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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发帖数: 538 | 1 摘自《四大名旦比较说》
认真把梅兰芳与程砚秋二位进行比较。比较他们二位,某种程度上足以代表整个京剧的
两种风格,至少也是北中国京剧的两种风格,从作艺直至做人。我归纳了一下,似有八
点:
第一、梅派艺术有华彩,本质是信奉中庸,各艺术单项之间尽力找平衡,因此平均分高
,在竞争中容易获胜。其舞台艺术貌似“大路货”,但又“没法学”,其艺术一直居于
京派京剧的中轴线上,位置高也,堪称“王者”。程伶砚秋,早年学艺遭大曲折,恨而
愤走,终成一家格局——且是大格局和大气候。他抓的是最重要的“唱儿”,连王瑶卿
也认可这一点。为人柔中有刚,是“霸者”的典型,惯于叛逆,惯于挑战,不喜欢平淡
而舒适的生活。
第二,梅在为人上宽容大度,几乎“无性格”。从不得罪人,但又不是“无原则”。当
抗日步步逼近他时,便毅然蓄须明志。始终站在高处,愿意和任何人和平共处。大多数
人也愿意这样接受他和崇拜他,其位高也,不是寻常人就能侵犯和对抗的。程则极有性
格,很多地方都愿意讲清楚和做明白,有时就不免要得罪人。唱的是男旦,但心性极高
,容不得半点恶势力的冒犯。
第三,梅有如神助,自然而然“广结交”,包括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各种对立着的势力。
梅出外巡回无须“拜码头”,反倒是码头会先来“拜”他,因为各路恶势力从心里就不
敢冒犯他“梅大爷”,知道一旦冒犯了,自己上司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那又
何苦?程为人上更有平民色彩,平日喜欢交一些民间朋友。他愿意以平等身份,向民俗
界的有识之士请教,并平等地成为毕生的朋友。遇到邪恶势力欺负自己,便拚命抵抗,
即使被打落牙齿也向肚里吞。
第四,梅对家庭和下人宽厚,有洁癖。据说常把家中的旧钞票拣出,让“先花出去”。
但40年代在上海,遇到财界人士拉他做投机生意时,又婉言谢绝。事后对家人说,我要
真做了亏心事,钱倒是赚了,可亏了本的人一跳黄浦江,我有饭也吃不下啊。程在钱财
上比较分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不赚人家的,别人也别想算计我。在私人生活上
十分严谨。自己“红”了以后准备置办房产,先给三个哥哥买好了房子,最后自己再买
。
第五,梅兰芳仿佛一辈子没怎么费心,顺风顺水就“过来”了,这大约是“王者”命运
在暗中保护。程的命没梅那么好,于是索性不信命,只信自己的努力。有时经过努力却
没得到应有的效果,于是心里赌气,觉得憋闷,这大约是“霸者”的共性。
第六,梅走向世界是以自己的艺术,程机遇不好,便转向了研究。程为人在理性上超过
了梅。
第七,梅不太关注政治,而政治时时却在“关注”他。他经常在“躲”,有时实在‘“
躲不过”了,就出来“对付一把”。其实,他心里最崇尚的是“无为而治”。程则高度
关注政治,解放后,他是北京梨园第一个入党的人,同时他的入党也给梅以很大的压力
。但梅依旧是梅,当周总理后来询问梅“是否也需要像程那样,要自己当其入党介绍人
’时,梅的回答光明磊落:“谢谢,但不必了。此风不可开。我入党,只要我所在的两
院(中国京剧院和中国戏曲研究院)的党委书记做介绍人,就可以了”。这真是可敬可
爱的态度。
第八,梅的家风随大路,注意培养传人。程则断然指出“梨园是大染缸,绝不容许我的
孩子学戏”,同时坚持不收女弟子。
仿佛还可以对梅、程做一些总的比较。梅“起身早”,赶上了梨园“最好的时候”。梅
稍微一努力,结果就上去了。程“起身晚了”,而且不是晚一点,而是晚了许久,这样
,他就必须加倍努力,才能获得少许的前进。他这种境遇造成了他的心性,总是有些气
愤,碰上谁朝谁撒。其实呢,他也不是专指哪一个人,他指的乃是整个不合理的社会。
他的这种内刚,造成了他的易折。果然,他在五十四岁就去世了。四大名旦中他年纪最
小,反倒去世最早。他的去世给梅兰芳造成孤独——有程在,自己就有“对手”;一旦
没了程,生活和工作反倒没了对应着的目标。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近现代的京剧
史,北中国应该占有大半边。在这大半边中,如果把梅、程的关系说透了,也就能洞察
京派京剧的发展沿革。 | i******n 发帖数: 538 | 2 同庚同科两童伶:梅兰芳与周信芳的不解之缘
1949年5月,上海刚解放,周信芳就到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广播,表示他对上海解放的喜
悦之情。梅兰芳则率剧团在上海南京大戏院连演三天,热情慰问解放军战士。
朝鲜战场“清唱会”
1951年夏天,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热潮。先是周信芳与华东
京剧实验剧团一起排演了新编历史剧《信陵君》,这出戏通过窃符救赵的故事,歌颂了
在邻邦人民遭受侵略荼毒时,不畏强暴,英勇救援的信陵君。周信芳塑造的信陵君形象
异常生动,给观众强烈的感染。接着上海京剧界发起通过义演购买“京剧号”战斗机的
活动。周信芳率先带领华东戏曲研究院在大众剧场义演三天《四进士》。紧接着是老艺
人捐献义演专场,周信芳、盖叫天都参加了,梅兰芳正在上海养病,也抱病参加。那天
的大轴是《龙凤呈祥》,梅兰芳饰孙尚香,周信芳前演乔玄,后演鲁肃,盖叫天饰赵云
,这次演出十分轰动。
1953年10月,梅兰芳、周信芳参加了第三届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前往朝鲜演出。慰
问团的总团长是贺龙将军,梅兰芳、周信芳任副总团长。参加慰问团的有梅兰芳率领的
梅剧团,周信芳率领的华东戏曲研究院京剧实验剧团,还有程砚秋和马连良的剧团。这
是代表全国京剧最高水平的慰问演出团。
慰问团到达平壤后,在地下剧场为朝鲜政府的干部们演出,梅兰芳演出了《霸王别
姬》的舞剑。金日成元帅观看演出后,接见了梅兰芳,说:“我听说你的名字好多年了
,这次才看到你的表演,想不到你这么年轻。”
不久,慰问团在志愿军司令部驻地举行了一次规模盛大的慰问演出。当时上海去的
小生演员齐英才担任演员队长,这么多的大牌名角同台,如何排戏码,使他犯了难。梅
兰芳说:“小齐,你是演员队长,我们都在你领导之下,你怎么排都行。”程砚秋说:
“我演开锣戏,《三击掌》放在第一出。”周信芳说:“那么我来第二出吧,让梅先生
、马先生唱大轴、压轴。”梅兰芳和马连良却要周信芳唱大轴。结果这一场戏码的排列
为:程砚秋、沈金波的《三击掌》,周信芳、齐英才的《徐策跑城》,马连良的《四进
士》一折,大轴是梅兰芳的《贵妃醉酒》,如此强大的阵容可说是千载难逢。
有一次,在朝鲜中部香枫山慰问演出,演出场所是半山中辟出来的一个小广场,台
是临时搭起来的,舞台的左后方用芦席隔成一间露天的化装室。那天周信芳演出《徐策
跑城》,梅兰芳在化装室扮戏。周信芳演完《徐策跑城》下来,对梅兰芳说:“今天台
上风太大,抖袖、甩髯、跑圆场的种种身段都受了限制。”梅兰芳心中就琢磨,自己怎
么来对付这个困难。那天他演《贵妃醉酒》,一出场就觉得身段表演的确受了限制。但
在“海岛冰轮初转腾……”的大段唱念中,他逐渐找到了在大风中表演的诀窍——做身
段要看风向;水袖的翻动,身体的回转,必须分外留心;尽量顺着风势来做,免得吹乱
了衣裙;唱的时候不能迎着风唱,这样会把嗓子吹哑,要避着风,并想法靠近扩音器,
使声音能传到广场的最后一排……梅兰芳这些办法很奏效,演出非常成功。
志愿军负责接待工作的同志对慰问团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慰问团表演的时候,他
们往往没有时间去看戏。一天晚饭后,老舍和周信芳正在散步,听到一间屋里传来胡琴
声,就来找梅兰芳商量:“今晚我们组织一个清唱晚会来慰问他们一下吧!”梅兰芳说
:“这主意好,最好再找几个人来参加,热闹些!”于是又去找了马连良和山东快书表
演家高元钧。清唱晚会开始了,马连良演唱了《马鞍山》和《三娘教子》,周信芳演唱
了《四进士》,老舍也唱了一段《钓金龟》,接着,梅兰芳演唱了《玉堂春》,最后高
元钧掏出两块铜片,说了《武松打虎》和几个轻松有趣的小段子。“清唱会”引来了许
多人,门外空地上站满了志愿军同志。有的人用手拍着板,有的还轻声跟着调子哼腔,
他们说:“像这样的清唱晚会,比看舞台上的表演还要难得啊!”
“绝技高风并足传”
为了表彰梅兰芳、周信芳对我国戏曲事业的巨大贡献,1955年4月,中央文化部、
全国文联、中国剧协联合举办了梅兰芳周信芳舞台生活五十年纪念活动。
4月11日下午,纪念会在北京天桥大剧场正式隆重举行,会上中央文化部副部长夏
衍发言,对梅兰芳、周信芳作出高度评价。
4月12日至17日,梅兰芳、周信芳在天桥大剧场举行纪念演出,梅兰芳演出的剧目
有《断桥》、《洛神》、《宇宙锋》、《穆柯寨·穆天王》;周信芳演出的剧目有《乌
龙院》、《清风亭》、《文天祥》、《扫松》。梅、周还合演了《二堂舍子》,梅兰芳
饰王桂英,周信芳饰刘彦昌。他们的精彩表演赢得了文艺界广大观众的热烈赞赏。田汉
有感于此次纪念活动,赋诗云:“绝技高风并足传,梅周同日举华筵。人民隆重尊勋绩
,劳动歌场五十年。”
这次纪念演出中还有一件趣事——因梅兰芳、周信芳、洪深三人同庚,都属马,有
人提议趁此次纪念活动,搞一个“三马”合演。此次同台合演别开生面,因为洪深是搞
话剧的,他客串京剧尤为引人瞩目。演出在北京饭店的小礼堂举行,戏码是《审头刺汤
》。洪深饰汤勤,梅兰芳饰雪艳,周信芳饰陆炳。这天的戏,是梅、周陪洪深唱的。行
家们众口一词地赞扬这场演出别开生面。
纪念活动期间,梅兰芳邀请周信芳到家便宴,席间,老朋友漫忆往事,畅叙友情,
兴致极浓。谈到京剧的创新与改革,梅兰芳对周信芳说:“我想搞点儿新戏。我老了,
扮上戏已经不漂亮,唱卖份的戏不合适了。要是再唱《天女散花》,恐怕脸上擦的粉会
自动掉下来,我可要成为‘老仙女’了,所以,我想搞些类似《穆桂英挂帅》那样描写
古代中年妇女的新戏。”席间,梅兰芳还笑着对陪座的赵晓岚说:“你知道吗?当年周
先生唱大嗓小生时,那扮相可美了!”周信芳连忙摆手说:“您还提这哪!现在连眼皮
也掉下来了!”梅兰芳又补充了一句:“周先生后来不唱小生,专唱老生,那就更合适
了!”周信芳接着梅兰芳前面的话题说:“我们人老了,但还是要再搞点新戏!”此次
纪念活动,使梅兰芳与周信芳如沐春风,竞芳吐艳,在中国戏曲舞台上绽放出了更加绚
丽迷人的光彩。 | i******n 发帖数: 538 | 3 梅兰芳看戏,吓傻了张君秋,马连良急救场
40年代初,马连良到上海演出,带的旦角是十七岁的张君秋。他们是接尚小云的班。那
一次尚小云没有唱得很红,在他返京之前,特地到当时沪上名票孙多褆家辞行,尚对孙
说:“这次马连良带了个旦角不错。”孙多褆随口说:“是吗?有空时请过来坐坐。”
那时到上海唱戏的京角,除了梅兰芳外都要拜客,所谓的“客”是指当时上海的上层人
士及帮会头目,目的有两个,一是请他们出来捧场,二是遇事时帮助摆平。梅兰芳自是
不用拜客,只要他出演,必定场场爆满,而且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按当时的规矩,张君秋是马连良带来的,应由马连良带他到孙家拜客,可是尚小云第二
天就把他带来了,进屋客套一番后,尚小云就对张君秋说:“给三爷(孙多褆行三,人
称“孙三爷”)吊一段”一般情况下,演员拜客时是不演唱的,因尚小云是张君秋老师
,关系非同一般,,自然就随便些。张君秋就来了一段《汾河湾》的原板,嗓子又亮又
甜,唱完,一屋子的人全乐了。本来尚小云的嗓子就够响亮的了,外号“小雷子”,结
果张君秋比他还亮。尚小云笑着说:“瞧,比我还响。”其实不仅比他响亮,声音还比
他甜。尚的嗓音是阳刚有余,阴柔不足,而张君秋则兼而有之,而且刚柔结合恰到好处
,梨园行里要论旦角的嗓音,除了梅兰芳就数张君秋了。
然而张君秋“身上”不行,因小时候没能进科班锻炼,缺乏武功基础。虽“身上”不如
人家,但嗓子却出奇的好,也可“一响遮百丑”了。
孙多褆觉着张君秋是个人才,就想请梅兰芳给他指点指点(孙与梅兰芳极熟),但首先
得让梅兰芳看看张的演出才行。梅是“伶界大王”,一般不去看别人的戏,另一方面,
只要他一进戏园子,观众就顾不得看台上,都扭过头去看他了。所以他一般进戏园子只
演戏,不看戏。当时抗日战争还未结束,他已罢演多年,更是不进戏院了。为了请梅兰
芳看张君秋的戏,孙多褆想了个办法,一天,马连良、张君秋上演全本《红鬃烈马》,
孙多褆就对梅大奶奶福芝芳说,请她和梅兰芳吃洪长兴的涮羊肉,福芝芳是北京人,最
喜欢吃洪长兴,就高兴的答应了。洪长兴离马、张演出的戏院不远,那天,同席的人都
是孙三爷的同伙儿,饭没吃完,大家就嚷嚷着要去看《红鬃烈马》,并鼓动梅兰芳夫妇
一起去,梅本不想去,可梅大奶奶想去,梅兰芳不想扫太太的兴,只好答应。梅等于被
大伙儿连哄带骗的硬拉着去了。
同席的人先去了,戏一开场,只见梅兰芳头戴一顶毡帽,帽檐拉的低低的,走了进来。
朋友们心里清楚,他把帽檐拉的再低也没有用,天下谁人不识君呢?果然,他一进来,
观众席上马上骚动起来,戏迷们都不安分了,此时台上正演到紧张时刻,马、张正在唱
“对口”,张君秋毕竟年轻,一见梅兰芳进来,慌了神儿,忘词儿了。马连良唱完上句
,见张不接茬儿,知道他怯场啦,马毕竟老道,你不接茬我也照样往下唱,好在那时观
众们都在看梅兰芳,没人注意台上发生的事儿,一场虚惊被马连良掩饰过去了,不然,
张君秋初到上海就出丑,以后还红得了吗? | z****n 发帖数: 777 | 4 这个篇比较梅程的文章很有意思。
梅程之争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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