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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申鹄
最近先后有三位朋友陆续在交谈中表示，“救中国”乃至“救世界”要用儒家思想。先
不说中国要不要救、该不该救、有没有救、该怎么救，先问什么是儒家思想？回答不尽
相同，告诉我说《论语》不过是小儿科的识字课本，说其中博大精深的东东是在《论语
》之后。追问大在何方深到何处，回答也语焉不详，但都提到了“横渠四句”，都有以
此为儒家思想的核心佳肴之意。
本人中学时候到处乱翻书，曾遇到过“横渠四句”，只觉得排比句排得很酷很高大全，
但对其内容却似懂非懂，不甚了了，也就不求甚解，在读书笔记上抄了一遍以后就随它
去了。后来与之再次相见，却是缘起在美国华人里遇到的一位小忽悠，那是一位说出话
来好像都很伟光正，做起事来却好像都是有头无尾的仁兄，实在想不起他的真名，只记
得他姓张，我记忆中记他为张孙子。
对不起，每个人都是某两个人的孙子，每个姓张的男人都可以是张孙子，为何此仁兄独
得此名？剑某是否有不厚道乱骂人之嫌？
误会了。我把他记为张孙子事出有因。此公每逢与人初次见面自我介绍时，必定要慎重
说明他是宋朝张载的第N代孙子。N等于几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好像是他在找事做，
广为散发自我介绍材料。在他的个人简历上，“横渠四句”赫然在目，说是他家的家训
！简历之外还附着一些华文小报剪报复印件，大意是有关他在当地社区的一些丰功伟绩
的文字，但几乎每一条报道中都有“宋代大儒家张载后人张某某先生如何如何”等字样
，就此一点令人印象深刻。
张载老先生生于1020年，到我遇见张孙子时的大约1995年，是975岁了。古人结婚早，
算25年生一代的话是39代。古人没有独子政策，如以每代每家平均养活了1.6位男丁算
，1.6的39次方等于91,343,852。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世界上有九千一百万姓张的，可
能统统都是张载的孙子啊！但是逢人就把他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搬出来帮他找工作
的，我只见过唯此一位。所以“张孙子”美名非此公莫属，不为过。至此，我对“横渠
四句”的认知了解，通过此公的言行而得以深化为：“女生开会——无鸡之谈”。诸位
不要生气，女生们请先别忙着骂。“无稽之谈”可以通俗化为“无鸡之谈”，就是没有
结果的意思。没有小鸡鸡就不能生孩子，这个道理大家都能认吧。但是“稽”是什么，
有几个人清楚呢？不用去问于丹了，“无鸡之谈”或“无鸡之恋”就清楚了。
但是最近，2011年里，对我隆重推荐过儒家思想或“横渠四句”的三位朋友，绝对不同
于小忽悠张孙子。一位是留法博士，学富五车，但凡有机会见面就把酒论道的老友。一
位是少时玩伴，情同手足，连裤子都可以借着穿的兄弟。还有一位是大隐隐于市的资深
学者，横贯中西，译著等身。这三位朋友，对本人都很重要，友情第一。但是，他们居
然都把那四句无鸡之谈当作至宝，本人就不得不不同意一下了，比赛第二。真理越辩越
明么。还好我们四位都做得到“有鸡”的，此谈应该是有结果的吧。（“有鸡”这里定
义的意思是：概念要清楚要同一，事实要有根有据，观点的推出要有逻辑，使用的前提
要大家同意，假设的理论要能够验证。这个要求其实并不高，做得到的，女生也做得到
。）
本人在《玩枪记》中介绍了精神之枪“明思”，“用来刺穿思想的封闭边界。不管是你
自己自设的还是被强加的禁锢，有了这把‘枪’，你就能冲开那个无形的思维边界，解
放你自己的精神。”让我们用“明思”来对“横渠四句”开一枪，看看结果如何？
《玩枪记》中对明思方法的简述是：（1）区分事实与看法，认真倾听别人,挖掘自己的
无知；（2）收集事实与证据来检验自己的隐含前提是否成立和信念是否正确；（3）消
除一切故意的或不自觉的虚伪、自欺和逻辑错误，追问真相，正视问题；（4）做任何
事，目标和效果的衡量标准要清晰化、准确化、定量化；（5）遇事要追问多层的为什
么、错误何以如是发生、做事该怎样才是真正有效；（6）对自己的决定与行动要充分
考虑后面会产生的影响；（7）以开放的心态及时总结与反思，不断形成新的认识。
“横渠四句”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读
这四句话，要严肃，要态度端正，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最好再手抹胡须，把头缓缓转
动，才能得其神韵。张老先生认为，这是读书人——即儒家——的Mission Statement
，使命陈述，修炼境界，奋斗目标。）
用明思方法来检验一下这四句话……哎呀，杀鸡用牛刀了。先用第三条来看一下，“消
除一切故意的或不自觉的虚伪、自欺和逻辑错误。”先从检查逻辑错误开始。（如果你
是韩寒小弟指出的“中国逻辑”的信仰者，那就不用看下去了，我们用的是逻辑，不是
中国逻辑）。
逻辑从概念的准确定义开始。请回答吧：
“为天地立心”：什么是“天”的定义？是打雷下雨刮风出太阳的老天爷的那个天？还
是坐飞机上去颠簸逛逛的那个天？还是温总仰望星空流泪的那个天？还是哈勃望远镜看
出去130亿光年以外（和以130亿年以前）的那个天？自认是儒家的朋友，请你们把“天
”的定义在回复或跟贴里写一下。
什么是“地”的定义？是打土豪分来的后来又收走的那个地，还是拆迁队要抢去发财的
那个地？是帮会地盘地头蛇的地？还是地大物其实不博的那个地，还是就是地球本身？
什么是“心”？什么叫“立心”？为前面说的“天”和“地”怎么个立心法？“天“和
”地“自己没有”心”么？如果有，还用你来立么？如果没有，你怎么立？怎么是你来
立？你的“立心资格证”有木有？拿出来看看。975年了，讲几个“立”出来了的“天
地之心”的例子来听听。
“为生民立命”：什么是“生民”？既然不是“死民”而是“生民”，那人家自己已经
有命了，干吗还要你来啊？“命”到底是什么？是“活着的状态”还是“一生的遭遇”
还是“命中注定”的命？这个命怎么个“立”法，请儒家朋友说说看，如果你不承认这
是无鸡之谈，那就请谈谈张老先生和徒子徒孙们是如何立了别人的命的，让大家鉴别一
下是好事还是坏事。历史上我们看到的，是“命”被“革”掉的很多，被“立”了的在
哪里啊？自然的生命，是自立的，用不着你去“为”。
“为往圣继绝学”：谁是“往圣”？就是指孔先人、孟先人、董先人他们几位么？都还
有谁啊？为什么要“继”他们的“绝学”？既然是“绝”学，断子绝孙的绝，那必有它
之所以会“绝”掉的原因吧。既然已经绝了，怎么个“继”法？要是真能”继”的，那
还是绝学么？还有这个“学”，到底是什么东东？是知识么？是认识论么？是方法论么
？有逻辑么？真的值得一继么？
“为万世开太平”：“万世”，唉。假设秦始皇一直传到今天没变，每世领导人都干40
年吧（20岁登基，60岁退位），到现在也就50世而已。你那个“万世，”口气是不是太
大了？你说这是比喻，有古诗“白发三千丈”为例，不必当真。我们的明思指南里说，
“做任何事，目标和效果的衡量标准要清晰化、准确化、定量化，”没有测量标准的使
命陈述，就是大话空话。“开太平”？“太平”是什么意思？就是今天说的维稳么？不
是？还是请定义一下，儒家标准的太平是什么。“开”又是怎么个“开”法？是靠机枪
坦克开么？还是靠生个金大将那样的胖儿子世袭着开？儒家号称的“治国平天下”要靠
“选贤与能”的空头支票，实际发生着的却是贪污腐化买官卖官，每个朝代不都是如此
？张老先生以降的这近一千年中，究竟哪几年符合“太平”？万世就算了，你能找得出
千分之一（十世400年）的“太平”来让大家观摩一下么？
“横渠四句”二十二个字，没有一句经得住推敲的。定义含混不清，逻辑混乱不堪。猛
一听非常的伟光正，细一看其实是假大空。即不能有助于我们更清晰地认知了解这个世
界，也无法帮助我们与世界相处更融洽有效，不是无鸡之谈是什么？看上去好像很努力
，又是立心又是立命的，听上去好像很有学问，又符合“生民”对“太平”的向往，很
容易让说者和听者都hold不住地飘飘然起来……
且慢，请大家醒醒！张老先生对不起啦，张孙子先生也对不起啦，中国人已经到了把这
堆大话送垃圾回收厂的时候了。我建议四句后面加一句“为大话送终”吧，到此为止。
儒家朋友有不同意的么？请站出来，用白话文，有定义、有条理、有逻辑地为张老先生
作个翻译行么？不要说不必要。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不要答非所问。不要指责本人没有
读通六经。某党不是在全球办孔子学院么？那这四句话的英文版也该说说清楚吧？可千
万不要让外国朋友越听越糊涂啊。
【谨以此文纪念胡适先生诞辰120周年。对横渠四句的反思，是胡适先生起的头，剑某
狗尾续貂，也算对朋友的一个回应。】
□读者投稿 |
wh
发帖数: 141625 | 2 胡适是怎么反思横渠四句的呀？这篇文章好嘲啊，是不是叫“张公子”客气一点……哈
哈。
【在 c*********2 的大作中提到】
: http://my.cnd.org/modules/wfsection/article.php?articleid=31268
: 剑申鹄
: 最近先后有三位朋友陆续在交谈中表示，“救中国”乃至“救世界”要用儒家思想。先
: 不说中国要不要救、该不该救、有没有救、该怎么救，先问什么是儒家思想？回答不尽
: 相同，告诉我说《论语》不过是小儿科的识字课本，说其中博大精深的东东是在《论语
: 》之后。追问大在何方深到何处，回答也语焉不详，但都提到了“横渠四句”，都有以
: 此为儒家思想的核心佳肴之意。
: 本人中学时候到处乱翻书，曾遇到过“横渠四句”，只觉得排比句排得很酷很高大全，
: 但对其内容却似懂非懂，不甚了了，也就不求甚解，在读书笔记上抄了一遍以后就随它
: 去了。后来与之再次相见，却是缘起在美国华人里遇到的一位小忽悠，那是一位说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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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
发帖数: 1010 | 3 一时有一时之文字，以现代人的眼光，讥笑古时人的见识，就好象学了几天高数去讥笑
欧几里德，自然容易得多。儒家救世固然是牛皮吹破天，只可惜这篇文字连这点便宜都
没利用好，高数没学会，只好用了牛二的撒泼，方便倒真是方便，世间一切文字，都可
以一一驳倒，又岂是一个儒家挡得住的。
“In God We Trust”:什么是God的定义？是BBQ布鲁诺贞德的师傅们口里的God？是开
着飞机冲向大楼的圣徒们称颂的God？还是躲在奥林匹亚山上搞完姨妈搞姐妹的God？哪
个我们？是被赶尽杀绝的印第安人？穆斯林？基督徒？和尚喇嘛？无神论者？这些个人
美国都不缺，你能撮合到一个单数的GOD里来？
【谨以此文纪念牛二先生忌辰950周年。撒泼抬杠，是牛二先生起的头，某某
狗尾续貂，也算对各楼的一个回应。】 |
m***n
发帖数: 12188 | 4 楼 主 还 是 多 学 习 一 点 再 发 议 论 的 好 。 楼 上 说 的 好 ，楼 主 就 是
牛 二 似 的 撒 泼 。
"取 法 乎 上 ， 仅 得 其 中" ， 如 你 所 说 ， 既 然 是 mission statement,
那 调 子 高 一 些 也 正 常 。 基 督 教 伊 斯 兰 的 mission statement 也 是
很 高 。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下 面 是 我 个 人 的 理 解 ， 见 笑 :
"天 地" 你 可 以 说 是 我 们 所 在 的 这 个 物 质-精 神 世 界 ，"心" 则 是
存 在 的 意 义 和 价 值； (参 考 <人 生 的 意 义 与 价 值>(倭 铿)， 此 书 是
获 得 诺 贝 尔 文 学 奖 的 三 本 哲 学 书 之 一 )。 基 督 教 的 神 ，"太 初
有 道" 与 此 类 似 ， 黑 格 尔 的 "绝 对 精 神" 也 是 类 似 的 的 对 "天 地
之 心" 得 一 个 解 读 。宋 明 理 学 是 有 些 宗 教 味 道 的， 能 让 人 "殉
道"， 类 似 宗 教 徒 的 牺 牲 殉 教 。
接 下 来 就 是 在 这 个 世 界 中 的 人 如 何 生 活 了 ， "為生民立命"， "只
有 当 世 界 有 意 义 时 ， 人 的 生 命 才 有 意 义" ，这 句 还 是 在 精 神
意 义 上 的 ， 也 就 是 终 极 关 怀 。 " 為萬世開太平" 涉 及 具 体 的 物 质
生 活 。
"為往聖繼絕學"， 很 容 易 理 解 ， 就 是 传 乘 文 明 的 意 思 。 对 于 人 类
来 说 ， 其 与 动 物 的 区 别 ， 在 于 其 有 文 明 。在 过 去 ， 文 明 并
非 一 定 能 战 胜 野 蛮 ，比 如 罗 马 被 匈 奴 等 蛮 族 灭 亡 的 时 候 ， 那
些 带 着 典 籍 到 处 躲 藏 ， 以 生 命 保 护书 籍 的 人 ， 其 实 就 是 "
為往聖繼絕學" 的 人，比 如 爱 尔 兰 的 司 哥 特 。 在 和 平 时 代 ， 矛 盾
没 有 这 么 尖 锐 ， 但 是 也 有 这 个 问 题 。
一 个 例 子 就 是 元 朝 征 召 儒 士 ， 刘 基 拒 绝 ， 而 许 慎 前 往 。 刘
基 说 "不 如 此 则 道 不 尊 "， 许 说 "不 如 此 则 道 不 行 "。 其 实 都 是
以 自 己 的 方 式 实 践 "為往聖繼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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