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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卷
【本卷简介】

恩仇泯!共业绝!
战争往往告诉我们一件事: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天魔已死,武沧澜行将就木,原以为一切止息,没想到却杀出个「女帝」!
更凶残!更冷血!更泯灭人性!她要的,究竟是什麽?
亲情、友情、爱情,手足别离、挚友过招、首次告白,
孙武在这最後关头的三项考验,能得到圆满结果吗?
他的「武境」又终将达到何种境地?
域外考察团将再度启程,但这一次是……
第一章 告别无奈.是为腰斩
天魔灵柩被送到苦茶大师这边一事,并没有宣扬出去,袁晨锋自己也很清楚,此事
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若旁人知晓天魔遗体停于此处,势必将引来无数的麻烦,自
己送灵柩于此,是为了死者安宁、生者得到抚慰,不是来送麻烦的,灵柩交给苦茶大师
后,他便告辞离去了。
苦茶大师没有拒绝这个麻烦,但他留意到,袁晨锋临走时,忧心忡忡,似有满怀心
事,不晓得在思索些什么,看来……似乎是一些很让袁晨锋决定不下的大事。
孙武接受香菱的劝告,把诸事放下,在灵堂里守灵,让自己的思绪沉淀。他这么好
说话,倒是让香菱吃了一惊,本以为他不可能坐得住,哪知道他在灵堂里一跪就是五天
,凝视着牌位,不言不语,整个人仿佛化成一尊石像。
一开始,还有人担心他这样不吃不喝,可能是悲伤过度,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不
过,苦茶大师从旁观察,觉得情况并非如此。
「……掌门人虽然数日不曾饮食,但口唇并未干燥苍白,始终还维持着湿润,这显
示……他只是断食,却没有断绝摄取。」
传闻中,武学修练到绝顶,就会进入「辟谷」的境界,无须饮食,餐风饮露,如同
仙人,从周围的环境中直接获得能量,修为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就属于传说中的境界了
,自然也不会因为几日断食就伤了身体。
除了这一点,香菱也发现了一件异事,孙武待在灵堂上,那里几乎是密闭空间,他
周围也没什么人敢冒昧靠近,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周围就有一些小小的气旋,不
时出现,乍看之下好像只是风吹地尘,可是连着几天不停,那就是人为效果了。
通常,这是因为体内真气疾走,牵动外界空气,这才会形成如此效果,而真气之所
以高速运行,多半都是与人交手,或者进行某些高强度的修练,孙武的情况很可能是后
者,换句话说,他守灵的这几天,并不只是在沉淀思绪、思考未来,还同时进行武道修
业,尝试把力量进一步推升。
受到血脉觉醒的影响,孙武的精神、肉体状态不稳,有发狂失控的风险,他在此时
进行武道修业,若真的给他练上去,发狂的时候如何能制住?这点固然让人提心吊胆,
然而,潜心修练的时候,心志专一,不容分神,反倒降低了发狂的可能,这就让人不晓
得是福是祸了。
孙武在灵堂里一跪就是五天,动也不动一下,这五天里头,香菱没有待在他身边,
保留一个让他与天魔独处的缅怀、哀悼时间,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地守候着,一等就是
五天,本以为继续等待的时间还要很久,没想到五天时间一满,跪着的孙武忽然起身,
朝外头走去。
「少爷,你……」
「我饿了,可以帮我找点东西吃吗?」
香菱闻言一愣,看过的记载之中,确实没提过已练至辟谷之境的高人,还会不会肚
子饿,孙武既然这样交代了,她当然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当下点了点头,随着孙武一起
离开。
没有陪葬品的灵堂,照理说是不用特别看守,但考虑到天魔停灵于此,万一被什么
人趁虚潜入,进行破坏,那就非常要命,所以苦茶大师仍是安排了武僧在外看守灵堂,
只是不进去而已,这些武僧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慈航静殿之中有头有脸,被派来当守
卫,简直大材小用,不过,有他们把关,照说也是绝对安全的。
孙武离开后,守卫就站在门口,他们晓得此事要紧,不敢怠慢,所以当一阵轻风吹
拂过耳,他们还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望向后方的灵堂,发现里头一切如常,空空荡荡,
白幔飘扬,什么人也没有。
既然没有异状,他们就回过头来,继续执行自己的工作,却全然不晓得就在刚刚轻
风拂面的一瞬间,已经有人从他们之间穿过,进入屋里,越过前堂,直接到了后头的停
灵处。
两名武僧都是慈航高手,想要瞒过他们的感知而靠近,绝不是易事,更别说潜入之
人体型庞大肥硕,以这样笨重肥胖的身形,要自他们之间穿过,却不碰到他们,还不让
他们有感觉,这简直就是神话一桩,怎么都没有可能的……问题是这些不易事、不可能
,今日却都给人办到。
不可能的高速、匪夷所思的身法,如此庞然大物高速移动,剧烈质能变换,别说是
一路上地动山摇了,就算形成冲击波都不为过,却能够化成一道轻风,神不知、鬼不觉
地侵入,这样的本事,是凤血与楼兰绝学完美结合后的境界,放眼天下,除了凤婕,更
有何人能够?
此刻,站在棺木之前,看着冰冷的灵柩,凤婕思潮如涌,久久都发不出声音来。
「……你这老家伙,在梁山泊的时候,一副怎么杀都杀不死的样子,怎么会就这么
死了?如果西门还在世,一定会说你没用的啊……」
很多时候,往往都是失去一件东西,才会反思它的价值,这种情况在人身上特别明
显,得知天魔死讯的那一瞬间,自己根本不敢也不愿相信,直至证实,强烈的悲伤才一
下子狂涌出来。
人世的变化委实太大,十五年前,若有人告诉自己,将来自己会为了天魔的死而哀
伤,非但自己不会相信,姗拉朵更会把那人的脑袋砍下来。结果,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真的发生了,此刻站在灵柩之前,无数过去的画面涌上心头,历历如在眼前。
想让西门朱玉重生的计划,从自己放弃坚持,让这生命体外形相貌与西门朱玉不同
的那刻起,其实就已经失败了。没有相同的记忆,不能保证拥有一样的灵魂,如果连音
容相貌都不同了,这个被制作出来的生命体与西门朱玉有何关系?
即使有着不凡的天资,即使修练更好的武学,即使培养出一个更优秀的人,那也和
西门朱玉没有半点关系。
放弃相同的外表,这是迫于无奈,楼兰的技术强项在于机械,不在生物改造上,他
们复制人技术委实太不成熟,如果不施以种种强化辅助,植入母体的胚胎根本无望存活
到出生,而那些仓促进行的强化改造,不可免地会影响胚胎的基因,发生改变,一项改
变又会牵出连锁变化,到最后,哪怕自己不惜触犯禁忌,亲身担任母体,为胚胎注入凤
血,却还是被迫在「胚胎生存」、「维持原有相貌外表」之间,哭笑不得地挣扎取舍。
一个将来会与西门朱玉相貌相同,却无法存活到出生的生命,有何意义?
一个平安出生、长大,却与西门朱玉没半点相似的复制人,对己又有什么意义?
再想深一层,即使平安出生长大,与西门朱玉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有相同的灵魂、
内涵,自己又能够接受吗?说穿了,自己所作的一切,俱是自欺欺人,所谓的重生计画
,打从一开始就是个失败的伪命题。
察觉到这一点的自己,倔强地不肯认输,试图寻找外力协助,以当时的情形来说,
西门朱玉虽死,但姗拉朵与己是过命的交情,只要自己开口,陆云樵、苦茶大师都会尽
力援助自己,不计得失。
然而,这些人全部不行,自己不能向他们求助,因为这些人都关心自己,如果让他
们晓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光是他们同情、怜惜的眼神,就会让自己承受不住,所以
自己不能找他们帮忙。
没有同情、不需怜悯,自己只想要一个平等交易的对象,而最符合资格的人,就是
天魔了,自己透过许多管道秘密找他,最后终于见到他,提出了自己的计画,要他提供
各种协助,其中不乏一些交涉用的狮子大开口,比如说像搞出一个不受邪恶汙染、没有
坏人,适合孩子生长的良善环境……这其实不是必须的,不过是想要用来讨价还价的交
涉筹码而已。
不料,天魔听着这些,饶有兴味地点着头,最后居然全部答应了,还反过来提出许
多对他本身全无好处的建议,听到后来,却是自己受不了,指着他骂了起来。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这样子来培养那个孩子,你想做什么?培养救世主吗?」
「救世主?哈哈哈,这个点子不是很有意思吗?出身我魔门的救世主,完全就是第
二个西门朱玉,有什么比这还具有讽刺性的?就这么来干吧。」
「你疯了!」
「妳才疯了咧,敌人随便说什么妳都相信,妳还真是疯得有够厉害了,要不要直接
找个医生来给妳看看?」
最初的合作,完全是各怀鬼胎,自己打从开始就晓得计画不会成功,所以一直提防
天魔的反应。堂堂魔门之主,不是可以随便唬弄的,能骗一时,时间长了,他终究会察
觉不对,届时,他会有什么反应并不难想像。
该说魔门就是这点传统好,一旦发现没有利用价值,立刻无情毁去,所以,天魔若
发现上当,重生计画梦幻泡影,必然会杀人泄愤。想到天魔可能的怒火,委实让自己感
到一丝快意,尽管当时的自己已找寻不到生存意义,却也没可能束手待毙,就算要死,
也要在敌人身上留点一世难忘的伤痕,所以,自己暗中苦练不辍。
太阳王曾让姗拉朵带了楼兰一族的武技秘笈给自己,内中包含了以凤凰七绝为主,
所有楼兰的上乘武技,那是太阳王为了消弥前人罪业所赠的礼物,自己本非武者,这些
秘笈得之无用,拿来与西门朱玉、姗拉朵一起研究几晚后,就弃之不理,后来因此被天
魔窃取部分内容,令得太阳王饮恨,实令自己愧疚。
在梁山泊,原本武艺稀松平常的自己,为了那早晚要来的一仗,拼命修练,练武本
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但因为楼兰灭绝,血脉觉醒的关系,自己的练武过程,简直
不是在练武,而是秘笈中那些上乘武技,争先恐后地往自己身上扑,仿佛它们也知道,
唯有如此才能保障楼兰凤血的存续,令自己在最短时间内,把实力提升上去……这种事
想必会让很多人为之吐血,但天底下本来就有许多事是既不公平,也没道理可言的。
胡燕徒、李慕白,先后找上了梁山泊,自己本不愿和昔日故旧相见,可是基于他们
坚持,又为了早晚将到来的一战,便让他们在梁山泊留下,三人暗中积蓄实力,当最终
一战到来,合三人之力,要和天魔拼一个鱼死网破。
以这样的心态作准备,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三天、五天、一个月、半年、三年……
一晃眼便是十几年的光阴岁月,预期中的那一战始终没有到来,这是不该有的事,以天
魔的智能,就算被蒙蔽一天两天,但至多一年半载,他也就该省悟真相,发现重生计画
早已失败,哪可能十几年过去,他还犹如身在梦中?
自己也曾经困惑过,想不通他为何如此迟钝?或者,他其实早已看破了一切,只是
故作不知而已……
天魔是一个绝对孤僻的人,他没什么心腹手下,当然也更说不上朋友,他从不让人
猜到他的心思,也从没人敢去猜他的心思,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绝对孤独的
存在,他在梁山泊一隐十数年,每次看他与孙武、小殇在一起,自己都想着这个问题。
他真的还执着于那个重生计画吗?或者,他只是单纯在享受为人父、天伦团聚的乐
趣?若看他对小殇所作的那些残酷事,这想法真让人没法相信,不过,他带着孙武、小
殇,在空中岛上山前山后乱跑,摘花爬树的时候,脸上那种慈和的表情,就和那些宠溺
着孩子的年老爷爷没有两样,这让自己深深困惑,直至他已身故的现在,仍弄不清楚他
是怎样的一个人……
可能……人就是这个样子,无比复杂,每一个时刻都在变化,永远也难以定论好与
坏,好人可能会作出坏事,大坏蛋也有偶发善心的时候,而不管好与坏,他们的身边都
有亲朋好友……
「……我欠了你很大的人情,这十几年来,承蒙你的庇护,我过得很好,比起我生
平大多数的时候都好,我应该要认真谢谢你的,可惜你走得太早啦。」
凤婕将所带来的一瓶酒自怀中取出,拔去瓶塞,自己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部都倒在
地上,作为对死者的悼念。
「说真的,如果不是你死了,我应该也不会来向你道谢吧,之前总觉得你随时都会
来向我讨代价,既然是公平交易,就没什么好谢的,没想到你走得这么快,让我欠了你
天大的人情……啧!真是坏心眼的老头子。」
酒很快就倒完了,凤婕的表情忽然有了变化,察觉到有人正高速朝这边飙来,这没
什么好奇怪,那孩子在这里一跪五天,刚刚起身离开,摆明就是知道自己在附近,想要
把自己给诱出来,这孩子倒也变得聪明了,只是若真的想钓鱼,就不该走那么远,留给
自己太多的悼念时间。
「村长,我们两个到底不是一路的,你被人杀了,我也不能替你报仇,不过,欠你
的人情,我总是要还,就替你收拾一下你造成的烂摊子吧。」
一面说话,凤婕的身体发生异常变化,先是全身的皮肉剧烈蠕动,有如大海掀波,
单从这一幕景观而言,实在说不上赏心悦目,甚至是非常恶心,但这一幕很快就被强光
遮蔽,耀眼的七色彩芒,自她剧烈蠕动的皮肤上绽放,迅速将整个身体都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激烈的能量变化,也在凤婕体内发生,真气窜走经脉,吞吐之间,牵动
外界空气,形成一阵阵强风,快速旋动,吹得屋里所有事物直摇晃,响声大作。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外头两名武僧就算是聋子,也该听见了,他们慌忙抢进屋内,
就见到后堂棺木前一团七彩豪光,璀璨夺目,逼得人睁不开眼,强光之中,传来好惊人
的能量,一股强绝的力量,随着七色彩光亮度提升,不住往上提高,反覆凝聚、压缩,
迫上新的巅峰。
这股气机巨变,不只造成彩光四射,两名武僧更隐约看见,七彩豪光之中的人体,
身形迅速发生改变,从一开始的臃肿巨硕,变得越来越纤细,那么多的脂肪仿佛凭空蒸
发,在极短时间内不见了,令人目瞪口呆的变化,就在短短数秒内发生。
「……抱歉,孩子,我还没准备好见你的面。」
留下了这样的一句,七彩豪光陡然爆散,两名武僧只觉得一股强劲气流迎面而来,
还不及抵挡,便给硬生生轰飞出去,而七色豪光在巨爆中骤然凝缩成一道火影,撞天而
起,屋顶登时洞穿,却无片瓦砸落,所有土木砖石全被这股冲力带起,与那道火影一起
直射天际,没有扰及下方安眠的死者。
两名被轰出去的武僧,没有受伤,双双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给接着,卸去冲力,
落回地上,接着他们的人正是孙武。
「……慢了一步,不负责任的姊姊。」
看着那道冲天而去的火影,孙武喃喃自语,轻功身法本就非他所长,又给这两名武
僧一阻,哪还有可能追得上凤婕?只有望着天上远去的火影叹气了。
这样子结束,也不一定是件坏事,自己想要问的东西,姊姊还没有准备好回答,她
临去之前的那句话,就是放着这样的讯息,她既然执意要走,自己便算能追上她,难道
还能强逼她开口不成?与其相对无言,还不如尊重她的意思,就由她去吧。
「少爷,你姊姊已经离开了,后头你有什么打算?」
香菱也到了现场,考虑到少年的个性,问这一句的意思,其实是想问他是否要继续
跪下守灵,却想不到孙武这次异常有决断力,立即摇头,道:「不能再等了,如果我知
道事情会恶化成这样,便不会等五天,现在要有所行动了。」
孙武适才和香菱一起,朝厨房走去的路上,香菱把这五天外界发生的大小事,整体
情报作了一个报告,孙武一听之下,立刻坐不住,深悔错估情势,浪费了几天的时间,
急忙想要补过。
「……不能再让那只死猴子胡来了,我要去制止她。」
「制止?这谈何容易?再说,你打算怎么去制止她?她可是在皇宫啊!」
「那就闯皇宫吧!」
一句话,确定了下一步的方向。
孙武会这么急切地想要行动,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在他长跪守灵的这五天里,小小
农庄虽然平静,外头的世界却已经天翻地覆了。
造成大骚动的原因,就是朝京城移动的两大超级兵器。黄泉殇夺取了独眼石人、圣
贝贝尔要塞后,让这两大超级兵器朝京师移动,并且解决了这两件庞然大物的能量供给
问题,让它们得以全速移动。
技术就是一切,这句话用在法宝的世界里,确实一点也没错,得知此事的袁晨锋除
了扼腕,就只能说一个服字,如此解决能源问题,确实很妙,只不过,代价也实在太大。
两大超级法宝,如今是汲取外界能量为己用,这与大武龙族的天赋异能类似,问题
是人力有时而穷,就算想要无穷无尽地吸取自然能量,肉体也会承受不住,所以大武龙
族的强者,每次进行顶峰决斗,都会搞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却不至于造成什么持续
性影响。
但换成这两件庞然大物,后果就完全不同了,它们疯狂吸取空间能量的后果,造成
整个空间的磁场大乱,剧烈磁变的影响,令得天象骤变,狂风、暴雨、怒雷……自两大
超级兵器经过的那刻起,就没有停歇过,疯狂肆虐着它们所走过的土地。
恶劣天候所衍生出的种种灾变,溃堤、山崩、火灾……之类,给中土人民带来了严
重损失,但磁场剧变所造成的问题,还远不只如此。
磁场剧烈变化,并不只是影响天地,对生物的影响同样发生,植物出现异常生长与
枯亡,而动物这边的影响更明显,天上飞禽,地下走兽,乃至蛇鼠虫蚁,都表现出异常
躁动,群起出没窜走,还有激烈的撞树、投河行为,集体自杀。
鸟类本来是依靠脑内的磁场感应来导向飞行,磁场一乱,失去飞行导向,纷纷撞物
坠地,两大超级兵器所过之处,各种动物的尸体积了一路,完全就是一副地狱的修罗景
象。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可怕问题,怀孕的动物生下一堆畸形怪胎,混乱的磁能不止
促使基因异变,更直接影响着肉体剧变,这些构造错乱的生物,大多在出生后迅速死亡
,却已经给人造成极大的惊恐,特别是当类似情况从动物蔓延到人类身上,这个恐慌如
同洪水,瞬间就冲垮所有人的心防。
各种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往京师,从理论上来说,两大超级兵器是黄泉殇弄过来
的,受她操控,她绝对有能力让石人与要塞停下,或是转向。事实上,本应该攻击同盟
会的两大超级兵器,居然掉转头来,对帝国造成伤害,这实在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
然而,黄泉殇对此事完全否认,表示压根就不知道两大超级兵器,为何要向京师移
动?此事一切与己无关,当然更不能找自己来负责,这一切肯定是同盟会的阴谋,请各
地诸侯不要受挑拨。此话言之成理,却是没人肯信,朝廷在同盟会那边同样安排有奸细
,那边早把同盟会的动静传回来,同盟会为了石人与要塞的变动,闹得人仰马翻,绝非
作伪,两大超级兵器此刻肯定不在同盟会操控下。
形式上来说,大武王朝采中央集权体制,要调动地方军队,必须要中央授权,关于
这一点,黄泉殇同样进行推脱,藉口武沧澜不能理事,自己又尚未登基,自然不能下达
军政指令,要各地诸侯自行判断,便宜行事。
这句话,似乎可以看成出兵许可,事实上却不是那么简单,大武王朝以武立国,王
公贵族纵然腐败,对武力却都看得极重,他们之中不是每个人都有习武天份,所以重视
的东西,就不是个人武力,而是手上的兵权与军队,特别是在政局动乱的眼下,谁手上
握着部队,就有问鼎王位的可能。
在这样的情形下,谁也不肯轻易消耗手上的实力,这可不比平时的镇压乱民、打打
农民叛乱军,以地方部队的武力,去对付两大超级兵器,摆明就是以卵击石的自杀行为
,如果有整体计画,使用填人命的牺牲战术,或许还有点希望,但谁又愿意去当那第一
个牺牲的?
复杂的利益纠葛、权力斗争,那些领地受到严重灾害的领主、重臣,迟疑不决,没
法果断地决定派兵出征,而在他们拖拖拉拉的时候,领地内的战事却忽然爆发了。
独眼石人与要塞,将所经之处化为地狱,成了人们心中的恐惧根源,而极度的恐惧
感会激发狂性,虽说两大超级兵器令人望而生畏,但在切身的致命危害下,地方军队等
不及中央命令,便自行出动,试图摧毁这两个灾祸的根源。
圣贝贝尔要塞的飞行高度太高,想要破坏它,只能开航空舰队来,普通的武器,就
算射到了那高度,也无法破开要塞外的能源防护罩,因此所有攻击都只是针对独眼石人
,而后果……真是毫无悬念。
姑且不论这个石人已解决了最大的心腹之患,能源问题;也姑且不论这个石人已经
过改造、强化,远非当年初履中土时的状态,即使是当初的那个石人,大武王朝倾尽精
锐部队,动员所有一切能用的方法,也是拿它没办法,更别说今日这些地方部队无规划
、无章法的乱攻了。
以卵击石,理所当然的评价,毫不意外的结果,而且还导致了一个更糟糕的变化,
独眼石人是死物,不会被激起凶性,但它显然有某种还击机制,在承受了军队的攻击后
,它针对这些挑衅作出了反应,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大屠杀。
举脚跺地,强烈的冲击波传入地面,造成地震,吞没了上面的人们;哪怕是岩石山
脉,都轻易出现山体滑坡,不管是千军万马,都在一瞬间给轻易埋掉,而石人的双肘狂
吸大气,凝缩成气弹,由十指疯狂射出,每一发都有着陨石般的巨大撞击威力,仿佛超
巨大版的五绝神剑,哪怕是陆云樵在此,也只有掉头就跑的份,更别说这些虾兵蟹将了。
漫长的血路,就这么铺开,无数的尸体,竞相倒在血路上,黄泉殇的预言,以这样
的形式呈现了。
第二章 血火为记.苍生应劫
军队的袭击,不但启动了两大超级兵器的反击机制,更让它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以超越之前数倍的速度,朝京师前进,而沿途所造成的破坏与屠杀,更是之前的十数倍。
每一场战斗,都是以一面倒的全灭作结尾,严重伤亡的惨状,甚至超越了太平军国
之战,而对整体环境所造成的破坏、破坏的持续效果,更是在中土战史上前所未见的。
光是这样,已经够糟糕了,谁都没想到同盟会居然在这节骨眼上参和了进来,独眼
石人大开杀戒后,同盟会打着「拯救灾民」的人道旗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军开
入受灾区域,一面协助百姓救灾,一面却进驻各个重要地点,歼灭反抗的残兵,完成占
领的事实。
最开始,人们还怀疑,这仅是同盟会见机行事,反应奇快,捡了大便宜,但当空中
要塞、独眼石人的行进路线出问题,不是直线前往京师,而是刻意绕路,迂回穿梭过几
个与同盟会占领区接壤,并且最具潜在威胁的皇子领地,放手一场大杀,将驻守的军队
重创。
因为预估两大超级兵器可能来袭,当地军队早就接到命令,不主动迎敌,保全实力
,但石人与要塞却是直冲着他们而去,堵着军队,就是一阵狂轰乱扫,弄得地上死伤狼
藉,这才扬长而去。
帝国军队没那么贫弱,如果只有这样,虽然是重创,还算不上毁灭性的打击,但尾
随而来的同盟会部队,老实不客气地把官兵包了饺子,若不投降,就地聚而歼之,短短
时间内,同盟会便连下数城,攻下了几个难打的地区。
军队被歼、领地也被占,直接影响到在京师的领主们,这些皇子与重臣,一下子失
去了手中的大半筹码,气极败坏之余,黄泉殇与同盟会狼狈为奸的事实,也就清楚摆在
眼前了。
就如同这些皇子、重臣曾经私下串联,组成利益同盟,黄泉殇也不打算孤军奋战,
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条准则,她找上了帝国的最大敌人同盟会,藉由同盟会
的力量来消灭异己。之前黄泉殇曾开出保证,以实际的鲜血与人命,来让天下心服,这
个保证如今实现了,只不过没什么人会想到,她所谓的鲜血与人命,并非来自敌人……
至少不是皇子、百官所想的敌人,而是自己人。
这当然是绝对的卖国行为,那些皇子、重臣惊觉上当,趁着身边还有带进京师的精
锐小队,他们想要发动政变,杀入宫中,干掉那个卖国的贱人,却不料这一次被敌方先
发制人了。
如果每一个有反心的皇子,不约而同地率队杀入皇宫,胜负确实难料,但黄泉殇之
前的无动作,让他们麻痹迟钝,即使要政变,仍想要多拉几个人一起干,事后好分赃,
就只慢了这一步,当黄泉殇主动率军杀上门来,他们甚至没能回过神。
来自皇宫的卫队,把目标府第团团包围,黄泉殇独自冲了进去,片刻之后,整座王
府无分男女老幼,没剩下半个活人,当御前侍卫被那诡异的死寂气氛,弄得胆颤心惊,
缓缓打开王府大门,就只看到银发少女轻哼着歌,缓缓踢着一颗红球,边走边踢,朝着
门口这边走来。
银发少女的美貌,已经不只是普通的美丽,她在满是绿意的庭院中,哼着小曲,踢
着鲜红的球,朝大门这边过来,整个画面看上去确实很美,甚至还给人一种天真可爱的
感觉……直到他们发现,那颗红色的圆形物体不是球,而是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
灭人满门这种事,在专制王朝中不算罕见,武沧澜为帝之初,亲闯逆臣府上,尽诛
满门的事可没少干,但每次出手之后,都不会忘记在门口发表宣告,说明逆臣犯了何等
大罪,招致如此下场,彻底达成杀鸡儆猴的效果,但黄泉殇……尽管干的是一样事,却
好像没打算杀鸡儆猴,就这么把人头踢出门,话也不多说一句,扬长而去,没人知道她
在想什么。
有幕僚人员追了上去,大着胆子,询问未来女帝是不是该发表些什么,清楚交代逆
贼罪行,以安天下,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淡淡道:「要说什么?有甚么可说的?该怎
样就怎样了。」
这话让人听得好生迷糊,高深莫测,人们都在琢磨话中的意思,结果不久之后,来
自宫中的一道指令,让人彻底明白了。这道指令虽出自宫中,但到底是何人所发,谁也
搞不清楚,可能是黄泉殇,也有可能是武沧澜,总之,这道以普通文书方式发来,却盖
了玉玺的字条,让所有人看了都一阵心惊。
命令被迅速执行,一个时辰后,京师的朱雀大街上,堆筑起了几座高台,这些高台
的建造物非木非石,是纯粹的有机体,数百具残缺不全的尸首,被串插成堆,叠在一起
成为高台,鲜血不住滴流下来,染红了整条大街。
这些尸体新死未久,尚没有发出尸臭,不过那也是早晚的事,站在街上放眼看去,
水沟里流着全是血水,空气中弥漫着腥味,堆叠成血肉高台的无数尸块,都是残肢断躯
,几乎找不到完整的人体,而在那堆尸首中,不止是成年人,还包括着幼童与婴儿,残
忍的画面,就连负责堆叠尸体的官兵,都忍不住阵阵恶心,更别说寻常百姓了。
被血肉高台的修罗景给吓着,不晓得有多少人失声嚎叫,狂奔逃窜,想要尽快离开
这个恐怖的地方,并且在往后的数十年中,夜夜恶梦惊醒,成了最深的心理伤害。
光只是这几堆血肉高台,就已经足够震慑人心,而稍后的仪式,更让人永志不忘,
一名明显也被吓破了胆的文官,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看着两旁摇摇欲倒的血肉高台
,生怕这些血肉随时倒塌,把他给埋了,好不容易才扯开喉咙,结结巴巴地说话,表示
古时有伟大的王者,用逆贼尸首建造血肉冰台,眼下并非冬季,无法浇水成冰,所以就
古意新创,改为血肉烽火台。
说完,负责点火的人,将火把扔了上去,点燃预藏的引火物,刹时间,以血肉尸骸
为燃料的烈焰冲天而起,剧烈焚烧之下,不但满溢着烧脂肪气味的腥臭,由附近几条街
满溢向整座京师,血肉烽火台摇摇晃晃,仿佛尸体在手舞足蹈,又像在抽搐痉挛,发出
来自地狱的哭嚎……
这几幕画面,让许多人从此经常在恶梦中惊叫醒来,也被录制成影像,飞传到中土
各地,惊怖天下。那几段影像里,除了尸体在大火中狂舞,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御前
侍卫在血肉烽火台的前方,拉开一张长方形的赤红大旗,大旗上清楚写着六个大字。
该.怎.样.就.怎.样!
之前令人大费猜疑的话语,现在有了解答,伴随这答案一起出现的,是累计起来近
千人的死伤,两名皇子和旗下依附的重臣,十多个豪门府第被灭,满门老小,给杀得干
干净净,名符其实地遭到血洗,在拔除主要竞争对手的同时,也震慑了所有反对势力。
有资格竞争皇位的皇子,不止两个,但经此一役,黄泉殇展示了令人心惊的狠辣手
段,不服她的人心里都清楚,如果不能一击便将她干掉,给了她还手的机会,那个后果
将会非常恐怖,更别说她还有先发制人的可能。
皇城中波澜汹涌的情况,暂时平息下来,朝中的各个派系,选择向黄泉殇称臣表忠
,请女帝登基。这并不代表他们真的臣服黄泉殇,经此一役,只要脑子没坏的都能看出
来,这女人绝对是大武王朝最大的祸害,若让她久坐王位,非但所有武氏皇亲性命堪忧
,恐怕所有臣民的生活,都会比武沧澜在位时更惨得多,为了身家性命着想,无论如何
都要推翻她下台。
选择暂时忍耐,是为了重整力量,暗中团结众力,将她推翻,另一个重要理由则是
为了同盟会,眼下黄泉殇与同盟会相勾结,如果大家齐心对付黄泉殇,双方火拼之际,
同盟会趁虚而入,由背后下手,只会让所有人都完蛋。
同盟会是王朝的宿命死敌,黄泉殇为了上位登基,居然与虎谋皮,蠢得可以,不难
想像,同盟会的胃口不可能这么容易满足,早晚会与黄泉殇翻脸,届时,就是武氏皇亲
大举反击的时候。
这是众皇子、重臣的共通结论,支持这论点的人不少,横竖当前无力反抗,又被那
血腥手段吓着了,总要找些论点来支持本身的行为,要不然,自己的尊严说不过去,若
被人当成贪生怕死,更是糟糕。
不过,他们并不晓得,自己的猜测与事实相去甚远,因为当袁晨锋看完最新的情资
报告,了解武氏皇亲的意图,他耸耸肩,对围在身边的亲信道:「索取报酬?这种事我
连想都没有想过,帮她作事哪能要代价的?如果她开口索取同盟会主席的位置,要我让
位,我都真要好好考虑咧。」
最初,亲信们以为袁晨锋是在说笑,但从袁晨锋认真的表情,他们才晓得袁晨锋不
是在开玩笑,为此骇然。不知道黄泉殇与陆云樵关系的他们,自然无法理解,万一黄泉
殇得到陆云樵的授意,要来取同盟会的大权,袁晨锋也只有手忙脚乱的份,他迄今还没
有答案,自己会不会服从命令……
不过,袁晨锋多少有个感觉,黄泉殇在皇城内的这一番大动静,只是个开始,因为
两大超级兵器的行进未停,以这一路上的状况来看,磁能异变的灾情恐怕会一路带进京
师,那也将会是京师的毁灭性浩劫,同盟会的目标是解救天下黎民苍生,自己明知有这
后果,难道要一直坐着看戏?这是仁侠之道吗?
将目光投向身边,这里的人还没有想得那么深,对于大武王朝的内鬨,他们十足一
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没有感同身受的痛苦,也不记得同盟会应有的立场与理想,或许几
天、十几天后,他们会想起来吧?但那里头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理想这种事之所以总让人失望,多半都是因为期望过高,这点自己已经从师父的身
上学到了教训,在这方面,自己还是该向西门朱玉看齐,用现实一点的方法来促成理念
,而说到这个……自己有必要考虑一下那些问题了……
袁晨锋陷入深思时,京师之中也有人在闭目盘算着,经过了这么多事,黄泉殇如何
不知自己的处境,看似大获全胜,威不可当,实际上等于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残忍、狠毒、狡狯……这些都能使人畏惧,但如果真要争夺大位,只耍弄这些,在
旁人的眼中,根本就是一个被惯坏的脑残小鬼,仗着强绝力量横行,恣意使用暴力,恶
性循环,最后杀得越狠,越是使人心背离,得不到支持,枉有盖世神通,却落得天下皆
敌的收场,这种人是不可能成王者、成大事的。
这些浅显道理,自己当然清楚,在天魔身边看过太多的权力斗争,自己很清楚政治
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一名好的政治家或政客该怎么干,问题是……自己压根就没想当什
么王者至尊,夺权争权也只是为了把大武王朝这个道具拿在手里,作点消遣而已,如果
不是因为那些皇子、重臣的痛苦,确实带给自己乐趣,皇位什么的对自己来说,还没有
一支糖葫芦来得吸引。
问题是……都作到这一步了,自己不得不承认,为了找乐子,事情有点失控了,旁
人倒不用担心,倒是有两个麻烦人物,少不得跑到自己面前大吵大闹,如果不先做点准
备,到时候还真不知该怎么处理。
「烦死人的家伙,管那么多闲事……死那么多人,全是你们家的吗?该管的不去管
,尽来这里扯什么?」
牢骚声中,麻烦的问题已经来了,宫廷侍卫匆匆来报,有刺客进入皇宫,至于进入
的方法,相当匪夷所思,几百年来,无数刺客用尽各种方法,潜入与混进宫廷,诡异的
奇谋秘计,宫廷侍卫的档案纪录中数也数不清了,但在那么多的刺客里头,像这么有种
的例子实在少之又少,居然是直接从宫门口闯进来。
「我不说废话,让那只死猴子出来见我!」
孙武的个性,让他没有脱口说出「滚出来」之类的话语,不过用词虽然克制,表现
出来的行为却猛得很,他简单撂下一句之后,便直闯入皇宫,门口的御前侍卫甚至没看
清楚,就给他几下拳脚打倒在地。
以武者而言,速度本非孙武所长,战斗时他常因此吃亏,但就算不是强项,那也得
看是跟谁比,对于这些杂鱼、喽啰来说,这个少年的身法犹如风动,瞬息即逝,连看都
看不清楚。
孙武闯入皇宫,横冲直撞,如进无人之境,后头就跟着香菱,原本孙武不想让她跟
着来,但香菱认为自己上次在皇宫中四处放火捣乱,熟悉地形,如果自己不跟着来,恐
怕孙武会在皇宫中迷路几天,更别说找到人了,这个主张确实有道理,孙武也不得不点
头,结果就变成两个人联手闯宫的情况。
香菱跟着孙武,本来以为会有连场恶斗,毕竟单枪匹马闯皇宫,独对千军万马,这
种事情有点违反常识,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样干,自己虽然与孙武闯阵,却不是有勇
无谋,打的主意便是情况不利,立刻拉人撤走,自己和孙武虽然不是天下无敌,可是如
果要走,只怕也没什么人拦得住。
打着这个主意,香菱却发现自己的想法出现问题,从突破宫门至今,孙武不晓得放
倒了多少名御前侍卫,这些人都非庸手,却没有一个挡得住他一招半式,如果不是因为
身高不对,香菱几乎以为自己是跟在武沧澜、陆云樵这类高手的后头。
不久之后,香菱自己琢磨出了理由,孙武的实力确实有长进,但让他能在王宫里所
向披靡的理由,却还另有两个。
武沧澜倒下、银劫亡故,这两人一去,皇宫内的防御力量登时像被拔去了主心骨,
御前侍卫、御林军中虽有若干好手,但在乏人指挥下,发挥不出应有的战力,除此之外
,黄泉殇不得人心,恩威更非武沧澜可比,孙武却是之前众所热议的武沧澜私生子,至
今武沧澜也没出面否定这个传闻,换句话说,这个少年还是有可能成为大武王朝的新主
……取代现在这一位。
误伤皇亲国戚可是死罪,更别说伤害未来的天子,眼下这一位之所以闯宫,搞不好
就是争帝位来了,将他挡下,对所有人有什么好处?人同此心,自然就打仗不用心,没
什么斗志,被孙武一冲,立即溃散,给他一招打趴的人,倒下了也就再爬不起来。
就这样子,孙武直闯了进去,完成了数百年来没人干过的壮举,香菱尾随其后,所
有的应变策略全没用上,心里不免有些自嘲,然而,尽管孙武闯皇宫这件事,看起来水
分很多,但香菱总觉得……他的出手看来轻描淡写,压根就没用多少力量,似乎……是
在保存实力,不想被人过早了解。
想要在皇宫里横冲直撞是一回事,但要在皇宫里找出一个特定的目标,那就没有这
么简单了。皇宫、皇城,本就是同一个地方,大到可以形成城池的连排宫殿,想要在这
里头找到黄泉殇,那真是谈何容易?还好,黄泉殇并没有藏起来不见人的打算,孙武闯
了一阵子,便在宫中感应到黄泉殇的气息,寻踪觅去,最后在一处佛塔上看见了她。
武沧澜从来不信神佛,但后宫之中的嫔妃却有此需要,因此皇城之中不但有佛塔,
也有佛寺,只不过所有和尚都是太监而已。这座佛塔共有七层,木造建筑,取七级浮屠
的寓意,上头覆盖着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一派庄严气象。
第七级宝塔的顶端,金黄色的琉璃瓦上,银发少女正坐在那里,一袭粉色的连身长
裙,长发随风飘扬,被阳光一照,隐隐有七彩光华流动,仿佛长发正不断地变色,看上
去没有神仙的飘逸,只有一种非人的怪异感,特别是她的表情,那种毫无情感波动的眼
神与面孔,看上去就不像是人。
孙武心里的冲击不小,他听苦茶大师说过,现在的她不是小女孩,而是以少女形态
现身人前,但知道这点是一回事,实际看见,他才发现眼前所见,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
想。
「这是……小殇?」
孙武的声音很轻、很低,几乎是自言自语了,照理说,除了香菱,不该有人听见他
的声音,佛塔顶的那一位更是万万不能,但这话才刚出口,塔上的人就有了反应。
「哪里来的乡巴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这是你们乡下的茅厕,可以随便进
进出出吗?别以为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到处乱闯攀亲戚,像你这样的穷鬼我见多
了,好心点,滚回乡下种地去吧!」
毫不留情,这段话将孙武骂了个狗血淋头,孙武却目光一闪,银发少女的冷漠,曾
一度让他心中忐忑,觉得故人可能已经远去到自己找不回的地方,可是被这样乱骂一通
,熟悉的感觉反倒让自己振奋起来,这个外形陌生的银发少女,毫无疑问就是小殇。
「小殇!我是来带妳回去的,或者说,我是来带妳走的,不管妳同意不同意,我都
要把妳带离开这里。」
孙武抬头挺胸,朗声道:「从小不管妳作什么,我都让着妳,妳喜欢把我当玩具一
样耍,我也全由得妳了,因为我始终相信,妳心里有一把尺,会晓得分寸在哪里,但妳
这一次太过分了,那个石人和要塞这么一路过来,害死了多少人?那里头不只是军人,
还有很多平民百姓啊,他们没有主动攻击妳,没有得罪过妳,他们甚至不认识妳,他们
……全部都是无辜的啊!妳怎么能……」
这一番话,听得香菱暗自苦笑,甚至有些想打呵欠,不管正确与否,这些话不可能
说服得了黄泉殇,说了也是白说的。
「你说够了没有!」
理所当然的回应,孙武的话被银发少女一声喝断。
「什么有辜无辜的?那些家伙只是杂鱼一群,杂鱼在这世上的唯一用途,不就是用
来死的?横竖他们被生下来,就不可能活着回去,让本来就该死的人死得其所,有什么
不妥?你脑子是什么东西作的?豆腐还是豆花?整天尽是在乎这种没意义的蠢东西,你
少管点闲事是会死吗?」
一通乱骂,孙武连还嘴的份都没有,尽管开不了口,他却很清楚地明白,虽然小殇
……不,不只小殇,恐怕连身边的香菱,都当自己是一个迂腐迂到枯燥的无趣傻瓜,可
是,自己的话不是没意义,自己的坚持并没有错,没有!
小殇的想法并不奇怪,在眼下这个高手辈出,强者决定一切的年代,她的想法搞不
好正是武者主流。
陆云樵、武沧澜,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武者顶峰,这两个人作风有所不同,但以他们
两人为偶像,祈望有朝一日能练至他们这等境界的武者,恐怕是一样多,而自己总觉得
……他们两人把武功练得太高,看上去已经有些不太像人,大概也早就失去身而为人的
感觉。
离「人」太远,就会忘记自己也是个人,不会把其他人当成同类,进而高唱「弱肉
强食」的理论,只要是力量低微的,全都可以当成垃圾,不配被视之为人,既然是低等
东西,那便是死有余辜,怎么践踏、怎么牺牲都可以了。
小殇的想法,本质上与那些人没有分别,有这类想法的人很多,因为有几分本事便
开始把自己当成神,可以说是人类的本性,问题是……如果这样的想法没有错,那这个
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那些没有力量的人,又会是什么下场?那种世界……不是太糟了吗?
自己从来就不是那种好打抱不平、主张正义的人,虽然不避事,却因为最近遭遇的
事情太多,已经变得有点怕惹事了。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觉得那种弱肉强食的
世界太糟糕,自己过不下去。
之前自己曾经好奇,西门朱玉以一介魔门继承人之身,惊才绝艳,为什么会脑子发
昏,追逐起那个不切实际的理想,希望促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以他的通天本事,
如果不执着于那个理想,应该可以过得更好吧?但如今,自己倒好像有些明白了。
或许,西门朱玉就是那么认为,觉得那种极度弱肉强食的世界,待不下去,这才想
要改变。这个猜测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此刻听着她的话,自己确实强烈感觉……这种世
界自己没法接受。
「砰!」
一声闷响,孙武重重一脚跺在地上,形成震波,地面除了摇晃,更发出一种持续不
停的嗡嗡声,仿佛百钟齐鸣,久久不休,更进一步打断黄泉殇的话,让她没法再把原来
的话说下去。
「……这算什么?杂耍卖艺还是比大声?你专程跑来这里跺脚的?踢坏的每一块砖
,我都要你照价赔偿!」
「小殇,我希望妳明白……不,我想妳应该也明白,我的话并没有错,所以,我最
后再劝妳一次,收手吧。」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一只想攀龙附凤的癞蛤蟆,也敢到我面前来吐臭气?
你是要与我为敌吗?」
过去,这句话曾让很多人退避三舍,这些人里头甚至包括天魔、陆云樵,他们两人
的退让带着七分宠溺,却也有三分认真,因为他们都觉得,如果和这女孩反目成仇,她
会是一个很麻烦的敌人,能免则免,至于孙武……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蠢得与这
丫头为敌。
只是,世事难料,没想到的事不代表不会发生,生平第一次,孙武对这个问题给予
了不同的答案。
「……是的!」
第三章 三招为限.技术必胜
有勇气拒绝不当的要求与勒索,以一个人的心灵层次而言,确实是大进步,起码十
年前就该说出口的话,现在终于说了,只是,孙武心中没什么喜意,有的只是一股淡淡
哀愁……他不希望这感觉成真,但……好像从这句话出口的那刻起,有些东西便就此断
裂,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多言,孙武将一股真气运至脚下,传透土地,刚才他一记重脚,撼动大地,余
劲未散,现在趁势增力,一股真气透脚直传下去,却不是立即破坏,而是形成真气涟漪
,将力量迅速传往四面八方。
真气过处,砖石迸裂,地面有如沸水,翻腾涌动,以孙武为中心,慢慢影响周遭,
地面开始缓慢震动,进而变成了晃动,先是花树盆桌,跟着便连左右房舍都受影响,不
住摇晃,尽管幅度不大,却形成一股山雨欲来之势,而且,只要一想到这种情况是人力
所为,这就更让人感到难以置信。……不用开口,却是比什么都强而有力的回答。
香菱这一惊非同小可,皇城之战前,孙武的修为进境到甚么地方,她大致心里有数
,前后不过几日功夫,他的武功怎么突飞猛进,到了这种程度?他此刻所施展出来的力
量,若是出自武沧澜、陆云樵,那是不足为奇,却绝不是他应该有的力量,若说他是凭
着佛血舍利藏体,强行硬干出这效果,此刻他全身真气流动平缓,没有半点要失控的感
觉,怎么都不像以前强催舍利邪能的样子……
短短几天之内,武功狂飙若此,真有这样的可能?
香菱一愣,随即开始拼凑脑中线索,寻常人练武,功力增长需要按部就班,但孙武
有佛血舍利藏体,力量增长对他本就不是问题,只是怕力量释放太急、太猛,还没杀敌
就先炸了自己,只能靠着本身修为增强,肉体渐渐强化,适应舍利邪能,这才能够完全
消化。
然而,日前的刺激,令他沉睡的潜能解封,血脉觉醒,虽然不知道楼兰的基因改造
在改什么鬼,但直接造成的影响,就是肉体大幅强化。肉体机能强化,在普通人身上,
顶多就是跑得快些、跳得高点、力气大许多,但在孙武这里,那就是水到渠成的最后一
里路。
孙武在灵堂一跪五天,默哀之余,他潜心化消体内能量,让舍利邪能、洛书、强化
肉体,三者配合无间,更渐渐融合为一,将自身力量连续突破关卡,推上一个新的巅峰
。他自己想必也晓得,后头有很多事要面对与处理,唯有强大力量才能镇压,所以五天
之中,他默默将力量推升,就是等着出关后用以解决各种麻烦。
如今,孙武的力量大进,这似乎也很值得欣喜,但想到他的身体状况不稳,香菱就
为之忐忑不安,生怕孙武一下发起狂来,他武功高成这样,如何有人能压得住他?届时
,一个发狂的孙武,还有一个从没平静过的黄泉殇,这两个人加在一起,京师只死一半
人就算老天保佑了……
无视香菱的顾虑,孙武只是凝望着黄泉殇,看着佛塔摇摇晃晃,而银发少女仍旧稳
坐其上,跟着,他缓缓说话。
「……如果妳不收手,继续这么蛮干下去,我保证,我会制止妳!就算把妳强行拖
离开这里,我也会停止妳的!」
「你造反啦!」
银发少女闻言,勃然大怒,重重一掌击在塔顶,石屑纷飞,圆珠造型的琉璃球顶,
被她一掌打得粉碎。
「死乡巴佬,不过就会几手摇晃地面的杂技本事,居然敢来这里逞威风?还一口一
个收手,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么喜欢摇晃地面的话,上马戏团去耍猴戏啊!简直是
笑死人了,你想阻止我是吗?可以!大家既然都是文明人,就用文明的方法解决,我们
……手底下见真章吧!」
一句话就让香菱再次傻眼,她所知道的文明人,可不是用拳头来解决问题的,但此
刻纠结这个毫无意义,黄泉殇既然开口,这一仗是无可避免了。
早在来此之前,香菱就知道此战难免,如若可以,自己真想接替孙武来打这一战,
但在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很强烈的气息,让外人无法插手,可以想见,哪怕自己主动请
战,孙武也不可能会答应,至于另外一方……自己倘使跳出来,只会让黄泉殇更暴跳如
雷吧?以前她就喊过自己是偷腥的母猫了……
一下分神,香菱忽然惊觉,琉璃塔上空荡荡的,银发少女已经消失,四面一片空旷
,却看不见人,尽管是自己闪神,但她能如此轻易从自己眼中不见,身法之奇、速度之
快,可能已经超越了自己……
大武龙族并不以速度见长,黄泉殇露的这一手,让香菱生出了一个不寻常的念头。
一直以来,袁晨锋与自己被江湖人视为武学天才,但自己晓得,袁晨锋也清楚,在这看
似辉煌的成就之后,除了自虐式的苦练,还包括许多高风险的赌命修行,是自己将那些
风险奇高的修业一一克服,这才得到了这一身修为。
问题来了,黄泉殇的实际年龄,该比自己、袁晨锋更小,她能取得不逊于自己,甚
至有可能更胜一筹的武学修为,是因为才情比自己、袁晨锋更高一倍?还是她承担了比
自己更高风险的修练?前者太荒唐,后者……即使是后者,愿意赌命去修练,但能做的
高风险修业,自己都几乎已经做完了,她要怎样才能后来居上?
想得出的解释,似乎就只有一个……人体改造!
制造强化生命体的方法,不是只有一种,孙武那样的强化方式,是先天基因改造,
但楼兰一族同样有后天的改造方法,将血肉取出,脏器、经脉、骨骼逐一代换成强化生
物素材,又或是强化合金,就算是什么都不练,先天上也比普通人强上千倍,普通武者
要练上半世纪才能成就的易筋洗髓效果,一次移植就通通搞定了。
天魔曾经问过自己,愿不愿意接受改造,成就大业?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即
使在考虑多日后,还是坚持着拒绝的这个答案,因为自己无法回答自己,身体换掉了那
么多的部位,可能连脑子都不是单纯血肉,这样的自己还是自己?
还是个人吗?
这个至今想起来仍觉得恐怖的问题,看来已经被黄泉殇跨过,她能轻易跨越这道自
己迈不过去的线,心理素质实在比自己高得多,甘拜下风,又或者……她并不是自愿接
受改造的?那就难怪她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几个念头在脑中一下闪过去,香菱仿佛瞬间明白很多事,刚想开口,一丝奇异感受
,令她警兆陡生,从塔顶消失的敌人,不晓得用什么方法,居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并
且发动攻击了。
这一击非但力道雄沉,而且事前全无预兆,香菱察觉到了,也做出了反应格挡,只
是仓促间蓄劲不足,再加上顾忌暴露身分,不敢全力出手,更没有把握平安接下这一击。
然而,这些担忧最终都没有实现,在香菱身边的孙武,同样察觉到黄泉殇的突袭,
却不像香菱那样做出反应,他的动作本就不够快,要回身迎敌形同找死,因此他不动,
只是将本就不住传向脚下的力量,瞬间往外猛力扩散。
雄浑内力触物传震,身旁的香菱固然要倒楣,瞬间如遭雷殛,半身痠麻,进行格挡
的一击险些递不出去,黄泉殇却也不能幸免,被这股雄浑大力由脚下一震,攻击的速度
、力量均被削弱,孙武却在此时有了动作,他仍不回身,只是身体往旁边一晃,仿佛一
座大山倒下来似的,将香菱撞推开,让黄泉殇的双拳直接打在他身上。
要比抗击力,这方面孙武比任何高手都有优势,特别是皇城之战后,孙武获得再一
次提升,金钟罩连破数关,已经是第十关的超抗击力,而这一点除了他本人,还没有任
何人晓得,黄泉殇的两拳同时打在他背上,海啸狂涛般的强猛拳劲,令他皱起眉头,这
两拳的力量不只刚猛霸道,更给着自己一股熟悉感……天子龙拳!
能够发挥出天子龙拳真实威力的,只有龙血的传人,这一点此刻再次得到证实,孙
武心头不禁黯然,但该做的事情可没有停着,金钟罩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挨打功夫,除了
极强的抗击力,更有惊人的反震力量,孙武心念一动,两记击在他背心要害的强猛拳劲
,全部给弹了回去,还更胜击来之时。
香菱站在孙武身旁,都感觉到那股反震力量犹如山洪暴发、万马齐奔,强劲之至,
完全有可能将出拳之人双臂震断,只是黄泉殇的应变之法也匪夷所思,在反震力量还未
传至她手腕,她整个人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次,黄泉殇是在近距离消失,香菱又刻意留心,一见黄泉殇消失,马上察觉不
对,再高速的身法,也不可能在这种近距离之下瞒过自己的眼睛,这已经超越了人体活
动的极限,不是高速移动,而是……瞬间移动了!
香菱被自己的这个发现吓了一跳,因为这已经超越武技修行,属于奇门幻术,甚至
法宝技术的范围,绝不是个人苦练能练成的,而接下来的事,更证明了她的想法,消失
的黄泉殇转眼间又出现,这次却是现身于孙武的正面,再次一拳打来。
刚才的天子龙拳没有效果,绝世武功被第十关金钟罩完全挡下,强力回弹,若不是
瞬间移动化去反震,手腕已经骨折,输了一招,这次出现在正面,直接一拳就轰过来,
孙武反应得及,不再硬挨,同样一拳迎击过去。
眼看两拳就要对撞,黄泉殇手上金芒一闪,凝聚出某个物体,七彩光华大作,直直
往孙武的拳头射来,虽然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可是惊人的能量波动,给着香菱一种奇
特的熟悉感,这东西无疑就是一件超级法宝,也只有超级法宝才有这样的能量波动。
问题是,拥有超级法宝没什么稀奇,拿超级法宝砸人也不是新鲜事,但黄泉殇使用
超级法宝的方法,明显有异,她不是忽然从手中取出,倒像是魔术般从手上变化出来。
在皇城之战前,大概没几个人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看过天魔决战陆云樵的人,都晓
得这一手,并且深深为之震惊。
魔门无上秘技.百变天魔大法!
天魔毕生心血所系,可以说是比掌门神功修罗劫还要重要的秘法,居然从黄泉殇手
里使出来,香菱感到极度震惊,她一直以为,以天魔的自私个性,只会把这套神功带到
坟墓里去,不可能传给任何人,没想到……当年天魔能把这套神功传给西门朱玉,现在
当然也能再传给黄泉殇,而这也恰恰证明,黄泉殇在他心中的分量,与西门朱玉相等,
天魔将黄泉殇看成了正式传人。
这个发现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更意外的是,黄泉殇变化出来的那团金芒,方方正正
,虽然肯定是超级法宝,却与自己印象中的几件超级法宝都不符合,心念急转间,一个
失落许久的名词浮现眼前,那是大武龙族的三件至宝之一,与赤龙腕、青龙令并列,被
称为金龙帝器。
帝器只是一个名称,到底是什么器械,是令?是符?是兵器?没人知晓,因为此物
遗失太久,具体资料早成了一团谜,今天如果不是用上消去法,六件超级法宝的外型特
征都与这团金光不合,香菱也不会想到这失落多年的第七件超级法宝。
而此刻近距离对撞,香菱发现这团金光当中的事物,方方正正,上有符印,似是一
枚印玺,换句话说,这也就是大武龙族的传承之印,金龙帝玺!
印玺素来有令出如山的无上之威,孙武不晓得那么多的典故,不过这件异物袭来,
除了给着他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也给着他强大的威胁感,明明只是一团不算大的金光,
散发的压迫气息居然比大地神戟还厉害,只是在这节骨眼上,自己已不可能停手,唯有
对着那个金玺硬撼而去。
预感果然没有错,这个金玺的威胁极大,而在对撞的一瞬间,孙武更明白了那份熟
悉感从何而来,自己在域外与化身狼司祭的龙葵对战时,她对自己掷出一个名为五色神
石的法宝,五色神石掷中自己的痛楚,就与金龙帝玺一样。
金龙帝玺把超级法宝的特性发挥至极限,不只是穿透真气,是直接将真气驱散,原
本高度凝聚在拳头上的真气,对撞瞬间,散得干干净净,虽然只有拳头一处,却让拳头
等若在没有任何真气防护的情况下,纯以肉身和敌人对撞。
光只是如此,这件超级法宝还说不上很有威胁性,但再加上一个「将使用者力量增
幅十倍」的异能,这件法宝就很恐怖了,直接增加力量,这种异能一向比什么其他附加
属性来得纯粹、直接,不过通常都增加几成、一倍,能直接增幅十倍的法宝,中土连听
都没有听过,却正是孙武要面对的东西。
龙葵的力量增幅十倍,与黄泉殇的力量增幅十倍,完全是两码子事,孙武刹那间感
受到的,便是指骨剧痛,五根指骨起码断了三根,这股力量更笔直朝手腕、手臂传去,
造成持续伤害。
痛,绝对是很痛,可是在痛楚的同时,孙武发现这伤害没有预期中大,他更很快找
到了理由。从小至今,小殇每次手臂一弯,浑若无骨,一拳打在自己身上,无论自己金
钟罩练得多强,被她打一下,总会痛到倒在地上呕吐,从前不能理解,此刻却忽然明白
,那是因为她拿自己当素材,练习用百变天魔大法化出金龙帝玺……再怎么说,被一件
东西从小打到大,总会练出点抗击力……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即逝,孙武陡然逆运真气,将舍利邪能一次爆发,汹涌能量直
传向手臂,金龙帝玺能驱散真气,可是对舍利邪能未必有相同效果,即使能够,那就来
拼拼驱散速度和邪能涌来的速度哪个快,哪怕这样做会让拳头伤上加伤,也绝不后退一
步!
坚决的意志,表现在拳威之上,抵住了金龙帝玺的威力,更开始反推回去,受伤的
拳头在两股力量激荡下,喷出点点红血,更增添了这一拳的力量。
「……神经病!」
「怎样都好,我说了今天要带妳走,就一定要带妳离开这里!」
不是刻意鼓劲吼出,但少年的大喝声中,确实存在着力量以外的东西,黄泉殇的眼
神,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起了细微的变化,紧跟着,她忽然收招,闪电后跃,这次没
有用上瞬间移位的本事,只是动作奇快,无法拦截,转眼间她就拉开几十米距离,回到
了佛塔之下。
「死乡巴佬,这么拼命,你是真的想当西门朱玉二世吗?」
「不管妳说什么,今天我一定要阻止妳!」
无视拳上伤痛,孙武大叫一声,直追着黄泉殇冲过去。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我一招就摆平你!」
黄泉殇冷冷道:「像你这样的乡巴佬,三招之内,我若没办法踢你出京师,今天你
想怎样就怎样!」
「一言为定!」
急冲中的孙武,如获鼓舞,无视伤情,手画了个半圈,已然运上了如来神掌,蓄势
待发,想在三招之内分出胜负。
「不可理喻!」
黄泉殇嫌烦似的嚷了一声,雪臂轻挥,却不是针对孙武而发,是将目标放在身后的
佛塔上,而且也不是发出攻击,倒很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整座佛塔轰然一声,由中段
炸开,轰然往下砸来,落点范围正将孙武笼罩在内。
「少爷小心!」
整个战斗一开始,香菱就担心孙武落入算计,更觉得黄泉殇不可能老老实实战斗,
一看她炸开佛塔,半截佛塔要砸上孙武,香菱的心就提到嗓子口,不假思索,飞身冲了
出去。
给倒塌的佛塔砸中,普通人当然完蛋,但孙武的金钟罩已臻第十关境界,这点冲击
力量伤不到他,最怕的就是黄泉殇趁隙出手突袭,那就难说,香菱飙冲出去,正是想要
拦截黄泉殇的突袭,至于佛塔倒塌,她虽没有那么强的抗击力,不过从倒塌至砸落地面
,这不算太长的时间里,已足够她在这之间冲上几个来回了,所以也毫不担心。
只是,料想的情形与实际有误差,黄泉殇确实没打算真刀真枪打出胜负,问题是,
她的算计也不是趁隙突袭那么老土,香菱身形才刚动,飙入孙武的十米范围内,她就发
现自己上当了,黄泉殇的圈套,赫然连自己也包括在其中。
一个直径二十米的光圈,忽然出现,范围涵盖住整个佛塔前的小院落,直至黄泉殇
身前,自己本在光圈范围外,如今却和孙武同在光圈之内,刹那间,土黄色的光圈大亮
,自己就看到孙武惊愕的表情,还有远处黄泉殇一副嫌烦的模样,然后……就什么都看
不见了。
孙武还多坚持了片刻,他发觉有异之后,鼓动全身力量,护住周身,形成一个隔绝
的金钟护罩,企图阻止光圈的作用,这个方法虽然蠢了些,但在佛血舍利的全面推动下
,赫然化不可能为可能,金钟气罩阻住了光圈的向内吞噬……几秒钟。
「……小殇,妳收手吧!」
「我和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别再来烦了!」
只来得及短暂交谈一句,土黄色的光圈终究收缩,将孙武整个吞没掉,他的身影在
黄光之内消失,然后,佛塔重重地砸下,轰然巨响声中,漫天烟尘扬起,一地的破瓦碎
砖。
「啧!烦死人的家伙……」
结束了战斗,黄泉殇摇了摇头,孙武的异常进境,超乎之前估计,差点就收拾不下
他,幸好自己预先布妥的转移阵圈奏效,将这两个冲入陷阱的傻蛋,瞬间传送到远方去
,可惜这技术耗能巨大,要不然……直接把人扔到域外或海外去,起码可以十天半个月
不用烦了,但要是扔到什么荒岛上,这两人回来时直接带着几儿几女,那也是很讨厌的
……
黄泉殇望向皇城内新燃起的几处火头,为了发动这个法阵,把皇城内几座反应炉都
一起开动,孙武顽抗的那几秒,让能量耗损飙过头,反应炉看来烧掉了两座,幸亏不是
炸掉……其实也无所谓了。
蓦地,黄泉殇抬起头来,不知名的警兆,让她察觉有人到来,这么近才察觉到,来
人可能早就待在旁边,甚至看完了孙武的战斗过程,直至决定现身,这才让自己发现,
拥有如此修为的人,当今世上屈指可数,而自己数出来的对象……
都是一些很要命的人,特别是那一个……
抬起头,见到一个被七彩豪光包裹的美丽身影,恍若尾羽飘扬的凤凰,翩然自九天
降下,雍容华贵的气度,天上若有女神,想必就是这样了。
「……妳来了。」
黄泉殇没有明说「我很意外」,但这确实不在她预计内,访客名单之中可没有这一
位,照理说,这一位是最不可能跑出来管闲事的,而且……还是这副模样,这真是很要
命啊……
「……传送阵用得不错啊,当初和妳合作开发的时候,可没想到会装在皇宫里。那
边的反应炉好像烧了两座,没炸掉总算运气不错,不过……没了反应炉,传送阵还能再
发动吗?」
够资格说出这话的人,当世也只有凤婕一个,这些话说得很淡然,仿佛只是探访亲
友,随便问问,但稍一琢磨,就知道里头不怀好意,传送阵如果已经不能用,便无法像
打发孙武一样打发她走,换句话说,这一仗……很可能是不死不休了。
黄泉殇开始头疼了,凤婕非孙武可比,更不能看成是一个傻瓜,她是自己的恩师与
半个母亲,自己会的技术她全懂,想要用法宝来取巧得胜,是完全不可能的,除此之外
,还另有一件麻烦事。
据自己所知,凤婕当年亲身担任母体,施行禁术,对身体伤害极大,器官少了一半
,体型臃肿发福,从中土第一美人变成了超级肥婆,但自凤婕在梁山泊上武功大成后,
每当她提运功力到巅峰时,肉体随之变化,会短暂变回往昔的旧模样。
上一次纳兰元蝶攻梁山泊,空中岛屿坠落,就是凤婕出手,那也是她最近一次回复
原身,这样的回复,只能维持很短暂的时间,真气一停,体型便打回原形,自己私下研
究过,凤婕要长时间回复原身,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之所以变成肥婆,主因是肉体为
了减损伤害,延长性命,所做的自然调适,如果要强行压缩,让身体变回原样,那压缩
的不只是体型,还包括生命。
换句话说,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打算动手开战的凤婕,是已经有了觉
悟,要赌上性命来停止自己的……
「……为、为什么连妳都这样……」
凤婕亲自现身来阻止,意义和孙武跑过来,完全是两码子事,这不光是因为黄泉殇
对凤婕见识、思想的评价,远远高于孙武,更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同,打从懂事开
始,自己跟着她学艺,接受她的庇护,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她的身教,慢慢养成现在的
个性与思想……与始终是两个世界人的孙武不同,她与自己一直是走在同条路上,现在
……连她都跑出来阻止自己……
虽说凤婕只是一个人,但自己心中的亲友本就不多,算算也只她一个,因此看到她
站在自己对立面,那感觉……就是众叛亲离了……
「……其实,妳是个很好的孩子,比外头许多人知道的都好,妳九岁以后,老头子
给过妳选择机会,妳选择继续作改造实验,老头子以为妳可能真的疯了,疑神疑鬼好一
阵子,可是我很清楚,妳愿意继续担任改造实验体,是想完善人工脏器的技术……」
黄泉殇的理想不是普渡众生,会去开发医疗技术,不可能是为了贫苦大众,所为的
就只是一个人,一个被她视为半个母亲,却因为实行禁术,体内脏器少掉一半,寿命大
幅缩减的人,如果可以开发出真正安全的人工器官,就可以救这个人了,为此,黄泉殇
选择继续担任实验体,这份心思……没有别人知晓,但凤婕一开始就明白了那孩子的心
思……
「我很感谢妳,谢谢妳把我看得那么重要,愿意为我付出,所以,我更不能让妳留
下遗憾,如果妳顺着现在的路走下去,将来肯定有那么一天,妳会为此后悔的。」
「……以前开发石人的时候,妳说,随便我怎么作都行,要搞大屠杀或大消灭,妳
都乐观其成,这些话……妳说过的……」
「是的,我说过这些话,不只如此,今天妳的思维、妳的个性、妳的作风,过半都
是我调教出来的,这确实都是我的责任。」
凤婕面带歉然,道:「但我今天必须对妳说,当初的话,是我错了,我向妳道歉,
更不会放任我的错误延续下去。」
第四章 有客远来.会在他乡
匪夷所思的事情碰过不少,但孙武在打这一仗之前,确实没想到,自己会碰上瞬间
移动这种鸟东西;香菱在看黄泉殇出手时,就发现她已经掌握瞬间移动的技术,只是一
时不及细想,也没料到她会准备好瞬间移动的陷阱,以战斗为饵,眨眼间将两人传送出
去,扔到远方。
因此,当孙武与香菱回过神来,看着附近一片长草,树林茂密,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足足愣了几秒,这才明白是中了传送阵之类的陷阱,给人当成垃圾一样扔了出去,至
于扔到哪里……
香菱连忙抬起头,朝四面张望,周围都是农田与山,甚是荒凉,看不见京师的踪影
,不由得心中忐忑,暗忖该不会给抛出万里之外,那可就要命了,还好,她对中土山川
地形博记在心,稍微定了定神,往四方一看,登时认了出来,此地名为首阳山,位于京
师西北方五百里,说远倒也不是很远,至少……不是给扔到十万八千里外……
「距离京师大概五百里,要回去得要费点手脚了,看起来……一两天之内是回不去
的。」
香菱这么说着,孙武摇头否定,「别说五百里,就算是一千里,我也会再次回去的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把那只死猴子拖出来。」
「那就作作看吧,其实您在这方面,确实还有优势,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来,
殇小姐其实不愿意和你动手,否则,以她下手之辣,成千上万人在她手上弹指湮灭,有
什么理由在你这里就特别手软,遇战不战,费尽心思将你传送出来呢?」
「……别说得好像只有我被传送一样,妳还不也是被传送出来了?」
孙武的话,香菱没有接,笑而不答,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不过是托了他的福,否则
,虽然自己与黄泉殇也有点交情,但如果只有自己被她传送,九成是分段传送出来,更
百分百不负责拼接的。
回京师再战,势在必行,两人都不是千里眼,也不可能知道在他们被传送离开后,
凤婕现身,与黄泉殇爆发激战,严重破坏皇城。不知道这些的两人,当务之急除了离开
,就是要先处理孙武的手伤。
断了三根指骨,痛是一定痛的,但对于早就习惯各种肉体伤害的孙武,这点伤根本
不算什么,他接受了香菱的包扎,跟着便和香菱一起找路离开。空山寂寂,连农夫也没
看到,两人沿着小路往前走,最初孙武还有些焦躁,但随着时间过去,他也慢慢镇定下
来。
「我们运气算很不错了,只被送出几百里,幸亏她是说三招之内轰我们出京师,倘
使她是说三招内轰我们回老家,现在我们可就不晓得会在哪里了。」
香菱苦笑说话,相信这只是因为黄泉殇力有未逮,不然假使黄泉殇真有那个技术,
应该会把两人直接扔到域外,或是扔到梁山泊遗迹里,起码几十天内回不来,得个清净
,而不是简单扔个几百里就了事。
孙武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可是走上几步,他脚下忽然一顿,一脸惊愕,向香
菱问道:「妳确定,我们真的只被扔出几百里?我是说……妳确定我们真的没有被扔到
域外?」
这个问题非常怪异,香菱肯定孙武不是没事乱问,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他这么问
的理由,因为一阵极轻,却又极快的脚步声,迅速由远而近,听起来是有高手朝这边靠
近。穷山僻壤,忽然跑出高手来,这实在不像是巧合,很有可能是敌人的连环计,但真
正让香菱吃惊的,是她也觉得这阵脚步声很熟悉,这名高手肯定是自己认识的人。
风吹叶动,一道人影从树林中高速飙出,看那形势,本来是要冲出来动手的,仓促
间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惊,来人半空翻了个筋斗,消去冲势,继而稳稳落地。
「怎么会是你们?你们跑来这里做什么?荒山野岭,别告诉我你们是来野餐的,你
们……该不会是来偷情的吧?」
「任大王子,你问这句话很奇怪吧?你不是人在域外吗?什么时候回到中土来的?」
令香菱、孙武都为之惊愕的这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理应身在域外的任徜徉
,身为苦茶大师弟子的他,在龟兹认祖归宗后,就待在龟兹,协助父亲打理家业,重建
龟兹,孙武与之作别时,彼此还互叹不知何时才有再见之日,没想到前后不足两个月时
间,又在中土碰头了。
「可不是我讲话不算话啊,是世界太小了,不过……我也不是一个人跑来的,横竖
大家都碰头了,就一起出来见见吧。」
任徜徉确实不是独自来中土的,身为龟兹王子的他,又易容回中土人的黑发相貌,
毕竟以域外人的模样,在中土大摇大摆活动,问题不小,更别说携带护卫队随行了,与
他同行的并非护卫,而是两名孙武的旧识。
「小月公主?还有……妃小姐?」
看见这拓拔小月与妃怜袖两大美人,孙武喜形于色,把刚刚受的伤都忘记了,特别
是妃怜袖,孙武还记得,离开域外时,妃怜袖因为得知真相、丧父的打击,整个人浑浑
噩噩,仿佛化成了一具空壳,不管周围的人怎样劝解,也是没用,她陷入很深的自闭状
态,还是虚江子作出担保,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侄女,自己才不得不离开。
料想不到,短短时间内再见面,妃怜袖已经回复,气色虽然还有些萎靡,却不再是
之前那种极度自闭的状态,这着实让孙武感到欣喜。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
妃怜袖侧过头,笑了一笑,「虽然还不能说没事,但我已经好多了,总不能一直让
身边的人为我担忧,伯父他也告诉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该去作……」
父母双亡,所遗留下来的东西,不但有河洛剑派,更有白虎之血,虚江子劝妃怜袖
可以择一寻找归属感,一个人的身分、责任,有先天归属,也可以后天选择,她大可以
继承其一,作为往后人生的目标。
光只是劝告,作用有限,但妃怜袖同意这个建议,并且携带河图在身,回归中土,
目的是前往河洛本部,看看不周山上的情况,或是协助重整河洛剑派,或是将河图归还
,这些都是等亲眼看过之后才能决定的。
怀璧其罪,虚江子自然不会让妃怜袖孤身上路,派了任徜徉同行保护,妃怜袖拒绝
了几次,虚江子一家始终坚持,妃怜袖便只得接受,本来也就是这样两人同行,低调上
路,但行至边境,皇城之战有了结果,太过出人意料的结局,惊动了整个域外,虚江子
派遣拓拔小月,一路快马加鞭,追上两人,传达新的委托。
「……短短时间之内,中土实在发生太多事了,我家的老爹老妈,死都不相信天魔
真的挂点了,我老妈一口咬定,这绝对是天魔诈死的阴谋……」
任徜徉耸耸肩,道:「不过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我想……天魔老头确实是挂点了。」
早在来此之前,虚江子、姗拉朵便将天魔与孙武的关系,告知一双儿女,所以任徜
徉在说这话的时候,始终盯着孙武在看,见他表情除了哀伤,倒没有什么过于激动的样
子,着实松了口气。
「那么……孙兄弟,你后头有什么打算?」
「这个……我要赶回京师,后头恐怕还有得忙了。」
任徜徉、拓拔小月一路上赶来,透过慈航静殿的情报管道,对中土所发生的大小事
了然于胸,黄泉殇将即女帝位、两大超级兵器疯狂破坏,这些事他们当然知晓,一听孙
武说要赶去京师,登时心中有数,拓拔小月忍不住问道:「登基的那一位当真是……是
……」
小殇变成黄泉殇,足足有十岁以上的年纪差,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觉得此事难以置信
,不过在她的身上,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假如她可以随意改变肉体年龄,连一开始小
女孩的外型都不是她真实年纪,那这些变化都很合理了。
孙武点了点头,当是确认,表情很复杂,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任徜徉倒是很能理
解,拍了拍他肩膀,道:「兄弟,人生不如意事,总之是十有八九,常常有鸟事会发生
的,这也不是你的责任,你……甚至算不上她监护人呢,她乱七八糟,关你啥事?打起
精神来吧。」
眼看这些安慰没什么效果,拓拔小月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既然你要去京师
,不如与我们同行吧,我们也是要朝那个方向走,只不过不是进入京师,是到外围去。」
听拓拔小月这样说,香菱立刻觉得奇怪,任徜徉兄妹既然要护送妃怜袖上不周山,
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京城来?若是来得早些,还有可能是冲着皇城之战,又或是域外异
族要到中土帝都去搞恐怖活动,但现在……这些事情都不太可能,况且,这三人为了不
引人注目,不走大路官道,这可以理解,可是此地偏僻得如此厉害,似乎没什么理由会
走到这里来吧?
任徜徉两手一摊,笑道:「嘿嘿,本来是很单纯的,我们送自家亲戚上不周山,顺
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手的,但因为中土变得太快,事情又多,现在就多了个任务,
担任密使,要去找人签密约……」
「密约?」
香菱心念急转,够资格让龟兹有兴趣的合作对象,中土屈指可数,如果主事者是姗
拉朵,那也就罢了,虚江子沉稳持重,想来不会有兴趣和黄泉殇打交道,所以任徜徉他
们此行要找的对象该是……
「你们要去同盟会?见袁晨锋?」
「就是这么回事,和聪明人讲话真是省麻烦啊。」
任徜徉拍了拍手,将情况作了说明。虚江子不愧是龟兹之王,骤闻天魔死讯,他马
上意识到此事不单纯,袁晨锋必是其中关键人物,只不过,天魔既死,真相对龟兹而言
意义不大,反倒是天魔死后的中土情势变化,与域外息息相关。
皇城之战前,袁晨锋亲至域外,与虚江子当面谈过能量供给的合作计画,双方相谈
甚欢,虚江子便让任徜徉兄妹以确认后续为名,到中土看看袁晨锋、同盟会的情形,名
义上是议定新约,主要目的就是看看实际情况。
袁晨锋现在是中土最受瞩目的人物,行踪本来相当保密,但与域外的关系被他视为
大事,任徜徉一连络同盟会,袁晨锋便立刻有了回应,表示自己正在京师外围,给了大
概位置,在那边等候任徜徉一行人的到来。
「这位袁兄之前是谦谦君子一个,超级人生胜利组的,中土王权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当然是很好啦,但越接近权力,人也越有可能起变化,我们就是来看看他有没有露出
什么狰狞真面目的。」
任徜徉耸耸肩,道:「能量结晶的供给合约,只是一个藉口,虽然他的石人和要塞
,被你家的丫头半路打劫了,但他总不会连能量结晶都不要了吧?你反正要去京师,干
脆与我们同行,万一那位君子老兄真的露出狰狞面目,最起码,有你这个硬手在,我们
大有本钱杀出重围啊。」
香菱看了孙武一眼,任徜徉并不晓得之前孙武失控,疯狂攻击袁晨锋一事,袁晨锋
之所以最近行踪保密,很大的一个理由,就是为了怕孙武找上门去寻仇,现在袁晨锋的
消息送上门来,孙武要去找他晦气是不打紧,怕就怕他又发狂了,到时候哪怕这里的人
并肩齐上……肯定是压制不住他。
「我想……我想……」
香菱苦笑道:「安全起见,要不要先连络一下苦茶大师?如果有慈航静殿的支持,
我相信此行会……平安得多,最好……是苦茶大师能亲自来一趟。」
任徜徉等人此行并非为了挑衅生事,所谓安全顾虑只是嘴上说说,听香菱不但认了
真,还要请慈航静殿支持,不由得大感奇怪,却又哪里知道香菱的苦处。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孙武忽然出声,表示同行意愿,香菱偷瞥一眼,发现他的呼吸渐转急促,眼睛也有
些发红,心情失去平静,暗叫糟糕,正想要做点什么,一声清亮乐音,犹如银瓶乍破,
清脆澄澈,直送入耳,提神动魄,让人为之一醒,精神大振,孙武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能发这一记音剑的人,当然是妃怜袖,她之前发动音剑,还要拔下发丝作为振动工
具,刚才一记音剑凭空而发,只是一下弹指,音色澄净,直透神魂,效果远胜之前,看
来此次复出,修为又有大进。
「不是我个人的能力,只是将河图归并入体后,原有的力量获得增强而已,不值一
提。」
妃怜袖缓缓说着,伸手取下了脸上的护目罩,露出的面孔不但绝美,那双灿如星辰
的明眸,更仿佛能勾人魂魄一般,孙武与之一接触,短暂失神,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好些了吗?」
「……嗯,好……好了,我没事了。」
孙武定了定神,先前他曾看过妃怜袖的眼睛,却不曾出现这种现象,想来应该是她
新近完成的本事,或者,是将原本闭目修练的瞳术提升,获得突破,这才能轻易影响到
自己。
妃怜袖将护目罩重新戴回脸上,微笑道:「不管如何,都请你镇定下来,冲动、愤
怒不但无法成事,通常都只会坏你的事。」
「妳……现在的妳还要继续戴这个修练吗?」
「其实不用,吸纳河图入体后,在很多方面补全了五蕴龙珠的缺憾,瞳术的修练已
经大成,也不必长期闭眼积蓄能量,只是……」
妃怜袖歉然一笑,「戴着这个已经习惯了,要用眼睛看人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所以……」
说得明白一些,就是会不好意思了,孙武闻言莞尔,总觉得……走出阴霾的妃怜袖
,似乎比从前更有人味了。
一场虚惊,化为无形,两路人合在一处,同行上路,袁晨锋所在的位置,位于京师
外围三百里处,是一个小型市镇,人口不多,官道也不经过,从这里却是一翻过山就能
到,任徜徉等人选择这条路是理所当然,在这里碰上孙武则是意外,香菱对此也感到好
奇。
黄泉殇发动瞬间转移,把两人扔到这处荒山来,是随机乱扔的吗?还是指定目标?
如果是指定……那也就表示,黄泉殇知道袁晨锋的藏匿处,甚至还可能晓得任徜徉一行
人正往这赶来,她把人扔到这里,是想将孙武的目标转至袁晨锋身上,好晚点回去打扰
她?如果真是如此,这一着嫁祸的主意还真是高明,至于她怎么找出袁晨锋的位置,那
倒不是问题。
现在所有人都认定,黄泉殇与袁晨锋私下勾结,哪怕朝廷密探找不到袁晨锋,黄泉
殇直接找合作伙伴说话,双方联络时,总会露出蛛丝马迹,黄泉殇趁机把人给挖出来,
没什么好奇怪的,要怪……就只怪袁晨锋与虎谋皮,找了这么一个合作伙伴吧?不过,
这也无奈,换作是自己,被黄泉殇找上门来要求合作,应该也很难拒绝……
一行五人的脚程均快,妃怜袖虽然慢了些,但靠着香菱、拓拔小月提携,也完全跟
得上,孙武、任徜徉在前开辟路径,把障碍物全部清除,方便通行,前后不过一个多小
时,五人就已经从大山中穿出,目标市镇清楚在望。
这个小镇已经被同盟会完全控制起来,里头全都是同盟会的战斗员,他们抵达时,
几拨小队正从镇内出来,行色匆匆,分好几个不同方向赶往各地,看他们的模样,不像
是要去战斗,倒很像是信使,要去什么地方传信,虽说现在的远程通信技术已经成熟,
但还是有些东西不能靠无线通讯,否则……任徜徉等人也不用亲自跑中土一趟了。
听手下传报说任徜徉一行人到了的袁晨锋,第一时间赶了出来,看到任徜徉、妃怜
袖、拓拔小月,固然是礼遇有加,可是当孙武也站了出来,袁晨锋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这绝对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还是超大号的,一时间双方气氛异常尴尬,孙武默不作
声,袁晨锋则愣在那里,诡异的感觉,任谁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怎么了?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了?」
任徜徉道:「你们两个是旧识,交情也好,听说往皇城的路上,你们还一起习武,
让人好羡慕啊,分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快说啊,我们在旁听着,不会碍事的。」
孙武身上散发出的敌意,就算是呆子也能看出他来意不善,再听任徜徉这么一说,
袁晨锋手下之人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就连袁晨锋都开了口,「任兄,我可以将你的态
度,看成是阿古布拉王与龟兹全体的意志吗?」
龟兹使者带了一个要命的刺客来造访,这和龟兹意图刺杀袁晨锋本人没有两样,袁
晨锋的这句质问,分量可以说相当沉重,但任徜徉何许人也,当初在慈航静殿,他就是
首席麻烦人物,谁也拿他没有办法,袁晨锋的几句质疑、威吓,如果能够吓倒他,那才
是怪事。
「哈哈哈,哪的话?我们只是路上遇见袁兄的旧识,听说他也要找你,就顺便带他
来见你,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们不过是好意,绝对没有半点坏心眼,袁兄嫌我们多
事吗?哈哈,不要紧,我们退开便是,退开便是……」
任徜徉大笑着,拉扯妃怜袖、拓拔小月后退,看起来好像是为了避免纠纷,维持局
外人立场,其实就是像地痞流氓打架时一样,拉人退开,让出场地,方便动手的人打个
痛快。
妃怜袖跟着任徜徉让到一旁,香菱则是站在孙武身后,摆出了一副共进退的姿态,
与此同时,袁晨锋的忠心部属也站出护主,没等他开口,主动跑到他前头,将他护住,
手上兵器纷纷出鞘,剑拔弩张的势态,一触即发。
袁晨锋再看了一次现场情势,迅速作出判断。以任徜徉为首的龟兹人马,似乎打定
主意做壁上观,但考虑到他们与孙武的关系,一旦孙武有什么事,他们应该还是会跳下
来帮忙的;香菱的立场很清楚,也不用多言:至于最重要的当事人孙武,他从来就不是
那种爱装沉默、充气势的人,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动手,想必是因为心中也有些挣扎不
下的东西吧?
两拨敌人都不好应付,但也仍应付得了,最麻烦的反倒是自己心态,说到底,自己
实在不想和和这个人为敌啊……
忽然间,袁晨锋再次感到那股倦意涌上心头,自从天魔死后,自己一再感觉到疲倦
,特别是在不久前那个奇怪的梦境之后……
「大家住手吧!」
退无可退,就只能挺身而出,作为一个称职而优秀的领导人,袁晨锋不会让属下为
自己白白牺牲,特别是这种可以避免的牺牲。
「我本来希望能和平解决问题,但既然无可避免,就趁着今天来把事情处理吧。」
袁晨锋往前走上两步,道:「孙兄弟,无论你想作什么,就放手作吧,是我该担起
的责任,我就在这里扛着,不逃也不躲。」
此言一出,一堆忠心的手下想冲上来阻拦,却被袁晨锋发怒斥退,「全部退下!同
盟会既是由我发号施令,你们难道要抗命吗?这是我与孙兄弟之间的事,除非恩师出面
,否则容不得其他人干涉!一切由我们自行处理,无论生死!」
这些同盟会的年轻干部,由袁晨锋一手栽培拔擢,对他的忠诚心极高,更将理想、
梦想都寄托在他身上,哪容得主子犯险?但看袁晨锋的脸色,前所未有地严峻,如果再
不让开,恐怕不等孙武动手,他就要先拔剑砍人,这才不得不退至一旁。
「可以了,孙兄弟,不管你要怎么作,放手作吧!」
袁晨锋的这番动作,确实影响到孙武,袁晨锋现在是关乎天下安定的人物,若他有
什么闪失,中土的战乱势必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比之前更糟,因为随着武沧澜倒下,大
武王朝已无法再维持正常运作,未来不管是黄泉殇继位掌权,或是分裂成多个中小王国
,与同样分裂的同盟会势力混战,带给中土人民的……都是人间地狱。
为了私仇而害天下,到底对不对?天魔生前为祸中土,袁晨锋为了中土除害,将天
魔诛杀,从道理上来说,一点错也没有,自己到底该不该为了私仇找他算帐?
这些问题,多日以来始终困扰着孙武,而在这一瞬间,他有了决定。抬起头来,凝
视着袁晨锋,少年缓缓道:「我想问你一句,老爹他……你真的非要杀他不可吗?」
「天魔作恶多端,为他所害的人不计其数,而且直至他死前,他也没有去恶从善的
打算,如果放着他继续作恶,受害的人只会更多,这么作是势在必行,虽然对你很抱歉
,但我并不后悔。」
「你杀老爹,完全是为了天下大义?里头就没有私仇,没有你个人成分?」
「这就不好说了,天魔仇家那么多,半个武林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牵扯到,我与他有
私仇,也不足为奇吧,而且……这个也不用向你交代。」
「……好!」
孙武看了袁晨锋一眼,拱手行了一个礼,道:「你为天下人除大害,于理有据,我
无话可说,该敬你一声侠义,但老爹他养我教我,不管他有什么背后用意,他的养育之
恩是事实,今天他被你杀了,我若默不作声……枉为人!」
「为了你个人私仇,你要为天下之敌报仇?」
「……我也不只一次这样问过自己,不过跟你们走近的这段时间,让我学习到一个
很重要的经验,这个世上还真是没有单纯的天下公利,再漂亮的大义名分后头,也有见
不得人的利益算计,所以,我也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孙武道:「今天,我站在这里,要替老爹算这笔帐!」
第五章 还君仁义.再约三式
看着少年执着的眼神,袁晨锋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对孙武的单纯个性颇有所知
,如果天魔死后,要为天魔报仇的人很多,以孙武的个性,很有可能就放下仇恨,当个
局外人,毕竟这少年的个性,不是那种情感激昂愤慨的类型。
但孙武的个性中,有另一点同样要人命的地方,就是他的责任感,他此刻找上门来
算帐,与其说是复仇,倒不如说是他愧对天魔的养育之恩,眼看着天魔身亡,全天下人
只有庆祝天魔死得好的,没有一个难过哀伤的,他这才不得不找上门来,讨一个交代…
…唉,早知如此,干脆让同盟会替天魔办一个风光的大丧礼好了,但这么一来,自己的
立场与苦楚,又有谁来体谅呢?
「老爹确实干了很多坏事,可能也真的害到你,你既报私仇,又为天下除害,没有
任何不对,我找你算帐,是我自己于理有亏,不过,既然冤冤相报是主流,你可以找他
报仇,我也可以找你报仇。」
仿佛有意对自己宣誓,坚定信念,孙武一口气说出这些话,说完之后,他呼出一口
气,道:「袁兄,我敬你侠义,众望所归,今天我会作出退让……」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任徜徉已经鼓躁起来,「喂,小子你别那么老土,都什么时代
了,寻仇还要让招?这种事听都没听过,你打算怎么让招?让他三招还是三十招?干脆
足足让他三百招好了,任由他打不还手,反正金钟罩你最在行!」
这些话固然是嘲讽,但听在耳里,让人有点分不出任徜徉究竟是来支持孙武?或者
只是单纯想来看戏的?因此,这次除了同盟会干部,连拓拔小月、香菱都猛瞪着他。
能够稳坐领导人的位置,袁晨锋的武功自是不弱,只是没办法和那几位绝顶高手相
比而已,一般情形下,只有他对人让招,从没有人要对他让招的,更别说还是一个年纪
小他多岁的少年,这情况实在很惹人发笑,只是没有人笑得出来。
最清楚孙武功力进境的香菱,对此信心十足,若以孙武闯皇宫时候的力量,配合金
钟罩第十关,莫说是让三十招,就算真的站在那边,任袁晨锋打上三百招不还手,多半
也没有问题,所虑者……袁晨锋既然能杀掉天魔,应该是有什么压箱密技,别一不小心
中了暗算,为他所趁就好了。
「说真的,你愿意让招,这个人情确实不小,我很感谢……」
出奇的,袁晨锋似乎没有什么斗志,苦笑道:「不过,你让招,我也没有多少胜算
,若你当真想让我占些便宜,那我有个提案,我们以三招为限,三招之内,我若不死,
你我恩怨一笔勾消,凡是和你有关的人,都不能以这为由再找上门。」
此言一出,同盟会一方众皆哗然,堂堂同盟会的未来之主,开出这种自灭威风的条
件,成何体统?对手不是武沧澜或天魔,只是一个后生小子而已,难道接他三招,也要
袁晨锋豁尽全力吗?然而,想到孙武至今仍挂着慈航静殿掌门的头衔,还有他的赫赫战
绩,众人又觉得这也合理。
香菱倒是有些紧张,袁晨锋的条件,特别是最后指名孙武这边的所有人,不得再来
复仇,其目的似乎是在针对自己与凤婕,难道……自己的伪装已被他看破了?
身为当事人的孙武,没有旁人想得那么多,他只觉得有点奇妙,早先黄泉殇开的条
件,也是三招之内了结一切,只不过她忽然使诈,中途用诡计把人扔走,想不到现在又
是一场三招之约,冥冥中或许真有命运在主宰……
「好!我答应你了。」
孙武允诺,毕竟在他想来,除了自己,也不会有人替老爹来讨公道,如果还有那样
的人,自己今天可能也就不会在这里了。一言既定,孙武也就不再客气,微微运劲,气
走全身,周遭气流受牵引成风,扯得众人衣衫微动。
「袁兄,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我已作让步,就不会留手,接下来的三招,我会全力
出手,这是我对老爹与对你的尊重,假如你接不下来,那……你就去死吧!」
孙武内敛的个性,让他很难说出这样的挑衅话语,然而,这次他不但把话说出口,
实际行动更是直接,话才出口,人已经飙冲出去,直射袁晨锋。
此时,驻守此地的同盟会高手均已赶到,本来有人打算,不管袁晨锋意愿如何,一
见他遇险便立刻冲上去,但孙武这一下实在太快,素来不以速度见长的他,刻意将所有
力量凝运至脚上,一下爆发,沙尘冲天飙起,地面裂陷成坑,而他本人则在眨眼间如箭
离弦,高速射向袁晨锋。
不得不说,孙武的第一招,还是留了些许余地,这是他八成力量的一击,而且没有
运上神掌或凤凰七绝,仅是单纯贯以金钟劲,全身闪烁金芒,犹如一尊铜人,冲到袁晨
锋的面前,一拳直直轰了出去。
袁晨锋变了脸色,本想以五绝神剑硬拼一记的他,这时才发现估算有误,皇城之战
后短短不足十日,孙武的力量赫然大进,光只是这一击的力量,已不在武沧澜、陆云樵
等绝世强人之下,自己绝没有可能接得下来。
只是,如果束手待毙,那就不配成为当今天下风云人物了,性命攸关之际,袁晨锋
赫然也能回赠孙武一点惊喜,面对这一击,他屈指出拳,同样一拳迎击向孙武的拳头。
这一拳,似拳却又非拳,拳上剑气横溢,锐不可当,竟然是陆云樵五绝神剑的最高
境界,五绝拳剑!
皇城之战前,陆云樵为防不测,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五绝拳剑因为过于高深,他
还留下笔记心得给袁晨锋,比普通秘笈更管用,原本是让袁晨锋循序渐进,待五绝神剑
大成之后,自然能练成这至高境界,无奈此刻命悬一线,就算是囫囵吞枣也好,袁晨锋
拼尽全力,强使五绝拳剑!
五彩光华流动,剑芒四射的一拳,看起来威不可挡,比陆云樵亲自施展还要灿烂几
分,逼得人无法正视,对面的金芒也相形见绌,让人忍不住想要叫好,可是袁晨锋自己
清楚,如此璀璨的剑华,是因为自己尚无法驾驭五极剑气,五种不同属性的剑气,相互
排斥,这才激发灿然剑华,要不然,真正的五极归一之剑,应该是平实无华的。
强使五绝拳剑,其威力毕竟无法与完全境界相比,话虽如此,神技仍旧是神技,袁
晨锋的力量透过拳剑,高度集中,瞬间被拉升到一个超越平时的高点,与孙武的金钟重
拳对撼,轰然巨响声中,爆发出夺目强光,没有人看得清楚光团内的事物,而汹涌气浪
更直迫而来,传扫八方。
同盟会的那些高手,在气浪奔腾下,没有一个能站稳不动,或是身体摇晃,或是后
退一步到数步,个个心下骇然,这才明白袁晨锋并非谦让,孙武的力量确实已经到了那
种高度,足以与一皇三宗互争高下的绝顶境界。
紧跟着,袁晨锋从光团中被轰飞出来,血洒长空,断线风筝般远飞坠地,五绝拳剑
的护持,让他能在这一击之下保住性命,却也身受重创,多条经脉给震断,骨头碎裂,
还没摔在地上,内外出血便一起狂喷。
「少主!」
「少盟主!」
「代理主席!」
多种不同的职称,瞬间一起被喊了出来,所有同盟会的高手,都知道袁晨锋是铁了
心要独力打这一仗,不会允许任何人插手,所以他们也不浪费时间说话,眼见袁晨锋一
招败退,纷纷抢上,想要挡在袁晨锋的前头护卫。
只是,他们的想法,孙武一早便已料到,所以当袁晨锋被重创击退,孙武再次发动
那种爆炸性的冲锋身法,直冲追去,夹带强猛气流,人未至,这股飙风已将所有试图拦
路的人全部扫开。
「袁兄!第二招来了!」
第一招,只是普通的金钟拳,第二招已提升到九成半力量,而在使用的武技上,若
要强发五绝拳剑,孙武自问也能做到,但要在陆云樵不在场的情形下,使用他的亲传武
技,去杀他指定的继承人,这种事……孙武实在干不出来,因此,孙武决定使用另一门
强绝武技。
瞬息间,孙武身形一下模糊,在场的人都觉眼前一花,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少年化
一为七,分裂成七个不同位置、不同动作,却有相同轮廓的身影,将袁晨锋包围在中心
,七道身影同一时间发动攻击。
凤凰七绝.凤踪瞬动!
楼兰一族的皇族武学,透过凤凰夫人,早已名动天下,无人不知,而此刻少年非但
使出最高的分身限数,以一化七,更在完成分身的同时,发生了奇异变化,整整齐齐的
短发,一下子生长延长,披发直至小腿,身上气势更前所未有地高涨,带有一股狰狞的
凶兽气息,掀起滔天气浪,汹涌卷来,要将中心的袁晨锋一口吞掉。
别人不了解状况,香菱却是最清楚也不过,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凤凰七绝。如果孙武
使的是其他武技,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影响,偏偏他使了楼兰凤族的武技,又是以全力发
出,在出招同时,更刺激本身血脉进一步活化,肉体发生异变,力量更往上进一步攀升。
知道所有内情,香菱一方面担忧孙武发狂失控,一方面也准备看袁晨锋完蛋,孙武
这一击再次突破极限,已伤的袁晨锋没有可能接下,除非有陆云樵那级数的高手躲在旁
边,现身相救,否则……袁晨锋是死定了。
这是香菱的想法,而急攻中的孙武,却又有另一番不同感受。血脉异变,他不是没
有感觉,虽然没察觉到头发变长,却觉得心跳奇速,喘不过气来,一股杀念更直涌心头
,让自己想要放手大杀,不光干掉袁晨锋,还要宰光在这里的所有人,恍惚中,五指似
也发生变化,指尖好像化为利爪……
孙武心中一懔,之前受佛血舍利邪能所苦时,各种走火入魔的幻象,他可是经验十
足,现在看见肉体生变,不论是真是假,他本能的反应,就是收摄心神,断除妄念,把
真气的运转速度降下,如此一来,虽然种种异象迅速平复,但他即将要轰出手的杀着也
受影响,力量减弱。
些许的破绽,在绝顶强者的对战中,可能是致命危机,但以双方的力量差距,孙武
相信这不是什么问题,然而,袁晨锋那边却忽然生出一股强大而诡异气息……足以对抗
凤凰七绝的气息。
袁晨锋所会的最强绝学,应该是五绝神剑,刚刚他拼命强发五绝拳剑,是他武技方
面的最高成就,于情于理,他没有可能使出比那更强的武技、力量,但在孙武七道身影
的夹攻下,他双手一错,身上陡然发出一股邪异气势,不属正道,极强的杀戮气息,瞬
间让所有在场之人同感战栗,紧跟着,强大力量便自袁晨锋身上涌现。
一左一右,袁晨锋的双掌荡出不同气劲,火阳冰阴,气流汹涌如浪,所过之处,地
面焚烧起火、凝霜结冰,一浪一浪的澎湃气劲,蕴含着极强的杀念,仿佛源自地狱,更
是使人不由自主地发寒。
不明真相的人,只会懔于这一式猛招的威力,但曾经亲身体验过这套武学的任徜徉
、香菱,却同时色变,难以置信曾带给众人多次恶梦的这套魔门绝学,竟然从袁晨锋的
手上使出来。
修罗劫.寒冰劫狱!
修罗劫.火海劫狱!
同时运使两式修罗劫,袁晨锋的资质之高、体魄之强,已不输给一皇三宗多少,所
欠者只是修为累积而已,这两式修罗劫在他手中,尽管使得有些勉强,却比刚才的五绝
拳剑流畅得多,显见苦练之功,绝非仓促运成。
两式修罗劫已然强横,但在七道孙武身影将要攻到的前一刻,袁晨锋双掌画个小小
的半圆,跟着便回击自身,这一手形同自戕,周围观者都忍不住惊叫出声,然而,下一
刻,当孙武的重掌打在袁晨锋身上,却碰上了极其强悍的反震。
冰火破体邪刃!
那并不是普通的气劲反震,背道而驰的冰火两极之力,以五绝神剑的法门释放,化
作数百道冰火剑气,自袁晨锋体内爆射而出,冰火两极的剧烈排斥,令这一击激发出超
越本身的强绝杀伤力,与七道火影对撞在一起,刹时间,强光再次铺天盖地放射。
这一次,不只是让人睁不开眼,两强对拼的气劲,四散放射,任徜徉、妃怜袖、香
菱都不得不出手自保,另一边的同盟会高手,也纷纷出手挡架,却仍是有不少倒楣的家
伙被余劲波及,一时间,闷哼连响,多人受创倒下。
强光尚未完全消敛,一个人影从强光中飞射出来,却不是袁晨锋,而是孙武,袁晨
锋被凤踪瞬动的七分身围在中央打,只可能被打碎,被打飞出来却是没机会了。
当强光完全消失,同盟会一方看见袁晨锋的身影,发现他仍有命站着,还在大口喘
气,无不心中大喜,以为刚才的一招,双方势均力敌,但再定睛一看,飞退出去的孙武
,身上毫发无伤,落地时神闲气定,什么影响也没有,反观袁晨锋,他大口喘气,伤势
恶化严重,白衣早给鲜血染红,看上去全身皆伤,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甚至还不敢
有动作,怕只要一动,就会倒下去。
对孙武而言,此刻的感觉,堪称是非常奇妙的体验,从以前到现在,自己在战斗中
被人轰飞出去、打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这种经验真是多到没法数了,「沙包好人」
的无奈绰号,就是这么来的,怎么今天居然转了立场,轮到自己把别人打得体无完肤了
?想想还真是觉得很讽刺……
不过,比起这个,眼前无疑有更重要的问题需处理,自己再怎么眼拙,也能认得出
来,袁晨锋刚刚挡自己一招的武技,正是修罗劫。堂堂同盟会少主,为何会使魔门的一
品密技?这个轮不到自己来关心,自己也没资格代表陆云樵出来说什么,但有一点是很
明显的,如果老爹的死与这有关,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孙武这样想着,却很快发现一件奇事,跟着,任徜徉、香菱等人也都发现了,修罗
劫虽然是魔门秘传,不过也没有秘密到那种程度,同盟会在场的高手中,不乏见多识广
之辈,没可能认不出修罗劫来,但此刻他们面无表情,居然没有半个人跳出来质疑,实
在很诡异。
「喂!你们全都瞎了不成?他刚刚使了什么东西,你们全都是白内障,看不见吗?」
任徜徉忍耐不住,主动跳了出来,身为不速之客,他可以说是将管闲事的任务发挥
到极致了。
「虽然他刚才变招变得很妙,老子我也不得不说个服字,甘拜下风,但不管怎么变
招,本质是不变的,除非你们一个个都瞎眼了,否则怎么会认不出,他使的就是魔门修
罗劫?你们未来的主子,使用魔门的外道武学,你们就这痴呆反应?全都吓傻啦!」
任徜徉跳出来厉声质问,用词非常不给人面子,照理说,同盟会的这些人无论是被
激怒,或是对袁晨锋动手,甚至是反过来想要封外人的口,都不足为奇,但他们相互看
了看,面上有无奈、有悲伤、有惋惜,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却始终不曾有意外表情。
这个意外,让任徜徉、香菱都感到不妙,觉得自己可能意外掉进一个大阴谋、大陷
阱里头了,还好,一个声音在这时候及时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孙、孙兄弟,还有一招……请……请你动手吧……」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袁晨锋好不容易才把这些话挤出来,满身染血、摇摇晃晃的他
,看起来凄惨到极点,但即使这样,他脸上却仍挂着一抹微笑,仿佛身上所受着的不是
痛苦,而是解脱。
「……你们很好奇,我为何会使修罗劫?是否与魔门有勾结?他们又为何没反应?
是不是他们也与我一起勾结了吧?这些问题……如果我接下你第三招仍不死,我就告诉
你;如果我接不下……呵呵,你就问他们吧。」
袁晨锋的语气,没有痛意、没有恨意,甚至也没什么敌意,这让孙武迷惘起来,他
想像不出袁晨锋的确切心态,也不晓得袁晨锋为何能如此淡然,更不知道这会否是某种
计谋,但既然袁晨锋已经把态度摆出来,自己也就只能接下了。
孙武慢慢举起了手,带着一分坚决,更形成一股气势,之前两招,他分别使用金钟
劲和凤凰七绝,袁晨锋能支撑到第三招,多少让他有点意外,但既然到了第三招上,自
己能用的招数,也就只有最拿手的神掌了。
「佛问迦蓝」自己使得不顺,「金顶佛灯」太偏技巧性,经过考虑,孙武提气运劲
,脚下被封冻住的土地裂开,四周地面开始缓缓隆起,像是有土龙在底下翻滚乱钻,正
是佛动山河的前兆。
「袁兄,这一式……看你的运气了。」
孙武凝劲要发掌,忽然察觉袁晨锋身上传来一股特异波动,这股波动自己已非常熟
悉,比起修罗劫、百变天魔大法,这个见鬼东西更让自己惊异不已。
「……阿鼻血?」
感到吃惊的不只是孙武,有份目睹皇城之战,非常清楚阿鼻血危险性与强大的香菱
,惊愕得快跳起来,现在是什么世道?为何走到哪里都碰着阿鼻血?这超级邪物在搞大
拍卖不成?
但转念一想,若不是手上握了这个重量级筹码,袁晨锋又凭什么去拔天魔的虎须?
唯有使用这异物,天魔之死才说得过去。只是……前两位阿鼻血的使用者,虚河子、武
沧澜使用之后,都变得人不人、兽不兽、鬼不鬼,袁晨锋的外表却显得正常,这是因为
他初次使用?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故呢?
阿鼻血的运化、吸收,需要时间,袁晨锋也是因此不敢偷藏着当底牌,像使修罗劫
那样暴起发难,早早就开始发动,而随着那股邪异的红光,笼罩全身,袁晨锋身上的伤
口也开始愈合,这种情形对香菱、孙武而言都不陌生,只不过,他们发觉一件异事,就
是和之前两个例子比起来,袁晨锋身上的阿鼻血能量反应微弱得多,伤口愈合速度也慢
,和武沧澜、虚河子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难道……」
香菱喃喃道:「就是因为吸纳速度慢,所以才没有激发肉体过激异变?」
香菱的想法,孙武同样也有,而直接面对袁晨锋的他,感受到一些特别的东西,尽
管结合阿鼻血的袁晨锋,不似武沧澜、虚河子那样,散发极强的压迫气势,更别说形成
冲击气浪,但却另有一种内敛的威胁感,仿佛枪弹,让自己全身汗毛竖直,不敢大意。
再久的蓄势,终归是要打出去,孙武双掌一翻,地气翻涌,红光自无数条大地裂缝
中绽放,灿烂夺目,犹如数十道土龙,蕴含着能融化岩石的高温真焰,狂袭向目标。
来势汹汹,而这只是开始,佛动山河的主要威力,随着地气吸纳越多,越是往上增
叠,在命中吐劲的那一刻达到颠峰,如果站在那边不动,任佛动山河打上一掌,就算金
钟罩第十关也撑不住,所以袁晨锋能作的选择,就是与其他高手一样,在这一掌尚未击
实之前,抢先发招阻截。
袁晨锋不负天才之名,决心毅力更非常人可比,他早知修罗劫修练不易,若循序渐
进,三五年内最多有小成,所以另辟蹊径,将修罗劫合并五绝神剑的运劲法门,创出先
伤己、再伤敌的冰火破体邪刃,当日就曾让天魔在猝不及防下吃了大亏,而今,面对这
一式长期雄踞「正道第一神功」的如来神掌,已经发过一次的冰火破体邪刃,恐怕再难
奏效,唯一的机会……就是赌赌那一式已苦练十多年,却未能稳定发动,连对战天魔时
都没能用上的技巧。
双掌结印,合在胸口,袁晨锋使用的武学并非五绝神剑,而是再次发动了修罗劫,
只不过,虽然是修罗劫,这一次散发的感觉却与之前完全不同,专注单一一式,不是两
式并发,累积的力量却犹有过之,突破了修罗劫的正常范畴,不住往上推升。
孙武不是第一次与修罗劫对拼了,袁晨锋这边的异状,他当然有所查觉,心中一懔
,阿鼻血强化肉体之后,会进一步推升本身的力量,所使的各种武技都会威力激增,这
没什么好奇怪,然而,袁晨锋所使的修罗劫,却似乎配合着某种特殊的法门,让武技本
身与阿鼻血相呼应,两者相互结合,使得力量飞快提升,却相当平稳,没有失控的迹象。
平稳运使的阿鼻血力量……这种事情听都没有听过,从武沧澜、虚河子两大强人的
例子看来,孙武也很难想像有这种可能,但事实摆在眼前,袁晨锋作到了那两个失败案
例都未能做到的事。
袁晨锋……是唯一成功驾驭阿鼻血的人吗?在他之前,有没有人作到类似的事呢?
蓦地,一个答案闪过孙武脑海,令他瞪大了眼睛。所谓的阿鼻血,就是始祖之人的
血液,那是与人类全然不同的高等生命体,除了始祖之人自身,当然没有任何其他人能
够驾驭,然而,在中土历史上,虽不曾有人完全驾驭住这邪物,却曾经有一个人,长期
与阿鼻血结合,倚仗这邪物,掀起中土滔天血浪。
那个人……本来使的也是修罗劫,以阿鼻血强化改良后,推升成一门空前绝后的无
敌绝技,阿鼻血劫!
那个人……叫作天妖!
禁受不住心中震惊,孙武双目暴瞪,不只是他,所有联想到这个可能的人,眼睛全
都瞪得老大,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即使发出声音也没什么意义,转眼间,两股至绝大力,悍然对撞,惊爆出来的巨响
,震撼着所有人的听觉,无论功力高低,一下子都失去听力,什么也听不见了,功力差
一点的立刻晕死倒地,功力高的也是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而在巨响之后,强劲的冲击波狂扫四面八方,媲美皇城之战时的摧毁威力,重现在
这两个年轻人的战场上。
第六章 黄梁大梦.缘定今生
在场外受到波及的人,所要面对的,无非是两强对决的余劲与冲击波,至于身在局
中的孙武,所要面对的东西就没有那么简单。
阿鼻血劫,掀起血浪滔天,浪涛中的每一点血滴,凝化为刃,如刀如剑,狂涛似的
朝孙武当头盖下,孙武只觉得眼前所见,不只是血浪滔天、邪锋掩日,而是完全建构出
一个灭绝光明的末日世界,只要陷身无间阿鼻之狱,所有生机便尽数断绝,万物皆灭。
佛动山河所鼓发的真焰地龙,与血浪万锋一接,第一波瞬间便给消灭,两边比较,
袁晨锋的力量虽然仍逊一筹,可是阿鼻血劫不愧无敌之名,硬是强破如来神掌,凭此依
稀可以想像,天妖当年屠神诛佛,血染天下的无敌风采,孙武一招尚未发全,已知阿鼻
血劫太强,自己此招要败,若想扭转,只能变招。
如来神掌威力强绝,对真气的消耗、对肉体的负荷之重,也不是普通人能想像,往
往发一掌就是不可承受之重,要说发掌中途变招,那绝对是赌命行为,普通人想也不敢
想,孙武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更明白,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初下梁山泊,发一式神掌便会
透支内伤的少年,无疑今日的袁晨锋突破了极限,但今日的自己……没有极限可言!
身形闪动,发掌中的孙武形影陡然一幻,一分为二,赫然是再施凤踪瞬动,只是由
于中途变招,气力受限,没法做到七分身,只能简单地以一化二。话虽如此,在使用神
掌的中途变招,还另外发动凤凰七绝这等猛招,整个所背负的肉体压力,已经超越了人
类的极限,让所有人惊愕交集。
然而,就像孙武自许的承诺,今日的他,没有极限!
中途变招,不只是分身攻击那么简单,一分为二之后,另一侧的孙武赫然也将双掌
一错,已被摧残得一塌糊涂的地面,再次爆裂,耀眼红光于地缝中涌现,数十道真焰地
龙同出,又是一式佛动山河。
两式佛动山河,两式如来神掌,左右夹击,将阿鼻血劫的末日世界挤压在中间,三
股力量一压、一炸,冲击波直扫出去,摧毁挡在前头的一切事物。
(不好!这样打起来,外头的人如何受得了?香菱、任兄他们能确保平安吗?同盟
会的那些人,万一全给震死了,那可不得了啊!
孙武脑中闪过这些念头,但事已至此,收手减力绝无可能,也无济于事,他一面挨
受血浪万锋击体,一面承受着绝招对撼的反震力,被震离开地面,抛甩向空中。
「唔!」
被震向半空的孙武,在空中连还翻滚,十几个筋斗后,他已卸去所有反震力量,平
平稳稳落在地上,朝适才拼招处一看,袁晨锋满身是血,半个身体掩埋在土中,不知死
活。
(……他……死了吗?
孙武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却不想上前确认,这时一道身影飞快飙来,身法奇快,
自他身边掠过,冲到袁晨锋身旁,隔空一掌,将他整个人从土中震出来,出掌如风,拍
在袁晨锋各处要穴上,雄浑真气透入,却是在替袁晨锋治疗。
站在一旁,孙武没有阻拦的打算,能有这份力量救治袁晨锋的,当世屈指可数,自
他身边飙过时,他便认了出来,这人正是苦茶大师,而无论如何,自己是不会与苦茶大
师动手的,而且,若不是苦茶大师现身,旁边那些人恐怕就算不全灭,也得死一半。
转过头去,方圆百米之内,房舍倒塌,凡物尽摧,只有北北西这个方向的事物不受
影响,所有观战之人正集中在那里,面带惊恐地看着自己,想来是苦茶大师紧急现身,
让所有人集中躲在他后方,由他出掌形成护罩,保护众人,这才没有造成重大死伤,不
过……同盟会的那些人,像看着什么非人怪物一样看自己,那感觉也是挺糟的。
「……阿弥陀佛,命保住了。」
施救结束,苦茶大师说了这么一句,心里着实讶异,他不通医道,只是因为久历战
阵,急救处理很拿手,刚才他一碰袁晨锋身体,就晓得这年轻人命在旦夕,伤重得无以
复加,即使自己施以急救,最多也只是保住性命,终身残疾难免,自己终究是迟来一步
了。
哪知道……急救只做了一个开头,后头的事情就全部都省了,阿鼻血委实效应惊人
,只要缓过了致命的那一阵,得到外来能量辅助,立刻便运作起来,修补破损肉体,袁
晨锋身上各处伤患,开始渐渐愈合。
然而,苦茶大师很清楚,这一切只是表面,阿鼻血效应若神,却仍受到物理的制约
,说得明白一点,就是必须付出代价,而且,越是神奇的效果,付出的代价也越大,在
快速催愈肉体伤害的表象下,是大量透支生命力的事实,天妖当年即是如此,而袁晨锋
……看他这样濒死还生的情况,大概十年份的生命力,已经被透支掉了。
「大师,多谢。」
袁晨锋睁开眼睛,先谢过苦茶大师,跟着便望向孙武,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他的后
续动作。
「……阿鼻血劫让我大开眼界,果然不辱无敌绝学的威名,能以更低的力量强压如
来神掌,这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但……」
孙武看了袁晨锋一眼,道:「别说是你,就算是天妖再世,今天我也有信心将他打
爆!」
这句话说来无比狂妄,但所有熟悉孙武个性的人,都晓得他不会故作狂言,而他此
刻的语气更是认真,让人知道这话他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有信心做到。
与孙武实际拼过一阵的袁晨锋,感觉更是深刻,孙武在这场战斗中,不住释放出一
种讯息,就是他未尽全力、游刃有余,力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特别是两式神掌分身
并发的一式,实在厉害,就算是当年的天妖,也不曾面对过这么变态的超限武技,况且
,自己心知肚明,这还不是孙武的最强杀着。
即使不考虑这招超变态的武技,双方的情况也是一眼便能瞧出高下,正常情形下,
高手对决,两记强招对撞,爆发的反作用力,是同时朝两边炸开,如果双方势均力敌,
一拼之下,双方面会一起重创,但在刚才的比拼中,袁晨锋几乎丧命,孙武虽然被反震
力轰飞,却在半空中翻滚卸力,轻轻松松落回地上,形若无事,一副可以随时出手的样
子,这……根本不是旗鼓相当。
袁晨锋暗自苦笑,自己对本身天资有信心,自信不负天才之名,但今天一战,真是
被人狠狠打了耳光,如果说自己是天才的话,那个少年……就是活生生的怪物了,哪怕
天妖重生,碰上这个怪物,恐怕也很危险吧……
「就算天妖出来,我也有信心把他活活打爆……不过,一开始我已有言在先,一切
三招了结,既然你撑过三招,所有恩怨就此作罢。」
孙武道:「只盼你日后掌握大权时,作一个好的领导人,为百姓造福,你一定要做
到这点,不然,我再找上你,那时就不是三招这么好打发了。」
一番话掷地有声,代表着此事了结,当众威胁将来的天下之主,孙武一辈子恐怕从
来没有那么威风过,而他才刚刚说完话,任徜徉就一下冲上来,勾住他的脖子,模样着
实亲热。
「好小子!居然这么嚣张,你几时把武功练得那么高了?太臭屁了吧!」
这是好哥们之间的亲热举动,任徜徉并没有因为孙武的力量大进就改变态度,不过
,和孙武混了一下亲热后,任徜徉立刻变了表情,转头面对同盟会的干部群。
「这边打完了,你们也该有点动作了吧?再怎么讲,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未来的
同盟会之主,连使魔门的武功,还和天妖扯得上关系,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该给一个
解释吧?」
任徜徉道:「别以为闷不作声就可以混过去了,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我保证一天
之内,这件事会传遍江湖,所有人都会晓得这件丑事,我还会造谣说他就是传说中的天
妖之子,到时候你们同盟会肯定就……」
「不用那么麻烦了,无须你说,这件事也会在一个时辰内传遍江湖,而且也不用造
谣,家父正是天妖,我就是你所说的天妖之子,他们早你半天知道此事,所以才没有反
应。」
以平静的口吻说出,袁晨锋的面上没有特殊表情,仿佛这件事平淡无奇,但其他人
可不这样想,刹时间,孙武、任徜徉呆若木鸡,完全愣在当场,就只听见苦茶大师一声
无奈的佛颂。
「阿弥陀佛!」
这确实是一件让人想要狂喊佛号的大事,受到震惊的人不只是孙武、任徜徉等人,
也不只是在场同盟会的这些人,而是如同袁晨锋自己所说,是整个中土的所有人。
袁晨锋没有撒谎,昨天晚上自梦中惊醒后,他就下了一个决定,今天一早立刻召集
同盟会诸将,商议要事,就在孙武等人到来之前,也就是孙武与黄泉殇大打出手的时候
,他向同盟会的这些重臣要将说明了自己身世,将这个足以让他们噩梦一整年的大惊吓
,一下子扔给他们。
不得不说,袁晨锋的做事风格,很有一不做、二不休的味道,既然要公诸于众,他
就没打算只把这秘密限于少数人知道,索性公诸天下,让全天下人都晓得他的身世,正
是昔年血染中土的天妖之子。
『在我一统天下,登上大位之前,我给各位一个选择的机会,若各位愿意相信我,
认为我有能力带领同盟会,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那就请继续支持我,而若你们不信任
,不愿支持,那么……我允许各位离开,又或是反我的人占大多数,那就是我主动离开
。』袁晨锋说得潇洒,但对同盟会所造成的震撼,可不是单纯作个选择题而已,这种让
许多人感到信念崩溃的大震撼,令他们无法适从,脑子完全无法思想,更别说作出判断
了。
如果时间再早一个月,同盟会还是之前的情况,哪怕有陆云樵的全力支持,袁晨锋
也是死定了,中央与地方的各个强大派系,必然将他打成居心叵测的千古罪人,等待他
的,只有被逐出同盟会后,遭到天下人共同追杀。
但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那些派系领袖,都已经被天魔杀光,大权也被袁晨锋接管
过来,他在同盟会之内的权力基础稳固,想要动他,那真是谈何容易?特别是那些支持
他的年轻世代,不仅是受他栽培,效忠于他,更与他怀抱着相同理想,甚至将所有梦想
都寄托在他身上,单单身世问题,动摇不了这些人的忠诚与信仰。
当然,同盟会之内也不是铁板一块,存着异心的人当然也有,看着袁晨锋自掘坟墓
,眼前大好机会,若不趁这机会做点事,简直是蠢到连老天都会打雷。然而,如果说大
武王朝的处境内忧外患,那么,这些存有异心之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况似乎也好
不到哪去。
想要推翻袁晨锋,同盟会内那些忠心支持他的人固然是威胁,意向不明的陆云樵也
很要命,即使真的把袁晨锋轰下台,取而代之,所要面对的,不只是同盟会内部反弹,
还有外在的强敌。武沧澜倒下后,大武王朝本已不足为惧,却偏偏跑出来一个更危险的
黄泉殇,这女人不但整得王朝贵族重臣够呛,就连尚未身受其害的同盟会中人,都心惊
肉跳,生怕有朝一日轮到自己与之敌对,那可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都想像得出,踢走袁晨锋之后,就算不统一天下,光是要巩固同盟会大位,黄泉
殇便是无法逃避的难关,这一关不好过,更随时有性命之忧,想要推翻袁晨锋的异心人
士,不得不思量再三。
经过考虑,他们本想要求袁晨锋以大局为重,先隐藏这个秘密,待得攻下京师,江
山一统,再来考虑这问题不迟,但袁晨锋的反应却很直接,他不顾大局,更无视所有人
反对,独排众议,坚持要将此事立刻公诸天下,任徜徉等人抵达小镇时所看到的多批使
者,就是袁晨锋派出至各重要分部的传信使,将他已录制好的影像,公告天下,为了要
有一个公证人,他还特别将苦茶大师请来,意外赶上了那救命一刻。
「……你真是疯了!完全疯掉了!」
听完整件事始末,孙武只冒出这一句话来,除此之外,过多的震撼与惊愕,让他不
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
相较于孙武,香菱、任徜徉这两个老江湖,更在意袁晨锋的动机,明明天下唾手可
得,他只要把这秘密藏着,一切全都是他的,有什么必要主动跳出来公开秘密?而且还
是公诸天下?这是太过自满的得意忘形?还是压根就已经疯掉了?
「勉强要说的话,我想……应该是因为那个梦吧。」
袁晨锋道:「我知道这秘密早晚不会是秘密,昨晚作了一个怪梦,醒来的时候,我
就决定这样做了。」
同盟会的众人正在密集开会,讨论如何应变后续,袁晨锋不想参与,抽身出来,反
而和刚刚还想要他性命的孙武等人在一起,而他口中的怪梦,确实也是非常奇怪。
「那个梦很真……我梦到自己当了皇帝,整天提心吊胆,害怕自己的秘密泄漏,帝
位不保,呵,真奇怪,我明明不在乎这些东西的……后来,为了守住这些,我干了很多
意想不到的事,我背刺师父,杀掉凤婕,逼死苦茶大师,我一手培养起来的部下也几乎
都死光了……」
袁晨锋耸耸肩,道:「换了一批新的就是了,这年头高薪工作找人不难,再后来,
孙兄弟找上门来报仇,乱打一通,还没打完就醒了……醒了以后就觉得,这种人生何苦
来哉?又不是真的非拿那些东西在手不可,只是因为开头一步踏错了,后头恶性循环,
连自己也停不下来,最终弄成那样,就算打赢了,难道我真会快乐吗?」
本来对袁晨锋还抱持戒心的孙武等人,听他这么一说,无不面面相觑,尽管这理由
听起来很荒唐,但哪怕袁晨锋要撒谎,也可以说个更合理的,犯不着讲这么一个荒唐理
由,更何况,他没必要在这时撒谎。
所以,这件事是真的了……
而袁晨锋对于这个梦的反应,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为了不重蹈覆辙,开始的第一步
就要走对,只不过这个从新开始的第一步,实在是激烈了点,把一切都赌了上去,但诚
如他所言,如果什么权位对他来说,从不是非要不可,失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这是一切问题的根源,我想赌赌看,赢了固然好,输了……也没什么,最多换个
理想来作,可以去旅行,可以作点小生意,或是转换跑道,趁着魔门内乱不休,去夺魔
门大权,直接当魔门之主,也是个新方向,反正只要有本事,好工作到哪都找得到。」
袁晨锋道:「不管怎么说,这都好过怀着救世的理想,奋斗十几年,最后被你奉献
半生的那些人给出卖、发狂要好,如果人们不愿接受我,我又何必为了他们拼死拼活?
我承认……师父最近教我的那些东西,让我看开了很多事。」
一番话说完,众人陷入沉默,不可否认,袁晨锋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无论
将摆在面前的是什么,他都能坦然以对,或许……在梦中经历过一次另类人生后,他满
心所想,就只是想走出不一样的路来。
或者,该说袁晨锋虽然想得开,作法却很实际,他公开身分之举,看似赌得很大,
可是赢面也不小,内无竞争者,外有黄泉殇威胁,而在众人于此闲聊的同时,全中土最
一心促人向善的苦茶大师,则被他请来,安抚、开导同盟会众人,为他背书保证,这也
是非常有效的一着。
至此,孙武、任徜徉等人,心中诸多困惑都已得到解释,袁晨锋既是天妖后人,他
与天魔之间的关系也就不难想像,而他会使修罗劫,也没什么好奇怪了,无论是天魔传
授,或是天妖传下,都是很说得过去的。
甚至,孙武对于天魔之死,也较能释怀了,当年天妖之死的真相,他所知有限,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与天魔关系很深,是天魔在幕后设计促成,连环相扣,才导致
天妖那样的下场,袁晨锋为父报仇,找上天魔,外人根本没有干涉的余地。
香菱问道:「我有一点想不通,你的阿鼻血……」
「阿鼻血吗?我所知也有限,但那玩意儿似乎会自行生长变多的,当年先父从桑德
族提了一小桶走,缓缓服用,耗长年之功,慢慢将阿鼻血与自身结合,减轻反噬,他遗
留给我的东西里,就有他对阿鼻血的研究心得,还有如何缓慢将之融合自身的法门。」
袁晨锋毫不藏私,坦然相告,当年天妖与玄武遗民沙玛结合时,其肉体已由阿鼻血
强化影响,后来生下袁晨锋,袁晨锋在先天上就继承了些微的阿鼻血,与常人不同,后
头再接受阿鼻血入体,反噬也轻得多,再配上天妖的研究心得,使得他能以负担最小的
方式,消化阿鼻血,成就其他绝顶高手不能作到的奇迹。
「……祝你好运,希望你能成功。」
本来是怀着恨意而来,孙武现在觉得心里好过许多,对袁晨锋也没有恨了,虽然自
己没有作那个怪梦,但从袁晨锋的叙述中,自己也恍然有所领悟,如果被仇恨、愤怒这
些负面情绪主宰,踏上一条不归路,自己将来的下场,说不定就和梦里的袁晨锋一样。
这么一想,孙武倒有些庆幸,自己能够及早从那条不归路上抽身,此刻的感觉……
倒是轻松了许多。
既然袁晨锋这边的事情了结,芥蒂已消,孙武便想要离开,皇城里头可还有一个大
麻烦要自己亲手处理,还比袁晨锋这边更棘手得多。况且,同盟会眼看着就要掀起惊涛
骇浪,自己假使待在这里,很有可能被扯入混水之中,那才真是头疼,及早抽身为妙。
孙武站起来,一下拱手,便想告辞,却被袁晨锋喊住,「且慢!孙兄弟,你杀进同
盟会找我算帐,确实胆色过人,武功盖世,但这世上也不是武功高就能横行了,你视我
同盟会如无物,总得要你付出点代价。」
在场之人闻言都是一惊,若照江湖规矩,袁晨锋这样的话一说出口,跟着便是要战
,他刚刚才和孙武恶斗一场,险死还生,这么快就想再吃一次苦头?
孙武皱眉道:「那袁兄打算如何?要改天再打一场?还是要喊同盟会的高手过来一
起上?如果你想我帮你清除异己,扫光那些可能造反的,那……那我就姑且帮你这个忙
吧。」
「哈哈哈,以你的个性,会愿意帮这种忙,这个人情可不小啊,不过你弄错了,现
在我不想杀人,只是单纯等待结果出来,至于你这边……我想你用另一种方法还我公道
。」
袁晨锋笑道:「黄粱一梦,我算是得了一个意外机会,重新认识自我、面对自我,
感觉其实还不差,但你这边呢?似乎也有一些想出口,却迟迟出不了口的话吧?」
「呃!」
孙武愣了一下,周围的人却是眼睛亮了起来,一股被人虎视眈眈的危机感,让孙武
第一时间想要跑掉,但之前一直站在他这边的任徜徉,倒戈相向,飞跳出来挡住出口,
阻住了孙武的去路。
「小子,我想了一下,袁大公子的话还真是没说错,作人是应该坦诚一点,对自己
、对人都好。」
「你胡说!你哪可能有想一下?你根本就是跑出来想看好戏的!」
看穿了任徜徉的意图,孙武却拿他没有办法,袁晨锋则是站了起来,脸上甚至有点
笑得不怀好意,「我观察很久了,应该没有弄错,如果不硬制造一个机会,你恐怕再等
十年也没机会说出口,难道你不想试试看吗?关于妃小姐的……」
一直在旁边沉默聆听的妃怜袖,闻言大奇,不晓得话题怎么会莫名其妙扯到自己身
上,但素来内向的个性,使她在这种时候仍维持沉默,静静看着事态发展,反正……承
受过亲生父母的秘密揭晓,这世上总不可能还有什么事,能给自己比那还大的震惊吧?
任徜徉一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样子,袁晨锋则是笑吟吟地温言鼓励,这些都给了
孙武往前的推力,再加上……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想这么一直拖下去,眼前确实是一
个不错的机会,于是……少年慢慢转过头来,面向妃怜袖。
「妃小姐……」
与早先在外对着袁晨锋宣战的胆色相比,少年现在的表现判若两人,三个字叫得像
是蚊子叫,所需要的勇气,更是与强敌战斗的百倍有余。不过,再难出口的话,最后仍
是得说出来,孙武终究是努力集齐了这样的勇气。
「我很喜欢妳,从以前第一次看到妳立体影像的时候就对妳一见锺情了,我真的很
喜欢妳,请妳和我交往!」
很普通,却又很令人绝倒的一段话,几乎掏光了少年所有的勇气,他的心从没有跳
这么快过,而第一个跳出来给他回应的,却不是妃怜袖。
「什么?小子,你紧张半天,居然只是求交往?你这太落后了吧?现在都什么时代
了?我还以为你是想直接和她上床干一次,才挣扎半天,我说你啊……」
跳起来大叫的任徜徉,被拓拔小月紧张地摀住嘴巴,不让他捣乱,而妃怜袖则是愣
了一下,她从没想过有这种可能,也讶异少年对自己居然抱着这种情感,至于如何回答
倒不是问题,只不过……当她察觉到,现场众人当中,有一个人心跳速度比告白的少年
还快,她不禁有了一个念头。
「我拒绝,我对年纪比我小的男孩子没兴趣,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型,我也不想在
这种时候谈感情,请你以后再也别对我说类似的话,以我的感觉,像你这样不成熟的毛
孩子,只适合和婢女玩玩爱情游戏,正常的女人,都不会看上你的。」
告白失败,还被当众打脸,对孙武而言,这个打击可真的不小,也因为如此,当任
徜徉挣脱了妹妹的手,有些刻意地捧腹大笑时,心情太过激动的少年全然不及细想,妃
怜袖为何会说出这样过份的话来?
也同样因为关心则乱,没有细想,当孙武窘迫不已,呆立在当场,另一个心情比他
更激动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
「少爷,我的另一个名字是羽宝簪,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喜欢上你了,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请……请……请你和我结婚!」
……堪称比袁晨锋自揭身分还大的震惊感,在这小小斗室之内,连续炸开了!
第七章 成全真意.是谓舍得
袁晨锋自揭身分,在中土各地掀起惊涛骇浪的同时,皇城之内,一场骚动才刚刚平
息。皇宫里头的护卫人员都想像不到,陆云樵、天魔来此一场大战后,居然这么快,又
迎来绝顶高手的激战,普天之下那么多地方,哪里不好当战场,偏偏就喜欢在皇城内开
打,这实在是全体宫内人员的悲哀。
如同其他的绝顶高手对战,这场激战的动静也不小,有多间宫殿因此损毁,只不过
人们记取前次教训,没再试图观战,纷纷走避,死伤人数比上次三强之战少得多了。
远远看去,战斗的双方说得上势均力敌,虽然攻守之间展现出来的力量惊人,将身
边事物摧枯拉朽般破坏,不过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的战斗,并没有分出明显胜负,甚至…
…黄泉殇有点居于劣势,因为大半时间里,她都被刺客压着打,全力防守,偶尔才还个
一两招。
之所以说势均力敌,是因为黄泉殇尽管被压着打,却守得极严,像是一只铁乌龟,
从头到尾也没挨上几下有效攻击,这份防御抗击的本事,足以让所有护身硬功的高手瞠
目结舌,甘拜下风,或许也因为这样,打到最后,刺客主动结束战斗,化为冲天火影,
一飞不见。
一日之内,前后两波刺客闯宫,若在武沧澜掌政时期,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不过
,时过境迁,当刺客化为火影,冲天而去,那些御前侍卫没有人敢拦,更重要的是……
也没有人想拦。
战斗结束后,看来毫发无伤的黄泉殇,一个人在已成废墟的宫殿残砖最顶端,抱膝
独坐,陷入沉思,表情……就像平常一样难看,没有任何人想在这时去打扰她……也没
有人敢。
时间分秒过去,转眼间天色已沉,即将入夜,也没人敢跑去在她附近点灯或举火把
,谁都知道这些绝顶高手性情古怪,更从不把人命当命,万一马屁拍在马脚上,枉自送
了性命,岂不是冤枉得很?
不过,就算大多数人没这胆量,还是有这样的勇夫,无视风险,来到黄泉殇的面前。
宫殿被巨力来回冲击而倒塌,又给凤婕发出的九阳真火烧过,成了一堆焦黑的残砖
破瓦,倒塌堆叠,冒着青烟的废墟仍有十几米高,黄泉殇就坐在废墟残骸的最顶端,普
通人要靠近并不容易,不只是因为高度与地形,更为了这些砖木仍有高温未散,黄泉殇
可以不当回事地在上头坐,普通人可没本事把脚往上踩。
只是,这名不识趣的访客,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不是一步一步踩上来,是从天而
降,飘到黄泉殇面前的。以个人武技浮空飞行,那是高难度问题,除了楼兰的凤娉翱翔
,还真没什么武技能作到长时间飞行效果,但如果是使用法宝,就没什么稀奇了,黄泉
殇当年就能随意制作磁浮飞行器,只要把载重量弄大一些,输出动力弄强一点,制作一
台能飞行的轮椅根本不是难事。
来到黄泉殇面前的,只会是武沧澜,孙武、凤婕先后闯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
哪可能会不晓得?之前黄泉殇改造皇宫内的防御设施,弄出一个转移传送阵,这些事全
都在他监控下,而强势镇压各派皇子、重臣,也是出于他的建议与策划,哪怕已经残废
,他仍是有作为能力的。
这具轮椅,是黄泉殇随手做出来的,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不但黄泉殇自己想不通
,就连武沧澜都大感意外。有了这具能随意移动、辅助肢体简单动作的飞空轮椅,虽然
武沧澜无法站起来,却已不再受困于斗室之内。为了表示谢意,武沧澜所作出的回礼,
就是建议、献计,让黄泉殇得以准确杀掉必须杀掉的人,用「适当」的死亡人数,震慑
敌人,美其名为「让游戏玩得更久、更有趣一点」。
轮椅来到黄泉殇身旁一米,黄泉殇老早察觉到了,只是不想动作,几日以来,这对
父女之间的气氛略有改变,对黄泉殇而言,那个男人与天魔一样,都是一个早就该死的
东西,自己迟早会宰了他,不过,即使以后要杀,现在……却允许他在自己面前说话,
因为即使该死,这个男人的智能仍在水平以上,不会说出一些让自己听了就想杀人的弱
智话语……这样的人,其实少之又少……
「妳心情不好?为了什么?众叛亲离的感觉不好受?」
不愧是聪明人,武沧澜一句话便命中核心,黄泉殇的心思只是怪异,却不复杂,而
她所在意的人与事少之又少,反过来说,这些人与事对她的影响,便是重之又重,武沧
澜很轻易就能把握到她的情绪,明白与那两个人反目,对她而言,就等于是众叛亲离了。
「我……我不懂……」
黄泉殇从不是爱与人分享心事的人,能出口这些话,正代表着她极度恶劣的心情与
压力。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拼了命要来阻止我?我正在作的事,有那么让她受不了
吗?」
这是黄泉殇最难以索解的问题,孙武那个傻呆子也就算了,凤婕可不是什么心慈手
软的善人,十余年来的身教,她只注重研究过程与结果,从不问搞研究的代价,也不在
乎什么人命死伤,自己可以说是受她影响,这么一路调教出来的。
而今,这个一直和自己走在相同路上的同志、良师,忽然掉转头来阻止自己,还说
过去所教全是错的,这打击可还真不是一点点,让自己脑子整个错乱掉,不晓得怎样作
才是对的。
特别是,凤婕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阻止意志,异常坚决,今天离开了,说不定明
天又来了。
别人可能不了解,但就像自己了解凤婕的身体状况一样,自己的身体,世上再没有
比凤婕更知道底细了,一旦自己进入目前的状态,那就是无懈可击的完美战体,无论攻
防,都到达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更还有诸多异能,哪怕是对上血脉觉醒后的孙武,都
有十足胜算,因为打从一开始,这具战体就是为了制伏有朝一日发起狂来的孙武而开发
,以缩短自身寿命为代价,将各项指标提升至超越当年天妖的程度。
天妖生命的最后一段,将阿鼻血劫提升至无敌的自毁境界,那时的指标数字无法评
估,但在那段时期之前的天妖,自己有把握可以战胜,至少,单从数字上看来是这样,
四灵之民的基因,加上凤婕十余年的心血开发,绝不是没用的,也因此,凤婕应该很清
楚,哪怕她自己完成了血脉觉醒,发挥着巅峰的凤血力量,可是想凭这样的力量打倒自
己,还是有一段差距,她攻得再凶,也是没用的。
凤婕明明知道这点,却拖着濒临崩溃的身体,强催力量,硬是和自己打了大半个时
辰,这是自己打得最痛苦的一仗。发动完美战体,把肉体年龄调整到成年状态,需要承
受痛楚与缩短寿命,所以每次战斗,自己都异常难受,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
,不光是肉体痛楚,连心都疼了起来,最后看到凤婕呕血而走,说改天再来的时候,真
是难受极了……
『为、为什么妳要……』『妳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我必须要对妳负责,妳干什么
事情从不会轻易罢手,如果这样就要妳收手,妳肯定不能服气,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
方法来给妳一个交代……把我的命拿去吧,以这个当代价,妳对自己就可以交代过去了
吧?
没有白出来走这一遭。』凤婕的这句话,还有那愧疚的表情,虽不能说让黄泉殇动
摇,却也令她为之震撼,坦白说,自己并不愿意就此罢手,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完全
照自己的意思来干一次,事情才刚刚开始干,就一堆人跳出来阻止,甚至还玩命来阻止
自己,实在有够郁闷的……
可是,固执己见,继续蛮干下去,这个代价又似乎高得过头,自己并不愿意看到凤
婕最后死在面前,但……为何自己就不能作想作的事呢?
无奈与困惑,形成了太过沉重的压力,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因此,黄泉殇对身旁
的这个男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管他是否有智能替自己厘清出路,或者他脑子里根
本只有狗屎,这都无所谓,目前她只是想要把这些说出来。
「啧!那个女人说过这种话啊?真是想不到……和从前判若两人啊,要是她当年也
有这股辣劲,我可能直接追她不干她了。」
武沧澜发表了这样的感想,心里却着实讶异,这丫头虽然在各方面都表现得异常成
熟,拥有比成年人更沧桑的心态与思维,可在某些地方,却幼稚单纯得像是孩子,或许
……这才是符合她年纪的真实,又或许……天才都有这样的通病,她的亲生母亲在某些
方面,也是单纯得近乎白痴……
「妳觉得凤婕出尔反尔,作的事情和以前教妳的不同,莫名其妙,所以妳感到困惑
与混乱?不不不,事情不是这样的,妳有所不知。妳认为凤婕变得不一样了,其实是因
为妳所知不全,最早在太平军国时期,她就是那个样子的。」
武沧澜简单叙述,约略解释了太平军国时期的凤婕,那时的她,一口一个为了生民
百姓而战,与西门朱玉、陆云樵、姗拉朵一起,致力于同盟会的大业,把守护人命看得
比什么都重,和后来教导黄泉殇的态度,完全两样。
「……所以,和我在一起时候的她,并不是真正的……」
「嘿,我可没有这么说,妳这么快便下判断,很容易就开始觉得自己被骗、被出卖
、被设计了,警觉心不够是很可悲,只有警觉心却没有理智,那也是脑残,作判断的唯
一重点就是正确,不是速度。」
武沧澜道:「我不认为凤婕有需要在你面前装什么,真的要说,或许那才是她的真
面目,因为据我所知,当年加入同盟会之前,她的性情就是那样,对什么都冷漠,虽没
有妳这样极端,但……嘿嘿,妳也能理解的,能和姗拉朵那人妖结为好友的,会是什么
好鸟?」
「……这也不是,那也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人啊,人这种生物,既复杂也简单,除了本身的问题,还会受到周遭环境、人
事的影响而改变,本来是一个样,当遇到了影响妳的人,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妳不也
是吗?如果没有碰上那些影响妳的人,若妳仍是最初的个性,今天妳该更狠辣决绝得多
,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吧?」
武沧澜只把话说到这里,他也不是喜欢多话的人,会像个教育女儿的父亲一样,一
口气说那么多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了,而他有信心,黄泉殇应该是能明白自己意思
的。
如果单只是凤婕一个人,她未必有兴趣管那么多人间闲事,谁生谁死,都与她没有
什么关系,然而,凤婕本身也有牵挂的人,当这些人被卷入事端中,甚至可能以性命为
代价,爆发激烈冲突,她就再难维持超然立场,不得不被卷进来。
所以,并不是凤婕有了什么改变,人生于世,从来就不是单一的个体,人与人之间
会相互影响,随时会因此改变本身的立场,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丝毫不用觉得奇怪。
「妳应该可以开心一点的,凤婕这样逼妳,从某个方面来说,应该是她为了那个小
子,不得不站出来阻止妳,但又觉得这么做等于背叛了妳,对妳没法交代,所以出来赔
条命给妳了……如果没把妳当成女儿、传人,她不用作到这种地步,难道妳不该高兴一
点吗?」
这些话确实让黄泉殇好过,可是在武沧澜的面前,她不想把这点表露出来,便阴沉
着表情,不作言语。
「现在的问题是……妳打算怎么办呢?」
「没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况且……难道我还有必要对你交代吗?」
嘴里的话很硬,其实黄泉殇自己也为之困惑,倘若只有孙武一个人与己为敌,那没
什么打紧,本来自己也就打算藉由这次的事,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次教训,让
他体验一下,何谓人心险恶,什么又是世态炎凉,省得他武功越练越高,人越过越爽,
早晚有一天会栽进坟墓里。
哪想到,计画才刚刚实施,连三分之一都还没有作完,就引得凤婕跳出来打脸,这
么一来,原本是要给人教训的计画,变成自己被教训了,自己岂不是成为大号傻瓜?
问题是,真要自己罢手,又总有一股难平之气哽在胸口,凭什么那小子要阻挡自己
,就有人争着替他出头?自己随便想作点事,便有人硬是要拦在前头,凭什么自己就受
到这种待遇?凭什么?
「嘿!嘿!妳好像又想偏了喔,表情看起来煞气好重啊,怎么了?不再弄死几百万
人,妳就不甘心是吗?」
挑衅的言词,在这种时后非常危险,黄泉殇抬眼一望,眼中满是杀气,仿佛随时都
会下狠手杀人,这一点,吓不倒武沧澜,轮椅上的龙族帝王笑吟吟地望着粉裳少女。
「……你想怎么样?有话就说,我没心情听废言。」
「唔,我想分享一点个人的经验给妳,曾经我以为,有很多事是我必须作的,凭什
么别人能作、凭什么别人能成功,而我却不能?但这么悠悠几十年过去,我忽然发现,
作那些我以为的必要事,并不能带给我快乐,到头来,那些所谓的必要,可能打一开始
就毫无意义,只是为了我的尊严、我的面子,纵使明知没意义,我也只能继续作下去,
还要让自己相信正乐在其中,不然便没法对自己交代。」
武沧澜露出了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苦笑,「而今,当尊严与面子都成了狗屎,一切
不得不放下,我这才发现,过去绕了太多弯路,作了太多没必要的事,这些也许不能说
是错事,但……如果我早点醒悟,不为了尊严和面子作事,我的人生会不一样,也会比
现在快乐许多。」
这些话,只怕就连与武沧澜走得最近的银劫都没听过,它代表着一代霸王的自认失
败,如此自灭威风的话语,黄泉殇很清楚它的份量,这个男人应该是宁死都不会开口求
饶的,既然如此,他现在说这一堆话,又有何意义?
「没啥,只是希望妳能够好好想清楚,到底什么对妳才是最重要、是妳真正最想要
的?当妳找到了答案,确定自己不会后悔,那么,神阻杀神,佛挡灭佛,妳可以践踏众
生,摧毁阻挡在妳面前的一切,去拿妳想要的东西……但如果妳正在作的事,不是妳真
正要的……」
武沧澜道:「神佛都可杀,就别让区区的面子与尊严阻着妳,逞一口硬气,可以让
妳快慰一时,但漫漫人生,一时的快慰留不下什么,更不值得妳拿太多的东西去换,我
虚度了几十年才明白的道理,希望妳不要那么迟才领悟。」
「……这世上的道理很多,一个道理适合你,不见得适合别人。」
黄泉殇的语气很冷,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将武沧澜的话呛回,但从眼神中几难察
觉的情感,武沧澜肯定她已动摇了。
「说起来,我可以提供妳一个挺好的办法,如果妳觉得,闹出这么大动静,却什么
事都没干成,白搞一趟,很难对自己交代的话,那么……」
武沧澜淡淡道:「妳就作妳本来便该作的事,直接把我干掉吧,原本妳也就是为这
而来的,其他的枝节全属多余,与其让凤婕当牺牲者,成妳的下台阶,不如由我来吧。」
「……你在说什么?」
黄泉殇困惑地抬起头,仔细打量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有很强的求生欲望,之前他为
了求生,放下了尊严,即使身体残破成这样,也没有放弃生存的希望,这种人不可能忽
然想要寻死,至于说什么为了保护凤婕,才跑出来自我牺牲……这种可能百分百不存在
,那两个人从来就不是这样的关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泉殇皱眉道:「就算全残了,也还没有到要追求解脱的地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几天你利用我的技术,寻找让肉体复原的方法,几天下来,也该找出点门路了吧?
虽然残废,还是有希望凭自己的腿站起来走路,有这种希望,你不可能求死解脱的。」
「哈哈哈,说得好啊,武沧澜怎能是以死求解脱之人?如果这样就想寻死,如何对
得起一路上付出的努力?妳问我为什么想这么作,我也不好解释,勉强要说的话,大概
是因为一个梦吧。」
「一个梦?」
黄泉殇大惑不解。
「如若使用法宝技术,把肢体脏器都换成机械,是可以在一段时间后,像普通人那
样行走,慢慢活动,只是这辈子也无法再用武功,若想要回复力量,唯一的机会,就是
完成阿鼻血的最终融合,走完最后一里路,只要拔出封心的金针便可以了,问题是……
这么干,阿鼻血还没发动融合,毒素就会流遍全身,死得彻底,即使撇开毒素隐患不谈
,以目前的身体状况发动阿鼻血,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粉身碎骨的可能性,远比成功
强化高得多了,我不会一死求解脱,但也不可能冒险激进,去赌那不足万分之一的侥幸
成功,这几天,我一直反覆评估……」
武沧澜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这梦很怪异,但也很真实,在那个梦里,我卸
除了封心金针,把一切赌在那个最后机会上……很幸运,我赌赢了。」
阿鼻血与龙血结合,过于强大的效果,压制住剧毒,完成了阿鼻血的最后结合,武
沧澜伤残尽去,回复最巅峰时候的力量,甚至还往上连续突破,尽管身体变成半人、半
魔、半兽的狰狞模样,却实实在在得到了无敌于天下的力量,重现天妖当年的血色辉煌。
脱出肉体囹圄,拥有无敌之力,为了一出胸中的这口恶气,必然的发泄动作,就是
大杀四方,干掉一切不顺眼的人与物。首场大杀,大武龙族便尽灭了,京师的百姓也死
了九成,接着便袭杀苦茶、凤婕,迫出伤势未愈的陆云樵,将之打成和自己先前一样的
残废,然后屠灭同盟会,摧毁两大圣宗总部,将整个中土化为炼狱世界。
单单是这样并不够,心里的复仇怒火仍无法平息,杀戮的目标从中土延伸至域外,
自己决定远征域外,先灭龟兹,杀掉虚江子等人,再血洗域外的下贱部族,作战计画立
即执行,但大军甫出月牙关,就遭到敌人伏击,别的杂鱼倒也罢了,孙武、袁晨锋着实
成了大敌。
化纳了陆云樵毕生修为的孙武,较诸自己也相去不远,但真正让自己感到讶异的,
却是袁晨锋,这小子吸纳阿鼻血入体,完成阿鼻血劫,武功犹胜昔日天妖,两个后生小
子联手起来,重现皇城之战的惊人破坏力,自己与之激战,纵是异变魔躯战力强绝,也
是打得伤痕累累,胜负在未定之天。
生死一线的激战,过往总带给自己无比的昂扬,可这一次,激昂快感不再,战斗越
是进行,自己越是有一种难言的空虚感,这样的战斗……是自己要的?这么杀戮下去,
真能让内心得到满足?杀光他们能得到什么?还是早已绝望的自己,其实只是在找寻一
个理想的葬身所在?
战斗……就这么持续……
「……然后呢?你的梦就这么没了?」
黄泉殇皱起眉头,尽管荒唐,但武沧澜没有说谎的理由,她不认为这是谎言,或是
拿自己寻开心,「你在梦中战斗,察觉到生命的无常与无意义,顿悟前非,所以转了立
场,来给我建议?」
「嗯,就是这么回事。」
武沧澜露出了一个莫可奈何的表情,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耸耸肩来表示无奈,事实
上,黄泉殇的怀疑没有错,事情确实不是这样,或者说,事情不只是这样子……
梦中那场战斗,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重伤的孙武、袁晨锋,联合余力,与自己对拼
一击,自己仰仗魔躯之威,暗忖还有六成胜算,全力一拼,当可先毙了这两个小子,于
是毫无保留地轰了出去,哪知道……双方将要对击的瞬间,一道身影从旁插入,拦挡在
自己攻招之前。
跳进来插手的人,正是黄泉殇,她存心就是来替那两个小子争取机会,挨了那一下
重击,莫说五脏六腑碎裂、躯体迸炸,全身骨络与脑部也一同摧毁,前后不足三秒的时
间,少女被硬生生摧爆成漫天血雨,什么也没留下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住,女儿爆体粉碎的瞬间,自己与她目光相对,她眼神中无恨
无悲,反倒很像是因为能够如此了结生命,感到一丝快慰,刹那间,自己竟觉得无比的
心痛,此生至今,从未有这样的痛楚感……
梦在这一刻中断,人虽然醒来,却已有了不同的感受,也许……是因为找到了真正
最重要的东西……
「……这梦太奇怪了。」
黄泉殇仍感觉那个梦境太过不可思议,但武沧澜会因为那个怪梦而发生改变,她倒
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从武沧澜的叙述中,她也感受到那个梦的真实,仿佛另外度过
了一段人生,多体验了一段可能不一样的未来。
「为什么我没有做这样的梦?」
「这……」
武沧澜对女儿的这个问题啼笑皆非,「或许是因为最近几天晚上,妳都没睡觉吧!
连觉都不睡,妳想作梦也没得作啊!」
「哦。」
黄泉殇淡淡一声,尽管好奇,但她也无从想像,如果是自己做了那样的梦,会有什
么反应?会觉悟到什么吗?恐怕没什么好觉悟的吧?
想着这些问题,黄泉殇忽然感到有些难以费解,今晚的武沧澜很奇怪,虽然照他自
己的解释,是因为发了一个怪梦,看开了很多事,这才发生了改变,但他的态度……也
未免看得太开了吧?不像是单纯的悟通事理,倒很像是有了什么觉悟,这才想得特别开。
这么一想,再加上武沧澜稍早曾说出要拿命替代凤婕,线索联结在一起,黄泉殇瞳
孔瞪大,心中陡然一动,连忙抬头,赫然见到武沧澜所坐的那张浮空轮椅,不知何时,
已经往后退出好长一段距离,而且传来激烈的能量反应,一道冰晶似的蓝光,自轮椅底
座部位,迅速散发,将武沧澜连人带椅都笼罩在内。
黄泉殇一眼就认出,那是自爆装置发动,进入倒数计时的信号蓝光,自己虽然没有
在轮椅中装这种东西,但武沧澜完全可以命人这样改装,没有什么难度,刹时,她忍不
住叫了出口。
「你想作什么?快停手!」
第八章 尊重传统.岂是突兀
「哈哈,武沧澜一生,从不听人命令,也不接受哀求,凭什么要听妳的话?小小丫
头,休想命令老子!」
「别想就这么死了!忍受不了伤痛折磨,就想一死求解脱,堂堂一代霸皇,干出这
等事来,太可耻了!」
黄泉殇想要飞冲出去阻止,这点距离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武沧澜同样算得精准,
事先刻意拉开的距离,黄泉殇就算冲得过来,也来不及阻止爆炸发生,反而会提前引爆。
凭着专业素养,黄泉殇一眼就看出来,只要自己闯过去,五秒之内就能把该拆的东
西全拆光,但随心念引爆却只需不足一秒,武沧澜肯定知道这点,也绝不会留机会给自
己。
「哇哈哈哈,这个好笑,我自己都不在乎的虚名,妳倒是比我更在意了,有什么比
这更搞笑的吗?」
武沧澜大笑道:「凤婕那女人搞错了,妳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之所以待在这边瞎搅
和,是因为和我的约定还没有完结,只要我不在,妳自然就会走了,其他的事对妳根本
没意义。」
「休想!岂能让你死得那么轻松快活?没让你受尽苦楚之前,你别想一死解脱,这
是你欠我的,难道你想逃吗?」
「就算是我欠的,现在我真要逃了,难道妳这丫头追得上吗?」
武沧澜大笑道:「别傲娇了,女儿,妳虽然天性冷漠,践踏生命,却不像妳自己以
为的那么记仇记恨,如果妳真能那么心如铁石,我不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好好坐在这
里和妳说话……这里其实不适合妳,早点回到重视妳的那些人身边去,找寻妳真正的快
乐……我很谢谢妳,与妳相处的这段时间,很痛快……」
「你不要胡说八道!鬼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一定会宰了你!一定会的!」
「嘿嘿,就不劳妳动手啦,怎么说我也是妳父亲,作父母的,本来就是以自己为血
肉基石,凭此教养子女的,这是我的职责,怎么能让凤婕那女人抢走?亏欠妳十几年的
债,今日便让妳心满意足!」
武沧澜在浮空的轮椅上哈哈大笑,却未将所有的话都说出口,此刻的所作所为,很
重要的一个理由,是因为梦中的那一瞬间。
女儿粉身碎骨的那一刻,自己从她眼神中读出许多东西,那是对生命的完全厌倦,
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与希望,这才跳出来参与战斗,一死来替孙武他们争取胜利机会。
身为一个父亲,却让亲生女儿过得这么了无生趣,真是严重失职了。过去,自己体
会不到那种感受,但因为这个女儿,自己好像也能够明白,那种愿意为人付出,无论如
何都只想那个人好好过活的心情。
要教育、要讲什么长篇大论,都已经太晚,不过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自己起码明
白一件事,那便是这丫头个性上的洁癖。她一直维持这种会削减寿命的成年状态,又放
手大杀、大肆破坏,恐怕就是找不到生存目标,打算大大闹上一阵,拖上千万垫背的之
后,追求一个自灭的终点。
然而,只要在那之前,她身边有某个够份量的亲友,抢先一步作了相同的事,她就
会对同样行为兴味索然,这种怪异的思想,只能解释为天才的洁癖,凤婕想不惜生命来
阻止,也就是看穿了这一点。
在这一刻结束生命,所求的不是解脱,而是期望这个女孩能从中学到点什么,往后
好好活下去,这……是薪尽火传,也是全天下父母对子女的祝福。
「住、住手!你不要你的大好江山了吗?你一辈子拼命掌权,不就是为了延续你的
江山与帝国?死了之后,这些你就都守不住、碰不着了!」
「哈哈哈哈,江山何用?帝国何用?我留在这世上的最大骄傲,就是妳……我的女
儿!」
武沧澜大笑着说出这些话,黄泉殇没等他把话说完,飞身扑冲上来,但才刚跃离地
面,骤转炽盛的蓝光,便将武沧澜的身影整个吞没。
朗朗大笑,化为一声震天巨爆,一代无双霸皇的狂傲身影,就此消失在熊熊火焰当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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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对孙武而言,就是心情反覆上冲下洗,无比矛盾的一天,能够解去对袁晨锋的
怨与怒,心里好过许多,但被逼着赶鸭子上架,毫无胜算可言的告白,理所当然地碰壁
,还被暗恋十几年的对象奚落一番,可以说是衰到了极点。
不过,否极泰来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在告白糗掉的时候,最好的挽救心情良药
,就是被其他人给告白了,特别当告白之人还是个倾国大美人,被这样的绝色佳人告白
,那个爽度可真不是一点半点。
羽宝簪在告白的同时,直接卸除了伪装,露出美得令人惊艳的真面目,在场之人无
不吓一跳,只是惊讶之情有轻有重而已,袁晨锋、妃怜袖早已有所怀疑,又被吓得习惯
了,看见之后心想果然如此,其他人的反应就稍微大一点,而羽宝簪唯一所在乎的,当
然就只有孙武一个人的反应。
这个告白……很糟糕、很失败,枉费自己自负智计,居然在这么不适当的时候,干
出了这样的昏事,真是超级耻辱,只能说……越是聪明人,越是关心即乱,在自己身上
,什么忍辱负重、什么笑骂由人,都是轻而易举,但事情发生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他
受一点窘,自己就完全忍不下去,想也不想便跳出来,当了大呆瓜。
别的也就罢了,连着真实身分也一起揭晓,就不晓得会不会让孙武激动过头,往什
么欺骗、背叛的方向想,若是弄巧成拙,那就大大糟糕。想到这里,羽宝簪不禁往妃怜
袖那边多看两眼,暗怪她设局给自己跳,妃怜袖那边则是完全当作没看到,理也不理。
幸好,孙武的反应……不似很激动,他只是张大了口,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双眼
完全失焦……好吧,羽宝簪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话,显然给少年带来了太大的冲击,能
让他震惊成这样,真是不容易……
所有人屏息等着少年的反应,没过几秒,他回过神来,在两眼迅速对焦的同时,整
张脸仿佛被火烙烫红,红到快要烧起来,跟着,他脚下重重一顿,看这样子,似乎是要
转头跑出去。
这反应不算意外,以孙武的个性,忽然碰到这样的事情,心慌意乱之下会想要转头
跑,再正常也不过,羽宝簪一方面觉得松了口气,一方面却又有些凄苦,才在想要怎么
办才好,突然双手一暖,被人牢牢握住,抬头一看,握住自己手的人正是孙武。
「……呃……少、少爷……」
「香……不,宝、宝姑娘,谢谢妳这么重视我,我真的……非常高兴。」
由于紧张,少年的话说得结结巴巴,但至少可以听出来,他这些话说得很认真,非
常的慎重,「我现在……感觉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就这么说好……妳知道我
刚刚被人甩完,马上有大美女说喜欢我,如果我马上就接受了,好像……好像是什么超
级大烂人一样……请给我一点时间……」
所有了解孙武个性的人都知道,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这迟钝家伙的大成长了,事
实上,隐瞒身分什么的,孙武倒是没有特别在意,从冲击中回复过来的时候,他的第一
个反应,确实是拔腿就跑,先躲起来缓解紧张,好好厘清目前的一切,再做判断。
然而,脚下才刚要动,少年马上意识到,自己虽然发窘,但以羽宝簪的身分,她是
抱持着怎样的真诚心意,才公然跳出来告白?要是自己转头就跑,她以后怎么做人?这
会多伤人家的心?
想到这些,孙武立即鼓起勇气,握着羽宝簪的手,忍着难为情的高温脸热、狂跃心
跳,结结巴巴把话说出来。身为聆听的一方,羽宝簪多少感到啼笑皆非,她能感受到少
年的体贴与强烈责任心,但自己最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些……
只不过,羽宝簪也明白,要指望孙武热切地回应自己的感情,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仅他个性如此,而且……之前两人也没走到那一步,事实上,光是他能这样回应,
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就足够让自己满心欢喜了。
于是,两个刚刚完成告白与被告白的男女,就这么红着脸,手牵着手,而旁边那些
找不到对白可以说的观众,除了鼓掌拍手,也就没事可干了。拓拔小月的心情有些复杂
,但她仍是挤出笑容鼓着掌,还拉住了她想要去闹场的兄长,任徜徉不可能轻易被妹妹
拉住,可是袁晨锋在这时来到他面前,伸手指着他,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
「……阿鼻血劫!」
这个实质威胁非常有威吓力,任徜徉表示理解,摇了摇手,不再捣乱,至此,房里
的事情解决完毕,至于外头……在时势所趋与苦茶大师的极力斡旋下,也有了很欢乐的
结果,有鉴于天下安定契机就在眼前,同盟会各阶干部愿意共同支持袁晨锋执掌大权,
听其言、观其行,不问出身,只要他能带领大家打倒朝廷暴政,推翻大武王朝,就忠诚
拥戴他。
条件看似宽大,却是袁晨锋所不在乎、不需要的宽大,而且他也看出这些条件暗藏
着驱虎吞狼的讯息,最好自己与黄泉殇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剩下的人就可以接着
上位了。
「你有什么打算?」
孙武直接了当问了袁晨锋。
「不怎么办,既然不是裁员,我身为一个上班族,就是继续在公司做事,看看能不
能做到退休,拿退休金走人,或是……让他们没得走。」
袁晨锋耸耸肩,道:「再说,不管从哪个角度,也不能放任殇小姐继续失控胡来,
这不但会让中土死很多人,更可能连她自己的性命也不保,她这摆明是想要自灭,顺便
拖一堆人下去,让她所重视的人永远……想念她。」
「你有把握能制伏她吗?」
「这哪可能有把握啊?我是正常的人类耶,哪可能制伏得了那种非人生命体?但不
得不做,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袁晨锋苦笑道:「再说,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吧?有你的帮忙,胜算就大得多了。」
孙武确实无法置身事外,事实上,他根本就坐不住,一心想早点赶回皇城,把黄泉
殇带回,不过临行前,有一个问题他好奇许久。
「……你……为什么和我动手的时候,没有出全力?」
孙武道:「我听说,天妖最厉害的武功,并不是阿鼻血劫,而是逆转佛心为魔道,
以阿鼻血劫推动的如来魔掌……这一招,你应该会吧?如果你在战斗的时候施展出来,
我未必能压下你,为何你不用?」
「也不见得我父亲会使的东西,我一定就会啊,再说,你不也没有拿出全力吗?」
袁晨锋微笑道:「慈航静殿一役,你将佛魔合璧,两股至绝力量交融,激发出的一
击,威力超越神掌、魔掌,我都不知道那一掌如果打来,要怎么接咧?还好始终没碰到
……」
「其实我真的不想和你动手,你是有用的人才,如果你长命百岁,对这个世界会有
很大的帮助……」
孙武道:「保重,我希望,将来中土在你的手里,能完成西门、路叔叔他们曾有的
梦想。」
「别对我期望太高,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一直是好人,说不定早晚有你找上门来的
时候,不过……现在的我,是个很认份的上班族。」
袁晨锋微微一笑,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事态变化之快,远出意料,来自皇城的
情报,再次让同盟会闹了个天翻地覆,连袁晨锋都给吓得不轻。
武沧澜自爆身亡!
一代霸主,在谁也不曾料想到的情况下丧命,想到他曾经的不可一世、威风八面,
任谁都是一阵唏嘘。
人死如灯灭,真正的麻烦,却是生者所要面对,原本武沧澜一死,就是最激烈的皇
位争夺战爆发,但现在所有人都只关心,黄泉殇会有什么样的动作?结果证明,这个担
心一点也没错。
朝廷的皇子与重臣,担忧黄泉殇会放手大杀一阵,又或是直接开城投降,他们一面
暗自戒备,一面也调集兵力守住城门,这些担忧其来有自,不过事实却证明,天才是难
以防备的,当墙壁弱不禁风,厚实的大门根本毫无意义。
一声轰然巨响,地面剧烈晃动,震撼了整座京师,十几下连环巨爆,发生在各段城
墙,顷刻之间,京城的八方城壁,有十五段城墙被炸上半空,重重砸在地上,姑且不论
死伤状况,当把守城门的士兵,愕然将目光投向漫天烟尘中,看见残缺的城墙大裂口,
所有人都明白一个事实:京师已破!
情况最初有点诡异,因为同盟会在京师附近并无大军,尽管袁晨锋暗伏精英小队在
侧,但顶多是搞搞破坏、进行恐怖活动,想要凭这点人力去占领京师,那百分百是找死
,这个机会眼看是掌握不到。
不过,大武王朝经过这许多折腾,人心尽散,所以京师一破,百姓恐惧战争,更害
怕那些不当人命是人命的绝顶强人胡来,纷纷出逃,这情形迅速蔓延开来,过不多时,
逃兵也开始在人潮中大量出现。皇子与重臣们,不是没有努力去控制局势,但是连他们
派出去的使者、预备联络的对象,都相继加入逃亡潮之后,任谁都看得出来,大武王朝
气数已尽,无力回天了。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这是千古以来的不变真理,同盟会在京师附近本来没有
军队,但袁晨锋判断情势,亲自出马,招抚沿途逃亡的百姓与士兵,短短半日之间,就
促成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蔓延开来,来到京师,对着那柔肠寸断的城墙
,朝里面喊话,这支「大军」上战场砍人不行,但心战攻城却具奇效,大声劝降,城内
的亲朋好友见到、听着,哪可能不动摇?
袁晨锋将青龙令交给孙武,孙武一下子召唤出大量魔兽,配合他们两人攻城,城内
守军看着这两个武功强到不像人的家伙,连同一大堆奇形怪状,飞天遁地,吐火喷毒的
怪物来攻,哪还有半点斗志?纷纷投降,同盟会的大军顺利进城,袁晨锋宣布绝不滥杀
无辜,善待前朝遗臣后,没出逃的皇族与臣子也同意归降,大武王朝宣告结束。
大事底定,孙武直冲入皇城,本来对战争没兴趣的他,之所以和袁晨锋联手攻城,
不是为了什么天下大义,单纯是担心黄泉殇那边出事,结果越是担心的事,还真的越是
出了事,当他闯入了仆役、护卫都抱着东西往外逃,大火烧得超级旺盛的皇宫,在正殿
的那张龙椅上,看到了令他怵目惊心的东西。
每逢王朝更迭,皇宫里的值钱物件都会被抢光,唯独没有人动的,就是那张晦气至
极的龙椅,而此刻在龙椅上,穿着龙袍的黄泉殇,斜斜倒靠,胸口插着一柄利剑,直没
至柄,鲜血染满了黄色龙袍,两眼早已没有了神采,苍白的颈项不晓得被什么东西弄至
几乎断开,侧边只剩薄薄一层皮肉连着。
「小殇!」
孙武大叫一声,就要冲上前去,却被紧追而至的袁晨锋、羽宝簪给拦下,两人都是
担心事情古怪,万一那边有什么自毁机关,这么冒冒失失冲上去,后果就很惨了。
「少爷,冷静一点,她不一定……」
羽宝簪话说一半便为之语塞,心脏被刺穿,脖子也几乎砍断,即使吞了阿鼻血都不
可能活着,这样若还能不死,普天下就没有死人了,但看孙武两眼发红,像是激动得要
发狂的样子,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才好。
「两位,节哀顺变,殇小姐虽然过世,但人死不能复生……」
袁晨锋说起老调却通常有用的台词,话说得不错,但整座宫殿还在烧着大火,未离
险地就开劝节哀顺变,羽宝簪实在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还好,这出闹剧没有持续太久。
「什么死人?谁死了?」
平淡却娇嫩的嗓音,从众人的身后发出,把三个人都吓到,回头一看,那个令人熟
悉的小女孩就站在后头,戴着白丝口罩,手里提着一桶燃油,一支喷火的燃棒,一看就
知道她现身之前在干什么。
孙武目瞪口呆,看了看小女孩,又看看龙椅上的尸首,错愕得无以复加,半天说不
出一句完整话来,「妳……她……妳……这是……」
「有什么问题吗?」
小殇看了一眼渐渐烧起来的龙椅与尸体,道:「那个吗?是战斗用的专门身体,玩
厌了,用不着了,就这样处理了。」
「战斗用的身体?」
羽宝簪一愣,道:「那妳现在的这个身体,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这是商用身体。」
女童娇憨一笑,把口罩与手中东西一扔,扭腰、摇臀,双手转圈,轻声哼歌跳起舞
来,那模样委实俏美可爱,让人忍不住满心喜爱,但她把手中东西一扔,落地后立刻引
燃大火,熊熊火焰直烧出去,加速宫殿的倒塌,比刚才袁晨锋的安慰更让人无言以对。
「就……就算是玩厌了……」
孙武气急败坏道:「那也不用把身体弄成这样啊,还扔在这里,这不是存心吓人吗
?」
「喔,旧王朝灭亡,最后一个主事者,不是都要被拖出来斩首示众吗?你知道,总
有人迷信什么因果报应之类的,不这么例行公事一下,那些坚持相信善恶有报的人就会
很不甘心。」
小殇道:「再说了,你吃饭的时候用一次性餐具,用完了总要顺手折断、戳几个洞
,否则要是被人回收过去,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极具威吓性,特别是话说完了,还特别看了袁晨锋一眼,吓得袁晨锋连连摇手
,「别看我,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别把我当成阴谋家的代表人物啊!」
「阴谋家?哪敢啊?谁不知道袁大公子现在是正道领袖,正得不能再正的大好人,
马上就要登基当皇帝了,将来要是有人请你主持公道,要替石人、要塞造成的伤害讨公
道,你如何处理啊?」
「那个啊……算历史共业吧,战争时候死了那么多人,如果全部要算帐,哪能算得
清楚?谁想算,就让谁去算吧,想拱我出头,当我是好利用的吗?」
袁晨锋苦笑道:「我是真的不想与妳为敌,妳如果放心不下,那也简单,我现在就
让位,妳来当同盟会与新政府的头,这样如何?」
「呃……两位,我不太想打断,但……」
羽宝簪尴尬道:「能换一个地方说话吗?这里……真的快要塌了。」
羽宝簪的提醒正及时,众人匆匆忙忙地离开,让属于旧王朝的一切,就此消灭于熊
熊大火之中。
离开皇城的时候,四人都看见,陆云樵站在皇城之外,好像等着他们四人出来一样
,凝望皇城大火的眼神,有些虚幻,想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不过没等四人开口,他便
抢先喊了一句。
「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语毕,人影便消失不见,哪怕重伤未愈,陆云樵的身法仍是迅捷无伦,转眼间便已
去远了。
「他……他是来干什么的啊?」
孙武有些搞不清楚,羽宝簪则答道:「凭吊与告别吧。」
「那……陆叔叔要去哪里?他都来了,为什么又跑了?」
孙武的这个问题,连袁晨锋也答不了,他何尝不是有满腹的话想问陆云樵,只是他
也不知道陆云樵会去哪,反倒是小殇能够回答。
「去追凤姐了吧?看他没死心的样子,趁着旧的事物都毁光了,他大概也找到决心
,以后凤姐在哪里,他大概就会在哪里了。」
「那……姐姐会接受吗?」
孙武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了,而离开皇宫后,摆
在他们眼前的,是今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袁晨锋似乎不用为了这个伤脑筋,他的人生路线已经确定,未来等着他要做的事情
堆积如山,身为一个稳定工作的「上班族」,他完全不用考虑往后何去何从。
孙武是孑然一身了,仍身为慈航静殿掌门的他,最没可能就是回慈航静殿当和尚,
但说起未来,他确实也感到徬徨了。
「这哪有什么好想的?当然要尊重传统,去龟兹。」
小殇道:「像你这种类型的高手,最后都是无处可去,然后拿到什么地图或藏宝图
,说得好听一点,是厌恶红尘斗争,找个世外桃源以避喧扰,说得实际一点,就是在现
实世界混不下去,不想当人生废物组,所以找个偏僻的狗洞躲起来……龟兹很适合你的
,附赠公主新娘,将来还有机会当王,不用想太多,就去吧!」
这话令孙武无言,但仔细想想,确实是个好建议,中土虽不是自己的伤心地,却也
是很烦的地方,本来就没必要非留在这里不可,而过去梁山泊的村民,几乎都在龟兹落
脚,自己去那边,也有亲切感,以前还曾经答应拓拔小月,要帮着她建设国家呢……
未来的方向,就这样决定了,而孙武的去向,也会关系到一堆人,至少,在这里的
两个女人,都会与他同在,羽宝簪盘算一下,觉得情势不容乐观,但无论这小少爷到哪
里,自己都能名正言顺与他同行了,想到这里,她对身旁的头号敌手报以一笑。
「知道吗?我刚刚告白成功了喔。」
「又不是洞房偷袭成功外加受孕确认,这也值得爽半天?」
「……我……不会让妳的。」
「傻瓜,他本来就是我的,不用让,我同意妳当小的了。」
「……真是好传统的团圆结局啊。」
全书完作者小语:皇城之战后,很烦恼剧情的走向,因为该发生、该交代的事情,
好像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三大强人的故事完结,如果要再掀高潮,似乎就只能硬编出结
尾,硬让袁晨锋黑化变魔头,或是来一场武沧澜的败部复活,如此才能以传统路线,打
一场魔王后结束故事,只是这样硬编,故事未必会好看,所以也很徬徨,结果在四十五
集开写的时候,公司找我谈了几句。
总编 说商量一件事罗森 说恩
总编 说东方的销量 只到一千了罗森 说抱歉,三本完结是吗?
所以,一直困扰的事情,有了决定的契机,与其说腰斩,其实只是顺着人物的发展
,走最合理的路线结束,就像这个结尾,有读者说「突兀却很合理」,我觉得很贴切,
这样结束是不够细致,但再写下去又能写什么?小武的洞房花烛、后宫生活?这也未免
太硬凹了吧……
孙武这样的主角,是一次尝试,很难说成功与不成功,虽然因为这角色的特性,让
书很难卖,但反过来说,从头到尾,也算贯彻完成了这种鲁钝主角的创作,以作品本身
而言,算有始有终,只是以商品来说,大败亏输就是了。
袁晨锋是我另一个尝试,最初是想说由他黑化来变成魔头的,但陆云樵的剧情写下
去,就想说,如果我是陆云樵,要怎样消去这弟子的仇恨,最后做的尝试是完全托付,
把所有一切都给他,你想报仇我只躲不反击,很多魔头都是为了争夺东西才邪恶化,如
果一开始就什么东西都得到,有神可做,谁还去当魔?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个袁晨锋,很难说他是不是好人,但可以肯定,他没有必要
去当坏人,这更进而造成了他淡薄权位名利的个性,我觉得这样的他,很耐人寻味,很
有意思。
很感谢大家努力支撑看到现在,虽然不足一千人,不过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也谢谢
忍着亏本,支持我出到四十五集的河图出版社。
二零一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十点五十分
s**t
发帖数: 159
2
这结局没出预料但还是有点狗血啊。。
拓拔兄妹的父母啥时候死的?怎么记得姗拉朵好像还活着?
k*******d
发帖数: 1523
3
故事结尾看着象小孩子过家家...
t*n
发帖数: 14458
4
我擦!这就结束了。。。。。。。
要是这不算烂尾就没烂尾了

【在 f**********r 的大作中提到】
: 第四十五卷
: 【本卷简介】
:

: 恩仇泯!共业绝!
: 战争往往告诉我们一件事:这世界,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 天魔已死,武沧澜行将就木,原以为一切止息,没想到却杀出个「女帝」!
: 更凶残!更冷血!更泯灭人性!她要的,究竟是什麽?
: 亲情、友情、爱情,手足别离、挚友过招、首次告白,
: 孙武在这最後关头的三项考验,能得到圆满结果吗?
: 他的「武境」又终将达到何种境地?

J****0
发帖数: 2400
5
最后卖不动了。
我们小白都有责任。

【在 t*n 的大作中提到】
: 我擦!这就结束了。。。。。。。
: 要是这不算烂尾就没烂尾了

m*r
发帖数: 37612
6
1000 ben!
tooo small sell

【在 J****0 的大作中提到】
: 最后卖不动了。
: 我们小白都有责任。

t*n
发帖数: 14458
7
嗯,俺要忏悔

最后卖不动了。
我们小白都有责任。

【在 J****0 的大作中提到】
: 最后卖不动了。
: 我们小白都有责任。

f**********r
发帖数: 3774
8

their parents did not die, Fei LianXiu's parents died.

【在 s**t 的大作中提到】
: 这结局没出预料但还是有点狗血啊。。
: 拓拔兄妹的父母啥时候死的?怎么记得姗拉朵好像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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