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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第十章 虎狼难挡铁锥舞 破营杀将剑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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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张弓以待人皆惧 柔肠百转有时痴第四章 砦破方得援兵至 此间生死谁人知
第二章 军将刀唇歃誓血 诈释败乱作虚张第六章 斗室一隙尴尬主 城门三箭狼狈敌
第七章 阵前同宗生死射 忠义将军骨肉离第三章 易装女子痴心苦 换马将军士气昂
第十章 盈盈相偎处子药 款款深情断后刀第一章 一剑东来逢叛乱 独守营门定军心
第四章 攻城守砦尸塞谷 一师同门两径庭第八章 小院深锁离离影 自投罗网寥寥兵
第九章 如入草芥修罗地 孤军斩旗始见妖护花铃(连载三)
第一章 恩怨缠葛大义取 举棋难定妇人墙第三章 白衣青剑林边现 红粉虎将砦中寻
第三章 一诺千金孤归去 万军夺帅自来兮第四章 情深意暖身边事 扑朔迷离旧时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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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 魏庆话题: 金兵话题: 折翎话题: 老者话题: 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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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虎狼难挡铁锥舞 破营杀将剑意寒
折翎卸枚,问道:「怎么?」
赵破道:「前些日我曾与金人共结营多时,熟悉其法。金人营帐虽是大小各
异、无规难计,但夜间二十五人共用一火却是常态。此拨金兵数目恰是千人,营
火应是四十。可眼前营火不足三十,除却累日死伤,仍是缺了五六火。不怕将军
怪罪,得二公主令后,我孟门弟子虽多数回砦,但亦有些不肯奉令、滞留于金营。
此刻砦中缺了的百余金人许是由留营弟子带着,去截断了通二里驿的小路,意欲
绝诸葛砦外求之路。安公子只带了三人同行,众寡悬殊,恐有疏漏。趁此刻战端
未启,将军速速撤军,使一队人马往援方为上策。」
折翎目视前方,盯准了几个目标,使晏虎郝挚传令弓手后方道:「赵兄所言
极为稳妥,却是对我那二弟有所不知。他若不是得名师以独门内功心法相授,吐
纳修行间压制了骨子里嗜杀的性子,江湖上不知要因他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可他
修成了这功法,若想杀人更是无人可挡。若非千军集结硬撼,则皆是自寻死路罢
了。」
赵破闻言,脑中浮现安鸿温文尔雅样子,一时愕不能语。折翎看着他微微一
笑,在他耳边吩咐一番,而后长身而起,弯弓搭箭直取营中火边一金兵。金兵应
声而倒,其同伴惊骇四顾,措不及防之下被乱箭射倒一片。
***    ***    ***    ***
安鸿见两名汉子自草丛中潜回,微笑问道:「二位兄弟,探查的如何?」
其中一黝黑汉子抱拳道:「安公子,金人篝火五堆,应有兵百二十余。」言
罢,面色踟蹰。另一精瘦汉子见状续道:「金人营左,是我孟门未归营的弟兄。
安公子,金兵众多且当道下寨,我等只得四人,既绕不过又打不赢,不如回砦搬
救兵吧!」
安鸿闻言摇首,回视魏庆道:「你眼疾如何?」
魏庆道:「万事无妨,请公子吩咐。」
安鸿点头道:「随我破营!」
魏庆重重点头,那名黝黑汉子急道:「公子三思!」精瘦汉子亦急道:「切
莫伤了我门中兄弟!」
安鸿起步道:「你二人跟在我身后,金兵来不必管,若是你门中兄弟来,则
劝止便是。」
魏庆抽出袖中铁锥,紧紧跟随言罢离去的安鸿。两名汉子对视一眼,亦无奈
跟上。
安鸿魏庆轻身功夫高超,一路上为了等待两名汉子带路,才行的缓慢。此刻
全力施展,两名汉子几息间便已被甩出好远,只见前面一白一褐两个身影于林间
夜幕中纵跃起落,转瞬不见。两人发足狂奔追赶,才数步,已听见前面营中惨叫
呼喝声交杂,兵刃相斩声乱鸣,隐有血气随风入鼻。再奔数步,入耳声音反渐远,
血腥气倒是越来越浓。又是数息,二人奔到营边,场中篝火犹旺,却全然不是自
己适才探营时的样子。火旁帐外,伏尸处处,断手损脚及各种兵刃丢散在被鲜血
染红的草叶土地之间。营盘正中,安鸿持剑、剑光霍霍,魏庆持锥、锥风森森。
一阳一阴,一磊落一阴险,一潇洒一拙朴,无情收割金人性命。营角一宋人装束
老者已经收拢了约有十人,一不列阵、二不相助,只各持兵刃,警惕地站在一边。
安鸿与魏庆趁敌不备,偷袭颇有成效。待金兵反应集结、有所抵抗之时,兵
丁之半数已尸横当场。安鸿武功高绝,手下亦不留情,剑每出必染血。魏庆久在
沙场,每招每式均实而不华,丧命其锥下之金兵亦是不少。金兵自恃偏僻险阻,
毫不设防,此刻虽被安魏二人杀的狠,却终显出百战精兵的样子。长短兵刃夹杂,
勉强在一面帐幕旁列出个阵势,总算是守得性命。
安魏二人再鼓而衰,一时突不破金兵阵势。倒退几步略稳阵脚,魏庆收锥将
背上山桑弓取下,扯出一支白翎箭,也不要准头,往金兵阵中便射。金人列阵仓
促,三十余人却只得两面骑兵旁牌,余下皆是刀枪。敌我相对不过十数步,只觉
弓弦才响,箭已穿胸,实难以拨打遮挡。如此被射死几人后,有十几个发狠的弃
阵而出。安鸿仗剑挡在魏庆身前,或划或刺,或挑或拨,无一金兵能躲过照面之
厄。魏庆出砦,只携了白翎一筒,待安鸿清了眼前,一筒箭堪堪射光。余下不到
十名金人见攻守皆丧,一时心惊胆颤。不知哪个先发了声喊,一众金兵竟四散奔
逃。安魏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夹路追了下去。
此刻两名汉子早已追到安魏身后,见自己帮不上忙,便从远端转过二人身侧,
各持兵刃立在金阵与几名宋装人众之间。待金人四散,忙回头向为首那老者行礼。
那老者瘦削精干、须发皆白,正是昨日砦前坡上被折翎饶了性命那一名。老者也
不搭理两名行礼的汉子,只负手于后,面沉似水地听着远处传来的一声声惨叫。
片刻,一切归于静寂,只余营内篝火中木柴噼啪。又半响,两人自黑暗中转
出。魏庆全身是血,火光映面,状若地狱幽冥般狰狞;安鸿却依旧是长衫飒飒,
衣上竟似连一丝尘土也无。老者待二人至近前,缓缓抱拳。魏庆冷目凝视、无动
于衷,安鸿还礼道:「前辈,不期相见于此。」
老者冷哼一声,收礼道:「小子,你待如何?」
安鸿低头略思,道:「过路而已!金人是我大宋仇寇,见即杀之而后快。嫂
嫂临死前,曾叮嘱大哥莫伤孟门弟子。嫂嫂之言,安鸿不敢有违,只是对前辈有
一言相劝。前辈或入砦中,与我大哥同守险隘,据金人于外,解蜀中之厄;或率
身后众人退出山中,两不相帮。此二者皆为好出路,如今砦中孟门弟子已遵我家
嫂嫂遗命,与箭营一同戮力抗金。前辈又何苦痴迷不悟、为金人卖命?言尽于此,
还请前辈思量!」
安鸿说罢,便招呼两名汉子赶路。老者看着两名汉子再行一礼,转身离开,
亦不阻拦。正在老者若有所思之际,身后一人越众而出,指着刚好走在火光亮处
的安鸿叽里咕噜的吼叫了一番,状若癫狂、颇为激动。安鸿四人一愣,止步回望。
老者面色忽变铁青,扬声愤然道:「小子,我且问你。十数日之前,花溪峡外,
那苍髯赭衣老者可是丧命你手?」
安鸿微做思索,点头道:「不错!那老者与金人一道追杀我箭营兄弟,以至
一死两伤。我……」
老者听到此处,戟指怒目、颤声打断安鸿道:「好!好!好!一饮一啄,自
有天数!若不是牙吾塔先被我师弟打晕,他便不能装死逃过一劫,如今更不能指
认你这贼子!我青城四杰,立誓同生共死,却不料四师弟折在你这小贼手中!纳
命来!」
老者口中最后三字一字一顿,第一字出口时人方轻身,最后一字说出时,剑
光已经笼在安鸿头顶。安鸿不愿与其交手,提气向后飘飞,讶道:「青城四杰在
江湖上消失已近二十年,怎地却襄助孟门?又怎地甘做金人走狗?」
老者闻言冷冷一笑道:「我四人本就是孟门中人,学得武艺自然回门中效力!
你这……」言未毕,忽觉身左劲风阴冷。急向右退,却还是被魏庆手中铁锥划开
了肋上衣物。老者站定,视衣暴怒道:「又是你这贼子!今日我必将你二人碎尸
万段!」说罢,持剑使一招风过松直取魏庆。
安鸿见老者独战魏庆,自忖不便相助,遂站在原处不动。不料老者身旁众人
齐喝了声「为四长老报仇」便一窝蜂涌了上来,只得叹口气持剑相应。魏庆精擅
暗杀行刺,虽是两度偷袭老者成功,但真实艺业却不如老者远甚,又加左目新眇,
不一刻便已险象环生。好在魏庆出招,式式以命搏命,老者又是有伤未愈,故拿
他无可奈何。一旁安鸿独对众人游刃有余,只是不愿痛下杀手,仅用剑柄、双脚
将身周人击退,一时难以得脱。
随魏庆来的那名黝黑汉子听老者与安鸿对话时不停喘着粗气,待众人混战,
重重的嘿了一声,抽刀便要向前去。精瘦汉子一把将其拉住问道:「你待做什么?」
黝黑汉子道:「自然是与大伙一道,为四长老报仇!」
精瘦汉子将他一扯道:「二公主遗命遵折将军令守砦!折将军令我等求援,
你忘了么?适才安公子不是说,四长老当时也杀了箭营之人。求援事大,怎可因
前怨私废?」
黝黑汉子听罢,回手虚晃一刀,怒道:「咱家心里可没有你十二那么多弯弯
绕!无论何故,杀我孟门的人也不能白杀!你忘了幼年入孟门时起的誓了么?」
十二见刀光晃眼,只得松手放他去。想想眼前情形,却是无解。正进退两难
间,忽然发现一身影悄悄自亮处没入黑暗。定睛一瞧,原来是适才挑起事端的金
人牙吾塔。回头再看战团难解难分,只得叹口气、狠狠心,追着牙吾塔去了。
黝黑汉子持刀前冲了几步,发现十余人将安鸿围了个水泄不通、无从插手,
遂转向魏庆与老者战处。待了一待,恰好老者一剑将魏庆向自己这边逼退了些步,
心下大喜,向着魏庆脊背一刀猛劈下去。
魏庆正全神应付老者,不料背后有人偷施暗算,仓惶间侧身去躲,却还是被
黝黑汉子砍伤了左臂。老者与黝黑汉子前后夹攻,魏庆渐渐不支,一路往营外败
退。一旁战团中的安鸿见状,再顾不得许多,手中剑在身周画了个整圆守住所有
攻来之势,紧接着一脚踢飞面前孟门弟子,如游龙般飞出战团,剑锋直指老者后
心。
魏庆被伤,老者得势,正要施狠手将其击杀,却觉身后寒气逼人,无奈下只
得回剑防身。安鸿一剑刺来,火光照映中宛若惊鸿,瞬息之间,连刺老者十一剑。
十声剑剑交鸣之清脆响声密集如一后,第十一剑正中老者左期门穴,发出噗一声
闷响。老者踉跄后退,步履间歇运功,化去自安鸿剑尖侵入体内的真气,待站定
时唇角已然溢血,竟是震动了早前内伤。魏庆得安鸿相救,压力顿轻,于安鸿刺
伤老者,停步不追之时,使手中铁锥将黝黑汉子刺了个对穿。一脚将尸身踢倒、
铁锥拔出,才发现自己被老者逼的真气散乱,脚下打晃、险些摔倒。
安鸿将剑反手收在臂后,目视老者冷冷道:「你孟门二公主生前与我大哥琴
瑟相和,如今两方又携手抗金,份属同盟。之前你我交战,多有损丧,亦当各安
其命。你将前事纠缠,我却不欲再做杀伤。不过若你执迷于此,休怪我剑下无情!」
老者闻言,仰天大笑,狠狠道:「我孟门联金伐宋,眼见功成。二公主定是
受了你等奸诈小人蒙蔽……哼哼,说不定便是你等害了她性命,假传令旨,使我
孟门自相残杀!」
安鸿道:「砦众举丧奉命,金人小营中孟门子弟大部归砦,你还看不清么?
我大宋儿郎,不分孟门西军,皆应奋起抗敌。怎容得尔等倒行逆施,与金狗作伥,
使江山沦丧?」
老者闻言再笑,喝到:「我等大好男儿,怎会是奸诈宋人?灭宋平分天下,
生聚廿载伐金,这等华夏荣光又岂是被掳为猪狗的赵家人可比?多说无益,看剑!」
老者借着言语的时间调息已毕,说罢便欺身上步,一招芙蓉锦绣,舞开一朵剑花
罩住安鸿。
围安鸿的十余人听了老者与安鸿说话,先是愤怒,继而迷惘,最后又现出无
比的狂热。此刻见老者动手,便也吼叫着一拥而上、围了魏庆乱战。魏庆不似安
鸿那般好相与,手下毫不留情,一对铁锥上下翻飞,顷刻间便刺倒了数人。余人
胆寒,再不敢靠拢过近,借着手中兵刃长度之利远远围着,堪堪与魏庆战了个对
等。
安鸿与老者交相往复,过了十余招,一如那日砦前斜坡之上。老者适才被安
鸿逼退,心知他此时未尽全力,又见那边弟子被魏庆杀伤过半,不由心中烦躁。
急切抢攻之中,反失了自家剑术精要,破绽渐多。安鸿觑得真切,运剑自中路直
突而入,刺中老者握剑手腕。老者吃痛,宝剑虽仍在手,动作却为之缓慢变形。
安鸿再几剑分别伤了老者肩臂几处大穴,使其双臂难起、空门大露,方震剑指其
咽喉,喝到:「统统住手!不然,这老人家性命难保!」
孟门余下众人闻声,纷纷停手向安鸿叫骂。魏庆冷哼一声,作势欲扑。众人
惊惶之下退了些步,顾不得口中言语,皆紧张做防备之态。十二此时从营外树林
中冲出,手提一人头,呼道:「安公子不可!」
安鸿尚未答话,老者已怒喝道:「十二,你与赵破等狼心狗肺之徒皆是大师
兄之徒子徒孙,家中亦代代为孟门子弟。如今竟敢违背左使与大师兄之命,实为
欺师灭祖!」
十二噗通一声双膝跪倒,泣声道:「二师公,我……」
老者嘿嘿冷笑,打断十二,对安鸿道「我引两路金兵至诸葛砦,使命已了。
今日技不如人,报不得四师弟血海深仇,却也不能被你等恶徒折辱。我孟门子弟,
有死无降!」话音未落,便将咽喉撞上剑尖,霎时血溅五步。安鸿大惊撤剑,却
哪里还来得及。
孟门众人见老者尸身倒地,悲痛大哗,皆奋不顾身向前攻来。魏庆面无表情,
撞进人群中,不多时便将孟门弟子杀了个干净。十二跪在一旁,瞠目结舌,傻傻
呆呆的看着眼前鲜血四溅,和土成泥。
安鸿惊诧于老者举动,待回神欲止魏庆时已不及,遂皱眉一声轻叹。十二闻
叹,忽然一跃而起,先将手中人头掷向魏庆,接着便持刀冲了上来。安鸿恐魏庆
伤他,故轻身跃在魏庆之前,左拦右挡,见招拆招。未久,势若疯虎的十二咕咚
一声,脱力摔倒。安鸿收剑,将其扶为坐姿,接着便以掌抵其背,运真气助他恢
复。盏茶工夫后,十二微微醒转,环视周遭,默默流泪。安鸿歉然道:「如此,
非我所愿!」
十二哽咽应道:「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与安公子无干!」用手一指魏庆,怒
目道:「只是恼恨这厮痛下杀手!我孟门弟子见二师公死于非命,悲愤之下才冲
了上前。我孟门与你结盟抗金,你怎能下如此狠手?待金人退后,我必杀你以报
此仇!」
魏庆置若罔闻,冷冷看着十二。安鸿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岔开问道:「适
才你二师公死前,说引两路金兵至诸葛砦,是皆在砦前安下营盘了么?」
十二眼瞪魏庆,口中答道:「那千余金兵是一同来到,并非两路。」
安鸿吸了口冷气道:「不好!大哥并不知金兵援军已至,今夜率众劫营,或
恐有失。魏庆,你可记得来时道路?」
魏庆颔首道:「记得。」
安鸿飞速道:「你尽快回砦,将此消息禀告你家将军。若是兵马已出,便请
守砦之人速去接应。万不可使你家将军有失!」
魏庆亦知紧迫,抱拳行礼,便要离去。行了几步又止住,自怀中取出一面杯
口大小铜牌抛与安鸿道:「此乃吴经略贴身侍卫腰牌,公子至军营出示此牌,便
可求见吴经略。」言罢要走,十二忽掷来一物,冷硬道:「此乃我孟门所用示警
火信!」
魏庆接物在手,揣入怀中,向着十二郑重一礼,扭头便走。安鸿在旁诚挚道
:「多谢!」十二将头一扭,流泪道:「给火信又不是为了你等!守砦亦或劫营,
皆是我孟门兄弟!」
***    ***    ***    ***
「只射火旁,莫顾其余!休让金狗熄了营火!」
折翎一声令下,本是分散的箭支渐渐集中成一波波箭雨,洒向火边之敌。营
中篝火明亮,化作催命之符,金人避之惟恐不及,个个东逃西窜、狼奔豕突。忽
有一队正呼喝,闻声之人纷纷取盾自保。十数息间,越来越多的兵士取盾结阵,
渐成规模。盾阵既成,慌乱亦消。金人队正留心营外洒来箭雨,每波仅有二十余,
等了几波,亦是如故,遂下令盾阵向营外逼出。喊话发令时,略为无备,将头肩
露出了些许。无翎一箭自黑暗处如电而来,将金人队正两个太阳穴射了个对穿。
无人发令,盾阵步伐不一,露出些许缝隙。营外黑暗中大多箭支虽依旧打在盾上,
但每波中总有三支箭透隙而过,带出几名金兵死伤。
搅扰片刻,金阵中又有一队正接替喊话,盾阵重归齐整,那三支箭亦无计可
施。盾阵又推进些步,看看已过营围,来在林木之前。夜色中忽飞出一箭,破盾
而入,射死盾后金兵,又将尸体带飞数尺。两支箭紧随破盾之箭,自缺口处射入,
收割金人性命。如是几番,金人又将盾阵向后退了些许,黑暗中那破盾之箭也似
难以为继,不再射出。金人队正见阵脚稳住,遂再发呼喝。盾阵后一直隐而不发
的弓箭手起身拉弓放箭,也不求准头,只是集中了向林木黑暗中回射。
金人箭术,亦是强横,射程比箭营中人亦是不遑多让。若不是折翎与众弓手
藏在黑暗之中,恐已多有折损。折翎等躲避一刻,再回射一刻,几次下来,所携
箭矢眼见将尽。折翎环视左右箭筒,对身旁砦丁颔首示意。砦丁自怀中取出一枚
火信,扬手施放,花灿漫天。
天上火信方熄,金人军营正中忽有几座帐幕腾起熊熊大火。营中金人,惊魂
方定,本以为盾阵在前可保无虞,不料营中居然火起,登时混乱。营内火光之中,
趁适才金人慌乱时潜入的赵破砍翻几个金兵,大喊了声「杀」,便向营左杀去。
与此同时,营外亦是杀声大起,左右各一路人马,借着火光杀进营中。
营左一路,二十余人,为首者乃是陆大安。一口朴刀上下翻飞,在火光中舞
成一条银龙,当者立毙、所向披靡。身后砦丁见他勇武,士气大振,一个个如狼
似豹,扑入营中。营右一路,亦是二十余人,为首者乃是章兴。队伍突入之处,
恰是金人伤兵所在角落。章兴砍翻一个金兵,看看周围,咧嘴笑道:「弟兄们,
咱们运气好,捡了个现成。随我杀金狗啊!」一队人若虎入羊群,尽意屠戮。
金人盾阵见营中生变、惨叫连连,瞬时骚动起来。队正大声呵斥,却是压制
不住。折翎在暗中看了个真切,遂大喝声「放箭」,带着一众弓手将余箭一股脑
放出。金人盾阵被箭雨侵了空隙,死伤之下立时大乱,队正无奈下令后撤。折翎
借着此势,带领众弓手持短剑冲出密林,随后掩杀。
金人三路受敌、突变起于腹心,又兼夜色笼罩、分不清来敌数量,遂满营皆
乱。盾阵人众乃营中精锐所在,虽受弓手追杀,亦有大部退而不乱。金人队正见
局面已难以收拾,只得下令弃营,指挥尚在一处的盾阵人众在营中收拢散兵往营
后退却。折翎及陆大安见机较快,金人退出营盘便喝止追击,章兴所部正杀的兴
起,衔着金人队尾杀将出去。折翎大声呼喝,为时已晚。退入黑暗林木中的金兵
一阵乱箭射来,将冲在最前的几人射倒在地。章兴醒悟,带余部退回,懊悔不已。
折翎见眼下与金人明暗易处,忙约束全军暂退。选了陆大安、晏虎、郝挚几
人去四处放火、烧毁营帐、阻断金人视线,又令章兴带人于砦中搜剿兵器粮秣。
待众人分头行动,方拉赵破至一边道:「金人数量与适才赵兄所讲营火之说大有
不符!我度其数量,应在三百上下,且有伤者不少。依我本意,今夜劫营实为骚
扰,只杀些金兵使砦中兵士莫畏战也就是了,不料此时竟能以数十人迫其弃营而
去。」顿了顿又问道:「交战时,你可见扑散了么?」
赵破摇头道:「未见。开战前我奉将军令,去营右埋伏,却发现巡哨者颇少、
守把稀松,遂将队伍交给章兴,带了两名擅潜行的弟兄潜入。直摸进中军,发现
营帐内竟空无一人。恰逢将军发号,这才趁便点起火头。」
折翎思索数息,忽有所悟道:「赵兄,自砦子通此处,可是只有来时那一条
路么?」
赵破摇头道:「林地甚广,数径皆可通行。金营中尚有我孟门子弟,寻路却
是不难。」
折翎吸了口冷气,沉声道:「不好!扑散怕是率兵趁夜取砦子去了!」
赵破道:「将军不必忧心。砦子绝险,墙上又有防备,万万不是三五百人可
以攻下的!」
折翎道:「扑散乃久用兵者,怎会不知此点?他一意要去,定是……」
赵破见折翎语焉迟滞,遂凝眉思量,不多时大悟道:「砦中有内应!」
折翎颔首,刚要说话,忽然目光一闪道:「怕不是内应,而是援军!」
赵破顺着折翎眼光望去,才发现两人说话间,砦丁已经在营中搜罗出恁多粮
食,远超千人所携,在一角堆得小山也似。折翎与赵破对视一眼,再不迟疑,下
令尽速收兵回援。砦丁依令将无法带走的所有物事付之一炬,霎时火光冲天。军
行已远,仍然可见天空染红半边。赵破回望叹道:「幸得金人伐木为营,空出许
多白地,不然这山火势头恐难扼制了!」
折翎亦回望道:「山火便如同我等来袭,乃是金人需担心之事!走吧,回砦
要紧!」
***    ***    ***    ***
魏庆心中着急,于路低伏高窜、毫不停歇。到了约有来时一半多路程之处时,
只觉真气难以为继,身上新伤及左眼凹陷中隐隐作痛。无奈只得停步稍作歇息,
待气力回复些许,再起身赶路。行之未远,天边明月破云而出,一瞬,又重回云
后。就在此刹那间,前方树后似有利器反光,微晃即逝。魏庆心生疑窦,蹑足绕
了个大弯摸到树后,见两名金兵正在树后警惕地向外张望。魏庆抽出袖中锥,轻
身一跃,臂分左右,瞅准二金兵脑后刺下。金兵闻身后衣袂之声,欲回头已晚,
被铁锥自脑后至嘴中刺个通透,一声未发,死在当场。
魏庆铁锥建功,双手一松,揽着二金兵尸体将其悄悄放倒。加倍小心了前行,
果在半里之外又发现两名哨探金兵。魏庆依样施为,却不料其中一个金兵颇为聪
明,闻声便矮身向外滚开,魏庆再出手已是不及。那金兵逃开之后也不出声,只
是在林木间绕着往诸葛砦方向奔跑。魏庆在后坠着急赶,眼见追上。那金兵绕过
一棵大木,木后两口刀让过金兵,无声无息的向着魏庆兜头劈来。魏庆闪身躲过,
正要还手突刺,又有几名金兵闪出攻击。这批金兵手头颇硬,一时间占尽优势。
魏庆奈何其不得,心中又记挂报信之事,于是虚晃一招,转头扎进身侧林中几名
金兵随后追入,紧紧咬着魏庆不放。林中亦不太平,隔三差五总有一两名金兵突
出。十几株木过,围堵金兵已有数十。魏庆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焦躁,东杀西撞
之间,已来到砦前木栅外不远。正欲冲林而出,身前闪出一长大人影,刀风凛凛,
寒气逼人。
魏庆脚步倏地一停,硬生生化前掠为横纵。虽是避开刀锋,体内真气却是一
阵翻涌。长大身影那口刀毫不停歇,紧追着又是一记劈来。魏庆无力再躲,遂咬
牙将手中铁锥搭成一个十字,举高准备硬抗。谁知那人刀锋忽转,由竖劈化斜切,
缘着铁锥一头划向魏庆肩头。
魏庆趁对方变招,足下用力,一个侧跃摔在地上。虽然狼狈万分,却终于脱
出刀影笼罩。对面那人凝刀不发,操古怪语气问道:「你,折翎?」
魏庆不理,起身再奋力一跃,终出得密林。一日之内,战胡女、冲金营、愤
离丧、往返赶路、身眼被伤,终至强弩之末,只感足下发软,忙伸手扶了木栅站
稳。那长大身影迈步出林,云内微弱月光照于其面,正是金将扑散。他瞥了瞥魏
庆,摇头道:「可惜!」挥手示意亲兵围剿魏庆,又唤来一人用胡语吩咐了几句,
接过一件黑褐色斗篷将自己全身罩住后,绕过木栅往砦前斜坡而去。
魏庆所立之处,乃密林与木栅交接所在,离斜坡小径尚有段距离。此刻见扑
散装扮奇怪,上小径往砦子处走,心内只觉不好。方欲探手入怀,取火信施放,
得了扑散吩咐那人已与众亲兵一拥而上。魏庆游走接战,虽刺死刺伤几人,却难
耐金兵人多势众,身上腿上又添了些伤口,渐渐乏力,身法缓滞。金兵见他情状,
不愿为困兽多添伤死,只是围住他做车轮大战,意图将其耗至油尽灯枯。
不一刻,林中深远处忽然传出一声闷声惨呼。木栅旁围攻的众金兵闻声皆怔,
而林中惨呼及兵刃相交之声越来越近、亦愈发密集。魏庆趁金兵分神,将手中双
锥奋力掷出,自怀中取出火信,便欲扬手施放。恰此时,林中两道身影破空而出、
杀入金兵群中,斩瓜切菜般放倒全数围攻金兵。一人毫不停歇,越木栅向砦子疾
冲;另一人扶住摇摇欲坠的魏庆,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安公子可是无恙?」
魏庆定睛一看,扶己之人乃是赵破。摇摇头振奋精神,先将火信施放,后道
:「安公子单剑屠金营,安然无恙。得知金兵援军至,命我回来报信。」说罢心
头一松,晕厥过去。
空中火信璀璨,化做尘灰下落。折翎一掌打死名金兵,跃在一大木枝杈上,
借火信微光瞰视砦前斜坡,不由大惊失色。砦前密密麻麻布满俯卧金兵,或用黑
褐色布块遮蔽、或浑身裹满泥浆,与土地浑若一体。金兵尾端在自己脚下不远,
前端已至护河,怕是有千五六百之数。近处一人见天上火信,一跃而起,刀指前
方做发令状,口中咿呀大喝。众金兵闻令跃起,野兽般冲往砦墙。几架歪歪扭扭
的厚木板经众人之手由后向前传送,离护河越来越近。
折翎搭箭,射死一名抬传木板的金兵。正要搭箭再射,余光瞄到一箭飞来,
忙侧身让过。斜坡上扑散持弓大吼道:「折翎,来这,死!」
折翎视作不见,充耳不闻,搭箭再射木板旁金兵,扑散亦是继续箭射折翎。
折翎虽是分心避让,却依旧箭无虚发,怎奈金兵势众,难阻木板行程。望向砦墙,
依旧无声无息,黑暗一片,竟是一矢未发、一人不见,如同不曾望见火信一般。
扑散箭射折翎,连续不断。折翎望砦墙心急失神,躲避稍慢,被一枝箭划过
脸颊,带出一道血痕。扑散见状举弓大笑:「哈哈……破军!哈哈……杀将!」
扑散正笑间,砦墙之上忽发一声喊,数十火把几乎同时燃起,照的墙上亮如
白昼。折翎扑散皆愕然,转头望去。墙下金兵亦多怔,攻势一缓。墙上弓手搭箭
垂弓、齐齐整整站做一排。正当中风慎右手持扇当腹,左手捻须,姿容儒雅,襕
衫被火光映的雪白耀眼,颇有神仙之概。只可惜脸颊青肿,手中扇乃是不知何处
寻得的农家蒲扇,不伦不类,使风采稍逊。
趁众兵皆静,风慎眯眼喊道:「尔等狄戎,犯我疆土。可知此间诸葛武侯之
魂尚在?今日武侯附于吾体,定教敌寇片甲不留!」
攻砦金兵连扑散在内,能说宋语的仅是凤毛麟角,说的通顺的是半个也无,
风慎这几句文邹邹的话语没一个听懂。不待他说完,亦不待扑散下令,便又呐喊
着使刚刚到护河边的木板搭起桥来。风慎见状怒道:「岂有此理!真是对牛弹琴!」
说罢,右手将扇向前一招,垂弓的弓手将弓抬起,箭头处竟裹着燃烧的火布。箭
矢穿空而下,金兵纷纷躲避。箭矢落于地上,惹起一阵噼啪爆裂之声,人群之中
火星四溅,兵士衣物多有引燃。风慎将扇交于左手,又是向前一招,砦左火光不
及之平滑峰顶便掷下许多缸罐来,密如冰雹。缸罐之中,满是助燃油物,砦前瞬
间化作一片火海。攻砦金兵所携黑布,此刻成了上好的烧料,持布之人,个个如
同火炬一般。裹着泥浆的金兵占了便宜,带着身上泥浆未满处的明火,哭爹喊娘
向回飞奔。有鞋子起火之人,奔跑时引燃地底所埋之物,引起一阵大火,再奔几
步便倒地无声。
这一场大火,直映红天际,峰顶王锦及一众砦丁拍手庆贺,动作面孔皆被照
了个清晰。砦墙较左峰矮甚,且上端为木质,此刻火势太大,若没有护河隔绝,
定要遭受池鱼之殃。李豫在一旁沉着脸,一面指挥砦丁将早已准备好的水不停歇
的浇在砦墙上以防火患,一面不满的对风慎嘟嘟囔囔。风慎此时春风得意,他人
所言皆不入耳,只看着墙下金兵惨状哈哈大笑。忽一股浓烟飘来,正被他吸入喉
中,立时咳嗽不止,涕泪交流。
扑散在后,目睹此火,睚眦欲裂。树上折翎见金人多被烧死,心下不忍,转
头不欲看时却恰好见了扑散对着火场大吼,遂张弓大喊道:「扑散!破军!杀将!」
待扑散回头来看,便一箭射出。
扑散适才以箭射折翎,刀尚在鞘中。此刻见折翎箭至,便挥手中弓拨打。待
折翎射来一箭随弓而落,正要取箭回射折翎,不料那箭后还有一箭,直直插入自
己咽喉。
折翎连珠箭功成,收弓冷冷看着扑散道:「此箭长二尺五,点钢为镞,尾端
设凹槽三,得真气之御,以某名为翎,号曰穿云。死于此箭,尔心可安矣!」
扑散怒目瞪住折翎,一把将颈中箭矢拔出,鲜血喷溅之下张嘴大吼,出野兽
之声。三五息后,吼停身倒,再无生机。不一刻,溃兵带火四散奔逃,引熊熊大
火将其尸身化作飞灰。
砦墙、峰上及赶来的劫营人众皆望火大呼,群情高亢。折翎仰首望向云间明
月,喃喃道:「云儿,你知否?此乃战端方起耳!你在天上,定要保佑我守住此
砦。击退金兵之日,便是你我团聚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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