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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东方云梦谭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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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丨东方云梦谭42
作者丨罗森
出版丨河图文化有限公司
目次:
第一章传世之石·天生克星
第二章危局接应·奇着救兵
第三章一打一和·划江而治
第四章不速救星·奇耻大辱
第五章蛮横暴行·耻辱半生
第六章银星横空·无声陨落
第七章异域巧逢·薪火相传
第八章地狱极火·焚业消债
正文:
第一章传世之石·天生克星
在四灵之民当中,大武龙族似乎是最得天独厚的一族,不但天赋异能堪称强绝,就
连七件超级法宝里头,都有三件是专属于大武龙族,甚至还有血裔限定的先天优势。
河图、洛书、大地神戟、七宝指环,这四件法宝都没有什么限定,在四灵之民手中
的效果,与在普通人手中的效果没有分别,但青龙令虽然普通人也能使用,可是若非大
武龙族的真龙天子,就无法唤出神龙,至于赤龙腕、金龙帝玺,这两者在大武龙族手上
的威力,远远超出在普通人手里,故而以天魔之强,在使用百变大法的时候,宁用河图
,不用赤龙腕。
故老相传,这是因为大武龙族的先祖,曾在三件法宝中动过手脚,添加限制,成了
四灵之民中唯一“改机”成功的例子,但这说法无法考证,类似技术也没法证明存在过
,成了四灵之民史上的一个谜团。
不过,什么东西有其利,必有其弊,大武龙族虽然占尽便宜,可是在四灵之民中,
大武龙族却也是唯一存在天敌的不幸族类。这天敌非人非兽,传闻中,始祖之人留下一
块青色矿石,矿石内部存有奇异放射能量,会对大武龙族的肉体机能造成强烈干扰,堪
称大武龙族的天生克星。
如此要命的东西,大武龙族怎会掉以轻心,打从一开始就用尽所有人力、物力,欲
毁之而后快,而其余三族自不会让大武龙族称心如意,于是在一连串的争夺战后,这块
矿石从此下落不明,也不晓得落入谁的手里。
时间一过就是数百年,这几百年里头,大武龙族专心于中土发展,从不涉入域外事
务,有相当程度就是顾忌这矿石落入其他三族手里,要是冷不防地给人在战斗中拿了出
来,处理不好就是灭族之祸。
但随着时间流逝,大武龙族对这天生克星的看法,已经变成“一件曾经存在的东西
”,毕竟长久以来,这块矿石从未出现过,到底是否还存在,实在难说得很,说不定早
在当年的战祸中被毁了,无须太过忧虑。
虽说数百年之中,这件要命东西未在中土出现过,但相关记载却一代一代流傅下来
,武沧澜对这类记载颇嗤之以鼻,但也记得里头的重点,那块矿石蕴含着奇特的放射能
量,一旦大武龙族与之接触,浑身气力尽失,真气难以凝聚,更别说发动什么天赋异能。
影响的效果如此剧烈,此物说是大武龙族的天生克星,一点也不为过,武沧澜有很
长一段时间,只把这些描述当成是吓小孩的东西,没有特别在意,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
会碰上这传说中的凶物。
然而,当天魔的一击缓慢逼近,武沧澜全身异常反应连续出现,不但各处伤口筋肉
抽搐,剧痛难当,体内更阵阵酸麻,酥软无力,丹田中的真气像破了个口子,大量往外
散失,就连最后的底牌,源源不绝吸纳天地之气的龙族异能,都随着天魔的攻击逼近,
而迅速失效。
如此诡异的现象,武沧澜这辈子还是首次遇上,若不是这具肉体经过阿鼻血强化,
筋骨状况大异,怕是早就在这股奇特能量的影响下,浑身无力,虚弱地倒下了。
遍思各类毒物、药草,都没有能够造成这种效果的例子,唯一可能的东西,也就只
有传说中的那个不祥之物,瞬间,武沧澜口中狠狠地吐出了四个字。
“……克里普錼!”
相隔数百年,大武龙族的天生诅咒,重现于世。
短短一瞬间,武沧澜脑中闪过许多念头,绝大部分是懊悔自己的失察,近年来域外
骚乱频频,虚河子、天魔都曾在域外活动过,这个活动肯定包括寻宝,楼兰、白虎、玄
武一族的遗产,天晓得有多少因此重现,只恨自己专注于中土事务,无暇顾及域外,加
上朝廷、龙族在域外的情报网,几乎被拔除殆尽,自己无法掌握域外的最新动态。
若说这些属于非战之罪,那么,当阿鼻血被送到自己手中,自己就该有所警觉,连
阿鼻血都重见天日,大武龙族的最深恐惧又会否已经出现?要是那时候能够多想一想,
早点预备,后果……后果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武沧澜才意识到,哪怕自己早知道敌人有此一着,除了像乌龟一样缩头
躲起来,自己仍是什么都不能做。几百年没出现的东西,根本没有资料可查,单单仅凭
古老、残破的卷宗,要研究出克里普钱的应对之策,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况且,说到
研究……龙葵早已与天魔连手,天魔手上有人才、有实验素材,完全就是有备而来,自
己能怎么防?
之前天魔稳稳掌握局面,用不着翻出这张最终王牌,后来自己化纳阿鼻血入体,体
质有异,天魔唯恐不能一击奏效,功躬一篑,所以刻意等待,用末日绞磨大幅消耗敌人
的体力,等降至低点,这才拿出克里普錼,务求做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发觉到这要命的危险,武沧澜生出许多念头,或是趁着自己仍有相当力量,全力一
击,先打倒天魔,再设法处理克里普錼;或是干脆撤离,走为上策。但他很快便发现,
这些方案都不切实际,因为敌人的杀阵无懈可击,在自己未及做出选择之前,陆云樵的
双拳剑已先一步轰来。
刚才要硬拼这一双拳剑,估计就是风险高了点,受的伤会重一点,但如今此消彼长
,自己肉体状态几乎崩溃,要硬拼陆云樵,风险已经不只是高一点,是有很大可能要拿
命去换了,幸亏自己另有安排,哪怕今日战死沙场,也绝不会让这两人得意离去,只是
……、确实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眼前已无活路,唯一的希望,就是亲手杀出生天,武沧澜抛开脑中杂念,力贯双拳
,迎向陆云樵的双拳剑,两股至绝大力,毫无保留地狠狠拼上。
结果,实在没什么悬念,陆云樵的五绝拳剑,在自身战意的极限爆发下,突破原有
界限,威力更上一层楼,特别是左边机械剑臂在高热状态下,摩擦空气生出火焰,令这
五极混元的一剑,化为一道火凤凰,振翅飞翔,拉出一道凄艳的灿烂火线,直逼武沧澜
而去。
十足状态之下的武沧澜,无惧硬拼,能否破去这一剑很不好说,但眼下吸纳的天地
之气已断,全身酸麻难当,筋肉无力,丹田中的真气飞快外泄,纵有赤龙腕增幅力量,
效果也有限,与陆云樵的全力一拼,尚未对撞,气势就已落在下风,所幸,阿鼻血绝非
浪得虚名之物,强化过的血肉,就算被克里普錼压制,也仍能I不可忽视的威力。
一下震耳欲聋的声响,火凤炸翼、折首,武沧澜拳上的雄浑大力,在与敌人拳剑对
拼的刹那,取得胜利,烧得赤红的机械铁臂,机件崩散碎裂,似被整个粉碎,但武沧澜
还未及心喜,已被毁去前半截的机械铁臂后半段突然以更强、更猛的势道,脱肩射出,
比什么标枪、弩箭都更厉害,一下突破武沧澜的防御气墙,狠狠插在他胸口,然后爆开
,连经过阿鼻血强化的肉体都承受不了,被撕裂出一个血洞。
突来变化,连陆云樵也大吃一惊,小殇并没有交代,这条义肢临阵还有这样的变化
,不过,自己本就认为,小殇没可能那么老老实实地设计、制造东西,这条义肢肯定会
给自己某种惊喜,甚至是要命的惊喜,所以才将这条义肢藏起来当成最后的王牌,不到
性命攸关,绝不轻易动用。
现在有这样的变化,不算太意外,横竖这条会自行飞出的义肢,最后不是插炸在自
己胸口,如此便已足够,反倒是自己可以利用这情势,补上致命一击。
“老武!你下地狱去吧!”
陆云樵伤痕累累的右臂,五绝拳剑一击攻向武沧澜胸口伤处,而另一侧的天魔,同
样没有放过这机会,攻击速度陡然加快,目标同样是直指武沧澜胸口。
两大强人同心合击,在这一刻,再没有人想什么留下敌人性命、牵制其他敌人之类
的鸟事,全心全意,誓要致武沧澜于死地。、武沧澜看着两道致命攻击的逼近,心中生
出与其中之一同归于尽的想法,但不住靠近的克里普錼,迅速剥夺了他的体力,让这想
法变成空谈,只能眼睁睁看着天魔、陆云樵越来越近……
蓦地,一下不怎么大的爆裂声响,引起了三人询注意,天魔后方的地面裂开,一道
身影从中跃出,手中冰蓝色冷芒一闪,是那么样的熟悉,正是大武龙族的青龙令。
银劫!
本已接下皇帝御令的银劫,在这不该出现的时候提早现身,若可以,他会现身在两
名敌人与武沧澜之间,可惜,时间不足,他唯有选择次一等的应变策略。
冰芒闪动,青龙令召唤出三只有翅鹰狮,飞袭陆云樵,完成这动作之后,银劫一口
气都来不及歇,直接将青龙令当成兵器,插向天魔后心。青龙令的冰蓝光芒中,隐约闪
现金属光泽,银劫发动了他的特有奇功,青龙令形同一把锋锐神兵,连同水银毒素,一
起朝天魔后心落下。
正确判断形势、正确地出击,银劫分袭两处,希望能解去武沧澜的危机,并且一举
除去两大强敌。天魔、陆云樵从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个危险的男人,自始至终,因为银劫
未有露面,他们一直也在提防着此刻,只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两人都感无奈,递出去
的攻击,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撤手回防,就是给武沧澜一线生机。
短短的一瞬间,每个人都面临抉择,每个抉择都是那么艰难,幸好对他们来说,做
出选择并不需要太久。
首先有动作的是天魔,他侧身微闪,将银劫这一击的威力卸去几成,紧握的拳头弹
出一指,一点碧绿青光,如同流萤,随着这一指之力,飞快射入武沧澜的胸口伤处。
这是天魔的抉择,或是出于仇恨,或是出于不想把麻烦留给下一代,他选择不顾一
切,誓杀武沧澜,而作出这选择,就要付相应的代价,银劫的青龙令插入他肩头,鲜血
飞溅,诡异的水银光泽由伤处朝周围蔓延。
银劫的武功并非泛泛,要不是之前伤在陆云樵手里,这一击还会更强,有绝对把握
终止天魔的生命,幸好,天魔不是孤军奋战,至少在这一刻,他有战友。
如果没有天魔的存在,陆云樵很可能拼着同归于尽,不挡三只有翅鹰狮,五绝拳剑
直接轰爆武沧澜的脑袋,刚才银劫裂地而出,分攻两人的瞬间,陆云樵的理智,刹那间
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看到天魔拼死将绿光打入武沧澜伤口,银劫一击重插下去,他
未及思索,身体已经动了起来。
“银劫,休得猖狂!”
五绝拳剑化插为扫,打横切过,两只有翅鹰狮岂堪一击,当场炸碎,剑气摧毁两只
金属鹰狮后,锐劲犹存,飞射出去,正中银劫。银劫实力虽然不弱,终究不是绝顶高手
的级数,又早已有伤在身,挨了陆云樵全力一击,整个被轰飞出去,鲜血狂喷,肢体扭
曲,伤势奇重。
陆云樵一剑横扫,摧毁两只金属鹰狮,但为了救援,他不及毁去最后一只,所以结
果就是他被最后一只狠狠撞中,虽然拼尽余力,举肘一击,将这只魔狮毁去,可是武沧
澜催发余劲的一击,命中陆云樵腰侧,贯穿进去,血花如雨,激喷出来。
一轮激烈的交错攻击后,是连续几下重重坠地的声响,之后就回复一片寂静,没有
人能站得起来。
三败俱伤,这是所有人事前都想过的可能,却也是参与决斗的三方都在尽力避免之
事,不料最终还是难免这结局,一时间场上人人重伤,谁也没能力站起来,就只有呼吸
声,或粗重、或渐渐微弱,此起彼落地在四处响起。
天魔的伤势极重,银劫的一击,特有毒素如同水银入体,虽然天魔以内力强行封住
经脉,阻止毒素蔓延,但在内力近乎枯竭的此刻,效果不能说是很好,就算能保住性命
,已经被水银侵筋蚀脉、腐骨灼肉的左臂,看来是彻底废了。
陆云樵的状况没有好到哪去,内脏多处破裂、骨骼多处粉碎,就连仅剩的右臂都折
断了,最后击毁有翼鹰狮的那一下,已不堪负荷的右臂,被之前强行压下的多股劲道反
噬,登时骨碎,又被武沧澜打穿腰侧,旋转指劲入体,险些就把胃、肝、肾一起绞烂,
倒下之后,一时间怎么也起不来。
银劫的情形,则是所有人里头最糟的,四人中唯一气息渐渐衰弱的就是他,虽说其
余三人长时间战斗,伤痕累累,他只不过是出来挨了一下,但以实力而论,他与这三人
本就不是同一级数,身上又有旧伤,当时所有力量都集中攻击天魔,自身防御空虚,被
陆云樵全力一剑打中,没有当场四分五裂,已经走运;未及坠地,已失去意识,连自我
调息都做不到。
这样的情况,武沧澜整个看在眼中,心头百感交集。
银劫的实力未足以参与这场巅峰决战,这是彼此都清楚的事,为求安全起见,武沧
澜在二次出战之前,就下了命令,让银劫不得插手参战,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当战斗结
束后,要嘛出来与天子庆功、打扫战场,要嘛是三败俱伤,银劫率人出来趁危要命,再
没有第三种可能,至于自己落败身死,信心十足的武沧澜,拒绝承认这个可能性。
怎料,秘密底牌这种东西,不是只有自己有,面对同级数的强敌,他们手上都有,
大家一起摊牌后,不可能的事情也照样发生,自己的计划频频误算,不仅自己失算地吞
下败果,就连银劫都不尊号令,在明明不该出来的时候,自作主张,出来舍身抢救……
虽然,武沧澜心下很清楚,若非银劫打乱计划,出来救人,自己此刻九成九已是一具死
相难看的尸体。
天魔的那一击相当要命,克里普錼光是靠近,就能影响大武龙族的肉体机能,这一
下直接打入体内,后果可想而知,武沧澜只觉得有一股寒流,自胸口伤处朝四肢百骸蔓
延,所过之处,肢体全数失去感觉,连提气运劲都做不到,就只有心口这一块,不晓得
什么缘故,生出一种力量,抵挡着克里普錼的侵袭,让克里普錼迟迟未能进入心脏,更
没法蔓延上头部,若非如此,自己怕是早就没命了。
心口的这股莫名抵御力量,可能是阿鼻血,也可能是强行拍入胸口的三根金针,这
点在没做详细检查之前,无法判定,而武沧澜也不关心这问题,脑里唯一的念头,就是
银劫该不会就这么给干掉了吧?
自从少年立志后,银劫就一直与自己患难与共,在旁辅助,他的态度说不上忠心耿
耿,更和恭敬扯不上半点关系,总是冷言冷语,在看似恭顺守礼的言语中藏着刺,听得
自己心头火起,却又拿他没有办法,而这家伙平常自把自为,虽说从没做出有违国家利
益的事,更不曾为他自己谋过半点私利,可是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委实令人不快。
在个性上,自己的性情如火,年轻的时候总是冲动,克制不住,所以特别需要这个
事事讲究理智,绝对冷静的助手,来点醒自己的失误,两人之间摩擦不断,但这个组合
的效果一直也很好,日前为了黄泉殇这死剩种而发生冲突时,自己一度以为,或许这家
伙真是一辈子都会站在理智线上,不会鲁莽行动,冲动这种事在他身上永远不会出现。
结果事实证明,银劫最终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绪、会冲动的人,当
主子遇到危险,他抛开了什么胜算、什么大局、什么国家利益,打破了之前的约定,毅
然跑出来救主。
一辈子冷静理智的人,就因为一次冲动,送掉了性命?
武沧澜觉得这种事无比可笑,自己正是因为顾虑银劫参战,可能遇险,这才特别命
他等待战斗结束才出手,他怎么会蠢得跳出来?堂堂的银劫大统领,中土军政的幕后黑
手,怎么会就这样送掉性命?这种事情,自己断然不能接受!不能允许!
意识到自己可能要从此失去这个相伴至今的助手,武沧澜心头笼罩着强烈的不安,
他很想看看银劫的状况如何,为何倒下至今,除了渐弱的呼吸,就没有别的反应,莫非
他真的快要断气了……
不过,不管武沧澜心里的感受如何,一时间他是什么也顾不到了,克里普錼已经完
全瘫痪了他的各处神经、肌肉,别说运气回复战力,就连想动一根小指头都做不到。
相反的,无论是天魔或陆云樵,都在竭力运气,一面镇伤止痛,一面试图尽早回复
战力,因为眼前的情势很清楚,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先一秒站起来,哪怕连半成功力都
不剩,仍可以捡起兵器,一下一个,宰掉所有人,而三方之中,无论之前是友是敌,现
在都要重新估计,就连刚才出手救援天魔的陆云樵,也不敢肯定天魔如果先站起来,会
一击先宰了武沧澜?或是先干掉更具威胁性的自己?
在运气速度与伤势严重程度上,天魔与陆云樵半斤八两,谁也好不到哪去,但两人
除了敌友不明的忧虑,还有一项更大的顾忌,武沧澜虽然不能动了,可是这里怎么说都
是他的地盘,就算他不呼救、不下令,当广场上的战斗停歇,不用过多久,便会有成千
上万的官兵杀进来。
要是平时,两人都不会把这种阵仗放心上,说走就走,敌方人数再多,只要没有够
分量的高手群,就不可能将自己截下,但此刻伤得这么严重,想要突破万人队冲出去,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若不趁敌方大队人马进来前离开,后头想走也走不了。、倘使这
情形真的出现,只能说是非常搞笑……纵横一生,叱吒群雄,与绝世高手生死对决,奇
谋百出,拼尽全力,最后没有死在强敌手上,却被一些小兵给干掉,如此耻辱的人生,
天魔和陆云樵都难以接受。
时间分秒过去,一下粗重喘息后,陆云樵陡然一下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天魔却
同时一滚,然后用单臂撑起身体,两人同时回复行动力,却都没有立即站起,而是维持
坐姿,遥遥对视,先确认对方的状态与意图。
因为伤重,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灰败苍白,天魔脸上还透着一层青气,那是身中
剧毒的现象,银劫的一击,在最要命的时候,给了他最致命的伤害。
天魔望向陆云樵扭曲弯折的右臂,这本是陆云樵全身最具威胁性的武器,现在却已
废了,五绝剑折,除非陆云樵还能立刻变出一条义肢,否则再无战力可言,刚才陆云樵
忽然生出一条左臂,事先全无征兆,既不是拿出什么东西接上,也不见怎么操作,就是
简单一拍肩膀,冒出一串白烟,跟着就化为一条机械铁臂。
一看就知道,这是黄泉殇多年累积的心血结晶,天魔多少暗叫侥幸,黄泉殇把这作
品交付给陆云樵,目的未必就是对付武沧澜,大有可能是拿自己当假想敌,如果陆云樵
早一步拿出这最后底牌,那就是自己遭殃了,而克里普錼只能拿来影响大武龙族,对法
宝开发师也有一定干扰,对陆云樵这种凡人武者却没任何效果,自己的最终底牌对陆云
樵全然无用,双方同时摊牌,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
天魔的眼神,陆云樵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自己现在形同双臂俱废,只能用脚踢人
,会被人当成没威胁性也难怪,但……
“我双臂俱坏,这点不错,可是……你老人家也说不上四肢完好吧?呵,确实是你
胜了一筹,还多赚了一件神器。”
这个讽刺委实毒辣,以陆云樵的眼力,一下就看出天魔已废一臂,水银毒素蚀筋灼
肉,这条手臂已经没有得救了,倒是银劫被打得飞了出去,青龙令却还插在天魔肩头,
算起来倒是赚了一件神器……如果能平安无事活着离开的话……
天魔道:“魔门的情报调查,你没有调动同盟会的一兵一卒来做善后安排,但我不
信你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敢孤身在此战到最后,你到底安排了什么后着?”
陆云樵哈哈一笑,道:“这么问我有点奇怪吧!魔门势力庞大,组织能力更在同盟
会之上,难道你就没有任何后着准备吗?”、话一出口,陆云樵察觉不妥,魔门本来就
不是什么好地方,天魔以绝对强势来领导魔门,平常的时候还好说,一道命令下去,也
没人敢反抗,可是碰到天魔伤重,甚至可能是武功大成以来最虚弱的时候,这些平常被
他强势压下、早已离心离德的魔门属下,可能立刻翻脸加害。
当然,天魔打理魔门多年,不可能连几个忠心部下都没有,一个领导人若弄到底下
人人皆有反心,不管武功多强,也是不可能维持组织的,即使是武沧澜,也有一个银劫
在效忠,凭天魔的手腕,要拥有一批绝对忠诚的死士,想来是没问题的,只不过……部
下的忠诚心是一回事,天魔信不信得过这些人,又是另一回事,从如今的情况看来,天
魔的状况……
突然,外头传来喧哗声,虽然距离尚远,但以两人的武功,这已足够他们听得清楚
,发现是有大批兵马在调动奔走,杀声大起,跟着,更看见几道碧绿烟火,在空中爆开。
“这帮杂种。”天魔看着天上的烟花,道:“尽是做些在人意料之内的事……”
虽然不意外,但天魔的语气听来却极不愉快,陆云樵看着天上碧绿的烟花,略微思
索,很快就有了答案。
“该不会……你安排了魔门中人在外头制造骚动,下毒、放火、杀人,行动以烟花
为号,绿色的烟花就代表点子很硬,不能得手,他们自己要跑了?”
陆云樵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嘲讽,但表情确实有笑意,他与魔门中人也算打了不少“
交道”,对他们的状况很是了解,这是一票永远自私自利、不顾后果的生物,哪怕他们
心里清楚,对天魔玩这种小伎俩,后果九死一生,还会死得无比凄惨,但只要有一分的
可能性,他们就会甘冒风险,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推天魔入死地。
做人做到这种程度,也是挺不容易的。
第二章危局接应·奇着救兵
陆云樵估计,以天魔的能耐,断不至于把重要任务交给那些不可靠的人,多半只是
利用他们,吸引敌人注意力,真正的接应主力在别处,但眼前情势紧迫,自己不可能在
这边坐看天魔的部署一一展现,况且,魔门的人也不可能顺道把自己接出去……
正在思索间,阵阵掠风声朝这边快速靠近,这与寻常的士兵不同,是拥有相当修为
的高手,飞檐走壁,快速朝这边赶来,数目在五百人以上,如此多的数量,陆云樵肯定
不会是魔门人马,当然更不会是同盟会中人,只会是占有主场优势的朝廷一方。
看来,这就是银劫之前紧紧扣在手上的最后力量,如果一切计划没被打乱,本来应
该是由银劫亲自统领这些人,带队杀进来。以银劫一贯的作风,这五、六百名高手应该
持有强大武器,或许还能结成什么杀阵,在银劫的主持之下,不管碰上什么高手,都有
一拼之力。
这种战术并非独创,当年天妖肆虐,两大圣宗都曾试图凭着人力优势,结阵抗衡天
妖,确实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不过,无论是什么厉害的杀阵,都必须要在优秀的指挥下
,才能发挥作用,如今银劫倒下,武沧澜气息奄奄,这些人……
“糟糕!忽然发现这些人还是挺要命的啊!”
陆云樵很想伸手摸摸下巴,但这念头甫生出,右臂的剧痛提醒他,自己已经没有手
可用了。
三败俱伤的情况比预期更糟,哪怕这些人不能结阵,光是他们冲进来,给自己和天
魔一人一脚,两人也只有束手待繁的分,最多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玩自爆,多带些人一
起上路,可是对于求生……一点帮助也没有。
不过,就在大批高手侍卫将要冲进来的前一刻,一下宏亮声响,犹如寺院晨钟,声
扬九天,振聋发聩,传至耳里,更是神魂动摇,好半天无法集中精神,像是整个灵魂都
被撼动。
天魔、陆云樵伤重之下,被这巨声一撼,同时都吐了一口血,很明显这是有高手到
来,是哪方人马很不好说,不过这一下禅唱道颂,真气充沛,走的路子是王道正宗,看
来若非是慈航静殿,就是河洛剑派的高手。
只是,两大圣宗的弟子,投效朝廷的也所在多有,光只是听这一啸,还不足以判定
是哪方的人马来了。
连串爆响紧接着响起,距离颇远,天魔与陆云樵虽然看不见发生何事,却可以感应
到地气正在骚动,有高手正在吸纳地气发招,而当大量残肢碎尸,随着炎流与土龙一起
喷上天空,惨嚎声不绝于耳,天魔已经认出这是什么武技。
“佛动山河?”
神掌之威,动地惊天,普通的高手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天魔本以为是孙武杀了回来
,正在与御前侍卫交手,但第二击“佛动山河”又发出,大败侍卫群的同时,天魔察觉
到这记神掌运劲圆熟老辣,驾驮由心,远非孙武所能做到,来者只会是别人,最有可能
的人选,就是慈航静殿的前方丈苦茶大师。、惊讶的事情还有,如来神掌是耗力极大的
武技,哪怕是孙武在佛血舍利支援下,连发两掌后,也必须要回气调息,才能再发第三
掌,可是外头的那名高手,却将神掌像是什么普通招数般使用,一式佛动山河反复重发
,转眼间已经连发四掌,威力叠加,把外头轰了个鬼哭神号,哪怕没有亲眼看见,也可
以想象,那边的建筑肯定都给夷为平地,连地面都给掀翻再翻掀几遍,毁得彻彻底底。
四记神掌连发,除非是有四名高手接力发出,要不然,当今世上,一皇三宗这级数
的绝顶高手,或可承受连发四掌所带来的肉体伤害,却绝对承担不起那样的真气耗损,
不管是天魔、陆云樵,哪怕是当年的天妖也不行,更别说苦茶大师,为何……
天魔雄躯一震,望向陆云樵的右手,在经历过多次剧烈的猛劲碰撞后,陆云樵不但
折了一臂,就连手上的指环也已经碎裂开来,问题是,七宝指环是七大超级法宝之一,
哪是这么容易可以破坏的?除非……这个七宝指环只是个伪造的假货!
之前天魔所佩带的七宝指环,早已随着百变大法的中断,消失不见,现在就是想要
再变化出来,也是有心无力,可是,将种种线索在脑中串连成线,天魔仍是想通了陆云
樵的布局。
“你……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戴七宝指环出战?早在开战之前,你便把指环给了
那秃驴?”
“呵,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们各逞其能,我就是用一己之力接下,怎么说都是你们
占便宜,不好吗?”
陆云樵微微一笑,这个微笑现在看来,就是十足自信的表现,但在这一战之中,不
晓得有多少次,他反复质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只差一点点,便会把命给送掉,能够
支撑到这一刻,完全是意外。
天魔瞪着陆云樵,之前他绝对想不到,陆云樵会有这么大胆的计划,放弃了七宝指
环,将指环秘密转交他人,由此人来担任最后救援。
皇城是朝廷的地盘,武沧澜与银劫多年经营,外人想要在皇城内掀风作浪,不是那
么容易,在这点上头,魔门因为传承久远,存在时间甚至还久过大武王朝,底蕴深厚,
多少还占点优势,而同盟会在这方面就全然落于下风,令袁晨锋在调度上捉襟见肘,屡
屡踢到铁板。
陆云樵比袁晨锋更了解同盟会的能力极限,一方面为了减少伤亡,一方面是压根就
对同盟会不抱指望,所以一开始就把战后支援的工作交给了别人,而他所相中的人选,
便是苦茶大师。
能够担任救援工作的人,必须是绝对的高手,这样才能在最糟的情形下,把人抢救
接应出来,苦茶大师身为当世绝顶高手之一,当然有这资格,虽说慈航静殿一向不涉世
俗事,就连同盟会高扬叛旗,起兵举义,慈航静殿也尽量维持在中立立场,未曾正面相
助,不过,陆云樵出面的分量,远非袁晨锋能比,加上他与苦茶大师之间的私交,有很
大机会说动苦茶大师改变立场。
苦茶大师负责接应任务,对于陆云樵来说,最糟的情形不是三败俱伤,而是自己重
伤,天魔、武沧澜仍保有相当实力,届时苦茶大师虽强,但要靠他一个在天魔、武沧澜
阻截下救人,还得带人杀出重围,恐怕希望渺茫。不过,如果是一个装配七宝指环,能
够连续运使如来神掌的苦茶大师,那就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为了达成这个战术目标,陆云樵一开始就将指环交付苦茶大师,自己则两手空空地
上阵,后着除了那条超级义肢,就只有一身武功,什么特殊绝招、特殊法宝都没有,勉
强要说的话,就是所有敌人都错估他真正实力,勉强算是一个优势……
七宝指环的特性,就是把招式耗能度降至最低,配戴之人内力仿佛无穷无尽,这点
要靠人力达成,绝不可能,但若只是要靠人力来装一下,那还是可以的,陆云樵的修为
一再突破之后,内力已是当世第一,他凭着这分深厚内力硬撑,在战斗初期造出种种假
象,让人误以为七宝指环货真价实,他是凭着七宝指环在战斗。
这个战术并非针对天魔,主要是为了在战斗结束后,能够保命离去,但天魔的存在
,却是这个策略的最大破绽,因为七宝指环是天魔志在必得的重要目标,当天魔发动百
变大法,只要与之一接触,假货立刻会被拆穿,为此,陆云樵大打心理战,让天魔惊疑
不定,虽然接触了指环,却不敢贸然发动,这才没给揭穿。
天魔皱眉道:“那枚假指环,是谁……唔,那丫头对你很好啊!又造义肢,又造假
指环,若没有她的支援,你……”
“哈哈,那可多谢你啦!若不是你这些年来的栽培,我上哪里找这么优秀的人才?
”陆云樵微笑道:“你应该不会太意外吧?那年我离开梁山泊之前,要带她离开,却被
她拒绝,当时你就该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多年前,陆云樵最后一次登上梁山泊
,离开的时候,想要带小殇与孙武一同离开,让他们在真正的好环境下成长,却遭到拒
绝。
凤婕的拒绝是意料中事,她与天魔早有协议,只要这协议一天不破,孙武在梁山泊
就绝对安全,确实也没必要非把人带走不可,除此之外,凤婕与陆云樵当时有心结存在
,没翻脸动手已经是够客气,要说把孙武交给陆云樵,那是万万不能,这点陆云樵心中
有数,被拒绝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小殇……她在梁山泊是过着什么日子,陆云樵略有所知,自己要带她离开,本以
为她会答应,却被她故作天真地一口拒绝,当时陆云樵就明白,她宁愿继续过着那种非
人生活,不愿离开,理由只会是一个:“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丫头从来就不是崇
尚宽恕美德的人,有仇必报,她会想要留在那座空中岛上,应该就是为了增强实力,有
朝一日,报一箭之仇吧!
那条义肢,是她多年研究的心血结晶,前后改版过几十次,本来是以天魔为假想敌
而开发的,还特别取得楼兰凤血,以凤血为媒介,既让义肢能负荷高热,又燃血将高温
、火焰的杀伤力推升,小殇认为,当这一击狠狠轰在天魔身上,所造成的伤害,必让天
魔此生难忘。
只不过,事与愿违,陆云樵将这秘密武器藏到最后,结果是轰在武沧澜的身上;小
殇若知道会是这结局,就一定会改装,在义肢内加入针对武沧澜的设计。反倒是那枚假
指环,尽管什么作用也没有,但内部构造异常复杂,天魔稍加感应,便不敢轻举妄动,
生怕冒然注入能量,一发难收,中了暗算,最终被陆云樵瞒天过海,没有发现指环的秘
密,让陆云樵的谋划得以实现……
“陆施主!你还活着吗?”
一声问话,从外头传了过来,声音传送的范围挺广,远远传出,足足涵盖数里之遥
,但话声柔和,并不大声,仿佛发话者就站在不远处问话,内力深厚至极,正是苦茶大
师亲自发声。
苦茶大师传声发话,想必担心陆云樵的状况,无奈陆云樵真气消耗过大,体力未复
,别说同样以真气传声应答,就算要扯开喉咙大喊,都没有这分气力,好在这一声之后
,苦茶方丈又问了第二声,声音听来比刚才近了不少,正朝这边快速靠近,过不了多久
,就会杀入广场内了。
如此一来,陆云樵自然大占便宜,他笑了笑,望向天魔:“你与慈航静殿不知道说
不说得上仇深似海?那么多的高僧因你而牺牲,虽说出于自愿,慈航静殿也不可能当你
是恩人,不过,苦茶那家伙宅心仁厚,肯定不会趁你重伤,朝你脑袋印一记神掌的……”
“哼……”
“话说……接我的车很快就要来了,您老人家似乎没手下来接,不介意的话,要不
要坐我的顺风车啊?”
“陆小子,别太得意!你的救兵终究还没来,要是他堵不住武小子的手下,哪怕只
是随便进来几个人,你也要性命不保。”
“哈哈哈,我无所谓啊!官兵来了,又不会只砍我一个,横竖有人陪着,我怕什么
呢?”
陆云樵哈哈一笑,牵动伤处,甚是痛楚,却仍没有改变他脸上的笑意,但也就在此
时,一阵螺旋桨转动的声响,由模糊而清晰,快速逼近,陆云樵循声望去,发现这声音
来自正上方,一艘长约十米、正上方与两侧各有三个螺旋桨运转的飞空艇,自天而降,
以极快的速度飞下来,一下子就来到距离地面二十余米的半空中。
突如其来的一艘飞空艇,让陆云樵颇为讶异,这不是自己找来的救兵,看来也不像
是武沧澜的伏兵,撇除第四方人马出现的可能性,这肯定是魔门的救援人马。
魔门之前没有什么研究法宝的人才,但潜伏化为万紫楼的这十余年,投入大量资源
进行研发,已经拥有相当先进的机械设备,搞出这样一台飞空艇,实在轻而易举,甚至
……还略嫌寒酸简陋了。
出动一艘飞空艇来接应人,虽然没有出动绝顶高手这样威风,但也不失为妙着,更
何况,陆云樵就不相信,若这艘飞空艇上是天魔真正信任的心腹人员,这个人或这些人
会武艺低微、不堪一击?肯定也是水准以上的高手了。
陆云樵还来不及出言相询,飞空艇上已抛下一道长索,不偏不倚,就落在天魔的面
前,陆云樵倒没有要求搭便车同行,只是微笑道:“这么先进的飞空艇,怎么还用绳索
这么落后的方法啊?就没有点更实用的技术吗?”
话才刚刚出口,飞空艇上陡然有个东西扔了下来,是一个陶制的酒坛,已经开封,
好象还被喝了半坛,从空中直落下来,最初,陆云樵还以为飞空艇上的人,颇有豪情古
风,掷酒下来,要与自己对饮,可是酒坛落下,落点与速度都不对,居然是直直朝自己
的脑袋砸下来!
就算没有手臂可用,陆云樵也不会被这种“攻击”难倒,随意呼出一口气,凝气为
剑,便能将酒坛轻易击碎,不过,他确实感到奇怪,自己宰掉上魔三使立威,效果仍在
,魔门中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敢来向自己挑衅?莫非,是天魔刻意栽培的新生代,年轻气
盛,逮着机会就想表现,这才做出这种行为?
不适当的时候,做出不适当的行为,陆云樵开始觉得有点不妥,自己的判断明显有
误,这时,天上第二坛酒又扔了下来,跟着的还有第三坛、第四坛……看来飞空艇上的
驾驶员是个酒鬼,再不然,总不会是一票人在上头开开心心地办宴会吧?
“呃,该不会……”
陆云樵心叫一声糟糕,就听见飞空艇上的骂人声音传了过来,声音宏亮至极,最糟
糕的是……这还是一个很熟悉的女声。
“落后怎么了?用绳索是碍着你了吗?你要是看不顺眼,用这绳索在脖子上绕绕,
上吊算了,包管没人会说个不字,就从没听过哪个男人像你这么嘴炮的,啰嗦死了,哪
边凉快滚哪边去!”
普天之下,敢这样对陆云樵说话的女人,屈指可数,而这么说了之后,能让陆云樵
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愿也不敢回腔的,除了凤婕,当世再没有第一面了。
飞空艇上的驾驶员,竟然是凤婕?
陆云樵瞬间呆若木鸡,但隐隐约约,他也想通了天魔的布局,凤婕确实是一着奇兵
,继承了楼兰武学的她,十余年来勤修苦练,突飞猛进,已位列中土绝顶高手之一,再
加上擅长各种机械,制造种种强力法宝,任谁都不敢小戏于她,成为一皇三宗之外,不
可忽视的存在。
天魔请动凤婕当救援后着,一举数得,凤婕不但实力强悍,还能够提供法宝方面的
支援,没有了她,哪怕魔门拥有许多先进法宝,也未必有人知道怎么正确使用,更重要
的一点,就是比起普通的魔门高手群,凤婕的安全性高得多,至少,以凤婕的个性,接
人时候反下杀手的可能,几乎是没有的。
问题是……天魔是怎么请动凤婕的?自从退隐梁山泊之后,凤婕就坚持不愿再涉江
湖,不想过问世事,没理由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更何况,即使要涉入此战,她也没理
由站在魔门那边,为天魔所用,这两人之前在梁山泊上,明争暗斗了十几年,立场敌对
,天魔是用什么方法利诱,才请动凤婕当帮手的?
抱着这个疑问,陆云樵望向天魔,眼神不自觉地变得凌厉,他知道天魔不可能用威
逼,凤婕的个性刚烈,威迫只会造成反效果,天魔必是利诱。只是,知道这一点,并无
法减少陆云樵的怒意……
“没什么特别,不过,不久之前,我家儿媳妇找上门来,拿了一根好大的棒槌,闹
得轰轰烈烈,说是要阻止我赴战,大家一言不合,就只好动手比试了。”
“你……你在开战前,就已经先和她战过一次?”
陆云樵颇为吃惊,自己倒不担心凤婕因此受伤,天魔既然要请凤婕支援,总不能把
她打得遍体鳞伤,这形同自断后路,但凤婕既然敢主动找上门去,必是做了万全准备,
天魔要在不重伤凤婕的前提下,将她挫败,势必要花许多功夫,耗损元气,折个一、两
成实力,而后,又要用这样的身体赶来皇城参战,实在……
天魔哂道:“有什么稀奇?你不也一直藏着实力吗?要是老夫以十足力量赴战,又
被你比下去,这才真是奇耻大辱。”
“你到底是和她怎么约定的?”
“很简单啊,她随便开个什么东西,在天上候着,可以四处转圈,也可以藏在云里
,以她的本事,要瞒过皇城的警戒系统轻而易举,之后,不得干扰战斗的进行,等到战
斗至尾声,若老夫还没死,就下来接人,而作为报酬,她若看不顺眼,可以顺手补刀,
把老夫给宰了。”
“这也能算是条件?”
陆云樵太清楚凤婕的个性,了解她的重感情,十余年来梁山泊上明争暗斗,虽是敌
对,但长期下来,也有情谊,单单冲着这一分人情,凤婕就不可能干出对天魔补刀的行
为,天魔何尝不了解凤婕,他所谓的报酬,根本是一句无法兑现的空话,单纯给彼此一
个台阶下而已。
至于不得干涉战斗进行的约定,以凤婕的个性,九成是口头答应,心里压根没打算
遵守,她既然是为了止战而找上天魔,自没有理由坐看战斗进行,应该是打定主意,只
要战斗场面失控,她就跳下来阻止,而天魔明知道会这样,仍让她在天上监视,恐怕也
是打着看热闹的主意。
然而,绝顶高手的战斗,瞬息万变,凤婕就算想要插手,但她身在高空,甚至可能
是绕着一定范围在云中转圈,每次见到底下战局失控,即将伤及性命,想要下来插手,
还未及采取行动,底下的状况已经变了,令她一再错失机会。
也幸好如此,否则,只要想到凤婕也下来,联手共同对抗服下阿鼻血的武沧澜,陆
云樵就感到一股心肺为之冻结的寒意,若凤婕被卷入战斗,自己还能否保持冷静,发挥
实力去对敌?这点真是全无把握。
“接你的人来得倒快,算是你厉害了,我没什么话说,也不想搭你的顺风车,那么
,就告辞吧!”陆云樵道:“若是可以,希望这辈子都不用再见面了。”
“嘿,有那么简单吗?”
天魔回答声中,已缓缓站起身来,身上散发着杀气,陆云樵并不认为天魔是想置自
己于死地,也许一年半载后有可能,却绝不会是现在,因为双方都已经战得太过疲惫,
都已经不想再战了。
看着天魔的动作,陆云樵陡然醒悟,天魔的目标不是自己,是倒在地上的武沧澜与
银劫,这两人虽然现在入气少、出气多,看来距离死亡一步之遥,但终究都还活着,天
魔放心不下,要斩草除根后再走。
这个动作绝对正确,只不过自己忽略了而已。况且……自己随着年纪增长,杀人虽
然不会留手,可是补刀……这种事情就有些反感,真是年纪越大,心越软了,既然天魔
愿意干,那就很好,由他干去吧!
“不宰了这两个家伙,搞不好下个月又要来这鸟地方决斗,早该在十多年前就把他
们宰了……”
天魔抱着这样的心情,缓步走向武沧澜。十余年前,天妖亡故后,自己本有意要杀
掉武沧澜,趁早拔除危险因子,但经过考虑,留着武沧澜,能够牵制陆云樵、苦茶和尚
,甚至是虚河子小道士,利大于弊,况且武沧澜与他们之间,几乎没有横向连结的可能
,留下他对魔门大有好处,有很大的驱虎吞狼操作空间。
这个想法,当时看来并没有错,不过,现今的情况发生变化,此战过后,自己废去
一目一臂,内伤严重,纵使伤愈,最多也就是保有目前的力量,此生不会再有进境了,
以此为大前提,留下武沧澜一命,实在危险,甚至……应该把大武龙血灭绝,这才是安
全之道……
天魔纵然伤重,但经过刚才片刻调息,略为回复气力,轻轻一掌挥出,将人头骨打
得粉碎,绝非难事,只是……他才刚要走向武沧澜,那边却发生异常状况,武沧澜身下
的地面,忽然变得恍若烂泥、流沙,让他迅速往下头沉去,天魔还没走到,他已经整个
没入土中。
天魔怒骂一声,回头却见银劫那边也出现同样状况,连忙出掌击向地面,若是平时
,这一掌破土杀人,轻而易举,无奈气力大损,掌力虽然打得地面土石飞溅,却无力破
开地面,攻击下头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消失不见。
陆云樵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吃惊不小,但他与天魔对望一眼,两人都心中有数,
能做到刚才那种事,技术力远比武力重要。会潜踪地行的人不少,可是能瞒过己方两人
耳目,潜地救走武抢烂与银劫的,就只有两个人……
“龙葵?”陆云樵皱眉道:“还是……另一个?”
没有说出名字,但天魔也知道是谁,若非龙葵,就是黄泉殇,有这种技术力的,就
只有她们两个,虽不知道她们为何要救人,但来的只会是她们其中之一,因为……在世
界末日来临之前,这对母女绝没有联手合作的可能。
“居然就这么跑了!”
天魔语带不忿,却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已经不能挽回的事,就没有必要让它影响
自己情绪,他只是伸出手,抓住了那条飘荡的绳索。
凤捷的设计,确实巧妙,天魔一抓住绳索,那条看似平凡的绳索,陡然生光,跟着
,天魔的魁梧身躯就像没重量一样,从地上飘起,看得陆云樵眼珠都快凸出来,愣了一
下,惊愕出声。
“反重力作用?”
天魔的身躯随着绳索,已被拉升至半空,宏亮的声音自顶上传来。
“陆小子!你的实力确实让人惊喜,这次算你运道不坏,下次见面,再分个生死高
低吧!”
“嘿,既然如此,我们这辈子还是别见面了吧!”
第三章一打一和·划江而治
苦茶大师并不足孤身到来,接受陆云樵委托的他,无意玩什么英雄式的孤身闯阵,
既然要来,就携同寺内的菁英战力,寥寥十八人组成的僧兵小队,人数极少,趁着袁晨
锋与银劫在京城内大斗法的时候,悄悄来到京师外围。
如果单单只有这支僧兵小队,哪怕人数再少一半,也瞒不过三大势力的侦查耳目,
不过苦茶大师亲自坐镇,每当碰着什么探子,就出手料理。若强行拔掉这些探子,背后
的操控者必然察觉,所以苦茶大师仅是出手掩护,让那些探子没有注意到这支人马的经
过,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京城外围,等适当时机一到,立即杀入京城,直奔皇
宫而去。
这支僧兵小队,成员的年纪不大,至少没有白胡老和尚,堪称慈航静殿的菁英,更
兼有一个特色,就是里头所有人都将金钟罩练至起码六关,全体一起发动,整支小队看
上去金光闪闪,耀眼之至。
不过,也不知苦茶大师是怎么想的,他本人使如来神掌,十八僧兵又练就如此高段
的金钟罩,再没有什么身份证据比这更明显,但他却仍然下令,十八僧兵连同他本人,
全都穿着夜行黑衣,非但蒙面,连那颗大光头也用黑布包缠,仿佛只要这样,就不会有
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对于这个作法,十八僧兵的感觉都很糟,这根本就是掩耳盗铃的写实版本,不过,
苦茶大师德高望重,就算现在已经不是掌门,所有僧众还是将他当唯一首领在看,他一
声令下,别说只是区区的掩耳盗铃,就算是要十八僧兵去吃屎,他们也会照办。
于是,这支十九人的蒙面战队,就在皇宫内大火烧得最烈的时候杀入,凭着陆云樵
传来的皇宫机关布置图,准确来到广场外的关键位置,打得御前侍卫、御林军一阵大乱
。如果银劫仍在,亲自坐镇指挥,苦茶大师未必能闯阵成功,至少不会那么快,但失去
银劫的御前侍卫和御林军,哪怕本身也是高手成群,却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处处反应失
措,总慢了一步,给连发的如来神掌打得阵脚大乱。
苦茶大师率着十八僧兵,冲入广场,和陆云樵会合,当陆云樵瞥见这支看起来像做
贼多过来打仗的黑衣小队,鬼鬼祟祟地冲入广场,不禁哑然失笑。
“大师,来得好慢啊!只差一点点,你们就不是来接人,是来引度我上西天了。”
“阿弥陀佛,我们是僧侣团,不是救火队,要嫌来得慢,的。你什么事情也不说仔
细,也不约定具体时间,就说一句等你们打完了再冲进来,我们在外头苦等,也是很难
做事啊!”
苦茶大师笑眯眯道:“不过,有失必有得,你请和尚来善后,还是有好处的,若我
们冲入时,你已不幸身亡,大伙儿直接黑衣一脱,现场替你诵经、做法事,你就不用担
心上西天找不着路之类的问题了。”
“大师果然设想周到,那么……我们现在之所以站着不动,是因为你们打算开始诵
经了?”
如果可以,陆云樵倒是挺愿意继续享受和老朋友斗嘴的感觉,不过,右臂骨粉碎,
加上体内重创的痛楚,让他没办法继续在这里耍嘴皮子,苦茶大师自然也看得出他的伤
重,不再多话,掌心贴上陆云樵后背,一股纯正的佛门功力传入,助陆云樵疗伤镇痛。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二十个人全力突围,乍看之下是高难度任务,其实倒也没那么
难,苦茶大师戴上七宝指环,施展如来神掌,虽然说不上天下无敌,却也不是那些级数
相差太远的御前侍卫能够抵挡,本来敌人如果能团结起来,发挥人数与地利上的优势,
苦茶大师也会倍感压力。
无奈,缺了最核心的指挥者,杀阵应有威力发挥不出。银劫不是个短视近利的人,
他在位多年,栽培出许多能够暂代他职务的助手,纵使他一时不在,也能够有人替代他
的位置,让所有事情正常运作,此刻也是,他失踪后,马上有人依照紧急程序,代他指
挥下令,问题是,这些人受限于本身力量、见识,若对付十八僧兵,那是绰绰有余,可
是对手换成苦茶大师这等级数,就相形见绌了,所有命令发下去,总是慢了半拍,被苦
茶大师连续突破多道防线。
身为入侵者,苦茶大师活用了每一项能用的资源,十八僧兵不住大喊“皇帝驾崩了
,已经给逆贼干掉,连银劫都当场殉难,大武王朝要完蛋了”。这个谣言配合广场内的
惨状,具有相当的说服力。银劫不是没料到敌人会来这一手,事先也向御前侍卫、御林
军交代过,不要被敌人的谣言所惑,不过,广场内一堆达官显贵死状凄惨、皇帝陛下被
重伤打飞出去,这是事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释疑的。
况且,苦茶大师并非毫无准备,当僧兵们大喊武沧澜、银劫已死,他也命僧众取出
道具,一个维妙维肖的银劫头颅,由苦茶大师拎在手上卜,一路往前闯,见者无不大惊
失色,军心动摇,杀阵大乱。
“喔喔,做得好啊,大师。”陆云樵笑道:“我信中建议这个方法,但没想到你真
能实施,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好手艺的匠人?这颗人头用什么做的?”
“善哉,这是织像,要弄得像不算难,横竖银劫施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上哪都是
戴面具,只要刻个很像的面具戴土就成,面具下的脸刻不刻都无所谓,反正没人识得。”
“有道理,这方法挺妙,不过首级上往下滴的这些血是什么?出家人照理不能杀生
,你们也不可能用猪血、鸭血吧?别告诉我是用番茄酱那么老套啊!”
“阿弥陀佛,出家人囊中羞涩,如何有钱这等浪费?这上头的假血,是番茄挤榨成
汁。”
“哦,好一个囊中羞涩,但不知道这些被捏成汁的番茄,从什么地方来的?难道不
用花钱买吗?”
“入城之前,官道旁廖老汉的田里……随手……化缘化的……”
“唔,好一群……会随手化缘的光头和尚。”
为首的两个人,有力气在那边讲相声,一切只因为突围行动势如破竹,御前侍卫被
连发的神掌打得溃不成军,外围的御林军也手忙脚乱,一直到他们好不容易将火力强猛
的重装兵器,辛苦地推了出来,架在制高点上,对着苦茶大师一行人猛轰,这才阻住他
们的脚步,将他们逼在宫城的一角。
苦茶大师道:“阿弥陀佛,这不是用来守城、用来打空中舰队战的巨炮吗?拿来对
付我等,未免小题大作了。”
陆云樵笑道:“大师,你的神掌,威力可不逊于这些巨炮,横竖有七宝指环,你就
放手与它们对轰几记,把它们全部打坏,让这些杂鱼见识见识当世绝顶高手的厉害。”
“云樵,怎么老袖觉得,辛辛苦苦跑来帮你,尽是听你在说风凉话?你两只手不能
动手,就要别人用掌轰大炮?七宝指环不是万能的,虽然能把真气消耗降至最低,但发
招时候对肉体的负担仍旧,甚至更形加重,今天老衲已连发九掌,此生还从没干过那么
猛的事……”
“大帅,你只负贲来救援,没有实际参战,这真是太好了,才连发九掌就叫苦连天
,若你实际参战,一定早就给天魔、武沧澜拆了全身骨头。”
这不是开玩笑,是陆云樵的实际感叹,广场上的巅峰决战,结果虽然弄到三败俱伤
,倒下的三方就算不死,看来也是伤残,但在战斗过程中,三人曾一度到达的高峰,却
都突破了自身的本来界限,只要事后能闭关一段时间,仔细思悟,巩固境界,绝对能百
尺竿头更进一步,把没有能参与这一战的同级对手远远甩开,这就是此类巅峰决战的意
义……当然,如果没有阵亡的话。
之前一皇三宗齐名,但在此战之后,这个排名将再不成立,如果天魔、武沧澜伤愈
,苦茶大师又无超级法宝在手,两边战起来,胜负很有可能在十招内就分出来……
“轰隆!”
一下巨爆声响,巨大的掌印拍上宫墙,将一尊巨炮打成废铁,在那尊巨炮旁的士兵
被轰得人仰马翻,惨嚎着摔下宫墙,正是佛光初现的破坏效果,只不过,这一掌并非苦
茶大师所发,而是来自宫外。
普天之下,能使如来神掌的人少之又少,这当然不会是什么神秘高手出现,而是孙
武从外反攻,杀了回来,还与香菱会合,先放一把火,扰乱敌阵后,发动突袭,看到苦
茶大师等人受困于巨炮阵,连忙一掌从外突袭,成功摧毁一座巨炮,苦茶大师等人见情
形有变,立刻配合反击,双方里应外合,一下摧毁敌人的所有防线,成功突围,扬长而
去。
突围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全速先离开京城,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敌人的地头,
少数菁英战力可以攻敌不备,赢得短暂的胜利,但如果将时间拉长,变成消耗战,别说
是这区区十九人的慈航僧兵,就算是一皇三宗,面对几十万大军前仆后继,也只有被活
活累死的下场。
随便找个地方,直接在门口挂个招牌,让敌人不敢进来,这种事只有天魔才做得出
来,所凭靠的,除了本身的无上魔威,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不在乎底下人的死活,反
正唬得住敌人固然省事,若唬不住,最多就是敌人大举前来,杀光跑不掉的魔门人员,
他自己绝对可以全身而退,能留得住他的人或物,当今世上还不存在。
陆云樵等人自然不能用这种办法,一行人趁着京城还没全面封闭,用最快速度闯出
城门,配合在城外接应的同盟会人员,快速撤离京师。
同盟会准备好了交通工具,但陆云樵的内伤严重,强撑着冲出京师后,必须立刻进
行疗伤,不能移动,所以只得改变计划,在京城数十里外的农庄中暂待,花上半天一日
工夫,先压下伤势,再动身业开。
袁晨锋当初的设想周到,除了撤退计划、车辆、城外接应人员,也没忘记准备好医
生,不过,陆云樵的伤势,并不是这些医疗人员能够处理,所以到了最后,反而是袁晨
锋自己先用上了这批医生。、不久之前,袁晨锋被武沧澜重创,孙武背着人就往外冲,
银劫为了集中力量,处理广场内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便没有刻意阻拦,放孙武离开,
只是让人远远跟着。
孙武背着袁晨锋冲出王宫后不久,袁晨锋就回复清醒,发现孙武带着自己离开现场
,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要孙武放下自己,回战场去帮忙。这点孙武不可能答应,袁
晨锋伤势不轻,自己若放下他不管,他因此遇难那如何是好?然而,正在广场上决斗的
陆云樵、天魔,也让孙武牵挂不已,他何尝不想立刻赶回去?
本来孙武打算先将袁晨锋带回客店,那边还有小殇在,只要小殇愿意保人,哪怕只
是将人往九龙神火罩一扔,也绝对安全,哪怕千军万马来犯,里头的人都高枕无忧。
可是,回到客店,却不见小殇的踪影,她连人带轮椅都消失不见,没人看她离开过
客店,但人就这么离奇失踪了,孙武一下傻眼,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袁晨锋紧急
出了一个主意。
“孙兄弟,我有一些能立刻压下伤势的霸道武技,你输点内力给我,让我能将伤势
压下,回复战力,你就能放心回去接应,我也可以先离城,与城外的我方人员会合。”
“可是,这类功法对身体的负担……”
“我的伤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再说眼下是要命时刻,岂能顾这些琐碎事?师父若
有什么闪失,做弟子的万死莫赎!”
袁晨锋说得振振有词,孙武也没得反对,输了两成力力量给袁晨锋后,马上就朝王
宫赶去,才闯入宫门不久,就与正逃出来的香菱会合,香菱表示自己被武沧澜、银劫短
暂俘虏,但武沧澜出战后,银劫似乎对她全无兴趣,将她逐出,不多做理会。
孙武与香菱会合后,反攻奇袭,助陆云樵、苦茶方丈等人杀出,会合一处出了京城
,途中孙武与苦茶大师联合,分别注入内力至陆云樵体内,两人的内功都是佛门正宗,
同出一辙,又都雄浑深厚,联合起来,事半功倍,直至陆云樵进了农庄,他们的疗伤协
助仍在继续。
疗伤过程中,最大的顾虑,就是朝廷大队人马杀来。这边怎么说也是京城的外围,
同盟会再怎么势大,也不可能将大部队一下子就开到这里来,要是朝廷突然调动几十万
大军来攻,将这边围得跟铁桶一般,那怎么有可能撑得住?
幸好,这样的情形没有发生,但合理的事情没发生,这就很不合理,唯一的解释…
…能够下命令的武沧澜与银劫,必是处于死亡、失踪、重伤至不能理事这三种状态之一
,所以朝廷才会迟迟没有动静。
银劫做事极重规划,又因为知道自己整日在搞各种阴谋,随时有可能遭报应猝死,
所以一直在培育后继者,也确实栽培了不少人才出来。然而,这种良好的美德,武沧澜
可没有,一个皇帝要是栽培太多预备继承人,自己的位置肯定不稳,让群臣、诸王子相
互制衡,这才是王道。
只不过,这个王道在平常时候是真理,到了这种时候就要命,武沧澜与银劫都不能
下令,朝廷就必须照规章制度来跑流程,这中间又受到几方大臣的制衡与勾心斗角,人
人都想借此机会多抓些权力在手,若天子驾崩,自己便有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掌握重权的人物。
为了这个美好愿景,多股势力已经开始竞争,明明应该是要立刻做出反应的事,却
只派出了极少人马追缉,大部队留在京师自保,给了陆云樵等人宝贵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同盟会人马配合僧兵,在农庄中弄出了一个既隐蔽又戒备周密的防
卫网,不但把握时间协助陆云樵疗伤;与同盟会附近各分部联络,做好接应准备;还去
官道旁廖老汉的田里付了番茄钱。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可偷盗,拿了东西就付钱,是应有之理。”苦茶大师道:
“不过,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如果是魔门,一定就没这许多规矩。”
“咳……”陆雪樵气息不畅,咳了一声,苦笑边:“那大师你为啥闲得没事特别从
人家田地里偷番茄呢?”
“这……贫僧久久不履红尘,去年在寺里听来自京师的香客们说,京师流行到田里
偷菜,如果不玩,就跟不上潮流,一定不是京师的人,老衲迫于无奈,为了避免曝露身
份,只好……”苦茶大师皱眉道:“其实老衲自己也想不太明白,你说这京师里的人怎
么如此奇怪?玩啥不好,偏偏就要玩偷菜呢?”
“这个……和尚,你跟不上潮流、我不怪你,太潮的和尚会遭天谴,老实一点比较
好,但你好端端的怎么又学人跟风,还跟到早就退流行的东西?”陆云樵苦笑道:“今
年开始,已经没人玩偷菜了,幸好你是碰到我,要是遇上什么别人,这一下你就糗爆啦
!堂堂慈航静殿方丈……哦,是前方丈,啥东西不好玩,居然玩过时的偷菜,慈航静殿
可就毁啦!”
“这……老衲怎么会知道你们有这许多花样?出家人的世界简简单单,没有你们这
么复杂啊!”
陆云樵和苦茶大师在田边并肩行走,苦茶大师脸上有一丝倦容,陆云樵虽是满脸笑
容,不过面色灰白,只是把伤势压下而已。孙武和苦茶大师联手,内力无比浑厚,但陆
云樵的伤势,并不是光输功就能治愈,天魔、武沧澜的连续伤害,陆云樵无论经络、骨
肉、腑脏均受创甚深,没有一年以上的休养,绝难痊愈,伤愈后能否回复之前的水准,
也是未知之数。
特别是一条右臂,说是粉碎性骨折,其实从手掌至肩膀,骨头碎成近百小块,如此
严重伤害,谁也说不上能不能好?多久能好?最重要的是……若陆云樵左臂尚存,那还
好一点,偏偏他左臂早废,如果右臂不能治好……
“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就是一段时间之内,生活自理不便。”陆云樵微微一笑,
看起来压力不大,倒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意味,“我可以趁机练习一下,用脚趾当手指,
拿筷吃饭的技能啊!这一招我以前还真的练过,左臂断掉的时候,我为防不测,偷偷练
了一段时间,现在正好复习。”
“呵,云樵你的个性,确实与西门不同,若是西门碰到这种事一定会说,正好趁机
请几个美貌看护,吃饭、睡觉、洗澡、如厕,都有美女服侍,闲着没事还能试试手感,
摸摸屁……阿弥陀佛,儿童不宜。”
“这个……人与人之间,始终是有所不同的。”陆云樵道:“比起当年,我多认同
了一些他的理念,但这并不表示我就会模仿他,他是天之骄子……很多地方,就算别人
想学也学不来。”
身为看着这一对年轻人一路走来的故人,苦茶大师很清楚,西门朱玉在陆云樵心中
,就是一块无解的心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多,话锋一转,问起了皇城决战之事。
“上天有好生之德,战到最后,你们三人都性命无忧,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大幸?我们三个人没死,旁边被牵连的几百上千人全部死光,无一生还,这也算
上天有好生之德吗?”陆云樵摇头道:“再说,这种事可没什么好的,既然都说是决斗
了,当然你不死便我亡,哪有打了大半天,最后都平平安安,各自回家吃饭睡觉的道理
?这种烂戏,观众会骂翻的!”
“呃,云樵你所谓的观众是指……”
“别在意,随口说说而已,况且,一切还很难讲,不见得就真不死人,别的不好说
,武沧澜伤成那样,生机渺茫,还有银劫,说不定现在已经断气了。”陆云樵道:“不
管怎么说,如果救走他们两个的人,当真是那丫头……这两个人就算不死,也肯定生不
如死。”
皇城决战开打后,小殇一直没有现身,此刻更完全失踪,不知下落,虽然说几乎不
可能有人能伤得到她,可以对她的安危放心,不过,她到底去了哪里?又到底想做什么
?这可让人实在放不下心来。
“那孩子为什么要救武沧澜与银劫,他们……”
“这种事情哪有可能知道?小殇的心思,从小就没有人能猜得中,我也不想在这上
头白花力气……她对武沧澜的恨意,是绝对无法消弭的,但她也有足够的理智与坚忍,
让她能够忍住仇恨,做更离谱的谋划,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更何况,出手救人的未必
是她,龙葵也很有可能啊!”
“那……假若武沧澜身亡,皇帝驾崩,未来的情况……”
苦茶大师欲言又止,陆云樵想了一想,马上明白过来,苦茶大师是在担心,武沧澜
身亡后的继位人选。目前朝廷与同盟会战争打得激烈,武沧澜与银劫若死,皇帝宝座不
管由谁坐上,军心都会动摇,而同盟会必必趁这机会,拼命狠打,在这种情形下,新皇
帝可能坐不稳几天位置,江山就易主了。
情势已经那么糟糕,偏偏朝中还有一堆大员在争权夺利、互扯后腿,无视燃眉之急
,就想多积攒一点筹码,便于争夺大位。不难想象,抢到东西的未必可喜,没抢到的…
…说不定立刻就找同盟会打商量,开始出卖之前的同伴了。
“武沧澜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一定会很不甘心吧?那个家伙啊,太看得起自己,
总认为自己只有死在大阵仗、大阴谋之下,还拖几个强敌一起上路,这样才符合霸主身
份……死得这么寒酸,他做鬼都不会瞑目的,不过这样最好,该死就去死吧!谁管他的
感受,打这么惨烈的硬仗,一个人都没死,怎说得过法?”
陆云樵在田埂上停步,抬头看看夜空,道:“这么一来,就便宜晨锋了,要是他就
这么挥军直进,攻破京师,便是新朝之主,到那时候……不晓得这小子会建立什么样的
王朝?实施怎样的政策?总不会是全民一起种菜、偷菜吧?哈哈!”
“云樵,你……没有打算自己建立新帝国?”
“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么打算过,现在更别说了,我两只手都废了,吃面都要用脚夹
筷子,这种人当皇帝太难看了吧?”
以开玩笑的口吻,陆云樵表达了自身意向,但苦茶大师看在眼里,忽然觉得他的话
中有些不尽不实之处。这个男人……是不可能忽然转性,变得欲权重利的,要是他能变
成那样,对中土可是好事一件,起码不用担心他总想扔下同盟会跑路,袁晨锋要接大位
,始终是年轻了点……
那么,陆云樵在隐藏些什么呢?苦茶大师猜不出来,他本就不是什么富有智略之人
,当初在慈航静殿是个出了名的异端,若不是因为有资格当方丈的人都死光了,又逢乱
世,需要他的武功镇住局面,是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当方丈的,当然,成为方丈之后,能
稳稳坐在这位置上,足以证明他的领导才能,但说到底,苦茶大师并不以智略见长。
“云樵,战乱重启,杀戮必重,你……有没有想过用谈判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呵,你觉得我们与朝廷之间,还有得谈吗?你是希望我们投降?还是朝廷向我们
投降?各拥半壁江山,划江而治,这绝对是蠢主意,你不会有这种打算吧?”
“武沧澜自然不可能和你谈判,但后继者……若是孙武那孩子登基,却又如何?”
“呃,小武登基?”
陆云樵愣了一下,才明白苦茶大师在想什么,失笑道:“我记得我已经和你说过,
小武不是武沧澜的儿子,他的……嗯,另有其人。”
“老衲明白,但武沧澜似乎仍深信不疑,若他在这种时候驾崩,传位给那孩子的可
能……不是没有。”
何止不是没有,这可能性非常高!以武沧澜的个性,只会承认强者为继承人,孙武
的强一直令武沧澜感到满意,而将帝位交给孙武,更有立即性的好处,别的不说,同盟
会便会因此止战,双方大有翰旋空间。、陆云樵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去,被苦茶方丈一
点,不禁愕然,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四章不速救星·奇耻大辱
“不过,如你所说,小武不是武沿澜的孩子,那……他生父到底是谁?”苦茶大师
并不爱探人隐私,所以之前从没有问过,然而目前状况有异,孙武的身世关系大局,不
得不问。
“这个嘛……大师你和凤婕的交情,现在说不定还比我要好,这问题你真想知道,
就去问她,最起码……你不会挨耳光。”
陆云樵苦笑说话,皇城决战时,小殇的锦囊中说,凤婕受到天魔施暴,这才有了孙
武,带孙武到梁山泊认祖归宗,不愿离开。这个情报一度令自己怒不可遏,愤怒得失去
理智,不过,天魔在此战中的异常表现,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确认这情报只是小殇为
了刺激自己战意的“善意”谎言……
既然孙武的父亲嫌疑人不是武沧澜,也不是天魔,更不可能是自己,那么,应该还
是之前的大热门,西门朱玉吧?
“不过……那孩子也说过,西门与凤姐儿之间没发生过什么,那到底……唉,伤脑
筋,要是凤姐儿肯说,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阿弥陀佛,云樵你想这问题都想了十几年,怎么就不试着去弄清楚呢?”
“不好说,或许……因为整个谜团拖得太久不揭晓,我已经没力气,也不想知道了
。”
看陆云樵一脸兴味索然的表情,苦茶大师晓得不该再谈下去了,但为了大局,有句
话还是要先问清楚。
“那么,你已经确定,战胜朝廷之后,由袁少侠来开创新王朝……”
“不不不!”陆云樵微笑着摇摇头,“想要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他当然可以建
立属于自己的袁氏王朝,不过这孩子可能近几年被我整疯了,有一段时间还在研究什么
共和立宪政体,说不定……到时候会给我们一些惊喜。”说着,陆云樵缓缓闭上眼睛,
“这些年来,我除了修炼,就只做了一件事,深深掘土,灌溉施肥,如今……终于快要
到收成的时候了,我……真是等太久了。”
讲这些话的时候,陆云樵的表情非常复杂,快慰、轻松、满意……苦茶大师认识这
个男人多年,从没在他脸上见到这么复杂的情感,这……也就表示,当年的单纯年轻人
确实已经不在了。
刚才,苦茶大师一度感觉陆云樵的话不尽不实,有所隐瞒,如今这感觉更为强烈,
陆云樵这个完全放手的安排,肯定藏着什么秘密,自己的不安预感就与此有关。
“云樵……你……”
“如何?大师觉得有何不妥?”
“你……你说老衲偷菜已经退流行,跟不上潮流,结果你自己就在玩种菜?什么掘
土、什么发芽的,你根本是口是心非啊!”
“呃……如果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意见啦!”
皇城之战结束后,最受各方瞩目的,就是参战三方的动向,特别是三名参战者的生
死存亡,尤其重要。
三名参战者中,要说最受人注意的,始终还是武沧澜。不管怎么讲,他是当今天子
,若他身亡,天下大势受到影响,必将开始剧烈动荡,牵连最广。
同盟会动用一切力量,就是想弄清楚,皇帝到底是失踪了?还是什么状况?而在战
斗结束的数小时后,终于有了具体消息,皇帝并未失踪,已经被救了回去,正在疗伤,
但更详细的状况就一切不明。
理所当然,武沧澜的伤势,是秘密中的秘密,所有人无分朝野内外都想知道,却又
都无法探知,为此,不晓得有多少人正在奔走,试图早点把具体情报弄出来,只是面对
那座戒备森严的研究大楼,暂时谁也束手无策。
为了避免消息外泄,武沧澜与银劫现身后,就被移到专门进行法宝开发的研究所,
那边不但各种机械设备齐全,更动用了最高层级的保安,哪怕是平时,那里也是最难入
侵的所在,更别说将警戒升高到红色的此刻。
而且,武沧澜所待的地方,是当年龙葵仍在时所用的专区,里头有一堆龙葵逃亡前
刻意留下的机关、禁制,碰也碰不得,拆也没人够本事拆,只好就这么留着,列为禁区
,不许旁人擅闯,但今日却被莫名其妙地启动,反过来成为武沧澜的保安利器。
为何这些机关、禁制,会忽然被解开?没有人知道,但应该不是武沧澜或银劫两人
解的,因为这两人一个瘫痪、一个濒死,看起来都不像有力气能去解封印,再者,他们
也没那个技术,虽然可以凭力量强行破之,可是机关禁制被破除后,就彻底毁去,无法
像现在这样再利用。
对于这些疑问,本来在研究所内的专家、高等技师们都满心不解,只不过在这个时
间点上,所有人都更关注武沧澜的伤势,即使是这些与世界隔绝、几乎不问世事的研究
员,都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不安气息,武沧澜若有万一,中土即刻变天,大武王朝
可能一夕崩溃,连带在研究所工作的他们都受影响。
站在他们的立场,当然是希望大武王朝能够延续,不管坐在帝位上的人是善是恶、
是贤是愚,只要能够按时发薪水,研究费用给得痛快就行,在这一点上,武沧澜其实是
个很够意思的老板,无奈,这位老板此刻的状态不妙……
正确说来……是很不妙。
克里普錼是大武龙族的最高机密,如此要命的弱点,倘使被人晓得,可能就是一场
灭族之祸,所以除了历代的族长,还有极少数的核心人物,就连普通的皇族子弟都没资
格知晓此物存在,更别说其他外人了。
若武沧澜有得选择,他绝不会求助旁人,情愿自己躲起来想办法,翻书找典籍,秘
密进行研究,试图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毕竟灭口不是万全之策,一百次灭口行动中,
难免就有一、两次出个什么意外,要是灭口的目标人数多,行动中有什么闪失,人给跑
了出去,又落在敌对势力手里,秘密就此传了出去……那可就要命了。
类似龙葵这样的走脱案例,在武沧澜与银劫的记忆中,虽不多却绝不是没有,后果
都很麻烦,所以,尽管这两人杀人灭口绝不手软,但碰上真正机密的大事,他们宁愿亲
力亲为,事前保密,好过事后灭口这种不牢靠的作法。
但这次没有办法了,武沧澜瘫痪,形如他半身的银劫重伤垂死,没有人可以指挥主
事,不管泄密会带来什么样的危险,此刻都顾不得了。至于灭口什么的,武沧澜也并不
关心,自己的命未必能保住,若自己一死,什么天下大势都与自己再没关系,管他机密
外泄会给大武龙族带来多少麻烦,那群无能的东西,由得他们灭族死绝吧……
为了自救,武沧澜躺在一座复杂的生化治疗仪上头,一张类似床的软榻旁边,有着
许多复杂的管线,末端或是针头、或是放射光线,以不同的方式施行治疗,这不是龙葵
的作品,也不属于龙葵的研究范畴,是研究院近几年开发出的先进仪器,紧急搬过来供
武沧澜使用。
针头有部分插入武沧澜体内,释放电流,刺激穴位,又或是直接打通恋结血脉,配
合多种不同注入能量的放射光线,施行治疗,让坏死的血肉活性化……在之前的研发过
程中,这种生化治疗仪确有奇效,虽不能说起死人、肉白骨,但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处理
复杂伤势,比九成五的医生都管用,所以武沧澜没有召来御医,而是把希望赌在这台仪
器上。
结果……莫名其妙的机器,委实令人失望,一轮治疗之后,效果就是几乎没有效果。
这笔帐也不能全算在治疗仪上,毕竟治疗仪所能处理的是一般人体的伤病,但克里
普錼进入大武龙族的肉体后,血脉筋肉迅速僵化,夺去武沧澜对肉体的操控权,过了一
段时间之后,僵化的筋肉更开始木质化,表层既薄且脆,轻轻一碰,居然碎裂开来,这
种伤病普通人类哪里会有?机械处理不来再正常也不过,别说这台先进仪器搞不定,就
算把所有御医找来,也只有束手无策、等着挨宰的分。
武沧澜也清楚当前所遭遇的困境,素来嗜杀的他,这次表现得异常平静,没有下半
道杀人的命令,周围的人暗自揣测,会否皇帝陛下遭遇打击过重,已经意志消沉、了无
生趣,没有杀人兴致了?
这个推测与事实之间的差距,可真不是普通远,以武沧澜的性情,若自己真的必死
无疑,别的不好说,下令让整个研究院里过半人员陪葬,这都是做得到的,之所以他未
下杀令,正是因为他还没放弃抗争,更晓得眼前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假若自己失去冷
静,放任情绪暴走,狂怒、激愤、失望……那不用等其他外敌发难,自己就要完蛋了。
正因为这样,武沧澜以极大的定力稳住情绪,确保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个决定
,都是处于绝对理智的前提下,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再冲动鲁莽的本钱,自己不但输到
家了,连能够修正自己冲动错误的友人也都倒下。
自己的身体,武沧澜所了解的比那些研究员、医生都要更多些,克里普錼入体之后
,迅速僵化血肉,自己不能动作,但凭着一身绝世武功、阿鼻血的强化效果,真气在不
受操控的情形下自动运转,抵抗着克里普錼的入侵,减缓血肉僵化的速度,若非如此,
现在就不会只是肢体僵化……所有典籍之中,也从未记载克里普錼入体后,会让大武龙
族肢体僵化,因为所有人都在短短时间里,肢体木化、石化,轻轻一碰,就碎裂成千百
块。
截至目前为止,武沧澜还保住性命,除了真气仍在顽抗,保住腑脏、经络未受侵害
,另一个重要理由,就是克里普錼没有侵入心脉。
陆云樵竭尽全力,在武沧澜胸口打出血洞,天魔更拼命将克里普錼打入胸口血洞,
就是想让克里普錼进入武沧澜的心脉,瞬间毙命,但克里普錼却被一股莫名力量挡住,
始终无法进入心脏,若非如此,武沧澜早就死透了。
这股护住心脏的力量,经过确认,就是武沧澜拍入胸口的三根金针。这三根金针的
本来意义,是为了阻住阿鼻血的最后融合,却不料起了意外作用,成为武沧澜保住性命
的最后防线,这件事最初让武沧澜生出强烈的讽刺感。
‘你的性命,现在就靠这三根心针保住,只要三根心针拔出,克里普錼侵心入脑,
你必死无疑!’这个稚嫩的女声,事发后反复在武沧澜的脑海中响起,他没有忘记,自
己在危急关头沉没入地时,意识受到一股极强的催眠力量影响,凭着极大的定力,这才
没有昏晕去,朦胧中又看见一道身影,在前方拉着自己与银劫飞快移动,这身影变化不
定,一下大、一下小,似乎是一个会变形的奇人。
不晓得过了多久,终于脱离地下,回到地面上,这才看了个清楚,手拽两条奇异光
索,在地下拖着人高速移动的,是一个表情极冷的短发小女孩,只不过和普通孩童相比
,她眼神中透出的森森寒意,不仅不似孩童,简直就是某种冷血生物。
“大武王朝的皇帝陛下,我期待这一刻很久了,真没想到……不,我该说,真感谢
老天,让我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您。”
这个口出不逊的女孩,武沧澜晓得她是谁,打从她出生开始,就掀起大武王朝连串
事端,说是灾祸之源,这话一点也不为过,自己更早已下了命令,无论银劫怎样力保,
都一定要杀掉这条漏网之鱼!
可笑的是,那个非杀不可的死剩种终于出现,用一种近似耀武扬威的表情,站在自
己面前,自己却已经没有能力把她怎么样。别说瘫痪后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即使是不曾
受伤的十足状态,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因为,单单就只是这么一眼,过去所有与这女孩
的相关报告,全部可以作废了,这个丫头……很难杀!
一生中会战过各种强敌无数,敌人好不好对付,武沧澜一眼就看得出来了,这个丫
头的力量也许不怎么样,但从眼神与气质来看,她就是那种非常难杀的顽强敌人,平常
时候,若没有极大的决心,付出相当的代价,绝对杀她不了,更不用说此时此刻。
所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站在身前,用嘲讽的冷笑表情,睨视着自己,这是身
为王者的莫大屈辱,不过,当王者无力守护自我尊严,摆什么臭架子只会更让人看不起
……
‘你……想做什么……’照理说,对救命恩人应该要表达谢意,但横看竖看,这丫
头也不像是出于善意才出手救人,说不定还有什么阴狠毒辣的手段在后头,致谢大可不
必了。
“堂堂的大武皇者,也就只有这种程度,真是让人失望啊……陛下你可以放心,我
暂时没有杀你的打算,不过,也许当你了解自己身体的确实状况以后,就会想死了呢!”
像是一个最优秀的生物学者,小殇解释了克里普錼入体后的种种害处,武沧澜的反
应极为冷淡,从头至尾,都没有什么情绪反应,直至末了,这才淡淡扔出一句:
“我没有什么反应,你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怎么会呢?你有什么反应与我没关系,我也不要你的反应,武沧澜好大的
名头,说话想法居然和三岁小孩差不多,真是挺搞笑的,文武百官有没有常常夸奖你是
个幽默的皇帝啊?”
小殇道:“我所希望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你能够坚强勇敢地活下去,长命百岁,
这样你就会亲眼见到什么是地狱了。你的身体状况不错,只要有人照料,别自己找死,
活过九十岁绝对不是问题……你会有一段很漫长的人生,真是让人……好羡慕了。”
这是充满恶意的讽刺,武沧澜不会听不出来,却也不至于肤浅倒因此发怒、失控,
他仅是冷静地看着敌人,一语不发,而这个恶毒的丫头也没再多话,拉动光索,把两个
大男人像没有重量般地轻易拖走,没多久就进入研究院,将武沧澜、银劫扔在大门口,
造成骚动,自己则趁机进入研究院的禁区,解开那些封印,待武沧澜等人被移入后,调
整至可以使用的状态。
黄泉殇为何能解开这些封印?这点武沧澜没有兴趣知道,反正理由不外乎两个,要
嘛是她才能卓越,远远超出当年的龙葵,随手便把母亲留下的封印解去,要嘛就是她与
龙葵有过联系,从母亲那边得知了破解封印的方法……无论是两者中的哪一种,对武沧
澜来说都不是好事。
“皇帝陛下,在这里,相信你的手下会把你照顾得很好,往后的人生,你就慢慢享
受吧!你的性命,现在就靠这三根心针保住,只要三根心针拔出,克里普錼侵心入脑,
你必死无疑,所以如果有一天生无可恋了,我提供你一个比上吊自泖更简单的办法,就
是把这三根心针拔出来,不用半分钟,你就只剩下渣了,连火化都不用,超级环保!”
小殇微笑道:“另外,我刚刚检测过,你服用的阿鼻血,确实是有毒的,你够聪明,用
金针把阿鼻血封住,阻止了最后的融合,但也因此让毒素长留体内,只要把心针起出,
这股毒素与克里普錼并发,你可以试试看,是哪一种让你更爽快些?或者,说不定也有
以毒攻毒的效果,让你伤势尽愈,武功还增强十倍,飞天成仙也不一定。”
武沧澜脸色铁青,小殇的奚落令他怒火中烧,只是在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只
是让自己更加耻辱,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一语不发,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孩。
“陛下一身牵系中土气运,请务必以国事为念,保重龙体,不要做出什么让敌人看
扁的事才是,民女告退了,后头要是有机会,我还是会再来玩,顺道探望陛下,陛下可
千万别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好。”
小殇笑了一笑,道:“陛下保重,虽然想要你命的人多如恒河沙数,不过以您现今
这副模样,如果太早驮龙殡天,相信有很多人都会和我一样大感失望的,哦,我忘了您
一生顽强,从不让敌人称心如意,既然如此,那就快点去死吧!”扔下这句话之后,女
孩就消失不见了,武沧澜确信,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再见到这女孩,因为她身上就是给人
一种不会善罢甘休的感觉。
与她对峙的过程中,武沧澜一直保持冷静,没有露出任何冲动失态、让人看不起的举动
,尽管如此,武沧澜却极为不愉快,因为对面的敌人不是天魔、不是陆云樵,不是任何
与自己同级数的强敌,只是一个从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贱种,无论自己怎么镇定、怎么
维持王者威仪,光是自己不得不听她的奚落,却没法反击,不能一拳打碎她的脑袋,这
就已是失败到极点的耻辱了。
若可以,武沧澜很想问一句,就是这女孩为何不对自己下杀手?甚至也不用动手,
她只要不出手救人,自己早被天魔补刀杀了,她为何要出来救人?这让武沧澜委实百思
不解。当然,乍看之下,她似乎就是想看自己苟延残喘地活着,拖着一条贱命,活得比
狗都不如,还要面对后头的诸多打击,比单纯把人杀了,更要能让人痛苦……
这解释说得过去,不过里头似乎仍有些怪异之处,这个……就不用去细想了,比起
那女孩在打什么主意,眼下还有更多的麻烦事……自己一倒下,再也无法压制朝中那些
居心叵测的家伙,与同盟会的战争也将处于劣势,除非有什么奇迹发生,否则……自己
将亲眼目睹王朝的崩溃……
如果这个王朝是被自己亲手摧毁,那倒没有什么,自己从不吝惜任何代价、任何损
失,不过,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有如一个废人般躺着,眼睁睁看着许多敌人与自己人
,一步步过来将帝国蚕食馆吞,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感觉就非常糟糕了……
I武沧澜静静地躺着,看着上方的银色壁顶,不停地思考。思考,这是他最后的武
器,也是他目前唯一所能做的事……
千百念头纷至沓来,但却没有一个能让眼前情势好转,一个也没有……力挽狂澜需
要奇迹,但奇迹却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而且,失去了力量,没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这才觉得自己的处境是那么危险,周围不管是哪个人,都有可能刺杀自己,最糟糕的是
,他们全都有下手的动机。
皇宫不安全,内侍不可靠,大臣、妃子都信不过,就更别提那群对帝位虎视眈眈的
凤子龙孙,若让这些人出现在身边,自己恐怕没有几刻钟好活。这还是首次发现,自己
的处境与天魔类似,周围没有半个人可以相信,况且,放眼中土域外,要找一个比自己
、天魔更多仇家的人,只怕十分为难……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吗?
不晓得思考了多久,耳中出现了一个颤抖的声音,是一名负责治疗的医生,战战兢
兢跑来禀告,昏迷许久的银劫统领已清醒,要求谒见陛下。
“哦,醒了吗?”
武沧澜淡淡回了一句,心里却远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银劫的伤势极为严重,新旧
伤一起爆发,早已远超过他一身修为能负荷的范围,没有当场毙命,实在是运气不错,
但……这也就是好运气的极限了。
腑脏俱碎、经脉尽断,除非发生奇迹,否则,这样的伤基本上没有得救。过去西门
朱玉、孙武都曾数度创造过这种奇迹,但奇迹的引发,需要外在条件配合,眼下的宫廷
,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说得明白一点,朝廷内外找不到这样的国手医者,那些人也不可
能来此为银劫施救,所以……
接到通知的武沧澜,顾不得自己的样子难看,立刻命人抬着自己出行,来I劫所在
的急救病房,在病房里头,武沧澜看见了银劫,他周身插满了管线,使用着最先进的治
疗仪在急救,这些治疗仪对武沧澜没多大作用,但对于银劫……似乎是有些效果的,拖
着性命的效果……
“陛下,你气色看起来不错,微臣可以放心了。”
银劫躺在床上,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如果不是因为出自他口中,就是一条该死十次
的大罪。
单从外表上看来,银劫的状况沾不上一个“好”字,周身缠满纱布,纱布下犹自渗
血,他之前为求提升力量,又急于求成,冒险修炼的水银毒剑,是非常偏门的武技,本
身杀伤力虽大,可是若碰上高手,一下子把水银毒素迫得逆流;又或是自身内息失控,
水银毒素在体内四窜乱走,形同自杀。
当初陆云樵出手逐走银劫时,就注意到了这个致命缺陷,发招伤人之余,更不忘留
下一股暗劲,打入银劫体内,为他制造隐患,在这暗伤痊愈之前,若遭外力引动,伤势
加倍爆发,内息失控,毒素散入四肢百骸之中,神仙难救。
“银劫,你……”
武沧澜难得地欲言又止,他本来想问银劫,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自救,但假若真有
这种方法,自己现在应该看到众人在紧急抢救银劫,而不是任他肌肉溃烂,血流不止,
仅用纱布简单缠遮,一副争取时间、简单交代后事的模样。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虽然我们的资源欠缺,手下又只有研究员,没有天才,但十
几年来,投了那么多钱下去,总还是有点可用技术的。”
银劫平静道:“破损过度的肉体,是已经没有得救了,但如果立刻把头砍下,取出
大脑,单独放在培养槽里,或是与机械结合,等日后时机成熟,再造新的肉身,这方法
是可行的。”
武沧澜没有答腔,因为这方法看似可行,连他自己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却没有半点
实行价值。
取出大脑,放在培养槽中或与机械结合,这样子的生命型态,别说没有身而为人的
尊严,甚至算不上是人。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拥有如今的修为,那并不是单纯勤修苦练就能达到,如果抛
弃肉体,一切归零,这比死还难受,武沧澜晓得自己绝不会选这条路,银劫的想法应该
也与自己相同。
“朋友,看起来,这次你是死定了。”
“是的。”
第五章蛮横暴行·耻辱半生
“刚刚我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尤其是小时候的事,几十年时间都过去了,我们两个
的身份有了很大不同,不过议事决策,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与其说是情谊深厚,不
如说是我们的大失败……”
斜斜侧躺在床上,用阻断神经讯息的手法,抑制住痛楚,银劫两眼望天,静静地回
忆往事,口中说出的检讨,可以说是最后的劝谏。
年少立志之时,两个人携手奋斗,周围的人并不看好,就只有两人彼此怀抱信心,
坚信会有扫平一切障碍、登上至尊之位的一天。那时候,什么都是只有两个人说了算,
这很正常,但如今武沧澜已身登大位,决策集团还是只有两个人,这就表示无法有效引
入其他人才,无论是得不到可用之人,或是有才能者不愿效忠,这都是为上者的失败之
处,虽说以武沧澜选择的霸者之途,这种情况能可厚非,不过银劫确实为此心中有憾,
甚至……抱憾多年了。
“对了,那时候,龙葵也已经在了,她总是跟在你后头,梳着两条小辫子,你走到
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一晃眼,就这么多年了……”
银劫语气不胜唏嘘,龙葵的叛离虽不是致命伤,却是一个无可弥补的损失,若她还
是己方人员,皇城之战在人员调派上,绝不会如此捉襟见肘,更别说若她还在,说不定
就有足够技术,救回两个生死线上的重伤者……
后悔没有什么意义,银劫也不想做没意义的事,只是单纯回忆过往,说说往事,话
题很广泛,也很零散,从小时候京城的天气,到某次偷溜出宫时,路上一个小姑娘穿的
花衣裳,天南地北,不着边际,就像是闲话家常。
武沧澜静静地听着,偶尔答上一、两句,他与银劫相识几十年,几乎不曾这样闲聊
过,事实上,银劫从来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他一话都不会说,现在
这样的“长舌”,只能认为是临走之前,想试试看这裴子没做过的事,稍稍填补一下人
生遗憾。
时间就这么过去一刻钟,银劫似是满足了自己的说话欲望,又用尽了体力,轻咳两
声,沉默下来。
“朋友,你……满足了吗?”
“没什么好不满足的,我这种搞地下工作的,一生害人无数,不得善终是很合理的
收场,现在才恶贯满盈,实在已经太迟,能够拖多这么久时间才上路,该很满足了。”
银劫笑了一笑,似乎对自己的生命即将终止,不觉得有什么好伤感的,事实上,这
种生活在黑暗世界的日子,没有一天好过,什么人也不能相信、什么人也不能投注感情
,免得要把人当工具用时,连自己都撕心裂肺,这种生活……哪里有什么生趣?
武沧澜没有答话,尽管刚才一直仅是闲话家常,但彼此双方都明白,银劫有一句至
关重要的话没有说。
掌握大武王朝重权多年,像银劫这样的一个人,濒死时刻,绝不会只说什么家常话
就撒手人寰,至少……他也得对未来的方向留下一己意见,特、别是此刻武沧澜变成这
副模样,已然无法理事,不管是在继承人上的问题,或是如何处理同盟会上头,都需要
他的智慧。
刚才的话,既是感叹,也是为了让思绪沉淀,而当银劫陷入沉默,武沧澜心中有数
,真正关键的那句话要出来了。
“陛下,请您……让那个女孩即天子位吧!”
这句话入耳的瞬间,纵使武沧澜已不能动弹,仍旧有一种想要跳起来的强烈冲动,
银劫虽没有指名,但他所谓的那个女孩,除了黄泉殇还能有谁?这丫头尽管也流着大武
龙血,却是叛国孽种,是非杀不可的对象,哪怕银劫临终之前,希望武沧澜赦免于她,
武沧澜都会感到为难,更别说如此荒唐的要求。
只是,武沧澜不能立刻驳斥回去,银劫不是个冲动的人,现在也没有神智错乱的迹
象,这建议必是他深思熟虑,不晓得反复想过多少次,这才做出的结论,其重要性非同
小可,无论他是基于什么道理才这样说,武沧澜都不能一口就反驳回去。
“大事由天命不由人定,这一次,我们输啦,输得连本都干干净净了,自来做大事
,不是大成就是大败,愿赌服输,我们得到这结局,不算冤枉,但以后的事,现在开始
就要安排了……”
银劫道:“如陛下你所知道的,龙族之内并无有力人才,您的平辈早已被您杀尽,
您的子女中亦无特别杰出之士,这些年来臣下虽然为您刻意栽培,养出几个日后可接大
位的人选,但其才能仅能胜任承平之时,肩担不起国家于风雨飘摇,若由这些人继位理
事,只怕不出三个月,乱军逆党就要杀到京师,直捣金銮殿了,况且,说不定还没人继
得了位……”
之前相互制衡的平衡手法玩得太好,朝中并不存在特别有力的第三者,无论由谁出
来主持大局,都会导致其他人的不服,若是平常时候,武沧澜钦点一句,说谁接任就由
谁接任,王令即是最高权威,哪怕他瘫痪不能行,这一句话也足以让大小事务正常运作
,无奈,眼前并不是平常时候……
失去实力的王者,能施压却无威势,不服者表面顺从,却会试图寻找外援,而目前
执掌同盟会的袁晨锋,是一个相当精明厉害的角色,再加上背后有陆云樵指导,必会趁
机拉拢部分敌人,联合起来打击主要敌人……说得明白一点,银劫不怕内部斗争,却怕
分裂,若台面上的有限力量,再陷入分裂之势,不用打就输得精光了。
这些问题,武沧澜也早就看出,以前的想法都很简单,自己若在,凭着自己的权威
,可以处理朝中一切问题;自己若身故,还管他后人是什么结果,一切后事与己无关,
全靠儿孙自己的福分与努力。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居然会出现这种自己未死,却已不
能理事、权威尽丧的尴尬局面……
“你说由那丫头继位?但那丫头来历不正,在朝廷全无根柢,由一个外人来登基继
位,满朝之中谁肯服气?此事哪有可行性?”
“呵,这真是奇怪了,陛下你登基之后干的每一件事,全是蛮干硬干,几时在乎过
别人服气不服气?若你做事愿意妥协,让臣子们心悦臣服,今日何致如此?”
银劫的微笑说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冷笑,他很清楚自己这话里最伤人的地方是什么
。武沧澜是一个崇尚霸道的君王,天性使他偏好以强势力量来解决问题,穷途末路,他
也不会认为这条路是错的,只不过,武沧澜肯定不愿面对,素来以强势姿态处理问题的
习惯,今日已是行不通,因为他已经没有力量去强势压制,当猛虎变成了纸老虎,强硬
态度只会惹人发笑。
“更何况,那女孩背后并不是全无派系支持、全无力量,一旦把她放上那个位置,
背后的力量自然会排山倒海地出现。”
“你是说魔门?但那丫头虽然由天魔抚养长大,却似乎不是一路人,魔门未必会在
后方支持她,况且魔门内部斗争之激烈,较朝廷有过之而无不及,由她即位,情况只会
比现在更糟……”
武沧澜皱眉,边说边想,越想越觉得不妥,这方案就像走入了死胡同,百害而无一
利,银劫没理由会出这等昏招,刚这么想着,脑中斗然灵光一现,“等等,你是指……
同盟会?”
“正是,同盟会毕竟是个正道组织。”
银劫的话点出了重心,正道组织为了收拢人心,作战不能光是求胜,还要求降低死
伤,表现出绝不放弃和平的姿态,之前是双方没有得谈,武沧澜的极度强势,令双方唯
有死战一途,即使换了其他的皇子或大臣来掌权,这些人过去也没少干欺压百姓的事,
劣迹斑斑,同盟会一句不值得信任,就可以抛开争议,继续猛攻。
但若换成黄泉殇继位,哪怕在本质上,她只会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危险,可是由她提
出来的和谈要求,袁晨锋就没法当没听见。陆云樵尚在,以他个性,九成会支持让同盟
会与之一谈,更别说即使陆云樵没有说话,袁晨锋也必会支持和议,哪怕谈不成功,至
少态度有摆出来,还可以趁机反向操作,借由和谈来分裂敌人,拉一打一,怎么算都是
好处多多。
“如此一来,内有您的支持,外挟同盟会的排山压力,无论朝中有什么反对声浪,
一时间都会给压下去。”
“就算你所说的都没错,但如此一来,一切重点只在和议,我大武王朝数百年基业
,难道就这么断送了不成?”
“这……哪有这么容易,也得那个女孩心存良善,真的祈求和平,才有这种可能,
你对她虽然不是很了解,但至少也看得出来,她不是什么爱好和平,喜欢看百姓安居乐
业的人吧?”
银劫道:“若是真的拱她上位,从她坐上此位的那天起,那就是同盟会与其他敌对
势力的噩梦了。她不可能乖乖被人操控,不会照着任何人的安排走,也有强大的反击能
力,与同盟会和其他敌对势力之间,必然是恶斗连场,届时,外界的注意目光,将会从
你的身上移开,这也就是你的机会了。”
没有明说机会是什么,因为纵使以银劫的智慧,他也看不出未来的方向,武沧澜所
受的伤太重,也太难救,若是此伤不能治愈,万事皆休,甚至拖不了多久的命,什么深
远计划都没有意义。
然而,要谋画未来,就要先治好克里普錼的伤害,而想要治伤,就要有一个不受干
扰的环境、一段不被打扰的时间,否则还没找到医治的办法,便给来斩草除枳、杜绝后
患的人们逼死、干掉了,银劫如今所努力的,就是为武沧澜整理出这样一个环境来。
“唔……”
武沧澜沉吟不语,他与银劫这段讨论,不过是随口质疑,试图指出银劫话中的缺漏
,并不是真的把银劫提案当回事,更别说退位、传位,但这么一番话听下来,武沧澜也
不得不承认,这不失为一个可用的奇招,必能让敌人大大吓一跳,更重要的是……他开
始感兴趣了。
“你的话有一点问题,若只是要找一个与同盟会关系深厚的人来继承,挟同盟会之
力以迫朝廷,又为何不选武儿?他与陆云樵之间的关系应该更、亲密吧?”
这话纯属强辩,武沧澜自己最清楚不过,孙武的力量虽强,与同盟会两代首脑的关
系又亲厚,背后更有慈航静殿大力支持,乍看之下,是实行这计划的最好人选,但只要
深思一层,就会知道这个选项烂得可以。
孙武没有权力欲望,又满脑子仁爱和平的愚蠢思想,若由他即帝位,恐怕不用三个
月,他就把皇帝宝座交出去,和平转移政权,由同盟会来组织新政权,大武王朝也就真
正完蛋,在这样的情形下,武沧澜自己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是不是真的适合,陛下你比我更清楚,无须我饶舌多言,倒是事情都已经到了
这种地步,我想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认为他是你亲子?”
“为什么这么问?除了他,还会有何人?”
“陛下你一直以来,在这上头都太过偏执,听不进任何劝谏,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
的事,失去了理性判断。这些年来,你太过渴望出现一个真正够资格的继承人,以致你
拒绝接受事实真相……”银劫叹道:“多言无益,陛下你能否告诉我,当年的旧事究竟
是如何?”
武沧澜并不想重提旧事,因为那只是少年时的一时冲动,虽然不后悔、不遗憾,却
也没什么好值得夸耀的,所以一直不想重提,但到了这种时候,再不说也是不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时候年轻,很多事情都看不过眼,一时冲动,就不顾三七
二十一了……”武沧澜说着,面色略显尴尬,“西门和姓陆的,一直绕着那婆娘打转,
两个人你让我让的,明明都想要,又不知道在顾忌什么,看得人烦透了,我实在受不了
,就决定亲自下去,把问题解决掉。”
“解决?”
“是啊,这两个人一下争一下让的,最后不就是为了抢那婆娘当自己女人,能够干
她吗?女人麻烦,我没兴趣跟一个女人搞太久,但抢第一次来干倒还不错,事后更能让
这两个家伙气炸兼懊悔,所以我……”
“你就黑布缠脸,挑个月黑风高的日子,跑去当采花贼玩强奸了?”
“胡说!我哪需要用黑布蒙面?是光明正大破门而入的,至于月黑风高,那也不是
我存心的,明明早上天朗气清,哪想到晚上会忽然下起大雨,后来又大雾茫茫,弄到能
见度极低,要不然,照我的本意,就是直接破门进去,强干完事,要她一辈子都记得这
噩梦,结束后再把房子也烧了,搞得人尽皆知,让每个人都晓得,西门朱玉和陆云樵整
天又争又让的东西,由我得手了!”
“我可不可以将这理解为,你也拜服在她的魅力之下了?”
“我就是不愿意你这样想,才迟迟不愿说的啊!”
武沧澜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事实上,尽管他一生从不在乎什么道德礼法,但
此事确实一直被他引以为耻,理由不是因为犯罪,而是冲动与愚蠢。
对什么事情看不过眼,可以冷静下来,用智慧去解决,从中得到好处,借此打击敌
人,而那件事……除了满足一时意气,就没有什么意义,倒也不是说做错,但事情本来
可以做得更对,利用此事得到真正的利益,并且打击……甚至可能一举干掉西门朱玉、
陆云樵的,自己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在冲动愚行上,实是愚不可及。
更糟糕的是,自己明明表明了身份,让凤婕知道谁是行凶者,但整个过程中,凤婕
仅轻微反抗,事后还不哭不闹,大扫自己强暴肆虐的兴致,而在此事之后,西门朱玉、
陆云樵竟似全然不知此事,显然凤婕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反应大出自己意外,更开始
进退维谷。
凤婕不对人提起此事,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替她去到处张扬吗?万一她矢口否认,那又该怎么办?自己是个骄傲的强暴者,并
没有完事后还保留相关证物,留待日后缅怀的变态习惯,相关物证一件也没有,如果就
这么跑出去,逢人便说自己干过凤婕了,这只会被人耻笑,说是自己想吃天鹅不成,妄
想成狂了,如此一来,沦为耻辱与笑柄的就是自己了,而陆云樵、西门朱玉肯定会指着
自己鼻子狂笑,或者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过来,这种事情自己哪能忍受?
一件应该得意洋洋的事,弄到最后,居然是自己大吃哑巴亏,好象是自己给人强奸
了一样,武沧澜悔恨不已,耻辱之下,绝口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若非后来孙武离奇出
现,又成功使出了天子龙拳,触动武沧澜多年回忆,恐怕武沧澜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此
事。
“呵……你英明一世,却在这件事情上这么糊涂,说来……是你太过想要一个继承
人了吧!”银劫道:“其实,若你抛开成见,那女孩比孙武更为像你,她的智略、手段
、能力,都符合你的期望,特别是心性……她与你一样,心中有一股恨火,不是针对任
何特定目标,而是广泛遍烧整个世界,你们都是打心里诅咒世界的人,由她登上帝位,
必能完全继承你的理想、你涂炭生灵的霸念,她是你最理想的继承人!”
“这是夸奖?我怎么觉得好象给你当头骂了一顿?”武沧澜皱眉道:“坦白说吧,
你讲这么多,到底重点是什么?就只是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位置传给那小贱种吗?”
“相交多年,我想说什么你又怎么会不明白?我想说的就是……”银劫一字一字道
:“那女孩,百分百是你的亲生女儿!”
“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
武沧澜又惊又怒,要不是因为身体不能动,他肯定一巴掌直接拍在桌案或轮椅扶手
上,饶是如此,他仍怒瞪向银劫,用尽每一分力气克制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
稳些:“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何用根据?只要你能理智些,正视所有的线索,就会知道我所说的没有错,你销
魂快乐的那个晚上,视线不清,真的有把对方看得清楚吗?也许样子、气息都与凤婕无
异,但这些年来你也知道,相关的变形法宝不是没有,如果出自龙葵之手,更可以做到
维妙维肖,绝对让你看不出破绽……”
银劫道:“理性回忆一下,想想当年的每个细节,你也是人中之龙,要瞒你一世不
是那么容易的,你回想一下,真的就找不到破绽吗?”
这些话给武沧澜带来的震撼极大,他闭目思索,当年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回溯,历
历如在眼前,声音、气味、形象……当这些混乱的讯息,重新被梳理一遍,武沧澜雄躯
一震,许多破绽一下子变得清晰,确实如同银劫所说,是自己这些年来心里刻意回避,
以至于对这些破绽视而不见,如今,一股拨云见日的恍然感,让自己如梦初醒……
“你、你是说?那女孩是我……是我的……那龙葵……她怎么会……”
心情太过激动,武沧澜也不禁结结巴巴,相较之下,银劫自始至终都保持冷静,“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才是最理所当然的结果,如果不是这样,那反而不合理了,当年龙
葵对你的忠诚与崇拜,已经到了一个全无理性、誓死相随的地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
叛变?只能说,没有孩子之前,她崇拜你的狂霸与野心,有了孩子之后,她却发现你是
个只有狂霸与野心的肌肉团,自此萌生退意……你知道的,女人一向善变。”
这已经算不上讽刺,完全就是指着鼻子在骂了,但武沧澜没有什么反应,在过大的
冲击之下,这位叱咤风云十数年的帝皇,一时间脑内大乱,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脑
里不断闪过这些年来的往事,龙葵是如何跟着自己,后来又是如何离奇叛逃,又如何冒
出了一个父不详的孩子……
所幸,银劫很体谅他的状况,没有吭声,静静地等他沉淀思绪,只不过几分钟后,
因为银劫一阵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让武沧澜惊醒过来。
“喂!你这是……”
“不碍事,这不是什么意外状况,只不过是本来就会发生的事。”银劫把手一摇,
果断道:“不用管这个,我只想问你,当年你决定干这件事,不曾先告知我,但你可有
让龙葵知道?”
“当然没有特别去说,这又不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我不是笨蛋,怎么会蠢到在
她面前说起?不过,为了能让计划顺利进行,我有请她替我准备|些道具,或许她……”
“陛下,你确定自己真的不是笨蛋吗?你找她准备了什么?”
“都说了是当初年少轻狂啊,我也没找她要什么迷香、蒙汗药之类的,就是不想她
猜到,只是单纯要她准备药物,尽量能够干一次就怀上的。”
“她没问你要这东西做什么用?”
“我说是你要用的,只是因为你不好意思开口,才由我来索要,她听了就只是笑笑
……妈的,她笑得很古怪,原来她当时就已经存心不良了!”
武沧澜恨恨骂了一声,银劫则是长叹一口气:“果然让笨蛋来治国,是很危险的…
…”
说到这里,整件事都很清楚了,武沧澜进行强袭计划前,此事已为龙葵所知,而崇
拜武沧澜的龙葵,不晓得用什么办法,调走了凤婕,自己则伪装藏身在凤婕的住处,等
待武沧澜上门,经过一晚狂风暴雨后,两个人各自遂其所愿,至于黄泉殇的诞生究竟是
意外?还是计划的一部分?这点目前无法得知,估计也只有龙葵自己才清楚。
但龙葵肯定知道这孩子出世将造成的严重后果,所以,她刻意隐瞒,甚至一再延长
孩子的孕育时间,使得事情过去数年后,黄泉殇才被生出来。打从黄泉殇出生,整件事
便是纸包不住火,再也无可隐藏,大武龙族的血裔感应,武沧澜立刻察觉到了这个潜在
威胁,这也导致龙葵叛逃,与武沧澜决裂。
“有些诡异的地方,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她若是为了保住孩子而叛逃,后来又为何
会将孩子交到天魔手里?如果不是为了孩子,那只要将孩子交出,讲出真相,不管你如
何处置孩子,她的地位都会一如之前,不受影响……为何她偏偏选了一个两面不讨好的
方法?”
银劫说出自己苦思不解的问题,但他也明白这问题根本无解,龙葵的个性乱七八糟
,在研究上绝对专注,可是对于研究以外的事情,就非常随性,还很三分钟热度,前几
分钟还觉得很重要的事,可能几分钟一过就失去兴趣。
前一刻觉得身为母亲,要不顾一切保护女儿,带着女儿逃亡;后一刻却感到女儿是
累赘,带着跑很不方便,想把女儿给扔了……这种事情,对于一些坚信母爱至高无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的人而言,只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发生在龙葵身上,银劫心下清楚,这
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我有一个女儿?她是我的女儿?这……”武沧澜喃喃自语,很难接受这个
事实,“但武儿……为何他能使出天子龙拳?那可是流有龙族之血的不二证据,若他不
是我儿子,他的父亲又会是谁?”
“唉……”眼见武沧澜仍在做最后顽抗,银劫不禁叹气了,“你还是要坚持相信自
己想相信的事吗?比起那偶然成功的两次,你应该要注意,为何后头几次硬仗,他使不
出天子龙拳?无法用青龙令召唤真龙?”
“这个……”
“我曾与那女孩接触过,她把什么都否认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承认,但在个人能
力上,她绝对杰出,可能已经身兼三美神之长于一身……别问我她是怎样做到,我也想
不通要怎样的天才,方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做到,总之她做到了,这是实力的证明。”
银劫道:“以这样的实力,若说她找到了什么诀窍,另辟蹊径,让非大武龙族的人
,能够短暂使用天子龙拳,误导我们的判断,这根本没什么好奇怪,你不这么觉得吗?
”、“这……”武沧澜心中想了几回,从理性上来看,怎么看都是银劫说的没错,诸般
重点合情合理,若再否定,就只是强辩而已。“你说的对,看来是我错了!”
第六章银星横空·无声陨落
亲口承认错误,武沧澜的感觉倒还不至于难受,只是很复杂。承认银劫的推论合理
,这也就表示,自己之前的所有计划,全部做错!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意义吗?我们与那丫头已经是完全敌对,不死不休了,难道
对那丫头说我是她父亲,她就会感动得冲过来认祖归宗,改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问题不大,因为你要的东西,并不是她的真心敬爱,只要她愿意接下这个烂摊子
,就已经足够。”
“为什么一个人会特别来接烂摊子呢?她看来不像傻子。”
“如果你用亲情打动她,说这是你给她的补偿,弥补这些年来对她的亏欠,那她当
然是不会来,可是,若你期望她把这烂摊子砸得更烂,她应该会感兴趣,因为她基本上
跟你是同类人,看不得人们安居乐业,幸福康泰,最好这世上所有人都过得比你们更痛
苦,这样你们才会得到平静……”
银劫道:“那女孩有这样的特质,这也是我之所以认为,她是你最佳继承人的理由
,给自己一点时间、给她一点时间,你会喜欢她的,这也是我身为你的臣下、你的朋友
,最后一件能为你做的事了。”
“朋友,今天的你……很反常,这么些年来,你不是一直坚持,王朝的利益高于我
个人安危与利益吗?但看看你今天所说的话,每一句话都在侵害王朝的利益,难道你真
认为,置诸如此死地,还有后生?”
武沧澜努力压抑下心头的激动,缓缓道:“如果真照你所说的做,我或许还能保有
一线机会,但大武王朝,无论是战是和,后果肯定是要完了,你这根根本是在把你大半
生奋斗的成绩一手摧毁啊!”
“哈哈哈哈”
武沧澜的疑问,换来银劫的一阵大笑,怪异的是,笑声中没有多少嘲,反而充满一
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你完全弄错了,陛下,王朝的存续与否,对我而言,完全没有意义,我尽心尽力
支撑这个王朝,理由就只有一个。”
“什、什么理由?”
“因为你需要。”
银劫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武沧澜感到些许困惑,隐隐约约,他有点明白银劫的意思
了。
“这些话,我以前说,你是绝对听不进去的,但陛下……虽然你自视甚高,这次的
经验也该让你明白,你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强大,不管一个人的武功练得怎样高,毕竟
是只有一个人,天魔、陆云樵都是凭着组织的力量,才能得到足够资源,让自己一直壮
大下去,所以,其实你比你自己了解得更需要组织。”
银劫苦笑道:“你或许不屑帝王的身份,但你不能否认,这个身份为你带来莫大助
益。你已经爬上这个高度,若失去这个位置,你将不只被打回原形,绝对会被打到地狱
去,为了不让这种情形出现,我必须保护你的帝位、你的王朝,不让任何人破坏,哪怕
这个总是想破坏你的王朝的蠢蛋就是你自己。当然,最后也终于到了我守不住的时候,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
一口气说出所有心事,银劫的声音渐渐低沉,脸上的笑容却从苦笑变成了微笑,倒
是武沧澜在旁,一时间被弄得呆若木鸡。
之前从不曾想过,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忠臣、良友,居然为了自己,如此煞费苦
心,他前头要面对各种强大的敌人,周围与身旁尽是扯后腿、使绊子的同伴,身后还有
一个尽是在找他麻烦的主子,他全都默默承受了下来,将工作做到最好,尽可能追求面
面俱到,这么样的一个人,这些年来,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忽然之间,武沧澜觉得自己很蠢,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所选择的霸者之道,活得精
彩、死得轰烈、弱肉强食……这些都是他笃信至今的信念,然而,就在此刻,他突然开
始怀疑,自己就为了这些信念与霸者尊严,去破坏一些本可以平和的东西,到底值不值
得?
如果换一个想法、换一条人生之路,自己可以活得很不一样,至少,在这个样子,
既然如此,会否一直自认了得的自己,只是在做一些看似聪明,其实蠢到极点的事?自
己所选择的人生到底有没有错?这他妈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银劫,诚然你所说不错,我……”
武沧澜说着,蓦地为之愕然,打从自己受伤倒下,一直坚强撑着,没有露出半分疲
态,但自己刚才出口的话,听来为何如此软弱无力,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这等软弱、
这等示弱,这还是自己吗?
惊惶加上些许愤怒,武沧澜本想找银劫问话,却惊愕发现,一直在与自己说话的友
人,不知何时,气息已停,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上,眼睛仍朝这边看来,和之前似乎没
什么分别,只不过瞳孔放大,目光失焦,竟然就这么去了。
“银、银劫……”
强烈的战栗感,如电流般传遍武沧澜全身,不久之前,银劫才说过,他并不如自己
以为得那样强大,当时武沧澜还不是很相信,此刻,武沧澜发现银劫并非虚言,因为难
以抑制的悲伤与痛楚,有如海潮般狂涌而来,失去这名仅有的友人,打击远比自己预期
得更为沉重,无论武功练得怎样强,自己原来仍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也直至此时,武沧澜才深切感觉,过往银劫为己付出得太多,自己实是亏欠友人,
如今银劫已故,自己能够还给他的,难道就只有风光大葬这点事?甚至,在当前这样的
状况下,银劫过世一事,都还要列为一级机密,不得外泄,否则军心生变,有些由银劫
单线控制的间谍,说不定立刻变节,改投敌方,所以,帮银劫风光大葬一事,短期内无
法进行。
“朋友……你就这么走了,你说……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好呢……”
低低的慨叹,在窄小的房间内回响,陷入迷惘的不只是失意王者,还有这个国家的
未来……
银劫的身亡,在陆云樵与天魔的意料之中,受了那样的重伤,基本上是必死无疑的
,只是他们也不敢肯定,因为各式各样的变因仍然存在,天晓得朝廷会不会藏了什么特
殊技术或药物,莫名其妙一用,过不了几天,本来早该毙命的人,又生龙活虎地跳了出
来。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类似的情形,天魔与陆云樵这种老江湖都已经看得太多,如
果什么事情都只论合理与否,孙武早在龟兹一役中就该阵亡了,哪有可能现在仍生存着
,武功还更上层楼?这世上,没道理的事情太多,有些人既有本事,又有求生意志,更
重要的……是还有运,当这三者兼备的时候,人就会很难杀,所以,别说银劫没有当场
断气,即使是银劫的头都给砍下来,几天后却又活蹦乱跳地复生,他们两人除了觉得岂
有此理,其他倒也不会太意外。
奇迹,总有发生的理由,只不过当时无法理解,看不出来而已……
不过,哪怕是再怎么关注皇城内的情况,天魔或陆云樵也没办法将全副精神都放到
这上头,两人都各自有一堆焦头烂额的问题要解决,首要的难题是养伤,而且还是不着
痕迹地养伤,陆云樵的状况还好一点,想趁机要他性命的都是敌人,没什么自己人,但
天魔那边就很伤脑筋了,不光是敌人要提防,就连自己人也不可不防,或许,从另一个
角度来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自己人。
天魔并没有离开京师太远,一方面这是为了掌控情报容易,一方面……这也是不得
不然的结果,天魔的伤势太重,必须要立刻觅地疗伤,尤其是阻止肩上的毒性蔓延,否
则,不仅仅是一臂残废,说不定还会死在银劫的前头。
潇洒离开战斗现场,这是身为当世绝顶高手,最起码的尊严,不过,维持完个人面
子,剩下来的里子部分,那就是各凭本事了,陆云樵得道多助,苦茶方丈紧急来援,又
有孙武在侧,两大内力强援联手相助,这才转危为安,天魔就没有这样的好运道,凤婕
的相助,只是将他平安载离就结束,到了预定的安全地点后,凤婕立刻离去,连飞空艇
都留下不要。
“我在中土虽然不能横着走,但走在路上起码平平安安,不会有什么人忽然大喊一
声就冲上来砍我报仇,这东西还是留给你老人家吧,就算打不过人了,还是可以开这玩
意儿逃命去。”
“哈哈……那只是因为,你是用现在这模样去行走江湖,吓也吓死人啦,哪有几个
敢靠近的?如果你瘦身有成,回复旧时相貌,再上街去走一走,你看——还没人砍你?
军火贩子的敌人,没理由少过战争狂人吧?”
天魔的大笑点出问题所在,凤婕以如今的相貌行走江湖,当然是很安全,除了这超
级肥婆的外型令人望而生畏,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没人晓得她的身份,要不然……当
年三美神协助同盟会、朝廷平乱,破解了许多太平军国的犀利武器,更还反过来造出许
多强大兵器,令太平军国伤亡惨重,太平军国从上到下,说到三美神都恨得牙痒痒,哪
怕事过境迁,凤婕若以本来身份行走江湖,肯定有人来寻仇暗算。
“要讲手上沾的血腥,你可不比老头子我少,甚至更多,你造出的那些机械,每次
战争都要杀个几千几万人,老夫单枪匹马,如何能与你相比?你我今天结果的不同,也
不是因为谁造的杀孽比较多,只是你不在战场,老夫仍在,如此而已,所以可千万别以
为什么正义必胜不必胜的,压根就没这种事……”
天魔笑道:“胜者必正义,这才是当前的事实,以你的聪明,这道理你早就明白的
。”
“哼!杀不死的妖怪老头!”
凤婕留下飞空艇,独自离去,就连她之前挑战天魔时所带的兵器,那柄能发射大地
震波的狼牙棒都没带走。这柄精心制造的高科技神兵,在与天魔战斗时,就已经损毁部
分,呈现不安定状态,凤婕走时手起一掌,将狼牙棒拍成了废铁,内中机件爆毁,哪怕
魔门将这东西回收研究,也得不到什么;离开的时候,凤婕有些迟疑,毕竟看见这个老
人废了一眼、一臂,打从识得他开始,从未见过他伤得如此厉害,这绝对是数十年中,
他伤得最严重、最虚弱的一刻,想要打倒他,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但反过来说,
这也是他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了,自己就这么离开的话……
想归想,凤婕也没有打算真的留下,再怎么说,自己与天魔都不是同一阵线的,这
次为了偿还人情,协助他从皇城离开,就已经是很违反原则的事,如果还留下来替他护
法,等他伤愈,那可真是敌我不分,连对自己都不能交代了,再说,自己本就不喜欢涉
入江湖事,这次因为无聊的决斗,被迫牵扯其中,已经大违本愿,若再深入,这些年来
好不容易维持的清静就要被打破,得不偿失……
就这么下了决定,凤婕离开了,而天魔透过管道,对魔门下达几个重要命令,避免
魔门陷入混乱后,就开始闭关养伤。天魔的所在位置,是当前至高机密,如果让人知道
他身在何处,谁也不敢担保,会有多少人来趁病要命,所以在下达指令的同时,还要避
免泄露自身情报,委实煞费苦心。
天魔所选的疗伤地点,是距离京师不远的一处农家三合院,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
住在农舍里的人,也是在本地已住了几十年的农民,不只生根,还早就开枝散叶,生儿
育女,几十年来平淡度日,从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这是天魔早在数十年前就布下的暗桩,所选的潜伏人员绝对忠诚,更只与他单线连
系,魔门之中没有任何人知晓这所在,是天魔给自己留下的狡兔窟之一,他曾以为自己
这辈子都用不上,一度还将这里完全忘了,想不到世事无常,最终自己还是用到这里,
藏在农舍的密室养伤。
换上了普通的老农装束,稍作化妆,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凡的乡间老农,当
改装完成,看着镜中的自己,天魔的感觉有些怪异。肢体未残、实力完全的时候,不管
怎么变装,哪怕是拎个破碗在街边乞讨,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没面子或丢脸的,偏偏是
在重伤的此刻,变装有绝对必要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觉得这样……
是种耻辱?仿佛被逼得改头换面,像只老鼠一样藏起来,是难言的奇耻大辱?
平心而论,这种事情当然是耻辱,问题是,自己过去不是一直坚信,什么面子、尊
严不过是种外在形式,只要实力天下无敌,不管做什么事都不用在乎面子吗?有谁看不
顺眼,随手就灭了他,只有卑微的弱者才需要在乎面子,借由那些没意义的行为来争取
尊严……
这是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但如今,为何自己在意起那些全无意义的东西?更
开始觉得这样……是耻辱?莫非这就象征着……自己变弱了?
“居然和弱者画上等号,以前想都没有想过,这才真的是羞辱啊……”
天魔回看自己的手臂,受创的一臂基本上已经完全坏死,血肉枯竭,虽然没有截肢
,但也差不到哪去,恐怕到最后还是得把手臂砍掉,以免封锁在手臂中的毒素有一天破
封蔓延出来。
只剩下一只眼睛,看东西多少有些麻烦,而且在视觉上出现死角,将来实战中必为
此吃上大亏,很是不利,但比起日后的祸患,眼前的危难更要命得多,陆豸的那一剑,
打瞎了这只眼睛,虽然没有射入脑中,可是些许残余剑气,成影响,令头部隐隐作痛,
还越来越痛,若不尽快驱除,后果可能非常麻烦、非常要命……
幸好,眼睛与手臂的残疾,都还不算无可弥补,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年前,各种法宝
的开发日新月异,也许外头的人还没法想象,但长期监控最新研发成果的自己很清楚,
机械义眼、义肢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装上之后,可以做到行动与常人无异,外表几
乎看不出来。
只不过,单单只是行动与常人无异,并无法满足自己的要求,一只与常人无异的手
臂,在与自己同级数的对手战斗时,简直就与玻璃没两样,碰一碰就碎了。
至于电子义眼,强韧度倒不是主要问题,毕竟在实战中,如果会被人打伤眼睛,整
个头部要害都已失守,眼睛的状况如何,就不是首要问题了,而且,根据龙葵做出的报
告,电子义眼的开发技术较为成熟,不但能够辅助视力,还有许多强化功能,在战斗中
可以发挥惊人效果。
“电子义眼配合光学镜头,能够产生类似千里眼的效果,你人站在这里,要看十公
里外一只昆虫的翅膀纹路,易如反掌;义眼中能放出七色彩光,迷人神志,让人脑袋昏
昏,受你控制,甚至如果有足够能量推动,这个义眼能直接喷出红色死光,斩钢断铁,
无坚不摧,比什么神兵都厉害。”
“确实威力十足,但怎么听起来不像超级战士,倒像是马戏团杂耍的?就这么出去
打仗,会不会给人笑死啊?”
“我只是解释技术的可行性,您老人家要是觉得像杂耍,大可以不装,手术费也可
以省很多。”
龙葵的态度冷冰冰,一点也没有因为寄人篱下就矮人一截的感觉。基于她的个人要
求,再加上天魔本身有此需要,所以早在皇城决战之前,天魔就把她带来京师附近,暗
中潜伏,本来也未必会用上,哪知皇城一战结束,伤得比预期中重太多,只好不顾保密
原则,立刻将她调来,在这绝顶机密之处进行治疗。
最顶尖的法宝开发师,往往也都是超水准的医师。这个说法虽然有点似是而非,不
过大体上倒也没错,只是要加点补充,就是这些法宝开发师在治疗伤者,甚至是治疗死
者上,常有超水准的发挥,可如果用正常水准来要求,九成以上是会让人失望的。
三美神之中,龙药、姗拉朵的研究范围,都与生物组织、药学、细菌学有或浅或深
的关系,其知识水准远在寻常医生之上,至于外科手术的动刀……龙葵对于各种生物的
解剖经验,几千次以上的累积,让她成了够格的外科医生;姗拉朵的经验更是万次以上
,与其说是一流的外科医生,不如说是双手沾满血腥的女魔头,区区手术,自然不在话
下。
至于凤婕,她对于生物学、医药细菌之类的知识,虽然了解得不多,但只要她愿意
,完全可以把一个人的九成血、骨、筋、肉,全都代换成机械,或是近似人体的仿真组
织,在这种技术之下,什么重伤、重病,自然也就都不是问题了。
天魔重伤之余,找不到技术够好;忠诚度又可信的医生,索性把龙葵调来,当作医
生一样来用。对很多人而言,天魔这样做风险很高,龙葵对魔门毫无忠诚度可言,不过
是迫于无奈,或者利益交换,这才暂时栖身于魔门,过去十几年一直敌对,若龙葵在治
疗过程中动什么手脚,岂不糟糕?
不过,长期与这些技术人员打交道,天魔倒是有了一些心得,这些技术人员……特
别是被冠以天才之名的那几个,对于人情世故都很不在行,脑里的杂念没这么多,对于
立下的约定,反倒没有那么容易违约,所以任用龙葵,远比调用其他魔门内的医者要安
全得多。
天魔一离开皇宫,立刻就查龙葵的下落,当手下回报,龙葵一直在城外的秘密地点
,未有离开,天魔也就心中有数,秘密救走武沧澜的人不会是龙葵,只会是她的麻烦女
儿。
如果是龙葵出手救人,天魔会比较烦恼,因为这代表武沧澜可能再过不久便会复出
,还很有可能复出时伤势尽愈,毕竟当年在三美神之中,龙葵是最神秘的一个,她手上
到底掌握着什么技术,根本没人知道,就算能够治愈武沧澜,也不是什么太难以想象的
事。
但武沧澜落入小殇的手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天魔自认几乎已将一生所学,通通
传给了那个女孩,无论本事、手段,这女孩都是非常难应付的人物,她出来救人,被救
的人恐怕也要痛不欲生,绝不是简单说声谢谢就能了事的。
“你默不关心,但你的女儿却出手干预战斗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要追究我教养不当的责任吗?我记得那孩子什么东西都是跟你学的,她跳下
来干预战斗,你应该要庆幸自己教徒有方,弟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龙葵冷淡道:
“别问我那孩子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得出来的,你要是那么想知道,自己
去问她啊!堂堂天魔,不会说找不到一个小丫头吧?”
“哈哈哈!我这几年忽然发现,教导徒弟不能绑得太紧,给予徒弟适当的自我空间
,可以延缓徒弟拿刀砍向师父的时间,这个发现很有价值吧!”
“徒弟拿刀砍师父?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你应该会先一掌就把徒弟打成肉酱
了吧?”龙葵道:“你的变化也不少,如果是以前,你会这样和我说话?就算不抽筋剥
皮,也应该把我头盖骨打开,用你们的魔门秘法,套取我所知道的一切了。”
天魔没有答话,也没有改变表情,微笑着等龙葵处理完伤势,看她留下评估报告后
,就这么任她离去。
个性上的改变,自己早有所察觉,不过,这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总结的事,到底是
好是坏,目前还无法有定论……
“这女人,东西写得这么复杂……”
天魔匆匆看过一次龙葵所留的评估报告,上头详细说明了对他目前伤势的诊治结论
,还有装配义肢、义眼的说明,包括目前几种可装配的型号,每种的优缺点比较,全都
钜细靡遗,一一条列,不愧是科班出身的技术人员,打报告的本事一流。
装换义肢、义眼,对天魔来说不是什么问题,这些东西能否经过强化,带来更强的
战力,天魔也不是很在乎,光是皇城之战所得的战利品,就已经足够弥补战力了。
青龙令在手,天魔举起令牌,透过晶石令牌仰望夜空,冷冷星光,没有被令牌阻断
,看起来还更让青蓝色的晶石增添一抹瑰丽光华,握在手上,犹如拿了一块坚冰在掌,
丝丝冷气直透出来,手掌隐然生疼。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材质所构成?非金非玉、非钢非铁,七大超级法宝的构成与运
作原理,迄今仍是最大谜团,以前有人提出过一个学理,认为超级法宝其实都是由纯能
量所化,看起来是固态,其实不过是纯能量的一种安定型态,法宝内部刻有难以想象的
复杂阵图,让超级法宝能发挥种种异能,击出毁天灭地的大威力。
“如果真是纯能量体……那么,也可以吸收了?”
天魔喃喃自语,超级法宝的威能强得惊人,若是可以吸收这股能量,助益匪浅,要
是将七大超级法宝的能量都吸汇于一身,力量何止翻倍,恐怕和佛血舍利所蕴藏的邪能
都有得一拼,要治疗目前的伤势更不在话下。
“不过,会有这种想法,就是堕落的先兆了,这样子得来的力量,造就的只有弱者
……”
话虽如此,天魔并无意放开手中的青龙令,这是他在皇城之战中的最大收获,事实
证明,此次若一开始,就先夺青龙令在手,施展末日绞磨,不管陆云樵、武沧澜有什么
后着,自己都能够强行压下,哪怕他们两个联手,自己也无惧,只可惜先前过于自信,
最后落得重伤的下场。
“唔……”
沉思之中,天魔忽然生出一丝警兆,似有敌人来袭,尽管周围没有任何异状,但胆
敢来袭击自己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察觉不到异状是正常的,就不晓得是何方人马来
袭……
“呃,居然是这小子……”
第七章异域巧逢·薪火相传
孙武正为着小殇下落不明一事而烦心,非常烦心……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十几年
近乎共生的相依为命,他们两个对彼此而言,都已经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不管是少
了哪一个,都会令另外一个感到不安,只不过不一定会表现出来而已。
小殇并不是第一次玩失踪,不过,孙武回忆起来,小殇的个性虽然极为独立,又不
爱听人啰嗦,但却很少扔下自己,长时间离开去做什么事,特别是离开梁山泊之后,小
殇的健康状态不佳,更少离开同伴,私下行事,似是需要同伴的武力掩护,所以,在皇
城之战爆发同时,小殇失踪不见,这让孙武非常坐立难安,总觉得有什么很不妥的事要
发生了。
隍云樵并没有将皇城之战的结局细节告诉孙武,只淡淡说武沧澜、银劫被人救走,
至于是什么人救走,本来陆云樵就无法肯定,自然不好乱说了。否则若让人知晓可能是
小殇救走了银劫、武沧澜,孙武肯定会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到时候反而更让人头痛了。
孙武很在意小殇的状况,只不过因为陆云樵重伤,需要他的帮助,一时不好离开,
但陆云樵伤势稳定后,他便想要独自潜回京师,寻找小殇。
“小殇这次失踪的感觉不对,要是放着她不管,恐怕要出大乱子,不去找她不行。”
这么自言自语着,孙武预备出发,偷偷离开,但还没出发就被拦下,而能够这么无
声无息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陆云樵,“嘿,想一个人回京师找人吗?那里现在乱成一
团啊!你这样回去,好果子吃吗?”
“陆叔叔,你的伤好些了吗?我对自己的武功还算有信心,既然武沧澜,银劫都倒
下了,皇城内应该没有能威胁到我的人,若真碰到什么状况,我要逃走,也没人能拦得
住吧?安全上没问题的。”
“这么有信心?那假如御前侍卫抓了几十个孩童,威胁你如果不投降,就把他们全
部杀光,你若逃走,就把他们的手全砍了,这样你又要怎么办呢?再用你的落魂羽,把
所有人都打瘫痪?但京师之中,敌人何止千千万万,你一个人能撑多久?在你纵横无敌
的时候,又要害死多少无辜?牵连多少原本不用死的人?这些你都想过了吗?”
“这……这个……”
孙武愣了一下,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他再也不敢说“敌人不会卑鄙到这种程度
”之类的傻话了,没有最阴险,只有更阴险,这才是当前的潮流。
“可、可是,小殇一个人在那里,不晓得在做什么?我怕她会搞出什么事,也怕她
会出事……”孙武道:“还有,我不想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这种感觉太烂了,我想尽
量能做点事,或许可以帮到她。”
“呵呵……”
陆云樵笑了,每次看见这孩子,总觉得像是看到当初的自己,说着类似的话,有着
类似的行动。自己之所以这么袒护这孩子,不全是因为他的出身,因为他是凤婕或西门
的什么人,最主要的理由,是他身上有自己所失去的东西,他所做所为的出发点,都是
对的……
在现今的这个时代,这孩子所做的事,不讨人喜欢,但他所做的事、之所以这么做
的理由,都是正确的,哪怕是已经偏离正道的自己,都觉得他没错,这也才格外显得他
的可贵……
“希望能够帮到忙、不想这么袖手旁观,这些想法都是对的,不过,有时候不一定
要做些什么才是帮忙,特别是当你看不清楚前路的时候,脚下跑得越快,就只会摔得越
重,反而糟糕……或许,什么都不做,也不代表帮不到忙。”
“呃,陆叔叔你的意思,好象是说……我帮忙只会越帮越忙,还是一边凉快去比较
好?是这意思?”
“这个……不是那么简单的意思,小殇的个性你很清楚,当她存心躲开我们,要去
做什么事的时候,你能找得到她?就算找得到她,你又怎么拦得住她?她太解你的弱点
了,刚才说的那些卑鄙手段,御前侍卫未必用得出来,但她绝对可以,这问题你想过吗
?”
“这个……”
孙武一时陷入沉默,陆云樵的话没错,如果是平时,自己也就顺势放手,随便小殇
她做什么都行了,然而,这次的状况特殊,不祥的预感接连袭来,若是迟迟找不回小殇
,真怕她惹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大乱子。
“我已经传话给晨锋,让他遣人在京师寻找小殇,估计很快就会有回音,你就稍安
勿躁,先等等吧!”
若是之前初出江湖时,陆云樵这句保证足可让孙武安心,但如今的少年,已了解同
盟会的能力极限,知道京师之内不属于同盟会的势力范围,之前几乎被银劫扫了个干净
,就算现在重新再派人进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陆云樵都把话说到这分上了,
自己如果再不识相,就真的讨人厌了。
“陆叔叔,你有什么建议?”
“有,就是你尽快开始固本培元、调养元气,把自己回复到最佳状态,这样子等那
丫头后来真碰到什么事,你才能现身去帮她。皇城之战后,各方势力将要大洗牌,以你
的实力,势将成为焦点,想要利用你的人也一定很多……”
说到这里,陆云樵似有顾虑,有些欲言又止,孙武想要追问,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
晕眩感给打断,这一下头晕来得突然,孙武虽然提气凝劲,想将晕眩感驱散,却不见什
么成效,还很快变成了头痛。
为了不失态,孙武强自镇定,没有露出什么异常表情,但也听漏了陆云樵的几句话
,再定下神来,只听见陆云樵说:“……晨锋这孩子,处事圆熟沉稳,让人放心,今后
的中土,大概就是你与他的天下了,你们两个要好好合作,只要你们齐心合力,中土一
定能有更好的未来,我们当初没有能完成的事,就要拜托你们了。”
孙武听香菱说过,陆云樵早有倦勤之意,可能不待同盟会义军攻破京师,只要大势
一定,他就会抽身引退。以睦云樵这些年来的表现,这么做似乎丝毫不稀奇,他要是会
忽然间变得野心勃勃,想要夺取权力,那才真是有鬼了,抽身引退这根本没什么好奇怪
的,只不过,眼下大势未定,他便露出去意,孙武不禁担心起来。
“为什么这种表情?难道你认为,我都伤成现在这样了,还适合在第一线冲锋吗?”
陆云樵笑着动了动废掉的手臂,经过处理,这只复合性骨碎的手臂,已然保住,但
想要再回复以往的灵活,势必要长久的复健与调养。而哪怕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天下第
一高手,哪怕知道他神功无敌,孙武也不得不承认,此刻陆云樵的模样,缺了一臂,又
废了一臂,样子实在是拙到爆了。
伤兵都有退下休整的权利,陆云樵伤成这样,总没理由还要他继续在第一线为了万
民而奋战,更何况孙武自己也清楚,这个人虽然没有偏离正道、堕入魔道,却已经很久
不再为了万民、为了正义而战了……
“就算没有我,同盟会也不会输的,该做的我已经做完,主要障碍都被扫除了,这
样还打不赢,只能说敌人气数未尽,同志仍须努力……”
陆云樵微笑道:“况且,他们可以透过宣传,装作我还在,借此稳定军心,这种事
情他们早就干得很熟,即使我不在了,他们也会做得很好的。”
听到这里,孙武晓得自己没法再说什么了,陆云樵也好、小殇也罢,这些能够在自
我领域有杰出成就的人,都是心志坚定之人,一旦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想要改变他们
的主意,都是千难万难,别说他们,就算是自己,决定了之后也不是那么容易听劝的,
也许……执着就是这类人共有的特性吧!
那阵奇异的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少了头痛的干扰,孙武一下子清醒得多,听了
陆云樵的话,心下一阵感触,张口问出了那个本不应由他关心的问题。
“陆叔叔,你去之后,袁兄他……适合吗?”
这句话一出口,孙武就后悔了,答案不是早就在那里明摆着的吗?果然,陆云樵笑
了起来,“这问题挺怪,他行与不行,你不是一直都看在眼里吗?他认真、负责,比我
更要好上多倍,中土与同盟会若由他来执掌,应该会开创一个太平的治世吧……”
说到这里,陆云樵忽然笑得很得意,“更重要的是,这家伙从小被我打击到大,那
么多合理的要求他完成了,那么多不合理的要求他也完成了,这么一路过来,到现在都
还没有人格崩溃、精神失常,区区接个帝位,开创王朝,这种小任务怎难得到他?”
孙武用力点头,他没见过像陆云樵这样拼命找徒弟麻烦的混账师父,特别是在一察
觉陆云樵的真实身份后,他格外同情袁晨锋,并且对袁晨锋所承受的压力、精神暴力叹
息不已。
袁晨锋是很敬重师父的,那已经不只是尊重,更近似崇拜,一种儿子对于父亲的崇
拜,这一点从小就没有父亲的孙武尤其能感觉到,和自己对老爹的情感很是类似,所以
每次小殇辱及陆云樵时,涵养极好的袁晨锋便会动怒,有几次差点拍桌子跳起来了。
不过,陆云樵却无视这点,还好象刻意想破坏自己在徒弟心中的印象,所有言行都
让袁晨锋没法继续当他是偶像来敬重,或许他认为这样很有教育意义,是为了达成什么
教育目的,这才如此做,但孙武认为,他只是搞出了反面教材,毕竟这家伙只是个革命
者与大侠,却远远算不上教育家,袁晨锋跟上这个师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咦?陆叔叔,我从没听袁兄提过自己的父母、家庭,他父母已经不在了吗?”
孙武这么问,只是下意识地拿袁晨锋与自己做比较,不过一句话问出口,他才发现
确实有这种可能,而且,自己对于袁晨锋,除了他为人很不错,能力很强之外,就一无
所知了。
“袁兄他也是孤儿吗?还有,你是怎么收他为徒的?你这些年一直在玩放着烂的生
活,怎么可能会主动收徒来找自己麻烦?你会收他为徒,臌该也有一段故事吧?”
“哦?怎么你不知道吗?同盟会应该有把这件事编成宣传故事,逢人就说上几遍啊
,你居然不知道?真是奇怪了。”
陆云樵笑道:“我是在域外碰着他的,不过这一点,同盟会公开资料上是不会说的
,哈哈哈。”
“域外?”孙武着实一惊,即使是现在,中土对域外人士仍是忌恨甚深,更不要说
是多年以前,太平军国之乱将完或甫完的时候,若是让人晓得,陆云樵收了一个有域外
血统、域外背景的人为徒,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同盟会之内的闹翻天,在这种情况下
,陆云樵光是要收这个徒弟都很难,至于说什么好好栽培他,将同盟会的大权交付,这
是连想都不用想。
不过,袁晨锋的瞳色、发色、轮廓,没有一点域外人士的样子,要说他有域外部族
的血统,这怎么看都不像,难道袁晨锋也像任徜徉一样,身边有一个易容高手在,长时
间易容改扮,以中土人的模样出来活动?
“不是喔,晨锋并没有易容改扮,如果他的真面目是金发碧眼,我才不会收这种徒
弟来自找麻烦咧,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可是天天被人念,还是会很烦的。”
陆云樵道:“晨锋的真面目就是这个样,据他本人的说法,他父亲是个中土的逃兵
,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逃到域外,结识了他的母亲,一个混血儿,最后生下了他,但
他出生几年后,他母亲就因病亡故,后来他父亲也过世,他就这么孤家寡人地过着流浪
生活……哦,对了,同盟会的官方资料上,我是在某次探访难民营的时候,遇上晨锋的
,至于实际的……域外那时没有难民营,不过每个地方看起来都比难民营更惨。”
孙武略作想象,倒也不难理解,当时太平军国已然崩毁,楼兰一族也灭,域外的秩
序大崩坏,更有大批青壮族民葬身中土,正是最虚弱、最艰难的时刻,留在部族中的老
弱妇孺,在恶劣的天候、环境下,独力谋生,而大武王朝的部队又借口追究责任,时常
出关骚扰,名为征讨,实则掠劫,普通域外部族的日子可想而知。
比起当时中土境内的各处难民、孤儿安置所,域外的情况只会更糟,他们就连设置
难民营的能力也没有,袁晨锋若是出身域外,在域外度过童年,那他如今的表现委实可
圈可点,因为他居然对中土人民一点仇恨也没有?
“越想越觉得武沧澜这人差劲,他没有能力搞好内政,让自己国内不再有难民营,
就只会搞到域外处处惨过难民营,大家一起比惨、过苦日子,实在差劲透了。”
孙武骂了几句,忽然想到一事:“等等,陆叔叔,你没事跑到域外做什么?你又不
是域外人,中土那么多事要忙,你也不理,还跑到域外观光旅游吗?”
“是啊,所谓的观光,不就是从你自己活腻的地方,跑去别人活腻的地方吗?我那
时候,心里烦得很,在中土压力很大,就常到外地去走走,看看能不能胄么地方,碰到
一些失踪很久的故人……”
陆云樵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孙武略为一想,登时明白,陆云樵多半是为了找寻凤婕
,甚至想找李慕白、胡燕徒这两个兄弟,踏遍大半个中土找不到人,终于把搜寻的范围
拓展到域外,在域外找寻传说中的梁山泊。
毕竟,梁山泊是凤婕投奔天魔之后,才建设完成,也才成为传说,传说内容根本不
清不楚,最初的版本完全没提具体位置,甚至也没说这地方会飞在天上,陆云樵找得到
才有鬼,再加上凤婕存心躲人,让陆云樵从中土找到域外,穿越万里之遥,两处茫茫,
不晓得花了多少力气,终于找到梁山泊。
这之间的辛苦,孙武想想真是同情陆云樵,不过,同样是要找梁山泊,胡燕徒和李
慕白轻松就找了上来,陆云樵武功高他们那么多,却找来找去找不着,费了那么久的工
夫,这不知道该说是没缘分呢?或者陆云樵在寻人寻物这方面,确实有够白痴。
只是,想到陆云樵当初摸上梁山泊的旧事,那股莫名的晕眩感、头痛又再袭来,孙
武压着自己的额头,抵抗这股晕眩与疼痛交错,听见陆云樵说:“……域外对我并不陌
生,早年跟着西门跑过,后头自己又走了几趟,每次看大漠黄沙的景象,都有不一样的
感受,有时候也会看到一些让人很懊恼的东西……”
陆云樵说到这里,语气中感叹意味很强,孙武听出他话中有话,本来想问,脑中忽
然浮现出一件许久之前的旧事,两者一下连贯,陡然一惊:“该、该不会,当初巴伐斯
夫惨案,姗拉朵最后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呃!你怎么会往那边去想?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风马牛不相及,你说的…
…”陆云樵道:“其实也没说错啦!当时我站在那里,看着她,想说她不知道会有什么
反应,结果她没反应,我们两个就各自走人,回家睡觉去了。”
孙武还记得,姗拉朵曾说过,她赶到惨案现场,看着大批尸首,一切无可挽回之时
,在一片大火的对面,有个人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里发生的所有事,这人也就是
巴伐斯夫惨案的唯一目击者,对姗拉朵而言,此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有找到这个人
,才有可能洗刷姗拉朵受的不白之冤,但姗拉朵明明知道此人是谁,却从不愿去找出此
人,请他相助,这一点当时让孙武百思不解。
现在看来,答案很明显了,姗拉朵之所以不愿去找这个人求助,是因为这人便是陆
云樵。姗拉朵与陆云樵的关系,自然不像她与西门朱玉之间那样恶劣,但要说有多友好
,恐怕也说不上,以姗拉朵的硬脾气,要她低下头去求陆云樵出来替自己洗刷冤屈,怕
是死都不干,也不会让别人替自己去求。
特别是,姗拉朵说这段往事的时候,陆云樵明明也在场,却一直保持沉默,什么也
不说,最后姗拉朵也撂下一句“那个人自己的麻烦也够多了”,显示两人之间的情况怪
异。后来一直到大家分道扬镳,姗拉朵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孙武本来也没想到,只
是刚才听到陆云樵的话,凑巧一猜,居然命中,连他自己都很意外。
“居然真的是你?那你为什么不……”
“关于这件事呢,我的基本态度是……她如果来找我替她出头,我二话不说就会替
她撑腰,但如果她不来,那我就当她是喜欢扛着那些恶名了……”
“拜托!你这也太幼稚了吧!你们两个都几十岁了,用这种事情来赌气?怎么会蠢
成这样啊?”
“嘿!这是上一代的事,你要是觉得我蠢,怎么不把这句话对她说去?”陆云樵道
:“那件事情对我的打击也不小,在域外所做的努力,就此被打回原点,失败到了极点
,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想理、不想管,完全放空,就这么浪荡了一段时间,在中土、域外
到处当背包客,后来有一天,我坐下来,思考一些问题,觉得我想做一些事,恰好旁边
有人递了杯茶给我,我看了一眼,就想说这个人不错,选他吧!”
“等一下!选了什么?那个人是谁啊?”
“晨锋啊!我不是在告诉你怎么遇到晨锋的吗?就是这么遇上的啊,那时候我正在
想问题,想说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这样我才能够放心,然后就可以把自己放得更烂,
所以,我有必要找个人来做事,但人海茫茫,找谁来做事比较好呢?”
陆云樵笑道:“这时候,刚好有人递了杯茶给我,茶的味道很好,我抬头一看,发
现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小正太,特别是那双眼睛,澄澈明亮,非常漂亮,我就决定是他了
,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他说好,再之后……就现在这样啰!”
“就……就这样……你收徒就这么收的……”
孙武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到,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陆云樵的习惯,是把一件
复杂的事情尽量说得简单,最好还让听的人当他是人渣,姑且不论他是怎么培养出这么
自虐的嗜好,不过,孙武已经学会,不再把他说的简单事简单听。
“那……陆叔叔,你查过袁兄的出身背景了吗?他可靠吗?”这话一问出口,孙武
就觉得不妥,自己只是个闲人,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开口,问了做什么。
“这个嘛……同盟会的情报部门当然调查过,情况与晨锋提供得也差不多,不过,
那个时候局势很乱,什么资料都乱七八糟的,查无可查,晨锋又记不得他爸爸的详细资
料,只说爸爸就是爸爸,别的讯息也给得不清不楚,这个样子下来,能查到什么鬼才真
有鬼。”
陆云樵道:“后来我下令,让他们去制造证据,补足可疑的部分,所以之后朝廷、
魔门还有什么其他人去查的时候,就通通都有资料可查了,这样子很替人着想、很贴心
吧?”
孙武不晓得该怎么来判断这段话,或许是自己多心,但陆云樵这段话听起来,好象
是他明知道自己徒弟的出身有问题,却下令让同盟会代为制造证据,掩藏真相。
“你的眼神好奇怪啊!小武,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奇怪的事啊?”陆云樵笑道:“
想什么是你的自由,但可别随便把我当成是坏人啊!晨锋是个很好的孩子,我相信将来
的某一天,他必能继承我的理想,把新的未来带至中土……”
孙武无法理解陆云樵的这句话,是否真如表面上那样单纯,不过,起码他听得出来
,陆云樵的话说得绝对认真,完全是真心话。
“好啦,该说的都对你说了,后头你要是想自己杀入京师,那也随你,至于晨锋,
能合作你就与他好好合作,要是不能合作,你就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吧!我走了,以后
有机会再见吧!”
“你要走?我是说,现在?”
孙武以为陆云樵是要回去休息,但听他语气,居然是要就此走人,登时一惊。
“你要走也不向大家说一声?还有,你就这么走,安全吗?”
“呃,就是因为要隐秘,才要自己一个人偷偷走、偷偷找地方躲起来疗伤啊!不然
如果还要对每个人握手说再见,那不如直接办个欢送大会,最好还让中土所有人都知道
我落单,这样所有敌人都可以趁机找上门来玩刺杀?别逗了,我这不是离开,是跑路,
要跑路当然就要偷偷跑,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你冲动做傻事,我连见你这一面都可以省下
。”
陆云樵肩膀一动,似想挥手告别,但终究因为伤处疼痛,没有举起来,简单笑了笑
,转身便走。
孙武倒不至于觉得这是最后一面,毕竟陆云樵虽说伤得不轻,痊愈的伤,相比之下
,老爹的情形更让人担忧,听说他瞎了一目,又废了一臂,这都是无法复原的伤势,受
了这样的伤,如果日后老爹还要过那种江湖争雄、刀光剑影的日子,那可就让人担心了
,说不准哪一天……
看着陆云樵离去的背影,孙武想说一些祝福的话语,虽然这个男人很奇怪,总是做
一些拼命践踏自我形象的行为,仿佛很怕别人真的拿他当偶像,不过,经历过这许多事
之后,孙武觉得,他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他的存在,代表了这个世界一部分的真
实,之前没法正视他,代表了自己的不成熟与肤浅,到头来,他仍是那个自己从小就崇
敬的男人。
正因为如此,看着他就这么独自一人走向黑夜深处,孙武想说点真心祝福的话语,
稍微表示心意,怎知道那阵莫名其妙的头痛,又在此时袭来,这次还发作得特别强烈,
除了晕眩与疼痛,还伴随着一些画面、一些声音,同时打入孙武的脑中。
画面很熟悉,同样也是陆云樵的背影,只不过时间不是黑夜,而是黄昏,这背影看
来也没有那么悠闲写意,充满了与陆云樵极不相符的杀伐之气,更重要的一点,则是陆
云樵的对面有一个人,正与他遥遥对峙。
“老、老爹?”
惊愕的事实,伴随着血光出现,而后……就是一条手臂的代价!
第八章地狱极火·焚业消债
熟悉的人影、似曾相识的强烈杀气,孙武几乎就把这一幕画面当成是现在,不过,
一些明显的不同之处,让孙武察觉到这些影像该是幻觉,或者……是曾发生在过去的回
忆。
首先,老爹的样子看来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陆云樵的背影看起来比现在要年轻得多
,更富有一种如今所难见的锐气,看来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少侠,全不似今日的中年汉子
,最重要的是……陆云樵双臂完整,两只手都好好的,没有残缺。
陆云樵与天魔对峙,尽管彼此没动作、没言语,气氛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任
谁一看也知道,这两个人正要决斗,而孙武此时也认了出来,周围景物异常熟悉,正是
往日的梁山泊。
景物依旧,自然也也有敌人,虽不见凤婕,但小殇就在自己的旁边,模样看来比现
在还小了许多,眼神冷漠,看着即将要决斗的两人,冷得就像是一块不化的冰,恨不得
那两个人一起死掉,同归于尽。
这个眼神让孙武颇为意外,虽说小殇的表现一向也怪怪,对人从不亲热,但在孙武
的记忆中,不记得她曾对老爹露出这样的眼神,更别说是对陆云樵了。离开梁山泊至今
,小殇对陆云樵屡屡表现出特殊的妥协与忍让,明白宣示了陆云樵的特别地位,哪怕是
碰上她的亲爹、亲娘,她都不会有这样的好脸色,孙武很难想象,小殇会用这种眼神望
向陆云樵,哪怕只是曾经有过……
这场尚未开打的决斗,最后结果委实令人好奇,因为看来远比天魔年轻的陆云樵,
身上所散发的气势,看来完全不弱于天魔,两人旗鼓相当,很难判定最后会是哪方胜出。
不过,虽然决斗的地点没问题,但时间显然是挑错了,因为这场决斗意外的打扰者
,天魔与陆云樵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附近的云层,跟着,阵阵嗡嗡声响,几个巨大的
黑影自云中快速飞出,居然是有敌人奇袭梁山泊。
这点实在很奇怪,因为在孙武的记忆中,除了日后纳兰元蝶率军奇袭的那一次,梁
山泊就不曾遭遇敌袭,更别说敌人还是驾驶大型器械来攻。然而,这似乎也没什么好意
外,因为孙武同样也记不得这场决斗,照理说,如此令人全身紧绷的杀气,只要经历过
一次,就不可能会忘记,哪怕自己只是个小鬼……
恍惚中,孙武心里约略有答案,这应该是一段失落的记忆,一段不知为何被自己遗
忘的回忆……
这批不速之客在装备上的实力,无法与日后的纳兰元蝶相比,再怎么说,纳兰元蝶
是驾驶飞空巨舰强袭梁山泊,但这批人所驾驶的,却是一种大小如同马车,造型近似蜻
蜓,极其笨重的飞行工具,载重量大概是三到四人,他们强行超载,塞了六个人上去,
使得这些蜻蜓飞艇摇摇晃晃,看来非常不妥。
更不妥的是……纳兰元蝶的飞空舰,是朝廷军方多年研究的技术成果,但这些刺客
所乘的几架蜻蜓飞艇,却不晓得是从什么地方搞来,外壳多处破裂,留有弹痕,飞起来
摇晃不停,还有两架尾端猛喷火花,最后还生出浓烟,直接冒起大火,看起来……似乎
是从什么战场上捡来的半残品。
使用这种东西作为突袭梁山泊的工具,其资源窘迫可想而知,不过,他们选择这件
东西,倒也不是全无道理,至少,这些飞空蜻蜓上全都装载了重武器,火力极强的机枪
炮连射,每一炮打下来,岩石粉碎,地上被炸出一个大洞,大量土石翻掀上天,梁山泊
房舍倒塌,林木折断,经历一场严重浩劫。
其他地方都被轰得乱七八糟,作为主要目标的这处战场,自然更是炮弹如雨下,狂
轰乱炸,猛烈炮火几乎全对准天魔轰去,摆明就是冲着天魔来的,只不过炮弹波及威力
太广,同在战场上的陆云樵自不免也受波及,就连远远躲着旁观的孙武、小殇,都差点
被炮弹伤到0这场奇袭极其猛烈,孙武肯定自己的脑袋出过问题,若非如此,这么大的
破坏,自己怎会全无印象?况且,就算自己忘记,但是被破坏的事物,不会无缘无I原
,自己从未发现梁山泊有重建、修复的痕迹,这背后动用的人力物力,也就表示……记
忆之所以失落,是因为有人想将此事从自己脑中抹去,然而,为什么呢?
敌人的攻势不仅仅强,甚至近乎疯狂,把蜻蜓飞艇上的弹药全部打光后,还直接把
飞艇当成武器,坠毁撞击地面,造成大爆炸。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今天的天魔、陆云樵
而言,不值一哂,不过在当时,他们的武功似乎远不及今日,比较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左窜右跳,应付得有些吃力。
若在今日,两人的决斗早已开打,这些不速之客的袭击,会被当成决斗中的点缀,
增添点额外的风险与乐趣,但在那时,这些密集扫射的枪弹、爆炸,令他们必须全神应
付,最开始他们还有点战斗意图,不过片刻之后,他们发现这个念头不可行,放弃了不
顾一切进行决斗的打算,先求自保,并且,尽量不消耗本身力气,以免稍后吃亏。
保持自身气力与最佳状态,这要求对天魔来说困难了点,因为这一群刺客赫然就是
直冲天魔而来,身份是魔门中人,都是一些长老、耆宿和地方派系领袖之类的大人物,
一言以蔽之,就是站在天魔对立面的反对派,因为不满天魔的行为,密谋串联,挑在今
日杀上梁山泊,要为魔门除害。
以天魔的统驭风格,出现今天这情况,真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素来嗜杀,之前几次
大清洗,将不服的魔门高手洗掉大半,剩下的人兔死狐悲,会联起手来拔除生存威胁,
这没啥好奇怪,只是选的日子太好,恰巧就在陆云樵摸上、梁山泊挑战的这一天。
如果事先联络好,正邪双方联手,这搞不好会变成一次成功率极高的诛魔行动,可
惜双方过去都不曾有类似想法,欠缺联系,当战斗爆发,刺客团中不少人甚至没第一时
间认出陆云樵,将他也牵连进去,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混战。
虽然在战略执行上有点失误,这支魔门刺客团的实力却不容轻视,他们当中有很多
人本是天魔刻意保留下来的菁英战力,几次清洗都不曾动到,省得把人杀光,日后魔门
无人可用,但这分“美意”他们拒绝接受,为了能够活得安稳点,联手起来要将灾难根
源彻底铲除。
刺客群一面抢攻天魔,一面也分出人手,阻断其他人来援。负责袭击村落的那一批
人,立刻显现出战力的差距,梁山泊的村民,本来皆是江湖上的悍匪,一个个堪称高手
,但与这群魔门菁英一对上,往往数招之内便身首异处,实力完不是一个层级。
负责对付天魔的主力,更是菁英中的菁英,既有魔门的百岁长老,还有太平军的成
名悍将,每一个都能与天魔正面对战,四、五名一流高手奋不顾身地杀上去,强如天魔
,一时也陷入苦战,而陆云樵站在战斗圈外,冷眼相看,似是预备随时出手,更增添了
战斗中的压力。
孙武很好奇这场战斗的结果,只是,记忆以片段呈现,不是很完整,没看到战斗怎
么进行,忽然之间天地景物一变,情况已经不同,孙武发现自己给人夹在臂弯,疯狂奔
跑,身上还非常痛,好象有几个地方已经骨折了……
“站住!把孩子放下!”
后方传来陆云樵的怒吼,孙武这时才看清楚,自己并不是唯一被人夹起来狂奔的,
旁边还有几名黑衣人也在狂奔,其中之一的臂弯夹着小殇,几个黑衣人身上的伤势都不
轻,血流如注,缺胳膊少腿的都有,还有一个肚腹上有个大伤口,肠子都跑出来,一看
就知道是致命伤,偏偏这人还像没痛觉一样,拔足飞奔。
小荡给人夹着跑,面无表情,不哭不闹,似乎对身外一切无动于衷,但孙武对她太
过了解,光是从眼神中就看出,她其实也疼得厉害,只怕身上骨折数不会比自己少吧!
陆云樵急追在后,表情非常焦急,披头散发,身染血污,明显经过一场激斗,力量
大幅消耗,身上也伤得不轻,看来是被莫名其妙地卷入战斗中,只不过,陆云樵和魔门
瓜葛不深,这些魔门叛徒又是为了天魔而来,怎么会搞到陆云樵在后头狂追他们,这实
在很奇怪?
“只要伤到这两个孩子一根头发,我让你们没有一个能生离此地!”
陆云樵最初似是投鼠忌器,不好随便出手,不过他身为正道大头头,给人拿人质威
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稍稍定神之后,便出手给歹徒立威施压,五绝剑气激射喷出,纵
横切割,立刻就杀了一人,尸体分斩成四截。
死了一个人,这群人是感受到压力,却未因此停步,脚下继续飞奔,只不过神色中
有点迟疑,因为照当初计划,应该是要将天魔引到目的地去,哪知道天魔不来,却半路
杀出一个陆云樵来,就算真的将陆云樵引去,有什么意义?这种舍身得吗?
陆云樵的战斗经验丰富,当然也看出敌人且战且退,是要把自己引过去,至于引到
什么地方去……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安全起见,怎么都不能去,当前唯一办法,就
是在这些人抵达目的地之前,将他们全部杀尽,抢回两个孩子。
一场凄惨的战斗就此爆发,双方身上都带伤,但陆云樵超卓的武艺,这时完全发挥
出来,在已经入夜的崎岖山道上,他展开五绝神剑,点点剑气,如星如雨,大发神威,
连毙两名强敌,全都是给他一剑砍成两截,尸首带着破裂的内脏,一起坠落不见。
只是,陆云樵虽强,但要夺回两个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他施重手连毙
强敌的同时,被敌人两掌印在胸口,伤势加剧。本来一点内伤算不了什么,可是这伙魔
门刺客都修炼毒掌,毒力入体,大大影响自身内力,武功大打折扣。
再者,山道崎岖狭窄,剑气运使受阻,常常斩在岩石上,石屑飞溅,却于事无补,
敌人最后只剩下两个,但这两个人的手掌,却都按放在孩子的身上,哪怕不吐劲发力,
只要用毒掌的毒质轻轻一沾,两个孩子就毒发无救,陆云樵武功再高,也没有把握在两
名敌人发劲之前,将孩子们救下,便不敢太过进逼,做出最关键性的一击。
短暂而激烈的战斗,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后,两名黑衣刺客的步伐一起加快,拼
尽余力,朝着前方的山窟奔去,明显最后目的地已在眼前,陆云樵知道不好,不能再拖
下去,甘冒奇险,身法一下加速,奔窜到两人之间,五绝剑气分射而出,贯穿两人身体。
两名黑衣刺客的反应不同,其中之一加速狂奔,另一名却悍然反击,攻敌所必救,
哪知陆云樵不避不闪,硬受一击,左脸给毒掌重击一记,毒素发作奇快,面颊登时肿胀
溃烂,若非护身真气够强,第一时间便遭毒素侵入脑部,当场毙命了。
承受巨大的风险,就是为了得到绝对的利益,陆云樵露出头部破绽,诱敌反攻,硬
受一记,自己却在此时一指弹出,剑气切割,先将那人手臂切断,被抱夹着的孙武连同
手臂落下,剑气余劲横切,自那人腋下切入,惨嚎声中,头颅整个被砍飞出去。
“小心!”
陆云樵赶忙一接,将差点坠落山崖的孙武给抢救回来,没有成为敌人的陪葬品,险
到了极处。
连番激战,加上这一下豁力施为,真气一竭,几处被强行压制的毒质几乎失控爆发
,陆云樵脚底一下踉跄,眼前发黑,在把孙武放下时,他有着短暂的迟疑,不过这迟疑
不足两秒,他放下孙武后,马上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所有伤势与毒素,重新站起来。
“小武,你要做个正直的人……好好做人。”
简短的言语中包含着决心,只是当时年纪又小,只懂得恐惧的小孙武无法明白,就
在刚刚那一瞬间,这个男人已经在“该不该救那女孩”、“值不值得冒风险去救那女孩
”的挣扎中有了决定,甚至,还找回了一部分遗失的自我……
孙武只是看到,在陆云樵急掠过去的方向,那个黑衣人已经跑出好远,站定在一个
草坪上,不再奔跑,乍看之下没有什么问题,但那个黑衣人却像崩溃似的狂笑起来。
“姓陆的,你别得意,你抢回了一个,还有一个,你救得了吗?这机关是我们兄弟
为了与天魔同归于尽而准备,只可惜天魔没来,来了你这局外人,令大计成空,天不佑
我啊,哈哈哈哈:”
纵使年幼,孙武也听得出情况不妙,知道小殇有性命之忧,幼小的他什么也不管,
哭着就朝小殇的方向跑,哪怕明知道做不了什么,还是想要救人。
隔得尚远,孙武看不见小殇的表情、眼神,但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在那里的小殇很
害怕、很恐惧,再也无法保持平时的冷静。
她恐惧什么呢?死亡吗?这点孙武不知道,他只是哭着跑了过去,因为他也感觉得
出,敌人原本是要胁持小殇、自己来威胁老爹,但老爹此刻不在,自己也已获救,单单
小殇这个人质,不足以用来要胁陆叔叔,那人走投无路,就要和小殇一起玉石俱焚了。
黑衣人确实正做着这样的打算,所以他一面发动机关,引爆底下的极火装置,一面
狂笑:“姓陆的!你告诉天魔,我等今日纵死,也要他……”
话只说到这里,就被狠狠打断了,事情的发展与预料中有着不同,与这小女孩非亲
非故,一路上下手还下得特别狠的陆云樵,在奔至近处后,没有就此停步,相反地,还
像是竭尽生平之力,加速冲了过来,快得连五绝剑气都不及运,手起一记重拳结结实实
轰在黑衣人脸上。
无比义愤的一拳,纵然黑衣人亦是一流高手,仍没有可能承受得住,脸上挨了一击
,骨碎声登时响起,一边脸部整个被打碎,连眼珠都给硬生生打爆,重伤剧痛之下,手
中略松,陆云樵将小殇如闪电般抢来。
黑衣人受了重击,惊怒交加,不甘心就此失败,怎样都要拖个人一起下地狱,抢伸
出手,想拉住陆云樵的手,虽然扯住衣袖,却给陆云樵裂袖甩开,飞驰而去,地底下则
轰然一声大响,熊熊火焰裂地喷出,形成一道巨大火柱,高温焚化所有一切,煮金熔铁
,飞腾烈焰直冲天际,还不住扩展范围,往外头吞噬。
如此高温的极火,莫说人体,就算是钢铁也会给焚化,这群人恃之用为对抗天魔的
最后杀着,只要能将天魔引至定点,待机关发动,极火高速朝外扩展,短短数秒之内,
方圆五十米都受极火焚尽,逃都没有得逃,只可惜天魔自始至终都没出现,令这黑衣人
死不瞑目。
正朝着这边跑来的孙武,还没靠近,就给灼热气浪掀得离地而起,幸亏他距离尚远
,否则别说给极火吞噬,哪怕稍稍给沾上,就是必死的下场。话虽如此,他距离爆炸中
心点五十余米,也还称不上是绝对安全范围,险险掉落地上,差一点就滚落山崖后,他
睁开眼睛,只见到鲜红的火舌急卷过来,整个人惊得呆了。
“屏住呼吸!”
一声愤怒的吼喝,伴随着一道身影的高速闪至,陆云樵及时飙至孙武面前,将一身
护体真气凝聚于后背,以身为盾,护着两个孩子,硬挡极火的边缘,刹时间,连串烈焰
焚物声响,有如天崩地裂。
让两个孩子屏住呼吸,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提示,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屏气,那么,哪
怕陆云樵挡住了极火风暴的正面袭击,光是吸入肺中的高温空气,都足以将他们的肺部
烫伤、烧坏。
耳边如同雷霆霹雳大作,孙武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世界末日来临,自己死定了,
不过,无论火焰烧得有多炽烈,高温气浪如何狂猛涌来,前头都有一个身影,仿佛高山
峻岭般矗立,巍峨不移,替自己挡住所有的风暴,好象只要他站在那里,什么东西都无
法伤害到自己。
不晓得过了多久,当一切渐渐平息,孙武才听到一个声音,有些沙哑地。
“小武、小殇,你们……咳,没事吧?”
说话的同时,孙武感到有些热热的液体,喷滴在自己身上,很资……温暖,睁开眼
睛的一瞬,见到一个面色苍白,头发焦灼,嘴角还因为内伤爆发,往外溢血的陆云樵,
样子看起来是那么地狼狈、凄惨,不过,不晓得为什么,看着这副狼狈的模样,孙武觉
得这个男人……很伟大。
确认两个孩子平安无事,陆云樵也松了口气,但看两个孩子都瞪大眼睛,一副被吓
坏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他连忙忍住痛楚,用尽剩余的力气,勉强挤出一个微
笑,试着让孩子们安心。
“没……没事了,你们不要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你们都平安了。”
事情是过去,但在陆云樵的身后,孙武看见一大片焦黑土地,本来是树林或草地,
现在什么都给烧得干干净净,树木、青草,还有本来存在其中的生命,全都化为乌有,
什么也不剩,连地面都发生诡异变化,有些地方出现奇妙的黑影,仿佛是原本在那里的
物体,一瞬间被烧得只剩下影子,黏在地面,地面表层的泥土,也有多处变成了杂质极
高的黑色玻璃块……
整个景象,完全就是浩劫过后的地狱图,只要想到自己刚才差一点就被卷入这要命
的极火地狱当中,孙武就感到一阵几乎窒息的恐惧,就连素来没有什么情绪反应的小殇
,都好象在这过大的打击中,心壁失守,情绪崩溃,抓着坠云樵的一只手,泪水像断线
珍珠一样落下,稚嫩的嗓音,在泪眼蒙眬中,频频唤着模糊的呓语。
“笨蛋……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被小女孩这样斥责着,陆云樵也只能强忍痛楚,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反倒是孙武
有些被弄糊涂了,再怎么说,陆叔叔救了小殇一命,哪怕不感恩也好,总没有理由骂他
是笨蛋吧?
不过,除了这点以外,小殇的情形还真是反常,打自己有记忆开始,可从不曾像此
刻这样,看她为了某个人如此放肆地痛哭,哭得是那么伤心,仿佛整个情感完全溃提了
……
替陆云樵感到不平,孙武也想握住他另一只手,衷心说声感谢,为了他的辛苦、救
命之恩,诚恳地致上自己的谢意,可是,当孙武要这么做的时候,他才发现了一个要命
的问题……他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小殇握住了陆云樵的一只手,但另一只手……在那该是一只手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正确一点的说法,是手肘以下的部分,什么也没剩下,既没有手、也没有袖子,而
原来是手肘的地方,现在就只是一小截焦黑的残块,被I武轻轻一碰,就化为灰烬,坠
落飘散,一下就不见了。
“陆、陆叔叔,你的手……你的手怎么……”
又是紧张,又是难过,男孩放声大哭,扯着陆云樵的襟角,和旁边的小殇一起,哭
成了一双小泪人儿。
陆云樵疼得额头频冒冷汗,却还是只得勉力挤出笑容,劝解着两个哭得不停的孩子
。刚才冒险救人,虽然成功重伤敌人,救下小殇,可是在转折回冲的一刹那,身形难免
凝滞,给那人抓住手腕,自己立刻发劲用开……终究令得自己慢了一步。
高温极火,非血肉之躯能抵抗,哪怕武功练得再高,人始终只是个人,极火一起,
手腕登时报销,肉体组织在高温下焚化蒸发,什么也没剩下。
这些年来南征北讨,出生入死,整天都在送命边缘,重伤更是家常便饭,不过,弄
到伤残肢体,这还是第一次,一条手臂就这么没有了,无论自己的武功有多强,从今之
后,都要大打折扣了,虽然自己一直努力镇定,不被这打击给影响,让情绪平稳,但事
实上,看见手时的断处,自己也很想落泪……
“没事、没事,这条手臂,换到了你们的未来,很值得……”
到最后,陆云樵只能忍着伤痛,竭力安慰两个嚎啕大哭的孩子,无论这个牺牲值得
与否,它都已经发生,就如同生命中许多已经造成的伤害一样,不可能改变了,而且,
整件事似乎并未结束……
就在这哭成一片的悲伤气氛中,一道巨影无声来到陆云樵身后,巨大的存在感,给
孙武一种乌云遮天的感觉,脑部更被一股力量影响,昏昏欲睡……
陆云樵察觉到了敌人的到来,却不做反应,只是淡淡一句:“……不动手吗?”
本来上梁山泊只为决斗,但如今,战斗的结果不打也知道,对方可不是那种会讲武
者尊严、江湖道义的人物,特别是此时此刻,对方没有不动手的理由。
这是陆云樵的判断,不过,这个判断却出了问题……
“看在你伤残的分上,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可以在梁山泊养伤,伤好了以后
,你喜欢去哪里都行。”
“你不动手?”
“动手?你很希望我现在杀你吗?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个好人,既然是好人,是不
会也不屑趁人之危的。”
“好人?谁信?”
“你不信也没关系啊,但你辛辛苦苦找上梁山泊,是为了打一场明知必死的战斗吗
?你如果死了,你在意的那些人,就真的没人保护了。现在杀你是很容易的,但……今
天的事,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放你一马吧!唉,好人就是容易欠人情啊!”
天魔说着,将两名孩子抱了起来,在给天魔抱起的瞬间,孙武完全失去了意识,仿
佛有股力量在大脑里猛力冲刷般,让他在醒来之后,对这一切都不复记忆。
然后,他就这么晕了过去……
然后,他清醒过来……真正的清醒过来了……
请续看《东方云梦谭》43
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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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先顶后看

【在 k*******d 的大作中提到】
: 书名丨东方云梦谭42
: 作者丨罗森
: 出版丨河图文化有限公司
: 目次:
: 第一章传世之石·天生克星
: 第二章危局接应·奇着救兵
: 第三章一打一和·划江而治
: 第四章不速救星·奇耻大辱
: 第五章蛮横暴行·耻辱半生
: 第六章银星横空·无声陨落

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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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擦!
连氪星球都出来了

【在 k*******d 的大作中提到】
: 书名丨东方云梦谭42
: 作者丨罗森
: 出版丨河图文化有限公司
: 目次:
: 第一章传世之石·天生克星
: 第二章危局接应·奇着救兵
: 第三章一打一和·划江而治
: 第四章不速救星·奇耻大辱
: 第五章蛮横暴行·耻辱半生
: 第六章银星横空·无声陨落

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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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还有偷菜。。。。

我擦!
连氪星球都出来了

【在 t*n 的大作中提到】
: 我擦!
: 连氪星球都出来了

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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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真要把小袁写成坏蛋啊

还有偷菜。。。。
我擦!
连氪星球都出来了

【在 t*n 的大作中提到】
: 还有偷菜。。。。
:
: 我擦!
: 连氪星球都出来了

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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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据说烂尾了
p**n
发帖数: 1437
7
死胖子自己说正在写第45本,也是最后一本
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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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不是说因为手打团的缘故,不准备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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