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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新闻客户端撰稿人 魏巍
【导语】
累西腓的冬季，天黑的特别早。克罗地亚人在一场必须取胜的比赛里与墨西哥人对抗了
72分钟，却在接下来的10分钟时间里连丢三球，尽管佩尔西奇在最后时刻挽回颜面，但
克罗地亚人的世界杯之旅如同累西腓的黑夜，慢步进入了终点。
与几天前在库亚巴被裁判杀死的波黑人一样，两支来自前南斯拉夫的球队都可以开始收
拾行李准备回家了。前南斯拉夫足球在二十几年前是何等的荣耀，影响了中国一代球迷
。而如今，不管服不服气，他们只是世界足球的配角，尽管能站到世界杯的舞台上，对
于他们来说也已经是天大的不易。
●波黑与克罗地亚的足球血统和巴西与阿根廷一样“高贵”
世界杯开幕式当天，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马塞洛乌龙时酒吧现场震耳的欢呼，人们很难相
信坐拥内马尔的五星巴西在中国的人气甚至逊色于名不见经传的克罗地亚。类似的情况
在几天后阿根廷与波黑的比赛中再次上演，即便“梅球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会有
一些70后、80后的球迷在角落里为波黑喝彩。
在他们心里，波黑与克罗地亚的足球血统和巴西与阿根廷一样“高贵”。如果说莫德里
奇、曼朱基齐、哲科们的名字还不够足以写入历史，那么苏克、博班、斯托伊科维奇的
名字或许会唤起许多资深球迷的回忆。尽管这些人已经唱着不同的国歌，不过在上个世
纪90年代之前，他们都同归属于一个国度，前南斯拉夫。
中国人提起这个国度总是充满了回忆的味道。“萨拉热窝的公民们！”纳粹德军在堆满
萨拉热窝热血青年尸体的广场上的嚎叫，瓦尔特带领同伴们同纳粹顽强战斗，深深地印
在了两代中国人的心里。那座“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的城市就是萨拉热窝。
瓦尔特就是萨拉热窝，就是南斯拉夫。
在20世纪70年代时中国国内电影作品贫乏，而南斯拉夫的电影，如《桥》、《瓦尔特保
卫萨拉热窝》，可算是街知巷闻。当时的年轻人能将片中大段大段的台词进行朗诵，朋
友聚会，《啊，朋友再见》一歌是一定有的压轴曲目。三四十年前，南斯拉夫对中国人
来讲，承载着太多的憧憬和梦想。
●绿茵场上的舞者——南斯拉夫“黄金一代”
同样的回忆，在前南斯拉夫各国看来却有点复杂的味道。克罗地亚、塞尔维亚、波斯尼
亚，南斯拉夫三大民族原本同宗同语，却因为中世纪被奥地利和奥斯曼帝国分治，导致
异教异文并最终从姻亲变为世仇。以至于在20世纪初期，巴尔干半岛因为频繁的冲突被
称为“欧洲的火药桶”。
1929年，南斯拉夫王国成立，这是历史上首次出现南斯拉夫国家名称。在二战期间，南
斯拉夫分别被德国、意大利占领，克罗地亚傀儡军和塞尔维亚抵抗军，以及铁托率领的
游击队互相攻伐，死伤惨重。这段公案在战后几十年的时间里称为横亘在两大民族间的
鸿沟。二战后，强人铁托治下的南斯拉夫，民族问题相对和谐，而富有才华的巴尔干男
人们尽情的在足球场上挥洒着自己的一切。
殊少有人意识到，在世界杯历史上，南斯拉夫曾是巴西数十年无法压制的超级克星。南
斯拉夫曾在世界杯正赛上与巴西激战四场，战绩是1胜2平1负，不落下风。1954年世界
杯和1974年世界杯，如日中天的巴西两次与南斯拉夫分在同一小组，但两次都是巴西无
法取胜。即便是上世纪60年代末那支有贝利压阵的巴西，也曾经在连续三场国际热身赛
里连战南斯拉夫，被东欧铁军3战轰入8球。
1987年的世界青年锦标赛，南斯拉夫的“黄金一代”捧得了冠军，萨维切维奇、斯托伊
科维奇、博班、苏克，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憧憬。三年后的意大利之夏。“黄金一代”
携手出征世界杯，直到1/4决赛上十人应战的他们点球负于马拉多纳领军的阿根廷队。
赛后，潘采夫非常不服气地说：“点球败北不能说明什么，我想下一届世界杯是我们的
。”可惜，潘采夫的豪言壮语却是一句令人断肠的诀别，1990年的意大利世界杯是南斯
拉夫最后一次以完整的身份出现在世界杯的赛场上。
1991年欧冠决赛，贝尔格莱德红星队点球击败马赛，登顶欧洲之巅，更奠定了南斯拉夫
足球世界豪强的地位。强壮的身体、华丽的技术再加上铁血的意志为前南足球赢得了欧
洲桑巴的美誉，斯托伊科维奇、萨维切维奇、普罗辛内斯基、潘采夫更是成为足球这项
运动在社会主义国家的代名词。可是就是这场决赛，成为了南斯拉夫足球的绝唱，史称
“末日决赛”。
●足球成为前南分裂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所有南斯拉夫人都不能忘记1990年5月13日，塞尔维亚人的红星队造访克罗地亚人的萨
格勒布迪纳摩。在马克西米尔体育场，两队极端球迷早已蠢蠢欲动，任何一个火星就能
引发燎原灾难。红星极端球迷首领“老虎”阿尔坎向全体球迷展示了他从克罗地亚的塞
族聚居区找到的一块路牌，刺激了绝大多数球迷的神经。比赛一开始，塞族球迷就率先
发难，而现场负责维持治安的南斯拉夫警察大多都由塞族组成，自然乐得坐视。比赛至
70分钟，场面已完全失控：数百名球迷受伤，球员们都不得不退回更衣室，因为球场都
已是群殴现场。
此时，克族球星博班发现一名警察正在疯狂殴打一位倒地的克族球迷。对于克罗地亚人
而言，一个英雄时刻诞生了：博班一个凌空飞腿踹倒了那名警察，电视镜头记录下了这
一刻。克罗地亚人的怒火被立刻点燃，很快双方的军事冲突就在边境全面蔓延。作为代
价，博班被南足协禁赛半年，无缘1990年世界杯。讽刺的是，事后证明那名倒霉的警察
并非塞族而是穆斯林族，但这已无碍足球成为前南分裂战争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终于，战争打响了，以往同心协力的兄弟们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以往在绿茵场上共
同演绎着快乐的艺术足球的“维奇”们星散了。兵戎相向，曾经共同矗立于这片土地上
天主教堂、东正教堂和清真寺再也不能共处，曾经并肩作战的苏克和萨维切维奇、博班
和斯托伊科维奇、博克西奇和潘采夫、普罗辛内茨基和尤戈维奇……在一夜之间无奈地
成为了敌人。政治的阴霾笼罩了足球，博班只有在AC米兰才被允许把球传给萨维切维奇
……
1999年，一家荷兰电影公司拍摄一部有关南斯拉夫“黄金一代”的纪录片。当年情同手
足的袍泽一起接受访问，代表塞尔维亚的萨维切维奇突然被身后的克罗地亚球迷谩骂，
他随即反唇相讥。但身为克族的博班、苏克和普罗辛内茨基，立刻转身离去，形同陌路
。“黄金一代”的重逢，就以如此凉薄的方式画上了尴尬的句号。
●战争摧毁了欧洲足球场上最有才华的男人们
1992年的欧洲杯，他们被禁赛；1994年世界杯，他们被禁赛；1996年欧洲杯，他们被禁
赛。这一切都是因为该死的战争。一代天才球员，就这样蹉跎着他们的大好年华，战争
磨灭了他们黄金般的岁月。直到1998年，克罗地亚首次参加世界杯，以黑马的身份取得
了季军，让世人震惊。可是，那支克罗地亚队有苏克、博班、普罗辛内斯基、贾尔尼…
…他们本不该被称为“黑马”，他们更不该蹉跎到1998年才再次站到世界杯的舞台上，
他们本来有机会触碰到那座大力神杯……
战争的残酷对于身为波黑后裔的著名球星伊布拉辛莫维奇也有着深刻的记忆。他的父亲
是波斯尼亚人，很早就逃离南斯拉夫娶了一位克罗地亚妻子，并且在瑞典生活。伊布在
个人自传中详细描述过小时候如何目睹父亲天天守着电视，看南斯拉夫战争的新闻，一
个人寂静地坐着喝酒买醉。当然，伊布在瑞典出生和长大，选择代表瑞典效力。
而在童年时期亲身经历了战争的哲科更是有着无法抹去的阴影：“波黑战争让我的童年
满是创伤。那是妈妈第一次喝止我在开阔的平地上踢球，我气得哭出来，但数分钟之后
一颗榴弹将那里炸成了废墟，我的同伴要么被炸死，要么被严重炸伤。是妈妈的直觉救
了我，让我日后能继续追梦。小时候街头足球强化了很多球员的技术，我不能，战争强
大了我的意志。”
前南内战的爆发不仅让大批球星分崩离析，更是对前南足球体系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足球是个烧钱的运动，前南内战摧毁了前南足球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在计划经济时代
，尽管俱乐部们收入有限，但依然可以依靠政府的补贴来发展青训，因而造就了斯托伊
科维奇们的“黄金一代”。内战爆发后，前南经济遭受打击，足球行业资金高度紧张，
各俱乐部青训投入锐减，人才质量也就开始青黄不接。进入新世纪之后，“前南”曾经
的版图上依然涌现如斯坦科维奇，汉达诺维奇、莫德里奇、哲科等优秀球员，但与鼎盛
时期无法同日而语。
转型期经济还催生了腐败。过低的球员工资，黑色资本的涌入加上当时腐败的司法环境
使得假球、黑哨在各个前南成员国联赛中迅速蔓延。曾经执教大连队的塞尔维亚主教练
科萨诺维奇曾经在接受采访时回忆了自己在红星队执教时的经历：“我无能为力了，我
快要疯掉了，只要一超过80分钟不管结果如何我的心一定会提到嗓子眼来，因为我知道
马上就会有人犯错了，犯最低级最不可思议的错误，让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每
次犯错的人位置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一定会有人犯错，一定会……”
●致敬前南斯拉夫足球，铁军永不消亡
从1991年起南斯拉夫开始逐渐解体，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马其顿、波黑一个个新的
国家诞生，只剩下塞尔维亚和黑山组成了南联盟，沿用南斯拉夫的国号。可是2003年，
南斯拉夫成为了历史，那一年的1月12日，贝尔格莱德，阿塞拜疆的对手已经不叫南斯
拉夫，“塞尔维亚和黑山”取代了她。纵然全场球迷高呼“Yugoslavia”，但这个名字
却只能永远留存在记忆之中。只是，连塞黑这个名字也只用了三年。2006年，黑山独立
，南斯拉夫最终一分为六。
这些年看世界杯，总想起一个可怜人：德扬·斯坦科维奇。出生国籍是“南斯拉夫”的
斯坦科维奇，曾三次参加世界杯，何等了不起的成就。但这三次参赛，就像是对他的残
忍折磨。1998年世界杯，他的国籍变为“南联盟”；2006年世界杯，他的国籍变为“塞
黑”；2010年世界杯，他的国籍变为“塞尔维亚”。在2006年世界杯上，当斯坦科维奇
的球队0：6惨遭阿根廷屠杀，非但难报1990年之仇反遭新辱时，东欧铁汉哭了：“当我
们在那面不断变化的国旗下参赛，发现自己不会唱新的国歌，还担忧着家人安危时，踢
好足球太难了！”
政变和战争，让顶级足球强国的南斯拉夫，分崩离析。可即便是1998年至今，巴尔干半
岛政局动荡战火纷飞的这12年，南斯拉夫还是在向全世界证明，他们配得上“足球乐土
”的称谓。你能想象吗？1998年至今，南斯拉夫地区在五届世界杯上，贡献了整整十队
（次）的参赛队。要知道这些年，在残酷的欧洲区预选赛上，即便是荷兰，也偶尔出局
，即便是法国葡萄牙，也时常要打附加赛。号称是足球鼻祖的英国所辖的四个足球政区
，可曾有过如此惊人的出勤率？要知道，即便是强大的豪门德国，仅只曾被拆为东西德
两个政区，将近四十年两德并立世界杯也只有过一次而已。
世人在追捧巴西时，曾赞巴西强大的人才储备：“巴西能组几支不同的国家队参加世界
杯，都能有不错的竞争力。”不得不遗憾的说，这一点始终未曾得到证实。真正证实过
有这种足球底蕴的，是前南斯拉夫，他们在5届世界杯上，以每届大赛提供两支劲旅的
方式，向世人证明着南斯拉夫人的足球梦——要知道，他们是在战火和政变的困扰下做
到这一点的。
波黑走了，克罗地亚走了，前南足球在本届世界杯上的演出会随着两天后波黑最后一场
无关紧要的比赛而告终。在这告别的时刻，请允许用南斯拉夫的方式送别他们：“啊，
朋友再见！ 啊，朋友再见！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 |
b*******r
发帖数: 6655 | 2 再次证明，足球队的成绩，与国运无关，与鸡的屁无关 |
v*****s
发帖数: 20290 | 3 唉，真是老了，看得泪眼婆娑了。
【在 s******c 的大作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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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新闻客户端撰稿人 魏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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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西腓的冬季，天黑的特别早。克罗地亚人在一场必须取胜的比赛里与墨西哥人对抗了
: 72分钟，却在接下来的10分钟时间里连丢三球，尽管佩尔西奇在最后时刻挽回颜面，但
: 克罗地亚人的世界杯之旅如同累西腓的黑夜，慢步进入了终点。
: 与几天前在库亚巴被裁判杀死的波黑人一样，两支来自前南斯拉夫的球队都可以开始收
: 拾行李准备回家了。前南斯拉夫足球在二十几年前是何等的荣耀，影响了中国一代球迷
: 。而如今，不管服不服气，他们只是世界足球的配角，尽管能站到世界杯的舞台上，对
: 于他们来说也已经是天大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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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
发帖数: 5600 | 4 写得真好。不做乱世人啊
【在 s******c 的大作中提到】
: 第301期
: 凤凰新闻客户端撰稿人 魏巍
: 【导语】
: 累西腓的冬季，天黑的特别早。克罗地亚人在一场必须取胜的比赛里与墨西哥人对抗了
: 72分钟，却在接下来的10分钟时间里连丢三球，尽管佩尔西奇在最后时刻挽回颜面，但
: 克罗地亚人的世界杯之旅如同累西腓的黑夜，慢步进入了终点。
: 与几天前在库亚巴被裁判杀死的波黑人一样，两支来自前南斯拉夫的球队都可以开始收
: 拾行李准备回家了。前南斯拉夫足球在二十几年前是何等的荣耀，影响了中国一代球迷
: 。而如今，不管服不服气，他们只是世界足球的配角，尽管能站到世界杯的舞台上，对
: 于他们来说也已经是天大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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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2064 | |
s******r
发帖数: 21961 | 6 我也是啊
当年红星3：0爆了ac的时候我还是米兰粉
【在 v*****s 的大作中提到】
: 唉，真是老了，看得泪眼婆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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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
发帖数: 17447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