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itary版 - 冬川豆：“南非这两天都骚乱啦，你来黑一黑南非。”——记一次严肃旅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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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5443 | 1 写在前面
人呐，就都不知道，自己不可以预料。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
虑历史的行程。我绝对不知道我作为一个文科狗怎么把我选到南非去了。所以当时李先
生同我讲话，说“南非这两天都骚乱啦，你来黑一黑南非”，我说另请高明吧，我实在
也不是谦虚，我一个文科狗怎么去黑南非呢？但是，李先生讲“大家已经研究决定了”
，后来我念了两句诗，叫“莫笑农家腊酒浑，弄出一个大新闻”，所以我就写了这篇关
于南非的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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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受联合国某国际组织委托对南非进行了一次严肃而有意义的重要访问
旅行的意义
这次去南非是一次非常严肃的旅行。为什么说严肃呢，首先因为南非是一个与敝国有着
深厚的传统友谊的国家，1950年，那是一个冬天，南非飞行员在朝鲜的大榆洞投……哦
，其实我想说的是南非财团给敝国优秀互联网企业腾讯在初始阶段投下了大量资金，为
敝国人民的互联网生活作出了突出贡献。第二个原因是这次旅行是敝校公共服务学院的
一个严肃的工作项目，作为敝学院的MPA（Master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公共管
理硕士）学生不必写毕业论文，但需要参与一个为政府或非营利组织提供服务的项目以
获得毕业资格。
为了这个项目，敝学院每年都会在美国国内外寻觅一些愿意忍受敝学院学生的年轻和幼
稚的客户来维持这个机制的运转，这些客户大概认为反正这些所谓的咨询服务是白给的
，这个学校和学院似乎排名也还都不错，学生应该不会太傻逼，试试就试试吧……然而
至今好像只有5%左右的客户在试了一次之后第二年还想再来一次。
我服务的客户是南非一家不小的非营利组织，宗旨是促进南非的“供应商多元化”，就
是通过各种方式促使南非的企业提高从所谓的“认证供应商”的采购比例，为了被“认
证”，供应商需要雇佣半数以上的黑人或女性雇员，或被黑人或女性控股。这个组织由
美国促进国际发展办事处（USAID）资助成立，同时向其企业、供应商会员收取会费维
持运转，然而近些年来似乎没干什么太正经的事情，以至于USAID说你们再这么整我们
就不给钱了，于是他们抱着病急乱投医和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到了我们给咨询一下，
当然敝学院也出于你敢吃我就敢做的心态派出了由一位犹太90后小伙、一位越南裔美国
姑娘以及我组成的非常“多元化”的“咨询顾问小组”。我们的工作内容是访谈该组织
的企业、供应商会员以及在政界、学界的相关人士，听取他们的意见并制作一份咨询报
告。
当然，一些适当的娱乐活动也是很必要的。由于大多数时间都在工作，所以我们只抽出
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在当地人的带领下游览了一下开普敦。然而开普敦简直是你球最好的
旅游景点之一。桌山（table mountain），好望角，酒庄，能看海豚的海中划船，能看
企鹅的沙滩，极限运动，以及酒吧街等等，好玩的事情太多了，不细说了，去看lonely
planet然后准备行程吧，你会想反复来这个地方乃至攒钱买房子住在这里（海景别墅
价格如图）。南非还有许多国家公园，狮子犀牛羚羊斑马鸵鸟鳄鱼之类都能看到，这次
我们限于时间并没有使用，留下了一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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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关于吃，在南非的十几天里我罕见地在旅行中胖了将近两公斤，这固然有价格便宜
的因素（在中上档次的餐厅一份主菜大概100-150兰特，下图中的这份牛排100出头，这
份海鲜饭140左右；配菜或小吃一般50-60兰特，比如这份分量很大的鸡肝，60兰特），
但也的确是好吃，欧式菜肴的制作水准完全不逊于我在纽约去过的价格高了几倍的餐馆
。然而最值得尝试的还是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就像图中的这个组合，穿在铁钎上的是
扭角羚羊肉（165兰特），碗里的是炖鸵鸟脖子（135兰特），据说在一些小吃街之类的
地方还很方便吃到鳄鱼肉斑马肉蛇肉龟肉等种种，总之你值得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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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呢，如果光是吃和玩，会很容易产生出“江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的感觉，然而严肃的旅行终究要涉及到工作，于是也就逐渐萌生了他国药丸的想法。
在南非的工作纪要
临行之前看了许多关于南非的资料，限于篇幅并不准备详述，然而对于旅行者而不是研
究者来说，药丸不仅是来自宏观数据的判断，更是生活细节中的体验。最早的这种论断
来自敝国的箕子，“纣始为象箸，箕子叹曰：‘彼为象箸，必为玉杯’”，然后就是“
必不羹菽藿，必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食于茅屋之下，则锦衣九重，广室高台”，再
然后当然就是药丸了。我对南非以及我们的客户均没有箕子式的感情，但下飞机之后发
现我们的客户，一个在财政意义上要黄了的非营利组织，为我们这几个完全没可能给他
们提供不疼不痒的套话之外的解决方案的学生在约翰内斯堡最贵的别墅区租了一个带花
园、管家和看门狗的比较大的house，我还是一定程度上体会到了箕子的心理状态。
从机场到别墅的路上，来迎接我们的同事P女士开着宝马路过一大片贫民窟，义愤填膺
地说，“看到了吧，在这边住的现在还基本都是黑人，这是从种族隔离时期就开始的局
面，现在还是有很多黑人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白人那么少，但仅仅因为他们祖先烧杀抢
掠，就占了那么多地方那么多资源，这合理么……啊咱们快到了，这地方离我们给你们
租的房子还挺近的”。
是的，P女士就是这样一个严肃的人。作为一位35岁左右的富二代，她在伦敦接受了高
等教育，说6种语言（4种是非洲各种部落方言），曾在MTV南非工作多年，并且与人合
伙开设了一家公关公司。不到一年前出于为黑人谋福利的崇高目的加入了我们的客户，
并且在公关公司的收入之外额外获得了每个月4-5万兰特的固定收入（南非2014年第四
季度平均月收入为14911兰特）。
办公室里另一位黑富美T女士，年轻一点，澳大利亚留学，善喝酒，喜换男友，认为自
己代表了受过高等教育、“有无限可能”的新一代非洲女性。著名语录包括“难以想象
不到10%的白人压迫了黑人那么久！九个打一个都把他们打跑了”等，可见新一代非洲
女性在姿势水平方面与敝国爱国人士已经不相上下。T女士还怒黑开普敦直到现在还歧
视黑人，“全国的白人都跑到那边去了！那里就像那些可恶白人的避难所！”，并且分
享了她的朋友打电话订了餐厅然后到了之后发现是黑人然后被告知没位置这样的故事。
我认为这个信息在旅游意义上非常有参考价值，在开普敦的短暂旅程大概是我人生中最
值得拥有的一段旅行，相比之下，约翰内斯堡市里令人印象深刻的主要是遍布各处的曼
德拉雕像和画像。犹太小伙说曼德拉大大怎么那么像Chairman Mao呢，我说曼大大本来
就是Chairman Mao的超级粉丝啊，在监狱里还坚持看毛选，除了个别本领的确没法比之
外，执政之后的政策行为也算是向偶像致敬了。
另外一位男性同事S，30多岁，三个孩子，之前在华为工作，干了三年，做到了中层，
一个月能赚两三千美元（接近三万兰特），还各种可观的福利和补贴，算是比较不错的
中产。去年华为裁员咔一下给裁掉了，但还得养家糊口，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凑合着。
然而S先生同时还是一位高性能轿车爱好者，并且有年内将自己的改装版斯巴鲁STI换成
日产GTR的计划，令我很不清楚他的经费从哪里来，终于在一次共享了啤酒之后他和我
私下说他除了当前在非营利组织的工作之外还有一些私活儿，于是我连他时常下午不在
办公室的原因都知道了。
其他不到十位同事各有各的故事，然而共同的特点是肤色和对白人的心态。办公室文化
基本是黑人Rap、African Time（一种“我今天晚到五分钟”、“我今天早走五分钟”
、“五分钟就给你”和“五分钟就到”中的五分钟均代表半小时的计时方法）、中午饭
一吃吃俩小时以及没有甜食和咖啡或者没有专人准备甜食和咖啡就不干活的组合。经常
有戴着耳机的工作人员毫无征兆地就哼唱起“mother f**ker you suck it”的歌谣，
刚开始工作的一两天简直被吓了坏。午饭之后还时常有五分钟（也是半小时）的痛陈种
族歧视历史忆苦思甜的节目，F**k飞得到处都是。我自认为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对他
们非洲口音的英语也不太能完全听懂，不过每次他们讲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某种类
似歧视的情绪，非常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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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望角，由作者亲摄
其实看到这里，相信聪明的读者对于为什么这个组织快要干不下去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然而为了享受免费住所、免费早餐以及新鲜水果，我是不能在报告里写“你们做的事
情很无聊雇的人也很有病赶紧散伙分行李吧”这样的话的。因此我还是要继续象征性地
把工作做完。我的工作内容就是访谈，对象包括企业的采购负责人、供应商的经理或老
板、政府官员、大学教授等等。我一般在草草结束正式的访谈内容后都会和访谈对象再
唠个十块钱儿的，回顾一下南敝两国的血浓于水的传统友谊，以及试探性地触及一些政
治不正确的内容，大体的感觉是企业界比较实在，学界比较虚伪，国企和政界比较扯犊
子——这大概也属于世界潮流。
印象比较深的访谈对象中有一位印裔企业家D先生，管理着一家咨询公司。我与他饶有
兴致地达成了南敝两国都药丸的共识，然而在谁先完的问题上都谦虚地认为自己的敝国
会拔得头筹。作为印度裔，他的家庭在种族隔离（Apartheid）时期也是被隔离的对象
，然而他对白人并没有刻骨的仇恨。“至少他们不来折腾我们（leave us alone），然
后把城市管理得不错”，他说，“而现在这个国家简直看不到什么发展的希望，约翰内
斯堡更是快要不能住人了。”D先生认为能把南非这个资源丰富基础设施优越起点超高
的国家弄成现在这个经济连年负增长、整体失业率25%（青年失业率过半）、艾滋病感
染率和犯罪率均排名全球前列的样子，执政党非国大（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
也是够不容易的。但是在南非当前的人口结构下，以腐败和社会主义政策著称、脱胎于
恐怖组织的非国大基本都会当选，他感到很不知所措。与此同时他提到了白人政党民主
联盟（Democratic Alliance）的崛起，现在赢得了West Cape省，“那边的确啥都在变
好，经济、环境、基础设施……就像我在你这么大那会儿一样，比约翰内斯堡不知道高
到哪里去了”，不过一转头又说，“不过反正他们的候选人也选不上总统”……我们还
提到了敝国在非洲撒钱，和腐败官员和军阀搞黑金政治等等，D先生说：“前年我去埃
塞俄比亚，贵国在那边撒的钱比较有效率，基本上政府里管事儿的都被贵国买断了。但
南非比较独特，我们非常不喜欢外国人说了算，所以贵国在南非的这方面进展不大。不
过我们的政府对美国和欧盟也是这个态度，这就有问题了。” 总之我们聊得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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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南非的政党政治其实可以再补充一些。南非没有右派政党生存的土壤，所做的选择
基本是左或更左，腐败或更腐败。民主联盟作为南非政治的天花板，大概水平也还是远
不如美国民主党的程度。与南非共产党和南非工会大会组成三方联盟的非国大一般都会
当选，因为像黑富美T小姐的父母一样有过把白人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的体验的黑
人大概说什么也会投非国大；但T小姐自己说，“非国大太他妈腐败了，我从18岁获得
选举权以来已经6年没投过票，我爸妈让我投非国大我说啥不投，”——正在我在心里
暗暗觉得新一代非洲女性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时候，T小姐补充说——“他们选上之前说
要给黑人做这做那，选上之后光贪钱啥正经事也不干，啥时候他们真能兑现承诺给黑人
更多实惠我再投他们的票”……真的，我觉得还是让非国大使劲贪，千万别再腾出时间
做那些她觉得正经的事。他国与敝国的现实类似，贪官是需要关爱的人群，从敝国的经
验来看，才厚比裕禄实在不知道好到哪里去楽，要是真的哪天他国出来一个毫不利己专
门为黑人谋利益的甘地一样的人物，南非赶超津巴布韦简直指日可待。也别瞧不起津巴
布韦，津巴布韦叫罗德西亚的时候还被称为“非洲面包篮”呢（津巴布韦为原英国殖民
地南罗得西亚，名称来源于原英裔南非商人，矿业大亨与政治家塞西尔·罗德斯）。
另一个很有代表性的访谈对象是一位黑人企业家S，运营一家中等规模的电力设备公司
。这位良心企业家把南非著名的“扩大黑人经济振兴法案” （Broad Based Black
Economic Empowerment）黑出了翔，“你越规定必须从黑人供应商采购，黑人供应商就
越不好好做产品，然后企业就越不愿意从黑人供应商采购，我们这些好好干活的黑人公
司都跟着受歧视”，丝毫不顾这部法案是我所代表的声称服务于他的组织的运作基础。
尽管他并不怀念种族隔离时期，不过他非常坚定地认为现在并没有比20年前更好，认为
黑人现在更依赖福利、更为非作歹、大部分人还是活得没好哪去而且依旧受歧视。而且
他说出并重复了这样一句话“Mandela has led the black people in South Africa
into this bad situation”。我觉得在约翰内斯堡的这种大环境下有这种思维，大概
相当于从央视辞职的姥爷选择定居韶山，是一种非常刺激的体验。
不过企业界的反馈也是很多元的，例如一位运营着一家完全由黑人女性构成的IT公司的
K小姐。和K小姐的访谈时间不短，然而内容略显单调，基本三七开，七成是控诉白人企
业对黑人供应商的歧视，三成是控诉男性主导的商业文化以及IT领域对女性的歧视。总
之苦大仇深。然而作为一名女权主义者，她还是很支持“为黑人谋利益”的非国大，并
不顾忌祖玛总统有四个老婆以及在艾滋病及强奸问题上发表的诸多不利于女性的言论（
我想作为南非公民她应该比我知道这个，不过谁知道呢，就像敝国好像也有许多支持贵
派对乃至支持计划生育的女权主义者），这让我感到了她的机智，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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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界工作的受访对象的反馈就非常不一样了。比较典型的是一位黑人长者M先生，50
后，曾是曼德拉的亲密战友，于约翰内斯堡市政府任职多年，去年退休之后仍挂名顾问
。访谈之后深感50后的姿势水平在南敝两国是共通的，有可能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录
音比较杂乱，但是把大概内容整理一下基本是下面这样的（包含作者的一些合理猜想）。
我：M先生你觉得非国大连任好不好啊？
长者：吼啊！
我：那南非人民也资词吗？
长者：当然啊！
我：高盛呢，最近发表了一个报告说种族隔离制度结束了20年，现在南非经济已经药丸
了，你对这个看法有什么回应呢？
长者：没听过这个说法。
我：是高盛非洲区主管Colin Coleman说的。
长者：你们美国学校千万要注意，不要见得风是得雨，接到这个消息你们学生本身也要
判断。假如这种完全种族歧视的东西，你再帮他说一遍，等于你也有责任吧？
我：现在南非整体的失业率25%左右，你们还说资词非国大，会不会给人一种感觉就是
内定或者钦点非国大呢？
长者：没有任何这个意思，还是按照南非的基本法、选举法去产生。刚才你问我啊，我
可以回答你一句“种族歧视”，那么你们也不高兴，我怎么办？（我：那非国大……）
因为我讲的意思不是我们钦点非国大，你问我资词不资词，我说资词，我就明确告诉你
。你们啊，我感觉你们美国学生还是要学习一个，你们非常熟悉社会运动那一套，但是
你们毕竟还too young，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告诉你们我是身经百战了，见得多了，民
族之矛哪次运动我没参加过？你们要知道，巴勒斯坦的阿拉法特，比你们不知道高到哪
里去了，我跟他谈笑风生。所以说学生啊，还是要提高自己的姿势水平，懂不懂啊？
Verstaan？哎我也替你们捉急啊，真的。你们有一个好，全世界跑到什么地方，你们比
美军跑得还快，但是问来问去的问题啊，都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懂了没有
啊？Verstaan？我很抱歉，我今天是作为一个长者跟你们讲，我没去过美国，但是我见
得太多了，我有这个必要告诉你们一点推翻白人霸权的经验。
长者：我每次碰到你们啊，就想起曼德拉有句话叫”It always seems impossible
until it’s done”，我就把白人都撵走，这是坠好的。但是看到你们这么讲程序正义
啊，我们直接武装暴动也不好，所以在宣传上报道上有偏差你们要负责。我没有说要钦
定，没有任何这个意思，但是你一定要问我非国大资词不资词，它是黑人的政党我们怎
么能不资词黑人？（我：但是如果说连任呢？）连任也要按照南非的法律啊？对不对？
按照南非的……当然，我们的决定权也是很重要的！南非的人口有80%是黑人，到选举
时候我们会表态的。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啊，不要想喜欢弄个大新闻，说现在已经钦
定啦，就把我们南非的民主批判一番。你们啊，naive！I’m angry！你们这样是不行
的，我今天算是得罪你们一下。
在德班，也就是前些天刚刚发生反移民骚乱的城市，我们与P女士的好友，一位不到40
岁，早年做生意现在在政府工作的黑人富二代T先生共同进餐。T先生邀请我们在海边的
一家比较高档的餐厅用餐，将自己的奔驰SLS AMG车钥匙放在桌子上，开始给我们讲起
自己对失业率、艾滋病感染率等我看起来根本没救了的问题的乐观态度。“政府都已经
有了解决方案”，“我们颁布了XX法案”，“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脸上真诚的
笑容一度让我觉得这是真事儿，但是想想敝国也有行政诉讼法啊刑事诉讼法啊物权法啊
这些东西，看起来至少人权应该比西方国家好五倍，这么一合计感觉事情就明白许多了
。当然饭局的大部分时间讨论的都是比较轻松的话题，比如他说自己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是《被解放的姜戈》，这部描写美国南方黑人赏金猎人怒杀白人奴隶主的片子在南非非
常受欢迎，不知道这些天在德班怒砍白人移民的骚乱者是不是也喜欢这部电影。希望T
先生和他的车都平安，虽然他自己肤色够黑应该问题不大，但他的车实在是太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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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随处可见的曼德拉雕像
私货
工作见闻基本上就是这样，一定会有读者认为我在夹带私货，于是我决定专门写几段来
夹带更多的私货。
首先必须要承认的事情是我所采访的对象以及接触的人可能没什么代表性，基本都在一
线城市（约翰内斯堡、开普敦、德班），也大概都是有头有脸至少有工作的人。想想南
非的失业率，“在一线城市有工作”当真是一件非常牛逼的事情，要注意到之前提到的
接近15000兰特的平均工资并不是指南非普通居民每个月都能拿到这个数字，而是有工
作并且是拥有能上缴个税的固定工作的人群才能拿到，而这群人即便再惨淡经营，也已
经是南非的人生赢家了，至少不愁找对象。而那些为南非的失业率、犯罪率、艾滋病感
染率、以及非国大的得票率作出最大贡献的人群，至少这次我并没有接触到。
所以我觉得我通过自己的见闻想出的东西可能仍然稍显乐观，就像外国友人来到敝国北
上广深之后往往惊呼中国崛起不可战胜，而湖南江西贵州黑龙江等地的状况他们并不了
解——也的确没有太多必要去了解。据说南非农村常常出现“断代”的状况，就是一个
村子里只剩老人和孩子，处于性活跃年龄的中年和青年罹患艾滋病死得近乎一个不剩，
他们留下的孩子也有很大比例通过母婴传播方式感染了HIV病毒，而与此同时他们自己
选出的祖玛总统与他的卫生部长宣称吃吃大蒜、甜菜根乃至洗热水澡就可以治疗艾滋病
，你说外国友人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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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就是现在这个局面应该赖谁。曹长青先生写过一篇《曼德拉绝不是
英雄》，基本把曼德拉和他的战友们的所作所为说得比较详尽了，把南非如今的局面归
罪于曼德拉留下的传统及其政治遗产继承者们的胡作非为当然是一个不会错的答案，但
我觉得还是不够，在这里我还是要把脏水泼到白人身上，不仅是种族隔离时期的白人政
府，也包括白人为主的西方社会。
当然，泼的脏水并不是指他们对黑人的“迫害”。在我看来，南非白人政府的问题在于
他们错误的格局观念——这个国家不到20%的白人与接近80%的黑人终究过不到一起去，
有些事情美国能做不代表您老也能做，而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有效的隔
离是国界线和护照的隔离，而不是在一个统一的旗号下建立起基于肤色的分隔制度。这
种制度在上世纪80年代时已经难以为继，尽管彼时民族之矛因为收不到苏联同志的经费
，已经处于无力组织武装暴动、随时可能作鸟兽散的困境，但当时的南非白人政府依然
将民族之矛的“和解”请求当作维持国家统一的解药，后来的事情不出意外地证明曼德
拉宣扬的种族和解完全是空中楼阁。但是黑人从始至终也没想“和解”，只是白人们太
幼稚或者好大喜功才会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他们很快尝到了这种想法带来的恶
果。而当时的西方社会尤其是西方左派在南非问题上基本扮演了拉偏架的角色，如果说
曼德拉及其继任者的灾难性政策选择直接造成了如今南非的种种弊病的话，那曾经大力
支持过曼德拉们、甚至不惜用种种鸡贼手段为曼德拉们文过饰非的“西方势力”就可以
算作这些弊病的源头。所谓“巨人之战的结果决定侏儒的命运”，从格局意义上来讲，
南非这类边陲国家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美、英、苏这些中心国家的战略甚至仅
仅是倾向无疑对其有更加决定性的影响。
aa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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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我坚决否认自己使用了种族歧视，尽管这篇文章或许会使好事者有类似的感觉
。与三观相比，肤色真的是一件极端不重要的事情，托马斯·索维尔的肤色就算是绿色
也不妨碍他是我最敬仰的学者之一。康多莉扎·赖斯是黑人，奥巴马也是黑人，他俩能
一样吗？2016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卡森医生是出身于贫民窟单亲家庭的纯黑人，我资词
不资词？当然资词。不过像是南非成天喊着歧视吃着福利还上街砍着人的那些生物，前
文提到的南非总统和卫生部长，还有2008年的时候做出“华人属于黑人”判决的南非法
院（认定华人属于《扩大黑人经济振兴法案》和《就业平等法》所规定的“黑人”范围
，准许华裔学生像黑人学生一样享受大学热门专业的保留名额等），我倒是的确挺歧视
的，讲真。
还有一种在中文世界里常见的论点是“都赖民主”。就像敝学院一位声称“研究的国家
越多越爱国”的来自敝国的同学那样，这些人往往认为民主了国家就乱了，“就民粹了
”，然后弄个大新闻把长期输出民主价值观的美国批判一番；同样是这些人现在也学会
了骂“白左”，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潮流。然而他们不能或不愿意
理解的是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问题刨到根儿上与民主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大。民主了就能乱
的国家，基本上民主以前就藏着一些很扯犊子的事情，或者压根就不应该是一个国家；
而那些既民主又看起来不错的地方，也并没有哪个的成功是真正由民主带来的（相关文
章的推送关键词为：“不列颠”、“军工”、“民主制度”、“阿根廷”、“皮诺切特
”）。民主重要不？重要。一个非民主的国家现在在世界上给别国的感觉就像一个不刷
牙的人一样，一张嘴大家都捂鼻子说哥们儿你嘴真臭啊早饭吃屎了吧，但基本也就是这
样了。对于像他国和敝国这种体内已经没什么好零件的患者，牙是否白、上面是否有菜
叶、口气是否清新这些问题真的都很微不足道，赶紧琢磨该放疗还是化疗才是正经事。
但即便是放疗或化疗就会有效么？我并不看好这个前景，“疾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
奈何也”。适合他敝两国的治疗方案应该是“喜欢吃啥就多吃点，喜欢玩啥就多玩玩”
这种。最近敝国人民都在炒股，我觉得他们应该是理解了这个方案，我希望他们也能趁
早多去几次他国的开普敦地区，且行且珍惜吧。祝两国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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