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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imals版 - 麟凤龟龙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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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巨龟忽然幽幽叹了口气,竟然垂下泪来:“本来,你们几个蒙苦命
善人收养,心地无尘,又目标不大,易于掩藏。我也因此一直潜居此侧,只暗中保护你
们而已,同时也可趁机重炼内丹。可是今天,我却要跟你们永别了。”
众人皆大惊。阿黑急道:“老祖宗,你怎么了?你不是说不怕那些毒伤么?”
那巨龟苦笑道:“单纯毒伤我是不怕,可我没有想到,那七星鳗咬的伤口中,不但混入
了河豚之毒,竟还钻入了一只水蛭精。”众人震惊之余,果见巨龟足部伤口不但至今尚
未凝结,而且能隐约辨处一道极深极细的血色痕迹,顺着经络脉管,直通龟甲之下。
阿黑咬牙道:“爷爷,您忍着点,我用贝壳割开他。”那巨龟苦笑道:“没用
了,他趁我只注意毒伤时,已蹿入心脏和丹田,现在已有子孙千百,分据各处,攻破了
我的泥丸宫。现在毒伤已曼延,什么都晚了。唉,修仙一道,千难万险。此地既是极灵
,必也极险。当年宅基龟遇劫而死,如此我遇此劫,亦是天数。趁我现在还没有完全僵
化,你们赶快走罢!”
阿黑大哭道:“不,你不会死的,我不走,我不走!”那巨龟垂泪道:“我知
你也是个好孩子,爷爷没有白养你一场。可今日之势,看似偶然,其实乃是天数。你不
记得那大黄见我面时说的话么?”
阿黑一怔,回味那巨蟒所言,的确不详。巨龟又道:“你自己不肯走,可是此
地虽是福地,亦是险地。有我之时或许还好,无我之时,若被发现,必成瓮中之鳖。你
们还是快走罢,不然小白只怕也要陪我这把老骨头遭劫了。那边有一极隐蔽的水草绳梯
,乃是当年你小美姑姑偷偷溜出去玩时用的,能快速上下。你小美姑姑并非水蛇一族,
身子又弱,她能出入,你们肯定也……”
话才出口,忽觉洞壁外侧微微声响,巨龟面色大变:“不好,他们已经发现了
这里,还设了埋伏。哎呀,怪不得我回来得这般容易。”阿毛等都是面面相觑,都知情
形不妙:若是外侧万千群蛇埋伏,以他们被毒王驱策下那丧心病狂的情势,只怕不论是
己方哪一个,都难逃毒手。到那时,小白纵得活命,也必被劫走无疑。
那巨龟凝神细听,忽道:“你们都藏我甲下。”等众人藏好,那巨龟忽然奋起
全身力气,猛撞崖壁,可那崖壁只是振了几下,并未倒塌。那巨龟奋力又撞了几下,那
崖壁依然岿然不动。那巨龟泪如泉涌,道:“是我的错,居然害你们全都在此丧命……”
正在这时,忽然水涛巨涌,水下陡然蹿出一个巨蟒的血盆大口,正是大黄。众
人方自惊恐,那巨蟒已奋力猛吸,顿时一阵狂风,将阿毛、阿易、阿燕、小白和阿黑一
股脑全都吸入口中,刹那间又沉入水中。漆黑之中,只觉巨蟒口外波涛震天,不一会又
觉那巨蟒似已上岸,连连蹿跃。许久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突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原来那巨蟒已张开了口。
阿毛等急忙跳出来,个个大吸一口气,抚抚自己心脏,依然还在嘭嘭乱跳。他
们稍一定神,忽然又不约而同,齐齐挡在了那巨蟒和小白之间。
那巨蟒冷冷望着他们,哼了一声,居然不再理他们,只是转回身去,巨尾在地
上连扫。阿毛等定睛看去,只见那巨蟒尾部居然还缠绕着一些不知死活的细小毒蛇,被
巨蟒连扫数下之后,纷纷被扯落地上。再看那巨蟒,全身上下简直无一处不是皮开肉绽
,除了头脸处被阿燕和阿毛啄伤和抓伤之外,其余大都只是一些擦伤碰伤。可是腹部之
后的奇异蟒足附近,却颇有几处依然流着黑血的牙状伤痕,触目惊心。
那巨蟒眼都不回望一下那些小蛇,恨恨道:“嘿嘿,就这些小蛇,也能咬破我
天蟒的护身鳞甲?唉,只可惜,忙乱中终还是被那厮咬中了一口。”说罢深深叹了口气
,正要回头,却忽然一个踉跄,竟然蟒首触地,似是一时没把握住平衡。
他喘息了一下,终于扭过头来,久久凝望缩在四位哥哥身后发抖的小白,几度
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柔声道:“小白,小白,你别怕,我就是你的爸爸。”
他说话间,血盆大口张合不定,连带全身上下的累累伤痕,甚是可怖。小白吓
得不敢答话,藏得更紧了。阿毛大起胆子,回道:“你就是大……你说你是小白的爸爸
,那你叫什么名字?”那巨蟒似是从未见小辈敢这么不客气地跟自己说话,怒气翻腾,
然而望了望小白,终还是压抑住怒火,冷冷道:“不错。我,就是那只满口谎言的老贼
龟口中的大黄,雷霆巨木口中的小黄,小白的爸爸,小美的丈夫。”阿黑怒道:“什么
老贼龟?请你放客气点!你有什么凭证?”
那巨蟒蛇睛一瞪,就要发作,但却终于还是忍住,将头一摆,朝向一处雾气朦
胧的所在,道:“这就是证据。”阿毛等侧头一看,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听小白的声音
响起:“妈妈,妈妈!”身形已欢天喜地奔了过去。只见朦胧雨雾中,一抹极淡极淡的
绝美身影若隐若现,无一处不朦胧,也无一处不美得摄人心魄,直透脏腑灵魂。人人都
似乎在这一刹那间,看到了想象中小白将来的样子:“小白长大,必是这样。这若不是
美蛇王,还能是谁?”
众人发怔中,那巨蟒忽然巨口一张,一股风势将小白吸回了原来的地方。小白
一呆,哭道:“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妈妈?”那巨蟒凄然道:“你妈妈已
经归天了。你再仔细看看,那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日积月累的幻影。”
阿易等再细看时,果见此处虽是洞内,却有奇异的微光闪烁。掩映之下,万物
皆似灵魂出游般散出缕缕影子,美丽之极也诡异之极。那美蛇王的影像,也正是此地万
千影子中的一个,只是她要神异得多,美丽得多,也真切得多。其旁边还有一个类似的
影子,乃是一条金纹蟒蛇的形象,虽然比现在的这头巨蟒要小很多,但身形眉目间,依
然清晰可辨。
阿燕等心下再无怀疑:“这必然就是那个大黄。他本来就是一条金纹蟒,英俊
潇洒,英雄救美之下,赢得美蛇王倾心乃是再自然不过。想不到这蟒蛇洞府,居然这般
绚丽幽深。嗯,莫不是那美蛇王布置的?”他们是小孩心性,自然认为一切美的东西,
都是来自于美的人物。
小白还在嘤嘤哭泣,那大黄眼中却已柔情无限,许久许久,方才又道:“小白
,我的确就是你爸爸。这些日月来,我虽然没有跟你见面,却日夜都在想你,更暗中去
看过你多次。为父这样做也是不得以啊。此山蛇类,无论有毒无毒,不是与我世仇,便
是又嫉妒又恨。我又偏偏被妖物摄走真元,最近又在蜕皮,实在难以平安抚养你呀。幸
得他们几个爱护,我也就暂时默认了。今天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回到了家,这是天意。
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罢。”
小白忽然哭道:“我不跟你在一起,我不在这里!”大黄蟒道:“你不在这里
,又怎么能天天看见妈妈的影子?”小白一怔,泪眼迷离,哭得更厉害了。那大黄蟒久
久凝望那美蛇王的朦胧身影,幽幽道:“我,也并不是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对不起你妈
妈,也对不起你,我没脸要求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以此为家,继承我们……特
别是你妈妈的遗志,修炼成龙。”
一直凝神静听的阿易忽然插嘴道:“这里就是修炼成龙的洞府?”那大黄蟒不
答,只是呆呆望着远方的美蛇王,良久才道:“正是。这里就是一切修炼的风水宝地。
当年,我也正是因为此地,才内丹初成,娶了美蛇王,也才有这些许多梦想的。”
“当年,我还是一条小蟒蛇,刚出生就被遗弃于山林之中,几乎为巨蜥毒蛇所
噬。几经千难万险,才终于活着逃到了彩谷中。彩谷地方邪异,毒虫大都不敢涉足,我
才得以活下来。后来,我发现了息壤仙草,从此内丹初成,便要回去找那些毒蛇报那世
仇。”
“你为什么跟那些毒蛇有世仇呢?为什么这样代代残杀呢?”却是小白在发问。
那大黄蟒似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开口发问,欢喜之余,居然呛着,喘了几口气方
才道:“我们蟒族,与毒蛇一族,乃是世世代代的怨家。这是因为我们蟒族乃是无毒蛇
一类,最瞧不起的,便是靠毒液祸害别人的毒蛇一族。而且我们蟒族只要长大,大都能
吞吃毒蛇。”
阿毛插嘴道:“那么你们蟒族,天生就不怕毒?”那大黄蟒回头看了看自己身
体上的几个毒洞,叹息道:“这个,只能说又怕又不怕。也正因此,和毒蛇们的冤仇才
结得这么深。”
他顿了顿,又道:“毒蛇一类,最喜的便是温血动物,因为它们与毒蛇类差别
最远,对蛇毒天然就抗力奇差。你不甚怕平常的小毒蛇,是因为你十分敏捷,不易被咬
到。可若是真的被咬到,八成一命呜呼。”阿毛嘬了嘬舌,虽不甚信,却也不敢尝试。
那大黄蟒望着小白,轻轻道:“小白,你要记住,我们蟒族虽然没有那样怕毒
蛇,但那是长大之后才能谈得上的。小的时候,毕竟还是怕的。你现在还太小了,还是
要先尽量回避毒蛇。”小白望了望他的眼神,竟然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阿燕心想:“
到底是父女,天生血脉连心。”
那大黄蟒也似觉察到了这一点,稍觉欣慰,续道:“大凡蟒族,就算小时不具
抗毒之性,长大时也能自然而然的抗性渐增。丈余之蟒便能吞噬小毒蛇。若能长大到四
丈,便有内丹初成,剧毒之蛇如五步蛇之类,已不在话下。若能长过十二丈,功成九转
,不但不惧世间任何毒物,甚至还能飞升成龙。”小白望将过去,似是在问:“你都这
么长了,莫非早已有内丹?”
那大黄蟒似是知她所想,忽然神色一黯,凄然道:“我的内丹本已大成,可惜
竟在一次洞外的吐纳月华中,被妖物摄去。连带你妈妈还魂之想,也彻底绝望了。”
小白惊道:“妈妈还可以还魂?”那大黄蟒叹道:“此事玄机,其实我也不知
道。但是我那内丹其实并非普通内丹,而是由息壤仙草所炼化,其由亿万年前参悟生死
而复生,想来能通幽冥之化。唉,我曾多次以内丹化生灵韵,配以自己的血灵,给你妈
妈补身体,可惜你妈妈爱你心切,一切都补给了灵胎,自己身子还是那么弱。不然的话
,她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弃我而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慢慢道:“想当年,你妈妈和我,真是一对神仙眷
属。我们日日在这洞中打坐修炼,灵光映衬之下,这才有了这一双能看得这么真切的朦
胧灵影。我也一直相信,这里还聚有你妈妈的灵魂,总想着有朝一日,我若成龙,当能
重请其灵,助其复生。可是现在,这内丹既失却,希望便只有你了。”
小白听到妈妈如此爱己,本已止住的泪水又止不住的落下。大黄蟒愤声道:“
毒蛇之类,最恨最怕的就是有内丹的蟒蛇,是以一旦发现哪条蟒蛇有成龙之相,便会不
顾一切来阻止。你妈妈天赋异禀,父族乃是海外的一种不甚大的特异王蛇,兼又美貌绝
伦,众人皆知,很小的时候就能慑服许多毒蛇,自然引起了毒蛇一族中权贵们的恐慌,
都打起了她的主意。”
他顿了顿,又道:“当时,五步蛇王请他的年青兄弟竹叶青出马,亦是一翩翩
美男子,试图拐走美蛇王。竹叶青设计邂逅,后又令他们齐齐落入水中。小美不擅水性
,不如竹叶青灵活,眨眼就被竹叶青趁机搞鬼灌晕,正要图谋不轨,却被我撞见,立时
加入战团。那时我虽无现在这般大,但却有息壤仙草化就的内丹,竹叶青哪里是我的对
手?”
阿燕忽道:“嗯,大树爷爷说,你还有个帮手的。”那大黄蟒目中忽然精光四
射,狠狠瞪了阿燕一眼,厉声道:“那是我的跟班。我亲自动手时,谁敢插手帮忙?”
阿燕被他瞪得心头有气,但毕竟是小白父亲,也只能勉强忍住。
那大黄蟒冷笑着续道:“后来,五步蛇王虽也加入战团,我还是轻松将美蛇王
救了出来。我本以为他们当知难而退,不再打我们的注意,不料他们今日竟然不惜勾结
异域毒王,引狼入室,把这息壤灵域,弄得乌烟瘴气,简直岂有此理。”
阿毛等想起那毒王压阵、万蛇攒动的情形,都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那大黄
蟒望着小白,见她依然一派天真幼稚的样子,更是忧心忡忡:“小白,你可千万不要落
到他们的手中。一旦到了那里,死是最轻的,只怕他们还要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被他们攫取你身上的灵韵,修成毒龙内丹,那这整个世界可就万劫不复了。”
阿毛见小白怕得瑟瑟发抖,忙安慰道:“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那大黄蟒
苦笑道:“若是以前,动静没这么大,我在暗中相护,也就罢了。这一次毒王倾巢而出
,显然是毒蛇一族已经急眼了,不顾一切要来阻挡我父女俩的成龙之路。别的蛇还好说
,这毒王乃是眼镜王蛇修炼成精,不但是陆上奇毒妖魅,而且奸诈狡猾,连老龟的内丹
都曾为他所破,何等厉害?开始的时候我还心存侥幸,可是我今已无内丹,刚才我又感
觉那毒王之毒似有精进,只怕我已凶多吉少了。到那时没人能暗中帮你们,你们哪里抵
挡得住?”说着勉力扭转后半个身躯,身形远不如先前灵便。众人看时,只见其上的黑
痕已压制不住,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显已呈扩散之势。
阿毛等一想今日早些时候的搏斗情形,想起巨龟中计而死,都对这些毒物的狡
诈毒辣不寒而栗。小白忍不住哭道:“爸爸,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
那大黄蟒听得她终于肯喊自己一声爸爸,心头大慰,喘息了几下,道:“小白
,其实我在失却内丹那一日,已知这是劫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也不用担心,只
要在这里安心修炼,练成内丹,必能为你妈妈和我报仇。目前来看,这里还算安全。你
以后就呆在这里,原来那里是不能指望的。”
小白哭道:“不,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还是想跟原来一样。你的伤真的没救了
么?你难道就不能重练内丹么?我的哥哥姐姐们很聪明很棒,他们采回来了很多五行草
药,很灵的。你相信他们,别看不起他们,我请他们帮忙,他们一定会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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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二十回
那大黄蟒苦笑一声,叹了口气,缓缓道:“嘿嘿,重练内丹?谈何容易。内丹
乃五行至宝,寻常之物仅属一行,与另外四行天生便相生相克。要聚齐一两行还算容易
,要聚齐五行,该由多难?那老龟不是重练了这么多年么?依然连影都没见。没有机缘
巧合,哪能说练出来就练出来的?”
他喘了几口气,忽然屏住呼吸,凝神注视洞顶,倾耳静听,面色极是凝重。阿
毛刚想问他,大黄蟒忽道:“我已时间不多了。小白,你跟我来。”说着拖起笨重的身
躯,奋力向一处幽深暗处艰难游动。他本就身形巨大,如今竟越来越是庞大,更显臃肿
不便,不知是中毒浮肿所致,还是因为剧毒之下失去了随意变幻身形大小的本事。小白
呆呆望着,心头莫名其妙地有些害怕,一时没有跟去。阿毛等互望一眼,拉起小白,跟
了过去。
那大黄蟒在无数洞壁间左拐右转,弯来弯去走了一气,身形已越越慢,到最后
几乎只是一寸寸地挪,简直让人担心他究竟还能不能支持下去。终于,他来到一处闪着
五色奇光、雾气蒸腾的所在,道:“到了。”阿毛奇道:“这是什么?”那大黄蟒不答
,只是唤小白道:“小白,你站在这块顾影岩上,站近一些,朝下面细看。”小白慢慢
游了过来,却怯怯地说什么也不敢去。阿燕道:“别怕,我们扶你去,不会跌倒的。”
小白这才放下心来,大家一起勉强挤站了上去。
众人极力下望,只见寒雾蒸腾之下,一处色彩绚烂的水面隐现,映着层层倒影
,极显深邃难测。那大黄蟒道:“这是五行圣泉,号为“灵池”,能照出心影,乃是世
上修炼至宝。是否练就内丹,内丹有几多成就,来这里一照便知。肉身凡躯在这里,乃
是浑浊一片。若有内丹,便有彩光隐现。内丹越强,彩光越是绚烂。你看,为父这里已
是空虚一片,这是曾有内丹但却失去之象。你看你自己,根本还……”说到这里,忽然
顿住了,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之物。
阿毛等本来被那些闪烁奇光炫得头昏脑胀,完全看之不懂,全靠他来解释,这
时忽听他停了下来,都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了?”那大黄蟒定了定神,脸上喜形于
色,叫道:“好,好极了!小美,你真是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小白奇道:“究竟怎
么了?”
那大黄蟒一扫先前伤势沉重的样子,完全就象换了个人,笑指道:“小白,你
看,你这里已有些微内丹之影了!这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要是善加利用,说不定还能
救为父的性命呢。”小白虽依然看不懂,但闻言父亲可以不死,依然大喜:“真的吗?
该怎么办?”
那大黄蟒沉吟道:“你看,那道远远的水雾,就是水洞那边,就在此地首乌的
发祥地正下方。你到那里去,在水中用你的眼泪,混以首乌润根之水,便可得灵药,可
以疗毒治伤。”小白喜道:“好啊。可是我不太会水。哥哥~~”阿毛等齐声相应。那大
黄蟒道:“那里乃是清净圣地,配药之所,不可污浊。你们还是就留在这里吧。”阿毛
看了看小白的样子,道:“小妹从来都胆小,没怎么离开过我们的。我们还跟过去给她
壮壮胆才行。”
大黄蟒见小白娇怯怯不敢去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勉强移动笨重的身躯,让
开了路,道:“你们快一些,小心别污浊圣水。我的伤势已更重了。”众人见他身上黑
痕已至头顶,似已加速扩散,行动间也极显衰弱,知他已命在旦夕,急忙应了一声,便
随着小白赶紧过去取泪珠圣水。
虽然众人动作迅速,但还是忧心速度不够,都是手忙脚乱。他们急急忙忙发挥
想象,大谈美蛇王的事,催得小白珠泪莹莹,终于取得圣水而归,却见那大黄蟒已不见
踪影,地上只留着许多痛苦挣扎的痕迹和蛇涎。众人大惊:“难道遭了毒手?”
正要发问,忽听一个虚弱声音传来:“我还好,只是毒伤发作,挣扎间滑落山
涧而已。小白,这里路滑,你先站在那里别动,让你几位哥哥一起来,把圣水倒进拐角
那边第一处岩洞正中。那里能滴下水来,我就能接着喝到,先恢复点精神,再爬上来。”
阿毛等应了一声,便互相扶持,越过那些滑滑溜溜的蛇涎,没走几步,已远远
望见拐角处幽暗处确有一处山洞,隐约象是通向下方山涧。然而还没等奋力爬进去,忽
听后面嗒嗒声,却是小白正在努力向自己这边过来。阿易奇道:“你过来干嘛?”小白
身子微微发抖,垂头道:“我……总是有点害怕一个人,还是想跟你们在一起。”阿毛
苦笑道:“小妹,你胆子也太小了。这将来可怎么办?”阿黑已伸过爪来,拉过小白,
众人合力,终于将那圣水倒了下去。
不料等了一气,还是没有动静。阿毛问道:“现在怎么样?喝到了吗?”可是
洞内却无一丝声响。众人都变了脸色。阿燕一见小白泫然欲泣的样子,急忙道:“急不
是办法,大家快绕回去再取些圣水。小妹,你的眼泪先留着,要在那里用才是正经!”
众人急忙向回奔,但还没奔到一半,已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果然是那大黄蟒的声音,
只是更显微弱:“不用了,是我低估了那毒王的厉害,这圣水合药根本没有效果。看来
,是我大限已至了啊……”
小白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阿毛却连忙竖起耳
朵,贴上洞壁,只听那大黄蟒续道:“……你们赶快沿着我的痕迹,到我身边来,我有
话对小白说。快一点,再晚就来不及了……”声气已若游丝。阿毛等急忙抱起小白,奋
力追随蛇涎踪迹,几经拐落,终于看到了那大黄蟒,只见身上满是滚落时被尖石割破的
新伤,流出来的都是黑血。
阿毛等急忙冲至那大黄蟒面前。那大黄蟒虽奋起全身力气,也只能勉强抬头,
连眼中都已开始发黑,额上金纹光华全失,显已命至顷刻。小白放声大哭。阿毛等正要
安慰,那大黄蟒口中突的发出一道红光,一团似云非云的金红奇雾喷了出来,直裹众人
,便如长了眼睛一样,转眼间便渗入七窍,被众人吸个干净。
阿毛等还没回过神来,那大黄蟒巴斗大的脑袋已彻底砸在地上,似已用尽了最
后一点精神,只嘴巴还似在喃喃自语。阿易等顾不得多问,直接凑过耳朵,只听他道:
“刚才,是我最后的一点元神,我把他们全都给你们了。小白是我的唯一指望,你们以
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助她成龙,好么?”说到这里,那曾不可一世的巨眼之中,已
泪光隐现,满满都是乞求之意。
阿毛等都狠狠点头。那大黄蟒欣慰续道:“我死之后,你们取下我天灵盖上那
片最亮的金鳞,放在小白的头上。那金鳞能保护小白,盼你们都平平安安,相亲相爱。
金鳞里面,还藏有我留给小白的家训。她现在还看不懂,等她长大后,再来这里看,那
里藏有能助她成龙的蟒族千古之秘。记住,不要让别人知道……”说罢,脑袋一沉,口
眼歪斜,蛇信松弛,彻底气绝。
小白扑向已彻底气绝的大黄蟒,泪珠滚滚而落。阿毛等均想:“这大黄蟒一辈
子没有能跟女儿想认,如今方才相认,便丢了性命。但说起来,总算还是得到了女儿的
原谅。”均觉此时不宜打扰,便都任由她痛苦哀思。
过了好一气,忽觉头顶渐渐热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众人隐隐觉得有些
不对,赶紧拉开小白,取下金鳞给小白贴上,急忙便要出去。不料此洞甚是复杂,七弯
八绕,众人越来越热,越来越闷,心慌已极,忽然发现一处通风所在,顾不得多想,急
忙钻了出去。只见远处火光冲天,竟是怪柳林处已燃起熊熊火势,烟火狂舞中,无数蛇
虫鼠蚁四散逃窜。
从阿毛到小白,无不目瞪口呆:莫非大黄蟒那极清幽、极朦胧之洞府,竟然是
在这烂泥遍地,枯树横斜的怪柳林之下?怪不得自己觉得越来越闷,越来越热!
众人呆呆注视中,阿燕忽灵光一闪:“莫非是火鸦大伯所放之火?他回来了?
”众人一怔,随即也都觉只有火鸦才能放起如此烈火,尽烧柳林。阿燕望了望远方,道
:“你们先看着小白,我去雷霆巨树那里看看就回。”说话间已腾空而起。然而,众人
还没来得及回望火势,已听阿燕半空大叫:“不好,爷爷奶奶家的方位也黑烟团团,不
会也着火了吧?”
众人皆大惊,不约而同地极速往回奔,阿燕更是没命地往回飞,心想:“天哪
,不会是大伯把爷爷奶奶家也烧了吧?”然而那烟不但没有变大,反而似有减弱之势,
间或还夹杂着红黄飞舞。阿燕心头砰砰乱跳,才一飞近,那黑云竟忽地消散,半点踪迹
亦无。半空中只见一只大鸟与无数红黄之物一起迎来,正是火鸦和蜻蜓叔叔一行。
阿燕放下了心,大叫:“大伯,叔叔,阿姨,原来是你们!”火鸦不答,依然
凝目四望,蜻蜓叔叔更是如没听见一样,依然领着众蜻蜓四下搜寻。阿燕正在疑惑,蜻
蜓大妈已迎上来道:“好孩子,你终于安全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们了。”阿燕望了望四
周,奇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来了?”
蜻蜓大妈道:“你火鸦大伯听说你们在河边遇险,急忙赶去,却只发现搏斗痕
迹,你们已不见踪影。他到处疯找,终于发现怪柳林一带大批毒蛇聚集,中间竟似还有
来自蛮荒之地的眼镜王蛇,似还在叫嚣,象是要攻入一处洞府,捉拿你们几个。他心头
大惊,急忙请出当年小乌鸦珍藏下的天火火种,一把火将那怪柳林烧了个精光。不料甫
一起火,里面竟然升起大批毒蚊,黑压压便如黑云压阵,直取这里。幸好你蜻蜓叔叔发
现,急忙喊来同伴,这才把他们赶走。我们本来还惋惜,那怪柳林本来是要留给你烧的
。”
阿燕初时一怔,但继而明白过来:“这些毒蚊,想来是想干脆趁此机会生死一
搏,营救那只大花毒蚊。嗯,那只毒蚊,倒也确实被囚禁了太久了。”但也不免感慨:
“这区区怪柳林,竟然能有这么多毒蚊?好生可怕!”
过不多时,兄弟们拥着小白已然赶到,听说原委,也都暗暗心惊。火鸦忽地跃
下云端,喝道:“阿燕,你过来!”阿燕一呆,但还是立刻飞了过去。只见火鸦冷冷望
着他,一言不发,忽然迅雷不及掩耳般,一口啄在阿燕胸前,虽只及皮肉,亦剧痛钻心
。阿燕完全呆住了,然而还没来得及想,火鸦又已一口啄来,竟似是将什么东西刺入了
那伤口。
众人齐声惊叫中,阿燕又惊又怒,喊道:“大伯,你干什么?”火鸦冷眼看了
他一眼,忽然振翅高飞,众人惊呼声中,身形如电,已径直没入怪柳林那熊熊烈火中。
阿燕猝不及防,立刻又被众人按住,行动不得,只能狂喊:“大伯!大伯!”可是烈火
熊熊,风声飒飒,再也没有大伯的半点声音。
蜻蜓叹道:“阿燕,别再喊你大伯了,他已经去了。”阿燕嘶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蜻蜓大妈拍了拍他肩膀,慢慢道:“你大伯他性格刚烈,
一生所最钟爱最得意的,就是你乌鸦大哥。他在爱子失踪之后,之所以这么多日月依然
苦苦守在虬龙顶,就是那一个似真似幻的幻影,给了他一个幻想。可如今真相大白,那
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幻影,与亿万年前巨兽幻影并无不同,那么他还又怎么能依然在这里
,苦苦守着一个已被无情戳穿的希望?”
阿燕恍然大悟,但想起平日里大伯在自己面前虽极严厉,但在自己遇到危险时
候却无不搏命,如今却连一个最后的希望也被戳破,无法再欺骗自己,心下也替他难过
万分:“是啊,到了这般田地,时时旧事触目重温痛苦,那实是最痛苦不过的事。他投
身烈火,在异域中,焉知不会与爱子相逢?何必在这尘世中日日虐心?”
蜻蜓大叔拍了拍他肩头,道:“你大伯性格刚烈,此举乃是解脱,不必哭哭啼
啼,让他失望。他虽性情虽怪,但终还是疼你的。刚才他投身烈火前留给你的,是他们
结拜时的三花翎羽。”
阿燕奇道:“什么三花翎羽?”蜻蜓大妈道:“当年他们结拜后,大哥喜得贵
子,于是各人取自己身上最得意的绒羽,借天火烧融成一根,准备日后大哥之子成年时
送给他,以寓祥合瑞丽,骨肉关照之情。如今,你大伯不忘旧盟,离开尘世前,特意将
此给了你。”
蜻蜓大叔道:“这翎羽无甚神异,但却是他们结拜之义。你大伯在临走之前将
此给你,不但是希望你能时时记取结拜之义,牢记驱除世间邪毒之任,也是盼它能保佑
你事事平顺,此生平安。今后,我们都没法再多帮你,你就要多靠你自己了。”
阿燕奇道:“您也要离开我了?”蜻蜓大叔苦笑道:“是啊,谁让我娶了这个
老婆呢?你蜻蜓阿姨幼时流落海外,曾蒙蜂鸟家族抚养,如今都成亲了,怎么能不回拜
娘家?”他顿了顿,望了望阿毛,道:“如今,那夸父脚印已被天火烧干……”阿燕道
:“什么夸父脚印?”蜻蜓道:“这只是传说,就是那怪柳林了。不过我是姑且信之的
,要不然,哪来那么多毒蛇毒虫毒蚊毒瘴?”阿燕一想也是,心头却嘀咕:“可是那下
面却有一处人间仙府,这又是何解?”
只听蜻蜓续道:“没了怪柳林,毒蚊不成气候。再说了,也还有我的这些兄弟
在。那些眼镜王蛇五步蛇类的,大都被烧死在林中,剩下的以后也不敢再来了。你大伯
临去前,也还特地交代本地鸦雀关照你,想来不会有多少羽族敢不卖他和大卷尾的面子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你也长大好多了,又有了这几个好兄弟,此番似还有奇遇,我
是放心多了。你是男孩子,总要自己长大的。你好好过,以后我们回来时,说不定看到
的,已是个有担待的大小伙子了。”说完拍了拍他头,又向阿毛等略一致意,已携蜻蜓
大妈而去。
阿燕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下虽知无可挽留,但毕竟这么多日月抚养关爱,
今日分别,终是依依不舍。阿毛等也知他此时心情混乱,也就都由他去,先将小白带回
家安慰思虑后事。阿燕直待后红霞飞尽,繁星满天,才终于收拾心情,回到家中。直到
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一直还有阿黑为伴,而他也在这同一日失去了老祖宗。
接下来几天,除了取药熬药,众人主要都压抑伤痛,安抚小白。毕竟,她是个
女孩儿家,这等事上比不得男子洒脱。
蜻蜓果然目光如炬,自从那怪柳林被烧毁之后,整个山中都焕然一新,再无妖
异之气。无论是田中劳作,彩谷取药,还是带小白去谷中爬怪兽石散心,都出奇的平静
,再无一丝一毫暗流汹涌的迹象。阿毛等人也莫名其妙地开始长大许多了,一个个都比
族中长老长得还大,而且个个精气鲜明,神采奕奕,想来应是那大黄蟒垂死时,运出的
最后元神之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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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二十一回
过了些日子,众人心情终于平复,水仙姐姐的病体也已完全恢复。爷爷奶奶虽
年老体衰,比不得年青人恢复快,但也已中气大复,只需多调理些时日即可。阿燕有鉴
于此,也就放了那毒蚊回家。众人日复一日,虽然都知水仙回去之日越来越近,但都不
约而同不提此事。
又过了几日,爷爷奶奶的身体终于全好了,此事终于无可回避。爷爷奶奶也知
水仙乖巧聪明,颇觉不舍,但毕竟她是世上之人,加之又青春年少,总不能把人家一辈
子留在这世外荒山之中,于是也只好委婉提起此事。
水仙虽然不舍,但毕竟迁延日久,也颇思念集镇中人,是以也只好分别。但爷
爷奶奶心有惨痛,不愿见诸世人。而阿毛知路,众人与水仙又亲,便正好顺水推舟,由
阿毛等四人,带着那甩不开、也不想甩开的小白妹妹,一起送水仙至世上。
等到了集镇,打听采药客商时,一市皆惊:一个美貌少女竟带着几只神采非常
的动物,而且这几只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动物,不但彼此间似能说话,还似能跟少女说
话,甚至还象是能听懂普通世上之人说话——世界虽大,有谁见过?可毕竟山中迁延之
日太久,水仙姐姐家的采买商队已然绝望,月前已离去了。阿毛等惋惜之余,不由得又
有些窃喜,因为内心里,其实无人舍得水仙姐姐的离去。水仙也同样心底里颇有些依依
不舍,只是毕竟俗世中有亲有友,亲情难舍。如此一来,既无可选,便干脆坦然下来,
安心等到次年的采买大集再说。
虽然寻亲之事不成,大家倒也一时不急于回去。这一来是来集镇之前,本就已
备了些小小山货,准备帮爷爷奶奶换些姜盐药磺之类带回去,二来除阿毛外,阿燕、阿
易、阿黑和小白都是初来此地,简直无一处不觉新鲜,无一处不觉有趣,谁也不想出来
一趟,这么早就得回去了。
水仙见他们如此兴奋,自然也乐得在世上多呆几天。本来她一个孤身少女,极
易为人所趁,但有阿毛等几个时刻在旁,个个显得与同类颇有不同,世人一时摸不清底
细,纵有歹心,一时亦难有胆子。其间不断有人问水仙这几个奇异动物的来历,总是被
水仙笑笑敷衍过去。甚或还有人想出高价,问询是否可转让,更是被水仙一口回绝。没
过两天,全集之人均知此为山中异类,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并非家畜,乃是不卖
的。幸喜这倒也起了些额外的招牌之用:水仙等带来的药材山货十分抢手,不论识或不
识,都认是深山圣品,购者如云。
过不几天,山货早已卖完,采买之物也大都齐备,阿毛等终于恋恋不舍地要回
山中了。就在这天回山的路上,水仙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挣扎着在街市上乞食
,颇为世人厌弃。药铺掌柜甚至连他靠近自己店铺都嫌晦气,不等其开口就一顿痛打,
将其赶走。水仙可怜他,便随手给了他些馒头,帮他稍事梳洗,粗粗料理下伤口。那年
轻人缓过劲来后,与阿燕等面面相对,忽然泪流满面:原来,他就是爷爷奶奶那失踪许
久的儿子阿喜!
水仙等大惊之余,细细问起,才知缘由。原来一次那药铺掌柜派他出集采买些
货物,不料半路上为山贼所趁,劫货杀人,同伴多死。他自己也被砍了一刀,幸好抢入
山涧激流中,才算捡了条性命。后来随水漂流至一处大市镇中,水流才缓下来,他也终
于得以上岸。之后他四处乞食,万般艰难,总算拖着病体,一步步寻访至这里。那掌柜
虽一眼便认出了他,但见他身有刀伤,状如乞丐,根本不愿再认他,是以才沦落到这地
步。
水仙又惊又喜:“真是天可怜见,老人家的独子终于没有死。这对二老来说,
该是多大的宽慰啊。”当下急忙收拾起住处,好好先住下来,养好伤后,才一起相携回
山。
众人欢喜之情过去,既而又深有忧虑,担心二老承受不住这等骤然大喜大悲。
一路上,他们想了许多办法,才终于委婉地让爷爷奶奶知道了阿喜回来的事。二老本来
早已绝望,可如今生死重逢,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本来那还衰弱着的身体,马上便眼
也不花了,耳也不聋了,简直象换了个人。
接下来许多日夜,一家人都满载着欢喜。阿喜病好之后,帮办干活,勤劳肯干
,一来二去,竟与水仙姑娘互生情愫,两月后便喜结连理,不久更身怀有孕。一时间多
喜临门,二老简直开心得感天拜地。阿毛等也由衷为爷爷奶奶和水仙姐姐高兴,唯一有
点不自然的就是,以前自己都故意管水仙姐姐喊姐姐,可现在自己等却时不时要喊“阿
姨”,经常改不过口来。
过不多时,水仙孕已两月。她出身医药世家,自觉胎位稳固,便又想和阿喜一
起到市集之上买些婴孩物品。阿喜和爷爷奶奶本来不放心她同去的,但一来她近来确实
调理甚当,不会流产,只是有些气闷,需要放松,二来宝贝孙子降生时也确实需要多些
物品,三来阿毛等又自告奋勇要护送“阿姨”去,也就磨不过她,终于还是一起去了。
这一次因为有阿喜这个壮年劳力,加上阿毛等这些日子又长壮实了不少,自然山货也带
得多得多;准备顺便也在市上多住些日子,从从容容地好好采买一番,也让水仙好好散
散心。
由于上次便有名声在外,此次山货自然卖得极快。不上一日,全部卖光,剩下
的日子自然极其轻松。水仙爱子心切,恨不得每一样婴孩之物都要买最好的,挑之以千
,拣之以万,弄得连阿喜都有些不耐。幸好有阿毛阿燕等尚觉世上新鲜的作陪,不觉其
烦,也就干脆由他们主陪水仙,选购婴孩之物。阿喜则多去打听药材山货劳力等等历年
行情,再买些结实耐用的簸箕柳筐等粗大之物,分头行动,傍晚再在客栈会面。
这一日早晨,阿毛等见到水仙时,似觉水仙有点精神委顿,象是身体有些不适
。问之,倒也无甚,总体看来倒也还好,大家也就没太在意。可是这次,水仙带他们买
了几样小孩物品后,本来是要回客栈的时候,却领着他们不停地朝外面边走边看,还买
了许多本来不主张他们吃的东西,说是去看晚霞。
走了许久许久,到了一处荒郊野外的小树林旁。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红霞乱飞
,夜幕将临。小树林正位于山岭余脉,视野开阔,景色甚美。阿毛等都十分欢喜,边看
边叫:“果然好看!这里真是观霞圣地。”
众人观霞间,吃吃喝喝,不知不觉,天色已黑。阿易回过神来,道:“天色黑
了,该回客栈了。谁记得路?”哄然相应中,正要往回走,水仙忽拦住他们,怔了许久
,才转头道:“你们别回去了。快走,走得越远越好。”阿毛奇道:“怎么了?走到哪
里去?为什么要走?”
水仙摇了摇头,凄然道:“你们不要问为什么了。你们快走吧,不要回客栈,
也不要原路回去,一定要绕路走。”说罢转身欲走,眼睛连抹,便如要掉下泪来。众人
都觉情形不对,面面相觑。小白拦住水仙,问道:“姐姐,究竟为什么呢?你不要我们
了?”
水仙望了望她,又望了望阿毛、阿燕、阿黑和阿易,见他们全都一脸困惑和难
过,心下更是痛苦万分。她咬了咬牙,终于道:“是我害了你们,你们不该到这个世上
来的。阿喜他……他……想把你们卖掉……”
阿毛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水仙垂泪道:“昨天,他买了几个特殊的笼子。我觉得他有些异样,就想了个
办法问他。他说他也是为孩子好,山货没几个钱,买不了什么好东西。他还说,他觉得
你们这般乖巧神异,若是在山中终老一生,实在太可惜了。他认识有百戏之人,会变戏
法。你们若是跟那些人去,必然名噪天下,万古流传。我假装愿意帮他忙,说让他顺利
一些,这才有机会带你们出来。他给你们下的晕药,我已经拌了解药,混在零食中给你
们吃了。我……也实在是舍不得你们呀,可是……可是……你们赶快走,不要让他发现
……”
阿燕怒道:“怪不得这家伙原来顽劣得狠,这次却忽然对我们这么好,原来是
另有所图!”阿易也极恼火:“看来,在他眼里,我们一直都只是野兽畜生!”阿黑叹
息道:“怪不得老祖宗以前一直对他有成见,原来如此。”阿毛更是耳毛竖起,怒发如
狂:“岂有此理!若不是我们,他哪里来的老婆,哪里来的孩子?爷爷奶奶哪里还有见
到他的一天?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们去把他揪回去,给爷爷奶奶发落!”
水仙泪珠盈盈,道:“求求你们,不要去找他。他现在利欲熏心,已准备好了
要对你们不利,谁劝都不听。你们现在去,简直是自投罗网。再说,他总是我孩子的爹
,你们不要让我为难。将来,等我劝他恢复些理智,你们也再长大些,能保护自己了,
再回来看我,好么?算我求你们了……”
阿毛等望着水仙那泪珠滚滚的样子,心头万分纠结,终于还是一个念头:“看
来,只有请爷爷奶奶来想办法,敲醒那个该死的阿喜。水仙姐姐都怀胎两月了,总不能
当面跟阿喜冲突,伤她身体吧?”想到这里,心下稍安,忽又一念起来,道:“姐姐,
你骗了他,放我们走,那你怎么办?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水仙摇头道:“你们别担心我,我毕竟是他孩子的妈。虎毒不食儿,想来他不
会把我怎么样的。倒是你们自己,他跟你们没有感情,你们快走,不要让他追上。你们
多保重,将来,你们可要记得回来看看我……”说罢泪水夺眶而出,掩面而去。
阿毛等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都呆住了,不知是该追上去,还是该依她所言,
立刻逃走。许久许久,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依着星光,避开来时的路,满怀心事,漫
无目的地缓缓前行。
走着走着,林中躁动渐歇,整座大山都似进入了梦乡,只剩下丝丝风声。忽然
,风中似隐隐传来一声极微弱的呼唤,大家正惊奇间,那声音又似传了过来。阿毛忽道
:“是爷爷奶奶?”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如梦初醒,便如迷途羔羊找到了方向:“对,
一定就是爷爷奶奶。我们现在不就是该回去么?一定要向爷爷奶奶告状,好好责罚那没
人性的家伙!”
他们狂奔一气,终于看到一处山坳处现出半间草棚,里面模模糊糊现出两个人
影,正是爷爷奶奶的身形,呼唤声也正是从那里传来。众人大喜,更是发足狂奔,眼看
就要靠近,忽然一张极大极结实的巨网从天而降,将他们劈头盖脸全部罩住,抓个正着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爷爷奶奶的身影已轻飘飘地倒在一旁,竟是被后面之人扶住的
两个稻草人。无数怪笑声中,巨网拉起,火把次第点起, 映照出张张欣喜若狂的笑脸。
阿毛又惊又怒,怒吼道:“是谁?是谁冒充爷爷奶奶?”桀桀怪笑中,一个声
音道:“你看,这只大猫竟然好像还不服气,象是要跟咱们吵架呢。可惜啊,禽兽终是
禽兽,俺们是听不懂他们话的。”哄笑声中,忽听一声冷笑:“阿毛,你还认得我么?
”阿毛奋力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原本扶住稻草人的那人取下斗笠,毛脸跃现,竟是那
只曾威逼利用自己的金丝猴。
阿毛怒极,厉声吼道:“你……你……”那金丝猴冷笑道:“从来没有能从我
金丝大爷手中讨得便宜的。你们坏我好事,我怎能让你等有好事?”阿燕怒道:“你怎
么会说人话的?爷爷奶奶的声音是你怎么学得?”
那金丝猴嘿嘿笑道:“我金丝大爷是什么人?有什么走兽之语我能学不会的?
世间走兽,谁能有我老成干练?便是人类,亦只是一时占了投机取巧的便宜,僭越我金
丝一族之名位,有什么了不起?”说到这里,用手一指,便见旁边一人躬身赔笑道:“
正是,正是。金丝大爷天下奇才,大爷赏口饭吃,我等能为大爷办事,乃是无上的荣幸
。幸亏大爷事事料敌机先,我等才多留了个心眼,没被阿喜那笨小子害惨。今日也是幸
亏了大爷赏脸帮忙,不然那两个不识时务的老家伙,又臭又硬,烂命一条,还真是不大
好对付。”
阿易等惊道:“你们把爷爷奶奶怎么样了?”那金丝猴冷笑道:“那两把老骨
头,除了能让我学几声凄惨声音,骗骗你们,有甚么用?不过你们放心,既然已经捉到
了你们,他们就不用再受折磨了。”这时旁边那人笑道:“这事你们几个还真是得感谢
金丝大爷。他们两个不识时务,活该受些苦楚。还是金丝大爷心地仁慈,只让我们逼了
几下,学了声音,便留了他们命。如今既达成了目的,又没跟阿喜和媳妇撕破脸,大家
面上都好看,你们还不感激涕零?”金丝猴笑道:“阿喜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到现
在还能装好人,他奶奶的。”说罢齐声大笑。
阿毛等知他们虽如此轻描淡写,其实必是曾经利诱不成,便施刑罚,一来威逼
恐吓,二来方便金丝猴学得声气,用来欺骗自己。如今自己等既已成擒,想来他们也无
必要再去折腾爷爷奶奶。可是爷爷奶奶毕竟已如此年纪,被这些人心狠手辣折磨了一气
,只怕不死也是半条命。难道,阿喜明知这些人会用酷刑折磨亲生父母,竟然还昧着良
心与其合作?
那金丝猴冷笑连声,极是得意,像是在欣赏猎物一般,忽转头对众人道:“你
们已得偿所愿,还不将小白龙奉上给我?”那人躬身道:“是,是。”便要过来将小白
取出,送给金丝猴。阿毛等大惊,想起金丝猴之阴险莫测,齐齐拼死挤成一团,保护小
白。小白更是惊恐万分,用尽全力力气缩在四位哥哥正中间,怕极了被那人给拖出去。
那人见阿毛等拼死以护,牙爪狂舞,似是稍有顾忌,转身示意另一人前去。那
人似也颇有顾忌,支支吾吾,摩挲双手几度,刚掣刀于手,便被怒喝道:“混账!动刀
干什么?不想卖个好价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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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二十二回
那人无奈,只好勉强走过来,要强行掰散他们,抢走小白。小白吓得头缩身内
,单薄的身体早已抖如筛糠。那人先随意拽了几下,没有拽开,忽然猛力一晃,想要声
东击西。但阿毛爪牙乱舞间,那人之手忽被划中,顿时鲜血淋漓,缩身求饶。
那领头之人皱了皱眉,又命另一喽啰前去,结果又是如此,稀里糊涂便受伤缩
身。一连数人都是如此,那领头之人满头大汗,极是尴尬。
那金丝猴冷眼旁观,终于嘿嘿道:“看来,还是得我老人家亲自出手。嘿嘿,
甚么万物之灵?我呸!”说罢,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细长的鹿皮手套,堪堪套在手臂
上,便亲自过来抢小白。阿毛等见他如此志在必得,更是拼尽全力,极力抵挡。然而那
金丝猴毕竟还是技高一筹,终于还是无可抵挡。
眼看这千思万想的龙种终于就要被自己抢到,那金丝猴狂喜万分,正要得意啸
叫,忽然眼前一黑,又是一张巨网从天而降。这次却是连金丝猴带阿毛等一起,网了个
正着。
那金丝猴怒道:“你们干什么?”只听那领头之人失笑道:“干什么?这就是
真正万物之灵干的事。你以为你是什么?”那金丝猴怒吼道:“你别以为……”正在这
时,一张散发着极重药气的大黑口袋扑来,将网中之物全部吞没。阿毛等只觉脑袋一晕
,便都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毛才终于醒了过来,头依然晕晕眩眩的,身体也软绵绵
的,无论举手投足,都似没有深浅。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才终于发现自己像是处于一处
极昏暗的所在,四面还弥漫着种种可怕的气息,时不时还似有从未听过的神秘咆哮声,
震人心魄。
忽然,又一声咆哮传来,便如近在咫尺。阿毛本能地反向逃避,却立刻就被撞
了个七荤八素。原来,自己乃是被困在一个极结实的笼子里,四面栅栏密密麻麻,半点
逃窜机会也无。
阿毛倒吸一口冷气:“我终于还是被抓了起来。不知兄弟们怎么样了?小白呢
?”想到这里,立刻奋起全身力气大叫:“阿燕!阿易!阿黑!小白!你们在哪里?”
可四面回应的皆是咆哮低吼声,兄弟们完全杳无音信。阿毛更是担心,忽然怒吼道:“
金丝猴,你在哪里?你出来!”四面吼叫声更甚,但却没有半点来自金丝猴的回应。
阿毛越来越是担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忧惧之下,呼喊更是疯狂。周围的吼
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不耐烦。忽然,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神不知鬼不觉
地蹿至自己面前,怒视着他,须鬃暴张中,竟是一只带斑点的黄色猛兽,脑袋甚显硕大。
阿毛吃了一惊,急忙缩身回退,紧张地注视着那头猛兽。那猛兽怒视着他,许
久许久,才终于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不懂规矩,吵五爷我睡觉?”阿毛
不知就里,一时答不出来,又担心他蹿入笼子,只得继续回视,随时戒备。那黑兽又瞪
视他良久,忽然嘿嘿道:“怪不得有这么高的价钱,胆量倒是不小,跟那短尾小子一个
样。可惜呀,还是这么个闷闷的小喽啰。”说罢颇有轻蔑之意,摆了摆尾巴,便要离去。
阿毛忽道:“你是谁?”那黄兽似没料到这新来的小子突然发问,微微吃了一
惊,身形乍然回转,道:“我是……”忽然怒道:“甚么我是谁?你是甚么东西,居然
先问我是谁?”阿毛见他回转之势极速,安全没有想象中因身躯臃肿而拖泥带水之象,
心下十分忌惮;虽觉此兽话中极显无礼,但还是勉强答道:“我是阿毛,我是一只……
一只……猫。”他本来没想到什么,可是在这巨兽面前,却忽然莫名其妙地觉得,“猫
”这一词显得前所未有的小,以至于自己都难以畅快地说出来。
那巨兽十分惊异,瞪着他上上下下地仔细看来看去,忽然失笑道:“阿毛?阿
猫?莫非就是人类养的家畜?”阿毛最听不得的就是“家畜”、“畜牲”之类的话,闻
言不由得心底火起,怒吼道:“胡说!我是爷爷奶奶的孙子,不是什么家畜!”
那巨兽全无防备,被他这一吼给震惊了一下,牙尾暴张,便似要扑上来般。阿
毛心头怒火勃发,天地不惧,不但没有瑟缩,反而昂首挺胸,张头怒视,甚至还前进了
一步,与他对峙。
那巨兽怒极,正要发作,忽听后面一个声音笑道:“五弟,劝你多少回了,怎
么还是这么喜欢跟小孩子这般见识?”那巨兽一听,顿时脸现尴尬之色,笑道:“我是
在跟他逗着玩呢。”晃眼间,巨兽身后已现出另外一头巨兽,竟然比先前这巨兽还要大
一些,而且通体黄黑色,身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圈圈花纹,花纹中间还似有星星斑点。
那后来的巨兽走近开来,见阿毛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失笑道:“小朋友,你
是猫没错,金钱豹兄弟说的其实也没错。只是你不太象普通的猫而已。何必这么敏感呢
?”
阿毛闻言,也觉自己有些过激,忙缓下身形,道:“对不住。请问你们怎么称
呼?”那巨兽道:“我是梅芯豹,来自很远的东方。这是我的五弟,乃是金钱豹。他可
是极灵活极勇猛的,以后你可得跟他多学学。你是什么猫?胆子这般大,见了我们兄弟
还敢顶撞?”
阿毛垂头道:“我就是一只普通的流浪小猫,是爷爷奶奶收养我的。”那梅芯
豹道:“你爷爷奶奶是豹猫?虎斑猫?金猫?还是什么?”阿毛摇头道:“我爷爷奶奶
是人,不是猫。”那梅芯豹惊道:“什么?是人?你没有说胡话吧?”阿毛道:“没有
,我爷爷奶奶确实是人。”
那梅芯豹瞪着他,忽然怒道:“原来,你真就是一只谄媚人类的家畜。”话音
未落,已极轻蔑地转身而去。阿毛初时虽心头火起,但渐渐平静下来后,却也释然:“
人类确实没几个好的,估计他们也是吃过人的亏。我这不也是上了人的当,才落到着地
步的么?唉,这世上如爷爷奶奶这样的人,确实太少了。嗯,水仙姐姐算一个吧,不知
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忽然眼前一阵大亮,阳光刺目,令人晕眩。几个膀大腰圆、
手拿皮鞭的人走了进来,呼喝连声、鞭影乱飞中,梅芯豹和金钱豹都极不情不愿、但又
无可奈何地出去了。过不多时,他们又被赶了回来,身上、腿上似是多了好几道鞭痕,
显是受了责罚羞辱。
阿毛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见自己这一侧的笼门忽然洞开。呼喝声中,一长杆物
突然伸入,莫名其妙便扣住了自己脖子,硬将自己给拉出了笼子,甚是疼痛。紧接着,
那些人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叉离地面,一路径直出去。才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
个圆圆的围场里,好几十只形态各异的巨兽,正随着人的呼喝而跑动跳跃,壮观之极。
那人转过头来,面向阿毛,恶狠狠道:“好好看着!要是好好学,老老实实听
话,便象这些一样,没鞭子打,有美食吃。若是不听话,哼哼,那便要看看后面的那些
豹子的下场!”说着也不管阿毛听懂没听懂,一把将叉住阿毛的长杆插在墙壁半空的一
个洞中,便下到场中去了。
阿毛奋力转头望去,见其中似有三类大型猛兽。一种身上竖纹殷然,额上似有
三横一竖的花纹;另二种身形约莫相近,但头显得特别大,似主因鬃毛散落所致,尾尖
似有一团黑毛;第三种就小不少,但也和梅芯豹勉强相当,除了没鬃毛,长得倒很有点
象第二种。三种巨兽每一种都比训练他们的人要大得多,但却在人的呼喝指挥下,蹿上
蹿下,跑动换位,十分驯良。尤其是那第三种猛兽,能跳得奇高奇远,而且与驯手配合
得简直天衣无缝,几乎没吃什么鞭子。驯手们也似特别喜欢那第三种野兽,有几只甚至
还能跟随驯手们出入帷幕。此外,还有一些小得多的野兽,似是其中的点缀装饰。一时
之间,帷幕内百兽奔腾,错落有致,看过去颇为壮观。
过了好一气,群兽才终于各自散回幕后,阿毛也被叉回自己的笼子中。过不多
时,有人来喂食,挨个顺次喂来,出力多、表现好、鞭打少的,便喂得早些,喂得也多
些。自己乃是前面的都喂完,最后才轮到喂的。阿毛前面的猛兽大多迫不及待地猛吃,
但阿毛自己,却一时心事满怀,吃不下。这时,那喂的人竟然越过他,又随手丢了一团
食物。阿毛微一回头,只见紧挨自己的另外一侧,居然还有一个不大的笼子,只是一直
隐在黑暗中,自己先前也并没有注意而已。
阿毛定睛望去,见那笼子中竟也似有一头野兽,黑黑的身形竟似还有些眼熟,
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过了许久,喂食之人已去远,那物才终于略略动了一动,将食物拉
至面前吃起来。阿毛久久望着他,忽然心头一动:“这不是那只小猞猁的爸爸吗?怎么
只有他?那小猞猁呢?”
想到这里,立时便忍不住出声呼喊了出来。那猞猁似也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
阿毛,但却只是冷冷注视着他,不应一言。许久之后,那猞猁又低下头去,自顾自地继
续吃起来,似乎阿毛完全不存在似的。阿毛心头不快,但注视一会,却也发觉那猞猁似
是身有很重的伤,鞭痕累累更甚梅芯豹和金钱豹,心想:“莫非他也是不听话那类的?”
想起山中之事,忽然想起耳中似还藏有些花花指点的伤药,当下抖在笼边,呼
那猞猁前来治伤。可那猞猁却只耳朵动了几动,依然极轻蔑地不理不睬。阿毛心头气愤
,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嗯,他受了人这么多责罚,又知我是人养大的,自然对我
没好气。这也难怪。唉,这地方简直无一个同伴理我,我何时才能出得去?”
次日一早,众猛兽又相继被押出去训练。轮到阿毛时,阿毛忽然发觉笼子似已
被清扫一遍,那些药粉也已不见踪影,心下大觉可惜,但还没来得及细想,驯手已套杆
伸将进来。阿毛连忙纵身跳开,行动甚速。那人皱眉道:“不是说这个乖觉伶俐,最通
人情么?花这么多钱买回来,怎么野性都快赶上短尾猫了?”
旁边一人道:“我们跟那帮贩子合作了这么多年,这个嘛,想来不会有假。毕
竟这猫不是出生在我们这里的,肯定还是有些野性。现在大伙都忙个半死,先耐心等些
天吧。”先前那人哼了一声,这次手法稍变,阿毛没能避开,再次中招。
到了围场后,巨兽们似已训练暂停,倒是一些小些的野兽还在场中。那叉过阿
毛的人忽然一手捏住阿毛后颈,一手将阿毛的套杆松开,晃了几晃,道:“这猫看着已
这么大了,但我怎么觉得,象是还没长大长全的样子?这究竟是不是猫啊?”另一人也
道:“我看也奇怪。说不定是哪儿来的杂种,以前大伙都没见过。不管怎么样,让他先
跟彪玩玩,也看看上不上路。”
说话间阿毛已被放入场中,迎面一只很大很大、阿毛从未见过的“猫”走了过
来,后面还带着一只比他稍小的少年狮子。阿毛见那家伙体型奇大,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那大猫见他戒备后退,似是习以为常,笑道:“喂,新来的小子,我叫阿彪,
是这里少年动物的总指挥。这是我表哥阿吉。你以后要听我的,不然的话,嘿嘿,你看
那边。”说着朝巨兽聚集的一边一指,道:“我爸爸是狮王,我妈妈是虎王的亲妹妹,
虎王就是我亲舅舅。他们最宠我了,谁也不能欺负我。你要是惹了我,都不用我动手,
他们要捏死你,简直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你看看那短尾猫的惨样,就知道会是什么下
场了。我舅舅和爸爸很凶的,谁也打不过他们。当年阿吉的爸爸初来,受别的猛兽欺负
,就是我爸爸和舅舅帮了他,打赢了所有的敌人,又把姑姑嫁给他,才在这里立了足。
听说,我将来能长得比他们还要大呢。嘻嘻,那时候,就算我爸爸和我舅舅加起来,都
打不过我。”
阿毛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这只奇怪的狮虎兽,暗暗心惊:“果然厉害。他看
起来似乎也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却已经比我和阿吉大这么多了,将来若再长大,那还
得了?”
又想:“猞猁莫非得罪他了?嗯,可能猞猁亦不甚大,被派来听他指挥,结果
桀骜不驯,估计就倒霉了。也幸亏猞猁身子强健,现在才有命在。我要是被这狮虎兽的
亲人一巴掌拍来,只怕早就粉身碎骨了,也就无从逃跑了。嗯,那虎王看起来就是个不
要命的角色,头上耳朵都被扯成那样,不知跟别人打了多少架?”想到这里,猞猁身上
的伤更显触目惊心,自己也不由得更担心起来。但大树爷爷和阿黑说的对,自己天生就
有些傻傻的傲气和冲动,纵是小心再小心,万一还是冲撞了这位公子爷,那可如何是好
?看来,还是要先咬牙忍一忍。如能拿到那第三种猛兽的待遇,便有机会逃脱。
这一日在群狮虎的注视下,阿毛果然甚是听话,不但小心翼翼听从指挥,而且
还时不时给狮虎兽阿彪讲一些山外的事情,逗他欢心。那阿彪出身不凡,弥足珍贵,处
处都被兽群和驯手宠着,但毕竟从小出生围场之内,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现在他的小
孩子心性忽被另外一个小孩子激起,自是欢天喜地。因此,在阿毛面前,他虽还是一副
颐指气使的样子,但已十分亲热。驯手们也觉察出了这些变化,大都暗暗点头:“看来
有希望,此钱花的不冤。”
不多时,这狮虎兽已和阿毛十分亲密,居然拉着他前去巨兽那边,见过大伙和
父母舅父。那些狮虎之类见阿毛体型甚小,且象极了一只大家猫,虽有不屑之意,但到
底是狮虎兽所引见,大都还勉强答应几声。但狮王、虎王对阿毛均十分冷淡,打招呼时
理也不理。虎后稍稍有点回应,但也仅止于懒懒回哼一声而已。
阿毛心下甚是气愤,但现下实在无可抵抗,也只得勉强赔笑,起码要能先保住
小命,才能谈得上逃走。幸好众小狮小虎对自己大都还好,尤其是阿吉,训练中对自己
颇为理解和照顾,十分耐心地为自己讲解,自己也因此少挨了不少打骂。
过了好一气,训练结束,群兽皆要归去。阿毛既已打定要装驯逃脱的心,便也
干脆忍住窝火和恶心,不再闪避那要伸过来的套杆。不料这次那驯手并没有用套杆来捕
捉自己,反而只是朝场中呼哨了一声。眨眼间,那边便蹿过来一头猛兽,正是那跟狮子
有些象的大兽,径直奔至驯手面前蹲下,便如一条巨犬一般,温顺无限。那驯手摸了摸
它头,朝阿毛一指,便返身而去。那兽似是心领神会,慢慢踱至阿毛面前,打量了几下
,傲然道:“小朋友,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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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二十三回
阿毛从没跟他打过照面,心下颇有些紧张,勉强答道:“好,好,您……是哪
位前辈,怎么称呼?”那物见他颇显恭顺,笑道:“我是山狮。你是什么?是不是一只
猫?”阿毛道:“正是。”那山狮斜眼看了他几眼,道:“嗯,是有些奇怪。你这家伙
,明显还是个小朋友,怎么大得都快赶上短尾猫了?”阿毛不愿告诉他小白爸爸元神的
事,当下道:“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他们待我好,我天天总是吃撑。”
那山狮点头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被人养过,确实乖觉些。”又道:
“小朋友,你也看到了,这里就是猛兽园,大伙就是要和主人们一起杂耍,逗得看客们
一笑,便有好处。若是聪明的,从不出错动粗,便从不吃鞭子,天天也能由你吃好,日
后老了还能颐养天年。若是不听话,那便要倒霉了。你见过那两只豹子和短尾猫吧?他
们就是不听话的结果,三两日便要挨鞭打,天天只能吃个半死不活。要是再不识相些,
嘿嘿……”说着,朝一侧上方呶了呶嘴。
阿毛顺着他所指望过去,只见那一侧旗杆上,似挂着一张什么东西,迎风招展
。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张五色斑斓的猛虎之皮,甚是可怖。那山狮见阿毛心惊动容,
微微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那只山南虎的下场。”阿毛大起胆子问道:“这只老虎
怎么了?”那山狮有意无意地望了阿毛一眼,微微笑道:“他成年之后才到这里,很有
些不识实务,不但冒犯我等,居然还密谋逃走,结果变成这个了。”
阿毛被他眼神看得心头发慌,连忙低头道:“原来如此,这……真是……真是
自讨苦吃。”那山狮冷冷望着他,道:“正是。这里有什么不好?从无冻饿之馁,每日
只需奔跃几回,便万事无忧。这是何等的好事,居然还有人犯贱,想要逃走?而且居然
自己逃还不够,还想鼓动别人?你说是不是犯贱?”阿毛不敢接话,忙岔开话头道:“
他鼓动谁了?”
那山狮冷笑道:“就是那什么一哥虎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居然也能被蛊
惑。嘿嘿,现在可好了,不听我之言,吃亏在眼前,现在连剩下的那只耳朵都成这样了
,我看他还敢对我那般轻贱?”阿毛心道:“看来还有过结。”但却不敢问,只是点头
恭维道:“那是,您眼光独到,他连您也不相信,自然被骗了也只能自己倒霉。所谓自
己笨点不要紧,自己笨还不知道自己笨,不听聪明人的,那还了得?”
那山狮甚是受用,道:“你虽然还小,但还颇有些乖巧伶俐。嗯,受了几年人
气,到底还是不一样。嘿嘿,早跟他们苦口婆心说了无数次,人是万物之灵,要跟人在
一起,才最光荣最有好处,总没几个肯听。世上要是多几个你我这样的,不是和谐多了
么?”
那山狮难得共鸣,得意之余,又道:“你进来时已身价不低,若是再能受我点
拨,将来前途无量。”说着便将这园中各项关节奥妙之处都处处讲清,不可触犯。比如
在这园子里,越珍惜者越为尊贵,越听话者越能得宠。比如那狮虎兽乃千中无一的异兽
,自然尊贵万分,根本无需吃苦训练,每日里只要牵出晃上一两圈,便得喝彩如云。这
样一来,其自然卓然不群,从人到兽都得捧着,生怕掉了一根毫毛,是万万惹不得的。
又比如那几只豹子,野性极强,极难驯化,如不是异域奇献,甚为少见,早被扒了皮做
成豹骨散了。而最不受待见的,便是那猞猁短尾猫。他乃是无意中随手捕获的,野性又
强,长得又难看,居然还曾自不量力,连企图逃跑、跟狮虎兽争斗这等胆大包天事都敢
干,自然每日只能吃些残羹冷炙,说不定哪天便要步那山南虎的后尘。而如自己,虽然
也并非此园出生长大,但乖巧伶俐,说东指西,从不抗拒,自然最得信任。这许多年来
,自己几乎从不需锁链及身,日常出入更是得随主人左右,甚至还被委以监察教导别兽
之重任,何等快意?
阿毛边听边点头,极显心领神会。那山狮本来便负有督查教导之责,为群兽所
忌,久无异类对自己如此真心佩服理解,自然得意万分,一时间滔滔不绝,恨不得一切
都给倒了出来,将阿毛变成自己下线。直至天色太晚,主人驱赶,那山狮才恋恋不舍地
分手,约定明日再论。
这日由于阿毛十分驯良,加之又自己似知路一般,径直回笼,是以居然未再受
套杆之遇。当晚那短尾猫一如既往,对自己不理不睬。而那豹子兄弟则对自己更是鄙视
厌恶,几乎都不愿意朝自己这边望过来,既使偶尔一眼撇过,也满是鄙视和不屑。
一连几日,阿毛都小心翼翼,生怕一点露陷,落得虎皮下场。那山狮久为兽群
所忌,忽见阿毛对自己极显恭敬,自然得意万分,颇有细细培养、日后帮自己一臂之力
的念想,因此也就带领他四面指点,出入巡视,务必要培养成自己心腹,也好在虎王狮
王前多点面子。那些驯手们见阿毛在山狮所驯之下服服帖帖,加上本来就一副家猫之样
,自然也不忌讳,乐得由山狮先行检驯。
几日下来,阿毛已对这猛兽园颇有了几分了解。这兽园有内外数层,颇有些连
山狮也讳莫如深的禁区,大都锁以高网深墙,各有不同。但共通之处,便是全都极其结
实,若用蛮力,基本无望,只能从门禁处着想。其中有几道锁绳主要是靠机巧开闭,自
己天生手爪灵活,原来在山中时,便学会了帮爷爷奶奶看管栅栏,对这些自然有些心得
。加上这几日自己加意温顺,趁机悉心观察驯手们的动作,已知其手法,或许可以找到
其换班衔接空隙之时,来个有样学样。另外一些门禁机巧处虽然甚高甚奇,但自己一开
始便多长了个心眼,并未显露自己极善纵越攀爬的本事,想来应该不会被人特别戒备。
但是,还有两样难以克服:一是其最后一道门锁,乃是用实实在在的巨型木杠
硬栓上的,上面还有排排枪头门钉,寒芒森然。每次开合,都要好几个壮汉同时在两处
共同使力,才能动弹,乃是机巧为辅,巨力为主。自己这小小身板,虽在山中众兄弟间
为大,可要是论起扳动这等巨门,如何可能?二是这道门锁之前,似有一处禁区所在,
每过其侧便有种莫名其妙、发自内心的震恐感,似是其中有什么极厉害的可怕之物。山
狮也从来都于此语焉不详。纵然自己设法得逞,千辛万苦到了这里,其中镇园之兽若突
然觉察,冲将出来,那自己岂不还是得落个虎皮下场?
一想到这里,阿毛便心头气馁:“到底人是万物之灵,既有机巧门禁,又有力
量门禁。唉,他们就欺负我们有机巧的没力气,有力气的少机巧,更别说还有压箱底的
杀招不显露了。怪不得他们抓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动物,一个都逃不出去。”
又想:“难不成一辈子就真的要当个山狮的小跟班?这里的人全无爷爷奶奶之
心,只靠威逼利诱这等事,乃是训练家畜的样子。自己最恨别人骂自己是家畜,难道就
呆在这里,真的被驯成家畜?而且若是跟着山狮,做这等媚上欺下的恶心事,想想都恶
心,实在做不长久。再说了,难道一辈子再也不见爷爷奶奶,还有兄弟姐妹们了?爷爷
奶奶的身体也不知怎么样了。”
想来想去,实在无法绕过那最后一道门禁,只好放弃单干的想法,改弦更张:
“看来,光靠自己肯定是不行的,逼得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才行。可这是要被抽筋扒
皮的事,这里面又不知被山狮安插了多少奸细,又怎么好合谋呢?按山狮所说,那猞猁
倒是曾想过越狱,离自己笼子又近,似乎是一个好的串谋对象。可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多
少,能帮多少忙呢?再说了,那山狮的话,究竟又有多少可信?会不会是他来套自己的
呢?”想到这里,更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但日常随山狮游练、陪狮虎兽嬉戏时,还
是只能强装笑脸,不敢表露一分。
一日,那狮虎兽实在恶作剧过分,肆意妄为,将阿毛和几只小狮小虎折腾得死
去活来,连最大的小狮阿吉都给累得四脚朝天,几乎都要口吐白沫,余者便更不用说了
。一待停歇,阿毛和一众小虎小狮简直连水都顾不上喝,便争相蹿至阴凉墙脚,瘫软在
地大睡一通。
等阿毛醒过来时,忽觉不对,定神一看,只见一个硕大头颅端端正正与自己面
对面,两眼中寒芒闪烁,刺人心脾,竟是那从来也不屑于理自己的虎王。
阿毛心头狂跳,极度震恐,不知他何意,只能勉强赔笑道:“大……大王,您
……您怎么有空来这里了?……阿彪兄去哪里了?我去陪它。”
那虎王冷冷望着他,并不答话,忽然一个转身,虎尾垂落,朝一旁走去。阿毛
惊疑不定,但也不敢多言,回头看看周围,那几只同睡的小虎小狮早已不见踪影。
这一整天,阿毛都极是心神不宁。他处处小心,时时在意,极力讨好阿彪,生
怕出一点点事,精神简直紧张到了极点。待到夜间回笼,当真是心力交瘁,呼呼便睡。
正睡到半路,忽然惊醒,再看时,侧面笼中的猞猁正冷冷瞪视着自己,一见自己惊醒,
也转过身去,不再搭理自己。
阿毛心头大惊:“难道自己累极,打呼噜激怒了他?”又想:“别的事自己还
可抑制隐藏,唯独这睡着后的事没法控制。他野性极强,现在似伤势已好转,只怕对我
不利。我还是赶快让山狮帮我换个笼子,离猞猁远点。可山狮明明要我监视这猞猁的,
这又怎么好说呢?”
想来想去,越想越怕,心下终于拿定了主意:“没办法了,必须得冒险了,早
一日便少一分危险。唉,要不是当初爷爷奶奶救了我,我早不知是在哪里做孤魂野鬼了
。就算这次死了,也多活了这么些快乐时日,能有什么遗憾?”想到这里,心绪反而安
定了下来。既然不敢入睡太深,便干脆眯上眼睛装睡,脑中却在一遍遍盘算各种事宜,
只要有一分希望,便不放弃。
接下来几日,阿毛着意表现,哄得山狮和狮虎兽大是开怀,暗中却处处留心,
同时极力避免和虎王狮王等猛兽遭遇。同时,阿毛也极力追迫老鼠,故意张大搞笑,表
面上逗得群兽象看小丑般开心,暗中却逼迫鼠群,为自己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终于,这天群兽卖力,喝彩无数。驯手们皆受大赏,满园一片喜气,酒肉之气
四面漂溢,看管稍松。待到半夜,猞猁睡熟,阿毛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浑身涂满山狮
气息,轻手轻脚,借助偷偷积存的几根雄狮鬃毛,悄悄将笼子之锁拨开。小心之下,居
然连过数道关锁,无人觉察。待终于快要到了那最后一道关卡前,那股神秘的肃杀气氛
已笼罩全身。
阿毛定了定神,想:“这次说什么也要把这里探个究竟,然后才好想办法。”
当下小心拨开乱草,一处极隐蔽小小洞穴露了出来,正是老鼠们在自己逼迫下,打了个
半通的洞穴。阿毛当日没敢告诉他们这是为什么,只是说自己要躲猫猫,是以不敢要他
们完全打通透。因此,这次自己还要再费劲,将最后一层土皮打穿,才能进得去。
阿毛深吸一口气,将身体朝里面钻去,只盼其中没有陷阱。待到大半个身体已
钻入,那股慑人气息更是浓烈可怕。阿毛咬紧牙关,伸爪悄悄从底部捣开一个极小的缝
隙,壮起胆子将眼睛凑上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整间大屋子里,层层面面,
挂满了巨兽之皮。阿毛心头大震,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一个声音喝道:“何人在此
?”正是山狮的声音。
阿毛大惊,知道形迹已露,急忙蹿身回逃。然而尾巴还没来得及弹开,眼前忽
然一黑,一只血盆大口张合之间,竟已将自己完全吞入。正在惊恐,已听外面山狮道:
“哦,原来是虎大王啊。您怎么来这儿的?”那虎王似是龇牙哼了几声,紧接着又听那
山狮赔笑道:“是,是,是我呀,是我常在这里溜达。这两道门……八成是大爷们疏忽
了,不是我开的啊。小的指天发誓,阿彪没丢。您闻闻,这里根本没他的气息不是?”
那虎王怒哼了几声,不甚满意,但还是转身穿过那几道门,回到园中,趴下继
续睡觉。那山狮也觉无趣,转身离开。阿毛正自惊疑不定,忽然又觉身体连晃,那虎王
竟带着自己,奔到了一处假山之侧的草丛之中,微微张口,蟋蟀合鸣之声顿时大响。
阿毛一时不敢说话,只是憋得甚慌,长长出了口气,不料却听那虎王含糊喝道
:“小子,轻点!”阿毛连忙收声屏气。虎王见他收敛,慢慢张大嘴巴,将他放了出来
,冷冷道:“说,你看到了什么?”阿毛知他性情暴烈,不知该如何回话,正在心头盘
算,那虎王已怒道:“快说!不然我把你扔给山狮!你以为他真的猜不到是你么?”
阿毛吓了一大跳,连忙将自己所见细细描述了一通。那虎王听着听着,愈来愈
是愤怒,连那只伤残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但口中却问话不停,令阿毛完全没一丝一毫之
隙多想。连问好多,虎王才终于停了下来,虎目中便如冰火两重天,每一重都可杀人。
阿毛心下恐惧,但颈部为虎爪所制,无可逃遁,思量无计,干脆也只好把心一横,听天
由命了。
良久,忽然头顶滴水,竟是那虎王热泪盈眶:“妈妈,您终于还是遭了他们的
毒手了!”阿毛大惊:“难道那几张虎皮中有他老妈?他记起了他妈妈的纹路?嗯,确
实,虽然缝的好,但仔细看去,那些虎皮身上确实有致命斧伤,还有挣扎撕扯的痕迹,
尤其是颈部腹部。”正想间,忽觉脊背疼痛欲裂,立刻意识到虎王激动之下虎爪之力暴
增,当下急道:“大王,别激动,不然我忍不住喊了,大家一起死!”
那虎王略略镇静了下,松了松爪子,久久望着阿毛,眼神变了又变,忽道:“
小子,你真的是一只猫?”阿毛喘了口气,道:“是,确实是一只家猫。”那虎王忽然
暴怒道:“别提家字!别提家字!”阿毛大惊,忙道:“是,我是一只野猫。”那虎王
定了定神,道:“你既是……那什么东西养的,怎么又还想从这里逃出去?”
阿毛迟疑道:“我并没有想逃啊,只是好奇。”虎王冷笑道:“你不用瞒我了
。你和那山南虎、短尾猫都是一个地方的野性,个个都不安心于此。我注意你很久了。
”阿毛不敢确信他心意,怕他诈自己,依然死咬道:“大王,我真的没有此想。”那虎
王冷笑道:“好小子,口风这么紧。只可惜,你睡觉的时候,口风也能这么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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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二十四回
阿毛大惊,顿时明白过来:必是自己累极时的梦话泄露了所想。这可如何是好?
那虎王看他神色,冷冷道:“你不用怕我。我要是想杀你,你十条命也丢了,
还能到现在?”说着忽又垂下泪来,哽咽道:“妈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抱着幻想,
谁知道,您终于还是遭了毒手。您放心,我一定要为您报仇!我一定不会让阿彪也遭此
难的。”
阿毛奇道:“您想把狮虎兽带走?”那虎王道:“不错。这么多年来,那山狮
不断跟我们说,我们只要表现好,为人……为那什么东西赚够了钱,日后便能颐养天年
,远胜野外饥一顿饱一顿,老后还要被豺狼所欺。可我妈妈为他们赚了那么多,却依然
遭此毒手。如今,我怎么能让心爱的外甥永远在此,抛却王者之威,甘心伺候那什么东
西,然后有朝一日还要被人嫌弃,遭此毒手?嘿嘿,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
确信,也就再没什么疑虑和牵挂了。”
阿毛想了想,试探着道:“那么我们就一起逃吧。反正这里已经没法呆了,外
面的天地宽广,自由自主好过这里伺候……伺候那什么东西。只是这里实在戒备森严,
需大家齐心协力,机会才大。您能调动所有这些猛兽么?要不就找那些与您妈妈年纪接
近点的,他们更危险些,肯定更愿意拼命。”虎王道:“我虽不甚为那什么东西所喜,
但满园猛兽,大都还算服我。年纪无用,谁能说定时候?当年我妈妈根本还没老,就遭
了毒手。”
原来,那虎王本是西南丛林中的山君之子,还没完全断奶时,一天和两个妹妹
在外玩耍,误入歧途,中了埋伏。其一个妹妹特别可爱,那些人首先便想将其分开。不
料虎王爱妹心切,猛冲上去咬伤了敌人的手,妹妹逃脱,自己和另外一个妹妹却深陷困
境,也因此埋下了与驯手之间的不对路。后来到兽园中,幸得一只幼仔刚病死的北方雪
虎的哺育,才终于存活下来。
那母虎哺育情深,在一次虎王被驯时看不过眼,护子心切,咬伤了驯手,自己
前爪也受了伤。结果当天晚上,那母虎进食后就昏昏沉沉,说是病了,被拖了出去后再
也没有回来。据山狮说,这等小过不会如逃园那般处置,母亲只是被转移到了另外一处
惩戒营中。只要虎王和妹妹加倍听话,就可得到奖励,换其回来。也正因此,即使当年
山南虎鼓动,虎王也并未全力跟随。
阿毛一来这里,虎王便注意到了他,发现他和山南虎、短尾猫乃是同乡,只是
尚还惊疑不定,尚未完全拿定主意。可是等到如今,却从阿毛口中知道了那虎皮中的一
张,正是养母的独特花纹和爪伤。
阿毛听到这些原委,终于放下了心:“原来如此。现在,只怕山狮已对我们大
有怀疑,时机不多了。大王,究竟哪些是我们可以信赖的?”
虎王沉吟道:“山狮虽是成年时才进园的,但却谄媚无比,只会讨好那什么东
西,这事第一就是要防着他。梅芯豹兄弟野性极强,几乎从不掩饰出逃的欲望,胆子也
大,应该是志同道合之辈。只可惜他们都性情孤僻多疑,不那么容易相信别个,从来跟
我也不对路。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我那小外甥娇生惯养,梅芯豹兄弟跟他起过冲突
,本就对他极其反感,连带对我自然也不会亲近。另外,短尾猫倒是想逃走,可惜当初
我小外甥欺负短尾猫,被暴打了一顿,我也是帮过小外甥出气的。他们都是些血性汉子
,哪能这么快指望他们转过弯来?……我妹夫也有些麻烦。他虽是条汉子,颇有些英雄
气概,但他乃是在这兽园中出生的,连他那老妈都是这园子里养熟的,还是出了名的温
驯,山狮可是拿她当在外颐养天年的样板的。因此,我妹夫可说从来不知外面是什么样
,要说服他,只怕需要些时日。可我们又不能等啊。”
阿毛心头一动,努力回忆起来,将那些能记得的花纹全都描述了出来。虎王眼
睛一亮,但转眼又叹息道:“我是信得过你,但他却未必信得过你。你就算说出些花纹
来,也能解释成病死后的事,难以令人相信。而他也有一班人马,若是他们不合作,那
便极不好办,更别提带走小外甥了。”可是,现在山狮必然已起疑心,其势不得不赶快
行动,根本没时间来说服狮王,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前想后,彷徨无计,虎王忽然惊道:“不好!你赶快回去,赶快回去!”
阿毛也回过神来:“对呀,若是山狮回过神来,必然会去查看我是否还在笼子里。若是
现在就被戳穿,那就更没希望了。”想到这里,急忙蹿至虎背上,借虎王腾跃之势跃出
大兽山墙,直奔笼区。才奔数步,忽听后面虎王怒吼连声,正待回头,忽然醒悟过来:
“八成是虎王为了吸引山狮注意,给我争取时间。我还是拼命赶回才是正经。”
连奔几转,终于回笼,才刚轻手轻脚将笼锁恢复原状,便听一个声音道:“小
子,过来帮我看看背上伤口吧。”阿毛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听猞猁开口,心下有些惊疑不
定。那猞猁冷冷道:“看在我儿子份上,帮我帮到底罢。谁让你我是同乡呢?你的药我
背上难以蹭匀。”阿毛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是用了我的药。这下尝到甜头了吧?我还
以为你有多硬气呢。也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能笼络一个真心想逃出去的,总是好事
。”当下便凑近笼边,要替猞猁细看伤口。
不料他还没来得及伸爪,那猞猁忽然一爪抓住阿毛肩侧。阿毛大惊,急忙就要
甩开,然而那猞猁之爪极利,这下不但没能甩开,反而带出几道血痕,鲜血迸溅。阿毛
怒极,急忙直取猞猁脖子。那猞猁狞笑中忽一口呕出,无数污秽之物喷溅而出,这一爪
顿时抓空,而另一肩居然也被猞猁抓住,虽极力挣扎,亦仍无法摆脱。阿毛心头大惧:
“难道我竟毙命于此?”这时,忽听门围大开,山狮的声音大喝:“放开阿毛!你找死
是不是?快放开阿毛!”
那猞猁简直打红了眼,竟似完全不顾,直至看到山狮后面跟来了两个摇摇晃晃
、喝醉的驯手,手中还拿着套杆,这才勉强松爪。那山狮怒道:“你胆子不小,难道就
不怕山南虎的下场吗?”一驯手道:“这小子看来是没法驯了。要不……”另一人道:
“毕竟要问过老大才好吧。再说了,今个儿大家都在兴头上,这猫又没受大伤。赶明再
说吧。”二人和山狮合力,将阿毛和猞猁的笼子解开联销,让他们再也互相打不着,这
才骂骂咧咧地去了。
待他们去远,阿毛越想越气,简直恨不得冲过去将猞猁挫骨扬灰,但终于还是
压抑住心头怒气,心想:“看在你儿子份上,也看在我就要走的份上,今天先不跟你计
较。”忽听那猞猁冷冷道:“你恨我作甚?若不是我,你这趟出游,还能瞒过山狮?”
阿毛一呆,道:“你早知道了?”那猞猁冷笑道:“你自以为隐藏得好,其实
只能骗那些自小就在园中的家伙,哪里能骗得了我?”阿毛低头不语。那猞猁冷笑数声
,道:“这是谢你赠药之事。从今之后,你我两不相欠。”阿毛道:“那你明天……”
那猞猁嘿嘿道:“你还是不用为我担心了。今天之事,只瞒得一时,日久山狮仍会起疑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罢。”
次日一早,园外又是人声鼎沸,众驯手们再次打点精神,呼喝指使,群兽卖力
。忽然,一头母狮半空跳跃中不慎与梅芯豹相撞,双双跌落,场面一时混乱。那些驯手
甚怒,鞭影飞舞,不住朝二兽身上招呼。虎王忽然厉喝一声,冲上前去挡住了二兽。驯
手们大为震恐,但见虎王并未扑上来,只是遮挡,这才放下心来。
周围观看者皆是闻昨日名声而来,却见场中混乱一片,远不如昨日传说精彩,
顿时一片嘘声。众驯手们挂不住面子,怒极之下,极力狂鞭,简直恨不得往死里打。道
道鞭影横飞中,群兽震恐,四处乱避。而驯手们自也更加愤怒,不分青红皂白,一古脑
地打将下去,这才震慑住了场中形势,勉强演完。待观者散去后,见赏钱远不如昨日,
驯手们更是无处发泄,只能将加倍发狠,暴打诸兽一顿,这才一股脑赶回园内,并罚一
晚吃食。
当晚群兽愤恨,情绪极是不稳。阿毛和虎王见此机会难得,有意无意稍加挑拨
,果然群情激奋,无不咬牙切齿。虎王见机会已到,便将阿毛所见,和盘托出。群兽大
惊,无不惊惧。最最担心的便是虎王之妹,将狮虎兽紧紧抱在身边,生怕他遭一丝一毫
之伤害。狮王更是惊疑万分。
阿毛见机不可失,急忙打开诸兽笼子,合力施展手法,将内部两道门打开,便
要带领兽群涌至那阴森怪屋旁边,亲自验看。那虎王一马当先,可狮王却不动声色,命
属下和妻子儿子皆缩身藏后,自己只与群兽中壮者前去,要挤开那怪屋门户。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锣响,许多驯手门手持火把弓箭套杆等利器,连同山狮,
一起拦在了前面。群兽顿时被堵住。而猞猁、虎斑猫等小兽见事不对,立时缩身,窜得
无影无踪。
那山狮冷笑道:“阿毛,果然是你!你自己执迷不悟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妖言
惑众,难道要害大家都跟你一起,被剥皮抽筋吗?连短尾猫都识破了这小子的谎言,你
们几个难道还跟着他,想一条道走到黑?”
阿毛脸色惨白,心想:“天哪,难道根本不是他派我去监视猞猁,而是猞猁被
他派来监视我的?”虎王怒道:“你才是妖言惑众!那里面明明就是前辈们的皮囊,根
本就是你们背信弃义,根本就没有让前辈们终老!”那山狮冷笑道:“你说那里面是前
辈们的皮囊,有何凭证?”
阿毛鼓起勇气,道:“是我亲眼看见的!”那山狮扬天长笑道:“你亲眼看见
的?我还亲眼看见里面全都是画的兽皮呢!你们相信谁?”
狮王厉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们都说自己看得清楚,何不将门打开
,让我们亲眼看看?”阿毛也叫道:“对呀,你敢不敢?你不敢就是在撒谎!”那山狮
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忽然回头吼了一声,那一侧把守着的两位驯手居然真的就
将门打开。火光照耀中,果然满眼都是画上去的兽皮,虽然颇为逼真,但这么多双眼睛
看去,毕竟还是清清楚楚:确实是画的。
阿毛和虎王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狮王和兽群顿时疑色大盛,全都回过头来望向
阿毛。山狮冷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你无话可说了吧?从你一来,我就知你奸诈狡猾
,不可尽信,只是还存着万一的希望,盼能领你上正路,免得糟蹋了这副美质良材。可
惜啊可惜,你终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不但枉费了我一番功夫,还蛊惑这么多不明真相
的朋友。”
山狮顿了顿,又道:“我多少次地告诉你们,我才是真心为大伙好的,人类才
是真心为我们好的。狮王的母亲能在逍遥园中享福至今,而不是被三色豺猎杀,这可都
是人的恩赐。我指出人是万物之灵,跟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你们总是不信我。这下总
算明白我的苦心了吧?”
阿毛只觉满腔愤懑,压抑至极,忍不住红了眼睛,怒吼道:“你们掉包了,这
根本不是我当初看见的!”那山狮笑道:“不错,事实俱在,这的确不是当初你看见的
,更不是当初你所说的,因为你本来就是在说谎!”
那狮王冷冷望着虎王,满眼都是鄙视埋怨之意,又冷冷望着阿毛,目光越来越
冷,简直象是能冻死人。狮虎兽更是气得大骂。正在这时,忽然一侧人声骚动,火光飞
舞中有人大喊:“不好,兽皮着火了,兽皮着火了,快救火啊!”
那山狮面色一变,正要厉声呵斥,忽见那侧更加大乱,原来是猞猁和几只虎斑
猫挟着一大群老鼠,在飞舞的着火兽皮下四散乱跑。猞猁口中更还叼着一张着火的兽皮
,火光中毛尾飞舞,真切得无以复加,正是那狮王的母亲。
那狮王惊得几乎完全呆住了,着火的兽皮满天飞舞中,兽群中无不震撼。忽听
虎王厉喝道:“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还等什么?我们上!”山狮急道:“这是假的,这
是假的,大家不要相信!”这时猞猁忽然一个趔趄,竟被一箭连皮带肩射了个正着。那
些驯手们厉声喝道:“全都不要动!谁动就射死谁!别以为我们舍不得!”
虎王须髯暴张,怒喝道:“能否让小辈们逃出去,就在此时!”说着尾张躯转
,虎啸震天中,已直扑当初那个拖走自己母亲的驯手。那驯手首当其冲,吓得有些傻了
,只能拼死将战矛抵向虎王来路。旁边数人数箭连发,直中虎王头身数处。虎王受伤极
重,然不顾一切,虎爪直冲,硬生生穿透战矛,依然一把住了那人的臂膀,便要撕裂其
头。
那人肝胆俱裂,几乎无可反抗,其后排之人慌忙奋力急拉。然而就在这时,震
天狮吼中,狮王已腾身扑上,一把将后排之人甩至半空。那虎王含恨而发,只一口便令
那杀母之仇身首异处,复又腾身而上,扑向其余驯手。群兽疯狂中,不几合,驯手们便
刀箭不继,抵挡不住,四散溃退。山狮更早已逃得不见踪影,满天中都是猛兽受伤嘶吼
和“快退,快退!”“顶住大门”之声。
阿毛眼见巨兽疯狂血拼之惨烈,大是震撼:“这才叫做猛兽!”忽觉身侧被什
么碰了碰,心下大惊,几乎立刻便要爪口相向,却见阿彪不知何时已挨至自己身边,瑟
缩一团。阿毛想:“这小子忒也娇生惯养,胆子居然比我还小?”这时驯手已散,但最
后一层大门却依然纹丝不动,门外面也已开始聚集些人,似要加固大门,守住这最后防
线,让大兽们难以逃脱。
这时虎王、狮王、兽群大都已伤痕累累,颇有死伤,但场中终于暂时平静了下
来。阿毛听外门外面人声渐急,急忙喊道:“快,大家快来推开这两个大门栓!不然就
来不及了!”众狮虎中未受重伤的连忙聚集过来,一个搭一个摞上去,奋力侧推,可外
面似是被什么管住了似的,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推之不开。阿毛大急:“明明就是两
个简单横杠,怎么会推不开?”可剩下的几只狮虎实已拼上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推不开。
正焦急间,山狮声音已不知从哪里传来:“想不到吧?这个门不但有横岗,更
还有暗藏的磁石吸附,得里外都有人才能开得。你当万物之灵是说着玩的?我劝你们还
是赶快消停,杀了阿毛和虎王这两个害群之兽,那便一切回复从前。不然的话,哼,你
们全都得变成兽皮!”
阿毛满头大汗,无计可施,忽听虎王强忍这伤痛的声音:“兄弟,看样子,我
们实在出不去了。我马上就要自行了断了,只盼你们多几分活的希望,好好看顾妹妹和
阿仔。”忽听那狮王怒道:“大哥,莫说这样的话!我岂不知他们这只是缓兵之计?今
天我们已见识了前辈们的下场,他们知道以后必难再服管教,现在只不过是想我们少拼
点命,他们多得几张上好兽皮而已。我们岂能让他们如愿?”那虎后哭道:“那怎么办
?那怎么办?阿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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