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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133 | 1 象旧时的色情海报女郎那样，手弯成一个柔软的弧度，沿着你的腹部，你的肋骨的轮廓
，向上轻轻托住。感受那温润的重量和脉搏。女人最诱人的姿态，是向淫欲之神的自我
朝奉。
我的掌心是带了体温和心跳的空气，轻飘飘的。
我失去了我的乳房。
医生说，这是控制癌细胞扩散唯一的办法了。我记得眼前一片奶白色，好像回到了婴儿
床，我在这片混沌中挣扎，寻找一个逃脱的甬道。通往生路的甬道柔软而坚韧，我匍匐
而行，从一个女人蜷缩成婴孩，成胚胎，然后一步步舒展回成年。
手术前，我旁边病床的老妇人对我说，每一次手术都是你重新一次出生的过程。在这一
刻你摆脱了你的财富你的记忆你的才华你的过去你的未来，洗净铅华还原成一具躯干，
一个生物体。千百年来任何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都和你没有任何区别。在巫术尚横行的
蒙昧年代，母亲生产前祈祷自己的孩子远离撒旦，能够存活下来。你在病房里也如此默
默祷告，旁边的精密医疗仪器滴答作响，你祷告上帝，让你存活下去。
既然我生，就请赋予我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我从甬道的一段囵吞而出，湿淋淋满头粘稠的汗水。嘴里很咸──血液和海洋的味道如
此相似，万物始于海洋，当我们的祖先拖着尾巴爬上陆地时，它携带了和海水一样成分
的体液，从此海洋被囚禁在我们身体深处。床边的丈夫轻轻握住我的手，手术很成功。
我不能抬起手去触碰自己胸前，我僵直地盯着天花板。我出生了。这个我继承了过去的
家庭过去的面孔，但是我的乳房消失了，我过去记忆的一部分被一笔勾销了，为了这个
新生的苟延残喘。
医生說，心理上的落差感是正常现象，很多患者移除乳房后会选择佩戴义乳。
就和戴胸衣一样，沉甸甸厚重的两片硅胶，你可以选择大小，硬度，形状甚至乳头的样
子。我戴了第一天回家之后把它扔到床上，大哭了一场，它们是角斗士的胸甲，让你面
对自己的新生活自欺欺人。我不想和生活作战，但我一点都不记得青春期的胀痛，或是
第一次做爱时情人小心翼翼地触碰我乳房的战栗了。
我和从前一样喜欢做布朗尼，人们說我出院以后做的甜点里多了一些奇妙的滋味，让人
难以拒绝。秘密很简单：
在浓稠甜腻的巧克力糖浆里，加一勺盐。
丈夫抱着我說，和你一样可口，我的蝴蝶夫人。
几个月后我在他手提箱夹层里发现了那些满是丰乳肥臀女郎的色情杂志。我心里难以涌
起任何妒意，曾经那个会为了丈夫旧日情人的来信掉眼泪的脆弱女人已经和我的乳房一
起离开了。
我能听到自己一点点剥落，闭上眼睛，我能嗅到大海的气息。
独白：
爱丽丝在和我交谈结束之后问我想不想要一些零食。她打开冰箱取出两盒酸奶，酸奶的
的包装上印着小小的粉红色丝带：您每购买一盒维纳斯希腊式酸奶就有五美分捐赠予乳
腺癌防治事业。
其实，我的手术并没有预想的成功。
她轻轻地說，一边用指甲划破锡纸的边缘，这是个商业化的社会，连癌症都成了噱头。
人们用甜美诱人的粉红色代表正在杀死她的癌细胞，她的疾病成了商家的促销手段。连
万宝路香烟都声称每购买一盒女式香烟就有几分钱捐入防治乳腺癌的基金，尽管吸烟本
是乳腺癌的诱因之一。
爱丽丝在酸奶里加了半勺盐，我根本不在乎他们为攻克癌症捐了几千万个五美分，我只
知道，在我慢慢死去之时，人们在这上面耍花招，挣大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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