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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n 发帖数: 1933 | 1 生意做成这样,能算清这笔帐的,只有李大官人和杨员外两个主人家,其他人包括高
掌柜和王管事在内,都是半懂不懂的。
在高掌柜将李佑请到院子角落并商议付款问题时,这边王管事与杨员外也开始说起
悄悄话。
王管事与杨员外乃是总角之交,有几十年的情义,名分上虽是东家与雇员,实际相
处却是兄弟之礼,说话也很直白,对杨员外退让有些不满道:“你也太低三下四了,仿
佛我们求着他买煤似的,如今煤炭紧俏,是我们手里有货啊。”
杨员外叹道:“方才你第一次前来时,提价提的太多,不然事情断不至此。只提个
一二钱银子,还算人之常情,突然从事先商定的二两涨到三两,那就多了,难怪要惹得
那李大官人发怒。”
王管事不服气道:“我已经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存煤,全指望我们的货接济。这种局
面下,我们开什么价格他们也得认账,做生意的哪有不趁机漫天要价的道理,难道我提
价到三两还错了?”
杨员外常在场面上行走,交游也教广,不像只会抬头看货物、埋头看账本的王管事
眼界这么狭窄,耐心劝道:“你不明白,银子的帐容易算清,人情帐却是很难算清楚的
。做生意,特别是与他们这些权贵做生意,要算的不仅仅是银子,还有人情。如果只盯
着几两银子斤斤计较,势必头破血流。除非你自己实力足够与他相抗。
咱们这煤已经积压在手里两个月,到现在已经赔了上千两银子。可附近军所都没人
要,这次没法子想到京城来发卖,那是托了人情寻到钱国舅门路的。不然京城水深,最
近煤市又是个微妙时候,咱们随便卖几十万斤煤真不知道会招致什么事端。
钱国舅将李大官人抬出来,显然可以看出他不如这李大官人有实力。若因我们出尔
反尔涨价激怒了李大官人,那李大官人回头就要找钱国舅的不是。钱国舅被寻了不是,
再反过来寻到我们。那我们的人情岂不就全赔进去了?”
王管事嘟囔道:“人情值什么钱,赔就赔了,如今煤炭紧俏。照样可以转卖给其他
煤铺。我们赚到这笔银子后,以后又不与他们打交道。”
杨员外听到这话,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狠狠地扯了一把王管事的袖子,“你要再
如此想,今后就不要来京城了,不然只会招惹祸事!在京城里做大生意与其他地方是不
同的,不是手里有货就可以理直气壮!
咱们自己在山沟里挖了几十万斤煤外人不知,在如今京城行情下可不是小数目,折
算成煤市售价是二万两。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眼红硬吃?若咱们没有人情庇护。有权贵阉
宦跳出来巧取豪夺,你能奈何么?你能保证不出现这样的事情么?
不说其它,我打听过,那惜薪司以大内订购名义,发了些凭证便将煤炭囤积住。他
们若是看上了我们这几十万斤煤。也同样给几张凭证就囤住咱们的煤,咱们怎么办?
煤铺可以与惜薪司互相勾结,趁着高价变卖,瓜分暴利。但我们连入市资格都没有
,怎么去卖?再说煤市里的大人物不会愿意看着咱们毫不费力、平白无故跟风发大财罢
?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我可以断定,若你将煤卖给别家煤铺。第二天惜薪司就会找上门来,而卖给李大官
人是托了人情的,他至少不会让惜薪司用几张白纸般的凭证就将我们的煤囤住。想必他
有这个实力,不然钱国舅也不会找上他,这就是人情值钱的地方!”
说实话,王管事常在北边活动,对南边京城的道道确实想的不多,闻言目瞪口呆道
:“还能这样想么?”
杨员外唯恐这位老兄弟理解的不透彻,又继续说道:“你知道李大官人为何故意摆
出倨傲无礼的态度?除了他有底气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试探我等!如果我等肯容忍,
那就是懂规矩、知事理,可以继续合作;如果我等挟煤而自重,那说明我等根本不懂规
矩,不知道京城的深浅,根本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他将这次八万斤价格压低到一两四钱,那就是对我们的小小警告和惩戒。所以我才
说你提价提的太多了,一开始你若只提价一二钱,那李大官人急于要煤或许不会计较,
但是你太贪心了,过犹不足啊。
也亏得我应对得当,后来李大官人大概也是了然于心,所以又肯全部付给现款结账
,以此来笼络我们,这也是很难得的。
你要知道,如今各家大煤铺不知已经囤了多少煤,谁家手里现银也不多,更何况我
们这是几十万斤的大数目,谁能全用现银收购?就算卖给别家价格更高一点,但是收不
到多少现银,我们拿什么过年?”
被杨员外教训了许多,一通通的道理让王管事只觉得头有点晕,脑子不够用了,连
连摇头道:“我是没耐性想这么多,反正这种事交给你操心。真不知那李大官人小小年
纪,是怎么有这等心机的,我瞎了眼才当他是来店铺学习的纨绔子弟。”
李佑与高掌柜说完付款的事情,又过来与杨员外会面,“钱货两讫没有问题,但你
也知道,如今像我们这样给钱痛快的很少,你们也该有点表示。不知你们那里还有多少
存煤?”
杨员外不知道李佑想干什么,如数答道:“约摸还有四十万斤左右。”
李佑提议道:“那便立个契约,约定你们将剩余四十万斤都卖与我等,就按二两的
价格,从今天起,这些煤就算我们泰盛煤铺的了。但你们要负责运送,每运到一批煤,
我们便付给你一批煤的银子,绝不拖欠!估计过几天要下雪,在这几天里你们要抓紧运
送,至少每天送五万斤。”
杨员外心里盘算一番,答应道:“成交!”
他又转头吩咐王管事,“烦请老兄辛苦一趟,现在便快马加鞭赶回去,从明日开始
继续租大车运煤,能租到多少先运多少。”王管事点点头,立刻转身去找马匹了。
写好一式两份契约,两边东家签押,便就此尘埃落定。高掌柜看在眼里,越发佩服
新东家,这买卖做得太霸气了!
明明自家店铺里半点存货也无,急需从煤窑收购煤炭,然而这东家却从头到尾浑然
一副“我买你的煤是看得起你,你们应该感到荣幸”的高傲模样。就这样,那杨员外也
就差哭着喊着认账了,给他付个现银就把他感动成那样。
高掌柜有点不懂了,东家到底是真外行还是所谓的“大巧若拙大象无形”?
王管事不辞辛苦的走了,杨员外和赶大车的几十个车夫都留了下来休息过夜。煤市
聚集了上百煤铺,又是位于城外,地方是不缺的,故而周边自然有许多相应的配套产业
,于是车夫都被安排住进了热烘烘的大通铺里,只等明早起床吃饱喝足后出发返程。
杨员外则被领着进城消遣去。李大官人作为甲方大东家,与杨员外签定了一笔大买
卖,所以尽到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高掌柜则作陪。
傍晚时分,他们三人从阜成门进了城。这里是西城地界,距离新开张不足一月的教
坊司西院胡同不远,整个城西的寻欢作乐之处,莫过于此。
李佑只来西院胡同一次,不是很熟悉情况,只是根据自己的记忆,摸着路找到了上
次那家院子。上次朱部郎说这家是极好的,那比较起来怎么也不会太差罢。
三人跨过院门,在前庭才走了几步,尚未拾阶进入大堂。忽见本院的老鸨子匆匆忙
忙从旁边廊下灯光里现出身影,朝着三人小跑过来。
高掌柜不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但第一次见到老鸨子反应如此迅速热情的。不由得惊
叹道:“早听说过东家的威名,今日亲眼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那老鸨子直扑到三人面前,拿腔捏调的叫道:“哎哟!李探花李先生!这才几日工
夫,你怎的又来了!”
李探花?杨员外听到这个名号,心头一动,犹疑的看向李佑。
高掌柜喝道:“你这老鸨子,好生没道理!我家东主难道来不得么!”
老鸨子没理睬高掌柜,继续李佑叫道:“李先生,当朝长公主已经传了话要在胡同
里封禁你和林驸马,敝处不是不肯招待,实在是得罪不起千岁奶奶!求李先生可怜可怜
老身,这把年纪了总不能丧身破家。还是过得一阵子,风声宽松了再来赏光罢,敝处绝
对分文不取,可眼下正是风声紧的时候。”
“那就没办法了…”李大官人眼瞅杨员外,万般无奈道。
杨员外已经震惊的愣住了,愣住的因素有两点。
其一,钱国舅送信说此人手眼通天,比他这个国舅爷更甚,如此可见一斑!虽然在
欢场被封杀听着像儿戏,但下达封杀令的可是当朝赫赫有名的长公主,想要她对你儿戏
,那你也得有儿戏的资格!
其二,这个李大官人就是在京城负有盛名的李探花?李探花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开
始做生意了?这半天,杨员外根本就没将眼前这个李大官人和大名鼎鼎的李探花联想起
来,谁想居然是同一个人!
见到了大名士还谈了买卖,杨员外心里突然冒出点荣幸的感觉。偶然看到杨员外失
神的表情,也让高掌柜忽然懂了很多。
怪不得东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不张狂,但一切显摆炫耀尽在不言中哪…这
下杨大员外总该死心塌地的履行约定了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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