人间和地狱的交界处。
挖白皮松和云杉的工作很有技术性。移植一株高两三米的云杉，必须连根带土一起挖出
来，根部的土像一只巨大的花缸，要先以树根部为中心划出直径约一米的圆，从这个圆
圈的外面挖下去，越向下，越小，向一只苹果，然后用一种蒲草包将土坨包起来，外面
一圈圈的，斜向的，密密的缠绕上草绳，捆紧，勒实，正反两道，这样包好后，再将杉
树带着土坨推倒向数坑的一侧，将底部露出的部分在用蒲包片和草绳封实。这棵树便可
以用吊车起吊移植了。
苗圃工作也有乐趣之处，下班后，冲洗完，可以到小河边乘凉。到果园中采只熟透的桃
子，到菜园中吃一只新鲜的西红柿。早晨，月季园里，阳光下的花朵，带这露水。晨风
中有一种特别温柔馨香。
从73年秋至今，离开那里已经40年了，进了学校，有了机关的工作，后来又出了国。可
是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么宁馨的清晨。有时候我就想，要是当时有朵月季一样的女孩儿，
能和我在一起留在那里，就那么简单的过一辈子，我不会后悔。 | h*******n
发帖数: 367 | | c******n
发帖数: 16666 | 3 +1
【在 h*******n 的大作中提到】
: 汗，我以为你说那个演员
| z***t
发帖数: 2261 | 4 真的不是标题党
【在 h*******n 的大作中提到】
: 汗，我以为你说那个演员
| l****a
发帖数: 104 | 5
【在 z***t 的大作中提到】
: 文革中，我没有上山下乡，而是分配在北京。虽然领工人的工资，干的却是农活，确切
: 的说，是在苗圃种树苗。主要的工作是种树，挖树，嫁接，除草，积肥，平整土地，采
: 集树种和扦插用的枝条。也间或种些蔬菜，和农作物，比如小麦，玉米，甘薯，豆角，
: 苗圃里还有一块菜园，一片果园。
: 这个小苗圃有三十来名员工，老职工有二十来名，从我们学校分配来六个同学，其中一
: 个是我的同班。还有比我们早来一年的两名女生，是园林技校的中专生。算起来，我离
: 开苗圃已经四十年。很多人，只能记得他们的长相，却记不起他们的姓名了。我从这一
: 现象，得出结论，第一，我那时并不关心自己之外的事情，第二，现在有很严重的老年
: 痴呆。我现在试一试，能回忆起那些细节。
: 我们是69年3月13日乘从学校乘汽车到的苗圃。后来知道，那座苗圃并没有汽车，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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