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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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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篇灌点可多了, bos你悠着点)

一早离了维也纳。两根发亮的铁轨,一条发亮的小河,蜿蜒伸向阿尔卑斯山里。时令转
到初夏,车窗一摇一晃,徐徐拉开长长一幅好看的奥地利乡村图画。山头积雪还来不及
融化,山下已是莺飞草长。珍珠似的羊群,低头啃草,大把撒向新绿的山谷。牧羊犬卧
在一旁,轻轻摇着尾巴。三三两两小木屋,炊烟袅袅,刚从烟囱里升起来就被风儿撕着
扯着揉碎了,先在树梢上飘挂了一阵,接着撞向大山沉默结实的轮廓……
不多一会儿,查票的人进了包厢。这人中等块头,身材匀称,肩膀平直,眉目间透着坦
诚俊朗,穿合身挺括铁路制服,立着的领子十分精神,好像刚被熨过烫过。我不由一愣
,这个男人如此面熟,难不成从电影《音乐之声》里走出来的特拉普上校?不同的是,
他臂弯里抱的不是一把吉他,而是一块电子票板。这人靠在门口,一丝不苟接过车票,
跟票板上显示的记录核对一下,交还回来,客客气气叮嘱一番,前面到了奥地利意大利
和斯洛文尼亚三国交界的一个小城,欧洲铁路专用巴士已经恭候在车站出口,从那里换
车,转往威尼斯。
来之前从加拿大互联网上预订了车票。订票时光知道欧洲铁路便捷舒适,不知道便捷到
了这种地步,包揽铁路和公路两栖,中途还有把人赶下来再换汽车这么一说。车票打印
出来,除了显示日期和时间的阿拉伯数字,从头到尾都写德文。查票的奥地利人也能说
几句英语,但说不地道,最主要的是我对这一带的地理不熟,提到的那个地名搞不清爽
,后来竟然再也记忆不起来。疑疑惑惑点着脑袋,恍恍惚惚提了行李下车,迷迷糊糊摸
出站台,顺顺当当找到了巴士。
小城的景致相当不错,出站就见一个湖,湖面不大不小,正好做了镜框,将阿尔卑斯一
座雪山头脚倒置,完完整整放了进去。此景只应天上有,但转车的时间有点紧了,来不
及细看,甚至来不及掏出相机拍下一张照片,巴士就轻轻发动起来,呼地一下朝城外开
去。出城不久即过边界,几排简陋的房屋平趴在一处山坳中间,估计就是边界检查站了
,一点也够不上庄严,比加美边界还要不像一条边界,没人持枪站岗,没人过来查验护
照,司机减了速,没停车,再踩油门,拉着我们很快穿了过去,在茫茫大山中一路飞奔
。再后来,就有点类似飞机着陆时的俯冲,耳膜鼓鼓涨涨,不记得什么时候已经降到一
片秀美的平原之上。放眼望去,一马平川,一直可以看到遥远的天边。坚硬的德语不知
道什么时候也变得秀美,变成神采飞扬的意大利语,从头到尾,好像在做一个梦。
这梦已经做了很久。心变野了,脚变野了,半年不到,第二次来到这里,鬼使神差。上
一次坐船来,走马观花,没看仔细意大利,这一次特地飞到维也纳,沿铁路线过来,决
心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虽然被火车汽车转晕了脑袋,不很清楚这一时刻具体落在地
球上哪一个部位,却大概知道东南西北。我中学地理学得不坏,意大利是欧陆版图伸向
地中海的一只长筒皮靴,我们由北向南走,从奥地利一边的阿尔卑斯山上下来,先去威
尼斯,再往佛罗伦萨、比萨、罗马和拿坡里,往下,再往下,最后到了亚平宁半岛尖尖
上那一小块,越过墨西拿海峡,踏上西西里岛。一路往南,一点一点,把脚伸进那只长
筒皮靴里,一直踹到了底。
奥地利和意大利都是音乐大师的故乡,那边有施特劳斯《蓝色的多瑙河》,这边有金属
一样铿锵《我的太阳》。风景地貌不同,两边风俗人情和语言的差别也能感受出来。啃
着干硬的面包、奶酪和红肠,在相对封闭的高山和内陆环境长大,奥地利人把德语说得
古怪呆板,一如他们腼腆的性格和憨厚的外表,一句话结束,往往会有一个很土很重的
尾音拐弯,声音往下,好像掉进井里,传上来“咕咚咕咚”的回声。又像人内八字脚走
路,脚跟重重落在地上,脚尖朝里一磕,费力别扭,真不知道如何用这种沉闷和缺乏流
畅的语感演唱《哆来咪》、《孤独的牧羊人》、《雪绒花》和莫扎特那些轻灵的歌剧。
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我们自己其实也乡巴佬两个,在维也纳住的最后那个晚上,正好
碰上寒流,从一座建筑物旁边经过,里面有音乐会演出,外面站着装扮和举止跟哈布斯
堡时代一模一样的贵族男女,佩戴头套,神气活现地来回溜达。那一晚气温很低,舍不
得掏一两百欧元,在外面街道上多逗留了一会,目不转睛盯着墙上正在转播演出实况的
大屏幕看,涕泗横流,差点没冻出感冒来。离开之后,才知道擦肩而过的那座建筑物,
看似平常,里面却有童话一般让人向往的维也纳金色大厅。
跟阿尔卑斯山的那边相反,意大利人天生了一副唱歌的好嗓子,说话抑扬顿挫,一个个
句子说出来都很动听,说到最后,声音往上一提,几乎能提几个音符出来。意大利语具
有乐感,不夸张说,就是意大利美声唱法的雏形,可能也跟气候地理以及他们生活的环
境有关。越往威尼斯走,越感到天高地阔阳光明媚,气温也显著升高。偶然看到几处山
岗,浑圆隆起在地平线上,走靠近了,山坡上绽开野花,微微起伏紧贴地面,在轻扬柔
软的意大利语里,在五月灿烂阳光和熏人入醉的微风里,慵慵懒懒,前仰后合,成了流
动的一片火苗。
我猜那该是罂粟里的一种。罂粟在中国也称虞美人,起个诗意好听的名字,果实里却可
以提炼出邪恶的汁液,制成让人上瘾的鸦片等毒品,在地中海、西亚和中亚一带平原山
岗上到处蔓延,炽烈,鲜艳,妖冶。意大利和红罂粟,这个印象最初好像从读《牛虻》
那本书时建立起来的,想想又不完全是。书中描写哈布斯堡王朝入侵意大利,奥地利人
从阿尔卑斯山过来,一路南下,走的就是我们今天经过的路线,并无一处提到红罂粟。
我记得《牛虻》开头这样描写:“六月里一个炎热的傍晚,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大学
生亚瑟•勃尔顿正在比萨神学院图书馆里翻查一大叠讲道稿,院长蒙泰尼里神甫
慈爱地抬头注视着他……
时间、地点和人物关系,清清楚楚都交代了出来,直白而隽永的小说开头让我在贫血的
少年时代过目不忘。我在比萨城铺着大理石的街道上一通好找,背着相机从这头走到那
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来来回回折腾,打听这间“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的神学院,
好像专为到此偿还一个由来许久却又无法说得清楚的心愿。可是除了我,所有这些街道
上行走的人都不太清楚也不很关心这所神学院,很快我也放弃努力,又向人们打听那座
世界上很有名气的斜塔。
我一向都不能说意大利语,跟我说话的意大利人耸耸肩膀,可能觉得遗憾。他们也听不
懂我的英文。我们站在街头相互折磨,摇头晃脑,四目相对,找不到交流的办法。我突
然想到一个主意,试着伸出一只胳膊,朝意大利人的面前一竖,笔直,然后手腕放松,
手掌跟着朝一边耷拉下来。
意大利人立马懂了,莞尔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顺手一指,指给我要去的方向。

去看斜塔,路上还要跨过一条河流,弱水盈盈,些许有了浑浊。据说由于河水的流动,
带来地质方面的某些变化,位于比萨城内奇迹广场上的那座乳白色大理石塔楼发生倾斜
,倾成一座危塔,让伽利略爬上去做了自由落体的物理实验。歪打正着,建筑史上一个
败笔,成就了世界文化和文明的一件珍贵遗产。
这条河的名字叫阿诺,流往比萨之前,先去佛罗伦萨绕了一绕,从旧桥底下流过。河边
立有一座雕塑,一个年轻人站在上面,两腿错开,上身略微后仰,借以保持重心,一只
手臂吃力地托着中弹倒下的战友,另一只手臂举起毛瑟枪,朝着前方连连射击。他的四
周,围绕了文艺复兴时期遗留下来的建筑。但丁约会情人的旧桥,附近的房屋,外表涂
了土黄颜料,块面感十分强烈,有如一幅色彩跳跃的印象派画作,又像长出来一层铁锈
,深浅不一,日晒雨淋,顺桥墩和河岸剥落下来,掉进水里,锈死在河床上。风轻云淡
,满河流水不起一点皱纹,平静如镜,河岸上有什么,河水里倒映着什么,天边的云霞
,托斯卡那诱人的乡间美景,一式两份,竟然一点都不走样……
山岗一样挺立在雕塑上的年轻人是不是牛虻,我一点也没有把握。佛罗伦萨靠比萨很近
,坐火车两三个小时就到。我们这一代人的英雄情结太重,这是时代留下的烙印。为争
取民族独立解放,为了“上帝和人民”,先是烧炭党、后来又叫青年意大利党的革命组
织在这些城市和乡村里活跃,有志爱国青年们前仆后继,在反抗异族统治压迫的斗争中
流血牺牲,大学生亚瑟是他们中间的一位。从南美回来,被苦难折磨得变了形,亚瑟变
成牛虻,变成一个坚强的男人。就义之前,跟生父蒙泰尼里神甫实行了痛苦的决裂。
“在一阵乱枪声中倒在地上,一颗子弹打偏了,擦破他的面颊,几滴鮮血落到白色围巾
上。另一颗子弹打在膝盖上部。烟雾散去,士兵们看見他仍在微笑,正用那只殘疾的手
擦拭面颊上的鮮血……
这时牧师从他肩上俯下身来,把十字架放到瀕于死亡的人的嘴唇上。
‘以圣父和圣子的名义……’
牛虻靠着医生的膝盖抬起身子,睜大眼睛直视十字架。
哑然无声的寂静之中,他缓慢地举起已被打断的右手,推開了那个十字架。耶稣的
脸上被抹上了鮮血。”
“无论活着,还是死去,我都是一只快乐的牛虻”。升做红衣主教的蒙泰尼里神甫却疯
了,“染上鲜血的双手抓起裝有圣体的龕子,举过头顶,然后把它摔到地上。教士们沖
上前去,二十只手一起伸出去,縛住了這个疯子……”
我念初中一二年级,阅历和经历都很简单,搞不清楚为什么蒙泰尼里神甫不能结婚生子
、也搞不清楚天主教徒跟基督教徒的区别,读《牛虻》,再读《斯巴达克》,这些文字
让我动容,直接刻进脑子里去了。银白的十字架,钉在圆顶或尖顶教堂建筑上,高高低
低,问号一样,颤颤巍巍举向天空。教堂塔楼的大钟敲响了,一下接一下,此起彼伏,
悠扬回荡。
……亚平宁半岛上盛开了一片又一片红红的罂粟。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花儿为什么开得这样鲜艳?这块土地浸透宗教的虔诚,同时也浸透
了鲜血。牛氓从这里走过,斯巴达克从这里走过,屋大维从这里走过,凯撒也从这里走
过。公元前73年,斯巴达克角斗士起义大军上了维苏威火山,以盾牌和短剑开辟道路,
沿亚得里亚海岸一路横扫,向北打到阿尔卑斯山麓,再从阿尔卑斯山麓回头,打到南部
的西西里岛对岸。两年之后,角斗士的起义失败。“条条大道通罗马”,从那不勒斯海
湾加普亚城往北,就有这样一条通向罗马的通衢大道,尘土飞扬中,六千多名在战斗中
被克拉苏斯军队俘虏的起义军战士,真的像《圣经》里描写的耶稣,隔数十上百米,一
个个被送上十字架,钉死在道路两旁。
太多的十字架,太多的信仰和奉献,流血和牺牲,沉沦和毁灭,罪和罚……一个朋友知
道我要去佛罗伦萨,动身之前特地送来一个伊妹儿:当心,你会陷在一种拔不出来的审
美疲劳之中!
多半个世纪前,年轻的徐志摩游历欧洲,给佛罗伦萨起了一个过于女性化的中文译名:
翡冷翠。其实佛罗伦萨既不翡也不冷更不翠,除了心如止水的阿诺河,除了圣母百花大
教堂外观粉红、奶油白和淡绿色的大理石彩色贴面,整座城市显示了文艺复兴时期特有
的阳刚之气。每一天的太阳落下去,每一天的太阳再升起来,旧桥、旧宫、圣十字大教
堂、圣母百花大教堂、河上七座石砌拱桥以及河对面的米开朗基罗广场,都沉沐在如血
如荼的粗犷和金碧辉煌中。这血红和辉煌从早到晚写在阿诺河两岸,狭窄街道上铺着石
块,过往车辆和行人将它们磨压和踩踏得溜光铮亮,两旁则为平整的大理石板拼接起来
的人行走道。衣着光鲜的游客满街闲逛,兴高彩烈,跟菲亚特、奔驰各种型号的汽车摩
托车拥挤在一道。
这个城市曾无比富有,进厕所时你会发现地面上都铺有大理石,稍不注意则可能滑倒。
这个城市更是大名鼎鼎,一直被写在人类文明最显著的那几个章节里。临街建筑格局都
很宽敞和高大,一栋紧挨一栋,墙面也是由整块大理石板堆砌而成,厚重而坚实,敲打
上去,几乎听不到回声。细看之下,你会发现这些大理石的建筑都有了一把年纪。镂刻
花纹的门窗里面,或许住过米第奇家族,他们因酷爱艺术推动文艺复兴而受人纪念。如
今这些门窗漏出间隙,刮风下雨的时候来回哐当,恐怕难以再把它们关得很严很紧了。

佛罗伦萨旧宫前面,一度宣示修道院长和行政长官文告的西尼奥列广场,放置了一架巨
型电视屏幕,正在转播欧盟主办的会议。一位来自中国的政府官员在会上发言,穿在身
上的西装很是笔挺,英语流利,高谈阔论欧元美元和人民币之间的货币问题。广场上游
人穿梭,似乎并不在意他在讲什么,只有那些大理石或青铜制做的雕像做了他的听众。
这些雕像多是些年轻俊美的男子,手中执了利器,裸露健美的肌肉和生殖器官,展现勇
猛的搏斗姿态,有的干脆在手里提了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巴黎卢浮宫的镇馆之宝《蒙娜丽莎》、《维纳斯》和无头《胜利女神》像,或端庄含蓄
,或优雅婉约,或尊贵庄重,法国和欧洲其他一些城市里可以感受的女性纤巧细腻的气
质,在这个广场上找不到了。这座城市到处刀光剑影,雄浑的男性主题和男性审美意识
一统了天下。最为人知的杰作,是米开朗基罗创作的大卫塑像,一座放置在旧宫门口,
一座矗立在以他命名的米开朗基罗广场上。这两座还是复制品,原作早已被移进美术学
院的展览馆里。
米开朗基罗从宗教或神话故事里汲取创作灵感,不避讳原有的杀戮和血腥,突出博斗之
前人物高度紧张和戒备的姿态神情。佛罗伦萨凡是售卖艺术品或纪念品的商店里,一定
能看到许许多多大卫,高矮不一,面容英俊,手臂和头部在身体各部分的比例中略显突
出,左手拿一块石头,脑袋左转,目光警觉,在橱窗和柜台里光溜溜地站成一排。不久
前在巴黎卢浮宫看过《被缚的奴隶》,印象深刻,米开朗基罗创作里的英雄主义,从内
容到形式,一再获得激情浪漫的抒发,阳刚之美喷薄而出。
从圣十字大教堂出来,很快就走到马可广场和马可教堂。威尼斯也有以这位圣徒命名的
广场和教堂,比这里要有气魄,教堂下面还埋葬了马可的尸骨。以《圣经》里四福音作
者命名的教堂,这趟旅行中到了两处,除了圣马可教堂,土耳其伊夫所还有一座圣约翰
教堂。没有宗教信仰的我,走过这些地方,心里都要克登一下,不由自主放慢脚步。在
伊夫所,我冒冒失失闯进过一间清真寺,和几位老者盘膝坐在一起,听讲道者宣讲。其
实我什么都听不懂,仅仅出于对伊斯兰教的好奇,瞎听,瞎想,信马由缰,放纵自己的
思绪。随几位老者走出清真寺,太阳快落山了,挥手作别,蓦然回首,看他们清癯的背
影渐行渐远,一个个消失在小巷深处。暮色苍茫,心头涌上的感受也很苍茫。
成群鸽子掠过头顶,擦过肩膀,绕过膝盖,滑翔下来,在人们的脚下走动觅食。我在广
场一条长凳上找了块地方,旁边坐了一位戴眼镜的美国人,他一家三口从罗马尼亚过来
。这位先生第二次来佛罗伦萨,专门领了儿子来看文艺复兴运动的发祥地。“哪里都不
去,就在这里住两个星期”,他跟我说。我吃一惊,可遇到比我更痴更傻的家伙了,然
后又把我介绍给他的太太和儿子:
“埃列尼娜,尤里,他从加拿大来,他也知道齐奥塞斯库!”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正儿八经地告诉他,齐奥塞斯库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过去是,
现在应该还是吧。二十多年前,我还没有离开中国,中国还没有实行改革开放,我就知
道他。
美国人高兴地直搓手,告诉我他离开美国也有二十多年,从纽约东部来到布加勒斯特,
在一所大学教书,后来就娶了埃列尼娜,一直住在东欧这个很穷很不发达的国家里。他
和埃列尼娜都是白人,尤里却是一个地道的黑人少年,厚嘴唇,卷发,活泼,健壮,没
有任何地方跟他们相像。这种家庭组合没法解释,见得多了,并不觉得好奇。我跟埃列
尼娜和尤里一一打了招呼,话题转回罗马尼亚社会和经济现状,然后,又回到齐奥塞斯
库。
美国人说,你知道吗?他们朝齐奥塞斯库夫妇一共打了一百六十多发子弹!
我又一愣。这一百六十多发子弹如何打出来的?行刑的军队曾经无限忠实于他,一夜之
间倒戈,调转枪口把他干掉了。杀死一个人,一两颗子弹足也,一百六十多发子弹,还
不把齐奥塞斯库夫妇打成马蜂窝似的!
文艺复兴将“人”这个字母大写了出来。佛罗伦萨聚集一大批思想和艺术上的开创者,
马萨乔、多那太罗、薄伽丘、波提切尼、但丁、彼特拉克、迦利略、达芬奇、米开朗基
罗、拉斐尔和提香,这些巨人如此密集出现在面积并不很大的同一个地区,听来有些神
奇。这种偶然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米第奇家族在佛罗伦萨存在。米第奇家族富可敌国
,开始作为银行家,后来是政治家,教士,贵族,逐步走入佛罗伦萨、意大利乃至欧洲
上流社会,先后出了三位教皇、一位托斯卡那大公、两位法兰西王后和其他一些英国王
室成员。今天人们记住米第奇家族,并不因为他们地位显赫血统高贵,而是因为他们伸
出强而有力的臂膀,支撑文艺复兴,托起人类曾有的一个梦想。
这梦想的价值不必往下说了,米第奇家族因此青史留名,与文明携手同行。如果他们过
分骄奢,如果他们把手里的财富派了别的用场,如果他们暴虐残忍,会不会跟齐奥塞斯
库家族遭遇同样的命运?
我不能往底下想去。鸽子翅膀扇起的风声,听不懂的各国语言,扑扑直落耳底。和美国
人交谈一会,我抬起头来,头上流着淡淡的薄云,教堂的钟声敲响了,这一时刻,佛罗
伦萨的天空美仑美奂。

我喜欢一门心思走在路上的这种感觉,不带手机,不带电脑,股市行情涨涨跌跌的兴奋
和苦恼统统抛在了身后,背起双肩包,随随便便从一个国家就闯入了另一个国家。环境
陌生,语言也不通畅,时不时还会碰到一些麻烦,不大不小,刚好够你对付。去年我们
单枪匹马走了西班牙和法国,今年又走了奥地利土耳其,走了金融风暴中飘摇不定的意
大利和希腊。
你喜欢这个国家,但是千万请记住,别太跟意大利人较真。这个民族热情有余,浪漫也
过剩,足球踢得好,想象能力特别丰富,创造了极其灿烂的文明和文化,思想和行为却
偏于散漫。罗马共和国和帝国时期,他们的军队纪律严明能征善战,几度跨过地中海,
三次布匿战争,灭亡了迦太基古国。但后来越发地不能打仗,二战中除了埃塞俄比亚,
几乎每战必败。他们的火车好像也是开着玩的,不一定按时刻表运行。你跟他们较真,
他们不跟你较真,你对他们抱以希望,他们会让你失望。上一次坐游轮来,缺乏思想准
备,上岸后搭乘火车,开二十分钟,前往五渔村游览。回船赶最后一班火车,以为时间
够了,然而有一点让我们给疏忽了,这是在意大利,不是欧洲其它地方。从热亚那开来
的火车晚点,不多不少,比预定时间整整晚了二十分钟。
同船一块下去一个朋友,半年前刚做膝盖置换手术,走路不快。他从美国南方飞来,在
西班牙马德里转机场,不锈钢膝盖通过安检,引来警铃大作,被提到一间小屋子里。等
把事情搞清楚了,恐怖分子的嫌疑解除了,飞机差一点也开跑了。我们困在站台上,急
得直跳脚。幸好游轮上的船长不是意大利人,及时获得消息,让船在码头上多等半个多
小时,否则船开跑了,真能让人把心脏病给折腾出来。
有了上次的教训,第二次来,我给意大利的火车留出充足时间,下定决心,旅行第一,
友谊第二,不跟腿脚不利索的朋友结伴。没想一到罗马还是碰上了麻烦,不大不小,足
够我应付。
出发前在互联网上预定了佛罗伦萨和罗马的家庭旅馆,钱随即拨进对方账号。出罗马车
站,很快找到街道,却找不对门牌。这是车站附近一片旅馆和住宅公寓的混合区域,我
拿着打印出来的地址,进了一家小旅馆,前台服务人员告诉我,夹在街道和电话号码之
间,不是门牌号码,而是本地的邮政编码。我顿时傻了眼。服务人员说不着急,不是写
着一个电话号码吗?一通电话打过去,对方不接,再打,仍然不接。人家很热心,可事
情挺忙,我心里过意不去,道声谢了,出来再折进另一家旅馆,再问,一通电话再打过
去,对方仍然不接。长短不到三百米这条街道,来回转悠两个多小时,几个旅馆和公寓
进去出来,差不多都折腾了一遍。两个多小时,再复杂的几句意大利话都该学会了!
终于在一个旅馆里把电话打通了。对方作了解释,说她在一个餐馆做领班,刚才应付顾
客,没开手机。她说第一次给我的地址,提的只是住在罗马的大概位置,好比我们提北
京王府井,游客一听就知道在北京什么地方,其实并不住王府井这条大街上,住在王府
井附近的小胡同里。她说后来又给我发来一个邮件,详细给了街道和门牌。我啊一声,
算是弄明白了。我们出来二十多天,中间乘游轮在地中海和爱琴海周游十二天,出发前
只收到了她第一个邮件。
老婆说那一阵我的脸色很不好看,要是知道罗马市公安局在哪里,立马上局子里去报案
,告她娘的诈骗。我说真不能开这玩笑,罗马是本次旅行最后一站,到了这里弹尽粮绝
,这个电话找不到人,一脚踏空,只能睡大街上了。
前几年到夏威夷,在两个岛上分别住过美国人和日裔美国人的家庭旅馆,对家庭旅馆印
象很好,便宜,直接与当地风俗人情文化接触,别有一番情调。来罗马之前,也在佛罗
伦萨旧桥附近一位英国人家里住过,设备老旧,洗澡上不来热水。英国人说她也是租来
的房子,下雨天漏,屋顶往下渗水,房东顾不及维修,但房间宽敞,很显气派。晚上从
阿诺河边回来,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走进方方正正的庭院,摸不着走廊的电灯开关。
双手伸在前面,两眼一抹黑,摸上四层楼,口中念念有词,“芝麻芝麻快开门”。一级
一级往上数,宽宽的台阶,一共数了九十级,都是大理石铺成的。
罗马这家庭旅馆也位于四层楼上,八十七级台阶,地点不错,火车站边上,火车站下面
有地铁车站,去哪里都不困难。女主人四十岁左右,长发垂肩,单身,笑起来很有点妩
媚的意思。这个漂亮的意大利女人看起来很能喝酒,柜子里陈列着一排酒瓶子,说话的
神情难免有些飘忽。第二天晚上特意过来打招呼,说早上她想多睡一会,起不来,明早
离开的时候就不过来和我们拜拜了。我说不对啊,我订的是四天住宿,钱都进了你的账
户,后天早上才说拜拜呢!
这回该轮到她啊了。她啊了一声,说记错了记错了,嘴上抹的口红没卸干净,张成椭圆
形状,样子相当尴尬。估计真的记错了,把我们在这里最后一天的住宿错定给了另一位
客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有点烦,跟老婆唠叨:“闻闻,闻闻这被子,什么味!这娘们
一定不换洗被子,前面客人走了,后面客人接着睡,顶多把床铺整理一下。”
半夜爬起来上了一趟厕所。厕所的卫生纸用完了,摆上一些餐馆里的餐巾纸,五颜六色
。她把电脑放在客厅里,正对着我们睡觉的房间,键盘敲得滴滴答答。我蹑手蹑脚回来
,跟老婆汇报说,她又上网接客了。
老婆推我一把:“说什么呢?胡思乱想,睡吧。”

我睡不着。翻来覆去,脑袋里七想八想,跟电影里的蒙太奇一样。
罗马许多景点因电影《罗马假日》、《达芬奇密码》和《天使与魔鬼》名声大动。在西
班牙台阶上稍坐片刻,从圣天使堡桥上溜达过去,背对许愿池抛出一枚硬币,仰望万神
庙开有圆洞的穹顶,都能体会种种感觉的奇妙。在一个小教堂入口,游人排成队伍,轮
流把手臂插入墙上怪面浮雕嘴里,传说中如果说了谎,怪面浮雕会一口咬住说谎者的手
臂。奥黛丽•赫本出演英国安娜公主,将罗马假日演绎得风流万种,古老破旧的
街景因她而有了新意,有了平民生活和爱情的温馨浪漫。
但是最让我怦然心动,还是罗马废墟和大斗兽场,还是被法国作家司汤达在《罗马漫步
》一书中提到的那种“毁掉也是一种美”。
从罗马废墟到大斗兽场,一步之遥。进废墟时购一张门票,如果不想走回头路,可以从
另一个口子里出来,迎面看见气势恢宏的大斗兽场。身披斗篷的假角斗士们转来转去,
手里挥着塑料短剑招徕游客,跟他们合影一次收取五个欧元。斗兽场上下分三层,叠有
“立柱式”拱门,墙体百孔千疮,布满窟窿,黑古隆冬,烟熏火燎,好像斗兽身上粗大
的毛孔,浑身散发一股野腥气味。第一次到罗马,不明白这些窟窿是怎么一回事。炮火
打出来的?不像。后来从一份材料上看到,过去曾把一个个巨大的铜钉嵌在里面,借以
加固墙体,后被盗贼抠去贩卖,弄出这般光景,顿时觉得这些窟窿并不十分难看,而且
具有特别的意义。罗马小偷身手不凡,这是有历史记载的,他们和罗马有着千丝万缕的
厉害关系,比游人更热衷于旅游事业。他们的存在也让罗马名声大动,成为这个城市不
可或缺的风景线。
这张门票同时也包括进入斗兽场内观光,两个世界顶尖级历史文化遗产摆在一起,一个
震撼跟着另一个震撼。都说意大利经济不好,意大利人对古迹保护还是十分用心的,收
费也不多,十四欧元。这个票价无论如何有点便宜,西班牙巴塞罗那有个米拉之家,弹
丸大点地方,几个房间几个阳台,屁股都磨不开,进去转转,要十八欧元。
罗马废墟和大斗兽场永恒的魅力却不因低廉收费而掉价。
断壁残垣定格了昔日辉煌。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鱼市场,也进行其他商品交易。一个
奴隶主来到市场,这样跟奴隶贩子讨价还价:“什么价啊?今儿。”
“三十个第纳瑞斯。”
“开什么玩笑!比鱼还贵!”
“老没打仗,拿不到货,涨价了。”
“给我二十个。多饶我一个?”
“成。把这个饶给您。看这牙口多好……”
“瘦巴巴的,活不了多久。上次进一批撒丁人,几个第纳瑞斯一个,现在不剩几个了。

“您得让他们吃饱啊。”
“粮食比他们金贵。这个还不错,一身腱子肉。怎么个价钱?”
“对不住您呐,这个已经被角斗学校老板订下了。没看腿上的白灰已经抹去了吗?”
奴隶主说“可惜了”。问那个身材高大被角斗学校卖走的奴隶:“你叫什么名字?”
“斯巴达克。”
每天都有大批迦太基人、希腊人、西班牙人和色雷斯人标价出售。他们以前是农民、商
人、医生、学者,甚至贵族和将军,但是由于战败,家园沦陷,被掠到这里,只剩下一
个身份:奴隶。
废墟提供了对古代罗马城市生活的想象,元老院,凯旋门,记功柱,神殿。作为欧洲和
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大城市,一千九百年前罗马就有了宏伟的建筑,人口接近百万,市面
上一派繁华。奴隶主和贵族们纸醉金迷,整日沉湎在挥霍作乐和豪饮中。健美这个概念
当时还没有产生,但他们已经知道保持健康,并且探索有效减肥方法。白天喝得醉意熏
熏,晚上来到台伯河两岸,或坐或卧,手指头戳进嗓子眼里,引起呕吐的冲动。吃进去
的东西呕吐出来了,尽是葡萄美酒果珍佳肴,稀里哗啦,染红台伯河里的流水,第二天
却一点也不耽误他们继续享受美味的盛宴,该吃吃,该喝喝……
公元前78年,即斯巴达克起义四到五年前,罗马统治者苏拉为使自己忘掉疾病的疼痛,
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角斗表演。角斗学校为这次表演提供了一百多个健壮的角斗士,斯巴
达克出场还是没出场不为人知,罗马大斗兽场当时也未落成,但生命早就不值钱了。到
这里来看一场角斗士表演,是罗马市民热衷的娱乐活动,他们消费得起。
角斗士们的表演通常在鱼网角斗士和鱼盔角斗士的对决中展开,前者使用鱼网和鱼叉,
后者手里拿着短剑和盾牌。鱼网角斗士刚刚站直身子,鱼盔角斗士快步冲了过来。鱼网
角斗士抵挡一阵,翻转身子,向对方的头上撒出鱼网。鱼盔角斗士一个激灵,敏捷地跳
脱开来。
鱼网角斗士又将手中的三齿叉向对方刺去。钢叉擦过鱼盔角斗士的盾牌,咣当一声
滑向旁边。鱼网角斗士拔腿就逃。观众席里发出嘘声,有人高声咒骂,对角斗士们迟迟
不肯流血严重不满。鱼盔角斗士跟在后面紧追不舍,一个箭步窜到前面,狠命将短剑刺
向对方。鱼网角斗士躲闪一下,但短剑还是刺伤了他的左肩,鲜血像喷泉一般迸射出来。
四周看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鲜血让观众们兴奋不已。
就在这时,鱼网角斗士成功地抛出了手里的鱼网。他的对手终于被罩在了鱼网里。
戏剧性高潮在这一时刻出现,鱼盔角斗士奋力挣扎,鱼网却愈来愈紧地缠住他的身子。
观众有节奏地迸发出怒吼:“杀死他!杀死他!”
谁也没有想到下一个高潮接踵而至。鱼网角斗士还没跑到跟前,鱼盔角斗士强有力
的大手撕开了鱼网。他还没有站稳,鱼网角斗士将手里的三齿叉狠狠投掷过去。鱼盔角
斗士举起盾牌,盾牌顿时被击成碎片,三齿叉刺中鱼盔角斗士的腹部。但就在这一刹那
,鱼盔角斗士用左手死死拽住三齿叉,全身重量压在对方身上,右手的短剑刺进对方大
腿。失去三齿叉的鱼网角斗士转身再逃,鲜血染在他的脚下。鱼盔角斗士用手捂住腹部
,拼命追赶上去,走过的地方也成了一条血路。
观众们兴奋地站起身来,一个劲地跺脚喧叫。
鱼网角斗士终因流血过多而支撑不住,两膝弯曲,跪倒在地。鱼盔角斗士用脚踹住
他的身体,短剑掷向空中,寒光一闪,掉下接住时已经掉转方向,刀把握在虎口里,刀
尖对准对方心窝。鱼盔角斗士抬起头,目光投向斗兽场四周。他要弄清观众的意图:以
胜败为终局,还是以生死为结束?
数万观众,包括男人、女人和孩子,纷纷把右手大拇指往下一按,这是死亡的信号
。只有少数观众举起右手,握紧拳头,弯着大拇指:表示愿意让打败的角斗士活命。
鱼盔角斗士迟疑不决,压在他身底下的鱼网角斗士突然挣扎起身,双手紧握住鱼盔
角斗士把持短剑的手腕,对着自己的心口,用力按了下去。鱼网角斗士撒开双手,躺倒
在地上,抽搐一阵,胸前留下短剑的把柄,睁大的瞳孔一动不动,蓝天和白云一并倒映
在他的眼里。
……
这是小说《斯巴达克》还是电影《斯巴达克》里经典的故事情节?晚上九点钟,灯光打
开了,斗兽场巨大的轮廓投射到正在垂落的夜幕上。天上找不见一颗星星,它们却在此
刻复活,沉重地压迫,窒息着我的呼吸。

从拿坡里乘上气垫船,一个多小时抵达卡普里岛。气垫船在浪尖上飞翔,犁开碧波万顷
。海上有雾,薄薄一层,折射下来的阳光穿透过去,斑斑驳驳跳进海里。海岸线时断时
续,浮现天际,渐渐升高,有了山的坡度山的气势和山的威严,这就是维苏威火山。山
脚底下那座千年古城,从火山灰烬里挖掘出来时,街道上横陈了各种人体遗骸,表情痛
苦而惊惧,某处断壁上甚至还刻有一句铭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没头没脑的
一个梦魇,沉睡并中止在那里。
我在西班牙和法国都没有看到过这样崎岖的海岸。亚平宁半岛到了这里,好像突然断裂
在地中海透明的海水里。积木一般的建筑堆积在峭壁和悬崖之上,浪推潮涌,色彩鲜明
,极具凌空飞去的动感。去卡普里岛和苏莲托之前,我已去过庞贝,并且先后游历了五
渔村,登上黑手党统治过的西西里岛。意大利历史和文化厚重,但也不缺少大自然得天
独厚的那一份美丽。
傍晚时分,我们乘船离开拿坡里。坐在十三层甲板的餐厅里,我一身疲惫,隔着落地大
玻璃窗,遥指夕阳下飘渺远去的山影,兴奋地告诉白天只去庞贝观光的朋友,那就是苏
莲托,歌曲《重返苏莲托》里提到的苏莲托,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海滨小镇,不去真是亏
了。餐厅侍应生正从旁边经过,停下来纠正我,那不是苏莲托,是苏莲托对面的卡普里
岛。
我很肯定:“白天刚刚到了那里,我不会搞错。”
侍应生不跟我说什么,转身朝厨房走去。
我忙追赶上去:“对不起,可能是我弄错了。但是,你有什么根据断定那就是卡普里岛
呢?”
他说:“啊,我是在卡普里岛上长大的。”
太阳滑进海面。此刻,《皇家加勒比号》缓缓驶过拿不勒斯湾,正朝着下一个目的地
― 雅典的方向驶去。
(写于2011年12月25日)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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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叫灌点,叫吐槽点

【在 j******n 的大作中提到】
: (这篇灌点可多了, bos你悠着点)
: 一
: 一早离了维也纳。两根发亮的铁轨,一条发亮的小河,蜿蜒伸向阿尔卑斯山里。时令转
: 到初夏,车窗一摇一晃,徐徐拉开长长一幅好看的奥地利乡村图画。山头积雪还来不及
: 融化,山下已是莺飞草长。珍珠似的羊群,低头啃草,大把撒向新绿的山谷。牧羊犬卧
: 在一旁,轻轻摇着尾巴。三三两两小木屋,炊烟袅袅,刚从烟囱里升起来就被风儿撕着
: 扯着揉碎了,先在树梢上飘挂了一阵,接着撞向大山沉默结实的轮廓……
: 不多一会儿,查票的人进了包厢。这人中等块头,身材匀称,肩膀平直,眉目间透着坦
: 诚俊朗,穿合身挺括铁路制服,立着的领子十分精神,好像刚被熨过烫过。我不由一愣
: ,这个男人如此面熟,难不成从电影《音乐之声》里走出来的特拉普上校?不同的是,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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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aha 直接塞20$小费,侍应生
“对对,那个就是苏莲托”

【在 j******n 的大作中提到】
: (这篇灌点可多了, bos你悠着点)
: 一
: 一早离了维也纳。两根发亮的铁轨,一条发亮的小河,蜿蜒伸向阿尔卑斯山里。时令转
: 到初夏,车窗一摇一晃,徐徐拉开长长一幅好看的奥地利乡村图画。山头积雪还来不及
: 融化,山下已是莺飞草长。珍珠似的羊群,低头啃草,大把撒向新绿的山谷。牧羊犬卧
: 在一旁,轻轻摇着尾巴。三三两两小木屋,炊烟袅袅,刚从烟囱里升起来就被风儿撕着
: 扯着揉碎了,先在树梢上飘挂了一阵,接着撞向大山沉默结实的轮廓……
: 不多一会儿,查票的人进了包厢。这人中等块头,身材匀称,肩膀平直,眉目间透着坦
: 诚俊朗,穿合身挺括铁路制服,立着的领子十分精神,好像刚被熨过烫过。我不由一愣
: ,这个男人如此面熟,难不成从电影《音乐之声》里走出来的特拉普上校?不同的是,

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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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篇写得还是不错的,比wh还能扯

【在 j******n 的大作中提到】
: (这篇灌点可多了, bos你悠着点)
: 一
: 一早离了维也纳。两根发亮的铁轨,一条发亮的小河,蜿蜒伸向阿尔卑斯山里。时令转
: 到初夏,车窗一摇一晃,徐徐拉开长长一幅好看的奥地利乡村图画。山头积雪还来不及
: 融化,山下已是莺飞草长。珍珠似的羊群,低头啃草,大把撒向新绿的山谷。牧羊犬卧
: 在一旁,轻轻摇着尾巴。三三两两小木屋,炊烟袅袅,刚从烟囱里升起来就被风儿撕着
: 扯着揉碎了,先在树梢上飘挂了一阵,接着撞向大山沉默结实的轮廓……
: 不多一会儿,查票的人进了包厢。这人中等块头,身材匀称,肩膀平直,眉目间透着坦
: 诚俊朗,穿合身挺括铁路制服,立着的领子十分精神,好像刚被熨过烫过。我不由一愣
: ,这个男人如此面熟,难不成从电影《音乐之声》里走出来的特拉普上校?不同的是,

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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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我就悠着来啊:
“这条河的名字叫阿诺,流往比萨之前,先去佛罗伦萨绕了一绕,从旧桥底下流过。河
边立有一座雕塑,一个年轻人站在上面,两腿错开,上身略微后仰,借以保持重心,一
只手臂吃力地托着中弹倒下的战友,另一只手臂举起毛瑟枪,朝着前方连连射击。……
……山岗一样挺立在雕塑上的年轻人是不是牛虻,我一点也没有把握。”
“山岗一样挺立在雕塑上的年轻人”的说法好古怪,年轻人应该是雕像吧。这“另一只
手臂举起”的毛瑟枪就很成问题。
首先,假设这是牛虻,牛虻事迹是十九世纪上半叶,毛瑟公司组建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
,年代上就有问题……
而且毛瑟枪有长有短,双枪老太婆的盒子炮也是毛瑟枪呢。十九世纪时,毛瑟只有步枪
,而且毛瑟步枪是bolt-action,怎么可能连连射击呢?
然后,牛虻是英国小说,不是历史人物,这本英国小说直到1956年才有意大利文译本,
而且反应一般,基本上不可能给小说人物立像……
不知道作者是谁,唠叨一点也还好,但是不要把小说当历史读,而且写文章最好放一下
狗,否则写得越多,漏洞越多……

【在 j******n 的大作中提到】
: (这篇灌点可多了, bos你悠着点)
: 一
: 一早离了维也纳。两根发亮的铁轨,一条发亮的小河,蜿蜒伸向阿尔卑斯山里。时令转
: 到初夏,车窗一摇一晃,徐徐拉开长长一幅好看的奥地利乡村图画。山头积雪还来不及
: 融化,山下已是莺飞草长。珍珠似的羊群,低头啃草,大把撒向新绿的山谷。牧羊犬卧
: 在一旁,轻轻摇着尾巴。三三两两小木屋,炊烟袅袅,刚从烟囱里升起来就被风儿撕着
: 扯着揉碎了,先在树梢上飘挂了一阵,接着撞向大山沉默结实的轮廓……
: 不多一会儿,查票的人进了包厢。这人中等块头,身材匀称,肩膀平直,眉目间透着坦
: 诚俊朗,穿合身挺括铁路制服,立着的领子十分精神,好像刚被熨过烫过。我不由一愣
: ,这个男人如此面熟,难不成从电影《音乐之声》里走出来的特拉普上校?不同的是,

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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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再悠着点:
“太阳滑进海面。此刻,《皇家加勒比号》缓缓驶过拿不勒斯湾,正朝着下一个目的地
― 雅典的方向驶去。”
拜托,皇家加勒比是公司名,不是船名……
这位老大爷絮絮叨叨一大堆,一点fact checking也不做呀……

【在 j******n 的大作中提到】
: (这篇灌点可多了, bos你悠着点)
: 一
: 一早离了维也纳。两根发亮的铁轨,一条发亮的小河,蜿蜒伸向阿尔卑斯山里。时令转
: 到初夏,车窗一摇一晃,徐徐拉开长长一幅好看的奥地利乡村图画。山头积雪还来不及
: 融化,山下已是莺飞草长。珍珠似的羊群,低头啃草,大把撒向新绿的山谷。牧羊犬卧
: 在一旁,轻轻摇着尾巴。三三两两小木屋,炊烟袅袅,刚从烟囱里升起来就被风儿撕着
: 扯着揉碎了,先在树梢上飘挂了一阵,接着撞向大山沉默结实的轮廓……
: 不多一会儿,查票的人进了包厢。这人中等块头,身材匀称,肩膀平直,眉目间透着坦
: 诚俊朗,穿合身挺括铁路制服,立着的领子十分精神,好像刚被熨过烫过。我不由一愣
: ,这个男人如此面熟,难不成从电影《音乐之声》里走出来的特拉普上校?不同的是,

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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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美国人说,你知道吗?他们朝齐奥塞斯库夫妇一共打了一百六十多发子弹!
我又一愣。这一百六十多发子弹如何打出来的?行刑的军队曾经无限忠实于他,一夜之
间倒戈,调转枪口把他干掉了。杀死一个人,一两颗子弹足也,一百六十多发子弹,还
不把齐奥塞斯库夫妇打成马蜂窝似的!”
两个老大爷瞎掰胡还挺逗乐的。齐奥塞斯库夫妇是被行刑队Firing Squd击毙的,三人
行刑队,没有用机枪,每人都打空弹夹也没有一百六十发呀……
但是,如果他们夫妇落到周围的民众手里Lynching的话,他们估计还是愿意要枪子……

【在 j******n 的大作中提到】
: (这篇灌点可多了, bos你悠着点)
: 一
: 一早离了维也纳。两根发亮的铁轨,一条发亮的小河,蜿蜒伸向阿尔卑斯山里。时令转
: 到初夏,车窗一摇一晃,徐徐拉开长长一幅好看的奥地利乡村图画。山头积雪还来不及
: 融化,山下已是莺飞草长。珍珠似的羊群,低头啃草,大把撒向新绿的山谷。牧羊犬卧
: 在一旁,轻轻摇着尾巴。三三两两小木屋,炊烟袅袅,刚从烟囱里升起来就被风儿撕着
: 扯着揉碎了,先在树梢上飘挂了一阵,接着撞向大山沉默结实的轮廓……
: 不多一会儿,查票的人进了包厢。这人中等块头,身材匀称,肩膀平直,眉目间透着坦
: 诚俊朗,穿合身挺括铁路制服,立着的领子十分精神,好像刚被熨过烫过。我不由一愣
: ,这个男人如此面熟,难不成从电影《音乐之声》里走出来的特拉普上校?不同的是,

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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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顺便看了一眼,揪出几个bug,困了,不玩了……

【在 j******n 的大作中提到】
: 这篇写得还是不错的,比wh还能扯
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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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齐奥是否被辱尸?
不记得了
就记得当时参考消息突然不登关于该国的外电报道了

【在 b*s 的大作中提到】
: “美国人说,你知道吗?他们朝齐奥塞斯库夫妇一共打了一百六十多发子弹!
: 我又一愣。这一百六十多发子弹如何打出来的?行刑的军队曾经无限忠实于他,一夜之
: 间倒戈,调转枪口把他干掉了。杀死一个人,一两颗子弹足也,一百六十多发子弹,还
: 不把齐奥塞斯库夫妇打成马蜂窝似的!”
: 两个老大爷瞎掰胡还挺逗乐的。齐奥塞斯库夫妇是被行刑队Firing Squd击毙的,三人
: 行刑队,没有用机枪,每人都打空弹夹也没有一百六十发呀……
: 但是,如果他们夫妇落到周围的民众手里Lynching的话,他们估计还是愿意要枪子……

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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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没有,二十年后,在齐家儿子的要求下,开馆验过……

夜之
,还
三人
……

【在 j******n 的大作中提到】
: 齐奥是否被辱尸?
: 不记得了
: 就记得当时参考消息突然不登关于该国的外电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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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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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估计要欧元...

haha 直接塞20$小费,侍应生“对对,那个就是苏莲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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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b***e 的大作中提到】
: haha 直接塞20$小费,侍应生
: “对对,那个就是苏莲托”

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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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所以我也不信金正日有很多女人,在日本还有
如果有,西方的情报部门真该全解散

【在 b*s 的大作中提到】
: 没有,二十年后,在齐家儿子的要求下,开馆验过……
:
: 夜之
: ,还
: 三人
: ……

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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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那篇文章你哪里找来的,尽是有硬伤的,他还真的把牛虻当历史读了……
读小说学历史基本上是熟悉一个大概环境,人物故事很多都是虚假的,这个老大跟那个
旅游画家一样,有些naive,呵呵……

【在 j******n 的大作中提到】
: 所以我也不信金正日有很多女人,在日本还有
: 如果有,西方的情报部门真该全解散

x**8
发帖数: 1165
14
木有去过罗马。关于罗马的电影,觉得最好玩的是费里尼的罗马。印象深刻的几个场景
- 意大利老婆子在阳台上敲打地毯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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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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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意大利不知怎么搞的,罗马帝国时期的威风荡然无存,二战的时候在非洲,以十倍以上
的优势兵力,确硬生生被英国人赶回老家去,敌人英国人和意大利请来的帮手德国人都
对他们表示b4……
听意大利人说,那不勒斯附近,已经整个南意大利,都是贪污腐化横行,办事及其没有
效率,所以阿尔卑斯附近的所谓Piedmont的德国味道重(所以有效率?)一些的地区都
想独立了……

【在 x**8 的大作中提到】
: 木有去过罗马。关于罗马的电影,觉得最好玩的是费里尼的罗马。印象深刻的几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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