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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imals版 - 麟凤龟龙 3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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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三十七回
他话未说完,那两只蜥蜴已是暴怒,齐齐朝他猛扑过来。阿易猝不及防,急忙
滚作一团,但身上还是被咬了一大口,虽然剧痛,幸好没有受伤。那两只蜥蜴怒发如狂
,更疯狂扑来。
阿易失了先机,苦苦支持,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身上头上已被连咬了数十
口,情急之下,只好断尾求生。那两只蜥蜴一时猝不及防,阿易顿时反击得手,连抓带
咬,随又蹿上旁边石头,跃上树枝。那两只蜥蜴虽然怒极,但树枝间跳跃毕竟赶不上阿
易,怒骂连声之后,也只好互相怒视几眼,各自离去。
阿易这才放下心来,一看龙女不知去向,正要呼喊,却见龙女已从旁边一处突
然冒起,道:“别喊了,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旁。”阿易喜道:“你的变色绝技真是天
下无双啊。”那龙女轻轻摸着他头上身上,道:“看你被咬得好惨,还痛不痛?”阿易
道:“当时是很痛,不过现在已不怎么痛了。”龙女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忽然就着伤
口狠狠一口,接着又轻轻舔了又舔。阿易惊道:“怎么了?”龙女道:“别动,我在帮
你治伤。”
过了一会,龙女才抬起头来,笑道:“他们两个,都是有点毒的蜥蜴,我得帮
你把毒液吸出来。”阿易点头道:“我知道。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居然还有毒?”龙
女恨恨道:“他们一个是蛇蜥,一个是角蜥。蛇蜥仗着能跟蛇打架,老是想逼着我嫁他
。角蜥也有个怪异绝技,能在对敌时眼中忽然喷出毒血,直射对方,令对措手不及,打
架中常占便宜,也因此常常要挟我。不过看你的样子,虽然有伤,却似不重,也未中毒
。莫不是你真有金蟾珠护体?”
阿易点头道:“正是。我还不知道金蟾珠有这功效呢。”说着便将自己所历简
要说了一通。龙女道:“原来如此。可惜金蟾珠你还用不熟,也不能帮你打架,不然,
你也不用又断尾巴了。”说着将那断尾小心翼翼收了起来,道:“送给我作个纪念,伴
我修行吧,如何?”阿易见她笑颜如花,中人欲醉,不由道:“当然,反正也没什么用
,我会再长出来的。”龙女似笑非笑道:“你真可爱。那你以后要是断了尾巴,就都给
我,好不好?”阿易拍胸脯道:“没问题!”
龙女嘻嘻而笑,道:“你真是太可爱了,只可惜还太小了点。你长大后,还会
喜欢姐姐我吗?”阿易道:“那当然!”龙女道:“那你可别忘了现在说的话哦。”走
着走着,忽然海边又传来剧烈打斗声。阿易吓了一大跳:“那是什么?不会又是蜥王和
鳄鱼大王吧?”
龙女微笑道:“正是,但是不用怕。他们两个就是蛮力大,其实笨得很。我稍
稍用点手段,他们就会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样,我们这里的动物们,也就能够得点
喘息时间。”
阿易笑道:“姐姐你真是巾帼英雄,又漂亮,手段又高,心地又好,将来一定
会修炼成功的。”龙女喜道:“小朋友真会说话。好多人都要么不理解我,要么又嫉妒
我,常常说我坏话,就只有你懂得姐姐的心。”
说话间天色已黑了下来,海潮夹杂着微微海风,和煦万分。阿易和龙女来到一
处很浅的水湾处,正要各自休息,龙女忽如泥塑木雕般呆望前方。阿易顺眼望去,果见
一黑黝黝的物事,正半陷在浅水滩的砾石中,忍不住吃了一惊:这不就是那个巨蚌的火
龙果儿子么?
阿易沉吟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母亲已然遇害?”龙女奇道
:“你认识?”阿易点头道:“应该是吧,除非我看错了。”说着便把自己海上遭遇简
短说了一遍,见这火龙果已全无水下时的光彩,感叹道:“他母亲对他们期望甚高,希
望他们都能传其珠光宝蕴,可是现在,却连原来那层微微珠光都没了。看来,他们终还
是没能逃脱那海妖的魔爪。”
龙女点了点头,沉吟道:“原来如此,你本来并不知道这一切的来历。”阿易
道:“他们什么来历?你知道?”龙女道:“此物虽本是火龙果,但已为珠胎。若其母
能活上万岁,珠韵年年累积,自能成就一代宝珠,大放异彩。可惜啊可惜,如此一来,
已无希望了。”说着忽然试着用了用力,要将其推上岸,却又推不动。
阿易奇道:“为什么要推上岸去?”龙女笑道:“此物虽已夭折,但毕竟曾有
过点珠韵,可以点缀闺房啊。你忘了,姐姐我也是个女孩子,也爱美的么?”
阿易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来帮你吧。”说着搭上前爪,正要用力推
去,忽觉那物外壳微有软滑之意,不禁奇道:“咦?怎么变软了?……哦,八成是外层
珠韵失却,露出了原来的果皮。”变色龙女道:“正是。不过我们都有吸盘,不怕的。
快用力吧。”阿易吸了口气,正要用力,忽觉耳边象是隐隐传来极低极轻的哭声,而且
还似就来自这黑黑的蠢物。
阿易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贴耳至那物外皮,果然又听到了那种极微
弱极无力的呻吟。阿易大吃一惊,叫道:“天哪,这不会真是个活物吧?姐姐你听到了
吗?”变色龙女道:“你瞎说什么?莫非幻听了?姐姐什么也没听到。”阿易一把拉住
她,一起贴耳,边听边问:“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变色龙女皱眉道:“没有啊。你
是不是太累了,没劲推了?”
阿易忽然取块小石头,狠狠砸了砸自己脑袋,定了定神,再次贴听良久,道:
“不对啊,我确实就是听到了啊,虽然很轻很轻,但真的就象一个小孩子在哭一样。你
真的没听见?”龙女见他坚持,又贴耳细听,忽然笑道:“嗯,真的听到了。不过呢,
这不是你以为的婴孩哭声,而是此类果胎在水中浸泡日久,内部腐烂,储得有气。我们
一推一揉,便易发生水气激荡,进而发声。姐姐我久居海岛,这些也算见得多了。”
阿易听她如此解释,心下释然,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
来吧,我们一起用力吧。”说着奋起力气,刚刚勉强将那黑物推得晃了几晃,忽又听得
那声音传入耳际,而且这次不但清晰了很多,竟还似正奋力喊着:“阿易,阿易!你不
要推我,我怕干~~”
阿易吓得一缩手,那物重回原位,险些压伤了龙女。龙女气道:“你干什么?
”阿易急忙拉她跳开,结结巴巴道:“姐姐,这真的就是一个活物!他会说话的!”龙
女怒道:“都跟你说了,这都是自然声响,只不过你自己心头幼稚,容易臆想,才会以
为他会说话。你知不知道西边大地上,那里的鬣狗在晚间包围猎物时,会发出跟人惟妙
惟肖的哈哈大笑声?难道那些鬣狗就是人了?别胡思乱想了!”阿易脑海中一片茫然,
待要再推,却又不敢,忽又将耳朵贴上,轻声道:“我要是不推你,你会怎么样?”那
物居然回答:“那就太感激了,求求你,不要推我。”
阿毛面色大变,停手摇头道:“姐姐,他真的是个生命。他还会回答我的问题
呢,说他怕干,不信你试试。我们要不把他推回水里去吧?”变色龙女见他神色如此确
信,无奈叹了口气,只得又贴耳上去,还轻轻问了几句话,这才若有所思道:“好像确
实有些回音,但实在不是什么说话声呀。难道是我晕了?”说着待要举步,忽然一个趔
趄,竟然歪倒在阿易怀里。
阿易连忙扶住她,道:“小心,别用力过度了。”龙女羞涩笑道:“不好意思
,我可能太累了。唉,女孩子毕竟还是不如男孩子的体力啊。你抱得动我么?我们去那
边休息休息好么?”
阿易道:“没问题!”当下双手横抱起她,便要走向岸上一处阴凉所在。龙女
似是有些中暑,脸上娇红无限,身上红绿交相辉映,更显色彩绚烂。阿易细看之下,几
乎都有些呆了。龙女似也发现他在看自己,悄悄低下头去,却听阿易由衷赞道:“姐姐
,你好漂亮呀!我还真不知道你居然这么美。”龙女忽然跃起身来亲了他一下,又立刻
低下头去,羞道:“那你想不想做姐姐的好弟弟呀?想不想听姐姐我的话?”
阿易猝不及防,但却也心头大乐,喜道:“那当然了!”说着也要来回亲一下
龙女面庞。龙女羞涩得左躲右藏,正在挣扎,却听阿易奇道:“姐姐,你躲什么呀?小
妹小的时候,我们都特爱亲她疼她,她从来不躲的。”
变色龙女一怔,忽然怒道:“放开我!”阿易一呆,放开了手,见龙女姐姐满
脸羞怒,狠狠怒视着自己,不由得更是心下发虚,嗫嚅道:“怎么了?”龙女怒视着他
,忽然扭头而去,发足疾奔。阿易急忙追将上去,却被龙女狠狠骂道:“别跟着我!我
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大傻瓜!”
阿易见她动了真怒,越发莫名其妙,只好停下身形,呆呆望着龙女的身形消失
于林中。他想着想着,依然莫名其妙,心头忽起了个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更是从来都
不敢想的念头:“难道她喜欢我?”一想到这里,更是心头大慌,急忙压下:“不可能
的,我这么丑,不可能有谁‘那个’我的。嗯,就算是,也应该就是象我们宠爱小妹一
样的那种喜欢。”
一想到这里,阿易心头顿时一阵释然,但也似有了丝丝不愿承认的失落。他慢
慢走回那水边,呆呆望着那黑黝黝的火龙果,暗想:“难道我真的昏了头,老是幻听?
唉,我居然还因为这事,把姐姐给惹生气了。等会姐姐回来,我一定要端正心神,别再
幻听了,好好帮她把这个东西推回闺房,打扮得跟小妹妈妈的闺房一样漂亮……起码要
接近那么漂亮。”
想到这里,阿易正了正念,正要伸出爪去,脑海中却又偏偏浮起那巨蚌费尽千
辛万苦,保护这些珠胎的情形,不禁又有些犹豫。忽听一个小小的声音喊道:“阿易,
阿易!是我!”
阿易一怔,急忙狠狠捶了捶自己脑袋,心头又气又急:“我这幻听的毛病,还
真得治治。”可即使头疼欲裂,那声音却依然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而且居然还喊着
:“我是彩谷小贝苗呀!你救过我妈妈和我的!”
阿易心头大震,急忙转头过去,果见一只极小极小的贝壳,正奋力向自己这边
爬过来。看其身形,跟彩谷里那个和老田螺在一起的贝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阿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真的是你?你怎么还是这么小?”那
小贝苗见他终于认出了自己,似也放下了心,道:“真的就是我呀,我们贝类,哪有你
长得快?”阿易低下头去,就着海水,轻轻捧起那小贝苗,道:“天哪,真的就是你,
想不到我们居然还能在这里重逢。你是怎么才来到这里的?”那小贝苗急道:“是红红
姐姐送我出来的。先别问我这么多了,你先帮我救救我们的……我们的圣婴大巫师吧,
他快不行了!快给他多浇些水吧!”
阿易见她急切成这样,忙转头回去,多多捧了些水,浇于那火龙果之上。那火
龙果似是爱水,只此数浇,立刻便似精神了很多,外皮处又黑得如能焕发出闪光一般,
珠韵也隐隐回来了一些。阿易见对了路,连忙一边浇水,一边问那小贝苗:“这个东西
是你们的大巫师?那他确实是有生命的喽?莫非我其实没听错?”小贝苗道:“当然啦
!他不但是我们珠族的大巫师,更是我们整个水族的希望所在。你可千万要帮他度过难
关呀,不然我们水族就彻底没希望了。”阿易越来越是糊涂,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小贝苗道:“我们水族,多少年来,总是受到海妖的欺凌。据说最可怕的海妖
王,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擅长分身和用毒,性情极为残暴嗜杀。故老相传,千百年来,
从来没有谁能从他手中逃脱的。传说,他总是自称‘青龙’……”阿易惊道:“他就是
传说中的‘青龙’?”
小贝苗狠狠地道:“那是他自称而已,我们都恨得他直痒痒,都把他叫‘妖王
’‘青妖’的。他知道我们恨他惧他骂他,对我们更是心狠手辣。”阿易想起自己当日
和巨蚌联手对付海妖的情形,心下也极其震恐。
小贝苗道:“千百万年来,也有过几次水族拼死反抗,冒险与妖王决战,但都
无法寻到其真正分身,反而为其偷袭分化,次次死伤惨重。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
祖祖辈辈传说中的龙珠,破除那妖王的隐身毒雾,并且寻到真正的青龙,将那妖王永远
消灭。我们的大巫师,是我们族中最最年长的,他仁心爱护,赐福众生,指引趋避。我
们只有等大巫师功力成就之后,才能算出龙珠下落。那妖王知道这些,自然拼命派爪牙
要阻止这些,想要将我们的大巫师乃至龙珠都控制在手。要是龙珠落于妖王之手,他必
将成为空前绝后的绝世海妖,我们水族必然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啊!”
阿易见小贝苗说得如此郑重,不似说谎,心想:“怪不得那巨蚌那么拼命,也
要保护大巫师。那我们得赶快让大巫师脱离险境。”说着便使出吃奶的力气,要将那大
巫师向海的方向推。可毕竟没了变色龙女相助,力气终于还是差了不少,死活也推之不
动。小贝苗更是急得直哭,不停地道:“怎么办?怎么办?”
阿易闷头想了想,道:“我去找人帮忙吧。”小贝苗急道:“千万不要!大巫
师是我们水族唯一的希望,被无数人觊觎,多少人想要寻到他,从而自己修炼成龙的。
要是被这里有野心的人认出来,那就完了!”阿易道:“我去找龙女姐姐,她心地很好
,她不会伤害大巫师的。”
那小贝苗大急,道:“不要,千万不要!她是最狡猾最嫉妒也最贪心的。她之
所以刚才那么对你,八成是猜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的大巫师,是想要你帮她控制我们大巫
师啊!”
阿易气道:“你不要说她的坏话,她也是有苦衷的。她还帮过小动物们骗过蜥
龙和鳄鱼的,可是总被冤枉,不被人理解。”那小贝苗气道:“你被她迷住了?这么快
就昏了头了?”阿易怒道:“我没昏头,我只是不想冤枉好人而已。你说她那么坏,可
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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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三十八回
小贝苗一时语塞,无言以对。阿易见她急得泪珠乱转,心下也感歉然,柔声道
:“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确实对这一带人生地不熟。大家众说纷纭之下,我也只
能去相信我自己所见的呀。我自己听到大巫师是个活物,因此即使龙女姐姐没听到,我
也不会推他离水上岸。同样,我自己看见龙女姐姐很亲切对我也很好,实在也无法相信
那些说他坏话的人呀。”
小贝苗还待再言,忽听一个冷峻的声音道:“小贝儿,别跟他争了。他没法相
信的。”那声音不但冷峻,而且还透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和说服之意,让人无法抗拒,居
然是那大巫师。
小贝苗喜道:“您……精神恢复了?”那大巫师叹息道:“虽然恢复了些,还
是难以挪动。”小贝苗望了望月亮,眼泪大落,哭道:“月圆又要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
阿易奇道:“月圆将至,会怎么样?”
小贝苗哭道:“大巫师是万千年前蚌神的孩子,是在蚌神与妖龙决斗落败后,
蚌神用最后真元才保住的。大巫师灵缘深厚,从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修炼能灵感龙珠
的先天符咒。因此每到月圆,大巫师都会心头灵感更盛,能与月意交通,从而修炼如何
感应龙珠灵韵。可是万千妖物也会在此时释放元神,据此线索,四处搜索大巫师的灵通
所在。因此在这等最危险的时候,总是得有我们族中的勇士以身遮掩,从而避免被敌人
发现。我爷爷奶奶祖上曾受蚌神大恩,当初就曾因保护过大巫师,被龙妖派手下四面追
杀,这才逃至彩谷中隐姓埋名的。可是现在大巫师无法挪步深水,我族勇士们又体型太
大过不来,眼看时间将尽,这可如何是好?”
阿易转头望去,果见远处海面下,似有层层叠叠的隐隐黑意。他再凑近一看,
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蚌壳,不约而同聚集在那一侧,全都急切地
望向这边,个个都满是焦急之色。
阿易见此情形,知小贝苗所说并非夸张,心头也着急起来。那大巫师叹息道:
“你们都快快散去吧,免得被敌人发现。这是劫数,只怕躲不过的。”那小贝苗哭道:
“您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这么多代来,大家苦苦撑着,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希望。若是
这希望没了,那苦撑还有什么意思?今天大伙都誓同生死,一定要保住这个希望,就算
暴露了,又何足惜?”
阿易眼见小贝苗哭得凄惨,更是心头难过,忽然念头一动:“别急,看我的!
”说着他极力潜下水去,奋力将大巫师临海那边的砾石尽力拨至两侧,然后再回头来,
使劲朝海那边猛推,果然推得一滚。小贝苗大喜:“动了,真的动了!”
阿易见果有成效,又见天色渐暗,月色渐起,时间无多,急忙使出吃奶的力气
,反复施为。砾石甚多,也不规整,极是费力,但幸好离那海边本就不远,加上入水越
多,推起来越是容易。不多时,终于将那大巫师完全推入水中。巨蚌们喜极而泣、承接
之余,阿易已累得头昏眼花,每挥动一下手脚,都觉有千钧之重,完全不想动弹。
小贝苗高兴得全身颤抖,喜道:“谢谢,谢谢!蚌神保佑你!”又跳着叫道:
“大巫师,能不能祭请天地,好好给他赐个福?他真的是个好人,在彩谷中时就是了。
”那大巫师还没搭话,阿易已道:“你们快走吧,时间不多了。赐福就不必了,那没用
的。”小贝苗认真地道:“不,我们大巫师的保佑和赐福很灵验的。若不是这些,我们
那些天涯海角的同宗们,早就比现在惨十倍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哦,现在不许愿的话
,以后会后悔的。你不是想回家吗?”
阿易心头一动,道:“赐福……能赐福给远方的亲友吗?”小贝苗道:“当然
啦!你想念远方的亲友?”阿易想起以前在彩谷中本来万事无忧,可后来却遭人陷害,
大家都惨遭流散身不由己,以至于自己流落至此,有家不能回,心下难过,便道:“要
是真能灵验的话,我确实有愿望。我们兄妹被迫天涯流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妹妹
。我盼她能逢凶化吉,顺利成龙,希望我们几个全都能顺利回到家乡,看望爷爷奶奶和
水仙阿姨。”
那大巫师和小贝苗都有些错愕。小贝苗奇道:“你妹妹?就是那条小小蛇么?
你希望她成龙?”阿易点头道:“嗯。她是我们最心爱的妹妹,最纯真最可爱也最神异
,天生就是龙族之后,我们答应过她爸爸要帮她成龙的。我们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就
是因为总有强敌觊觎。希望她早日成龙,扭转乾坤,恢复我们原来的生活。”
小贝苗道:“龙乃水族之灵,可她只是一条小蛇,连水中都难得去,又如何可
以成龙?”
阿易一呆,无言以对,但又立刻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没事的,我把金蟾
珠给她,她就可以去水里了。嗯,幸好还没失去。”
大巫师沉声道:“金蟾珠乃水陆通行至宝,芸芸众生,无不千思万想。为其勾
心斗角、骨肉反目、大打出手者,不计其数。你竟然舍得把金蟾珠送给别人?”阿易奇
道:“可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妹妹呀。我们都最疼她了,当然要把最好的东西给她。怎
么了?”
那大巫师凝望着他,忽然止住小贝苗的插嘴,道:“那好吧。我成全你。”说
着一只巨蚌忽然张开巨壳,大巫师浑身上下突地焕发出道道柔光,便如那黑黑的蚌层完
全变成了透明一样,与冉冉升起的月意交相辉映。
小贝苗喜道:“阿易,大巫师已将此愿祈于天地之灵,你的心愿一定能够实现
。”那只巨蚌却道:“大巫师请快收毫光,我等只遮得有限,恐为野物觊觎。”
那大巫师果然收了豪光,进入了那巨蚌壳内。另一只巨蚌道:“请大巫师起驾
。我等速随,听从旨意。”那小贝苗忽敲着已闭壳的那只巨蚌喊道:“对了,大巫师,
阿易要回彩谷,该怎么走?”那只大蚌怒道:“别吵!大巫师已经赐福,岂能再为这些
芝麻细节劳神?”却听那大巫师的声音隐隐传出道:“回彩谷路途遥远,艰险万分。海
中鲛人交游最广,通于人兽诸界,她必知晓。且其兄长乃一方海陆雄主,纵使妖龙,亦
甚忌惮。若能说动他们助你,必能回返家园。”阿易道:“怎么才能找到鲛人?”那大
巫师的声音越去越远:“鲛人之泪,乃海中明珠,灵异非常。若见海中明珠夺目,则鲛
人或在左近,即刻找寻,或有奇缘。”
阿易呆呆望着蚌群去远,心想:“去寻海中明珠?这汪洋大海的,可如何找寻
?”正寻思间,忽听一个声音喊道:“阿易!阿易!”竟是那变色龙女的声音,极显惊
慌。
阿易大惊,急道:“我在这里!姐姐,怎么了?”话未说完,变色龙女已至眼
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咦?怎么那东西没了?……算了,快,我们快跑!”阿易被她
拉得跑个半死,道:“怎么了?究竟怎么了?”龙女急道:“别问了!有敌人来了,我
怕你被暗算,赶紧来通知你。快,快!”
才跑不远,龙女忽在一处花丛中停住身形,低下头看了一看,道:“你先伏在
这里藏好。我去看看敌人方位,才好定夺。”阿易忙道:“那怎么行呢?看方位很危险
的,应该我去才是。”
龙女见他一副半大懵懂孩子的勇敢模样,笑道:“你很乖,但是你不会变色隐
藏啊。好了,乖,等再长大些再逞能吧。”说着便将阿易按入花丛中,还细心地将一些
花草撒在他身上,描些纹理乱真,自己抽身而去。
阿易等了一会,正觉有些不耐,忽然身体一痛,似是被什么东西猛咬了一口。
阿易顿时疼得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一个暴怒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东西?
为何冒充变色龙女在此?”阿易循声望时,却见一只奇形丑陋的大蜥蜴正箭舌伸缩,恶
狠狠地瞪着自己。
阿易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刚才是不是你咬我?”那大蜥蜴怒道:“不错!
你为何装扮得象是变色龙女的样子?是不是要骗我?”阿易怒道:“胡说!是龙女姐姐
叫我藏在这里的!怎么是我装扮成的?”
那大蜥蜴冷笑道:“嘿嘿,还龙女姐姐龙女姐姐,叫得怪亲热的,原来又是一
个当替死鬼的裙下之臣。”阿易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那大蜥蜴冷笑一声,忽然腾身蹿来,舌箭伸缩,直取阿易。阿易急忙应战,却
惊觉自己身体微显酸麻,身形灵动大受影响,这一下竟没闪开,硬是被咬个正着。那大
蜥蜴连连冷笑,连扑带咬。阿易步步后退,苦苦抵抗,却越来越力不从心。终于,他一
脚踩空水中,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阿易醒来时,只觉自己身体上下浮沉,竟然象是又处身那什么海客船筏之上
。他顿时大是惊恐,担心自己又入罗网,急忙就想蹿起身形逃跑,可身形才动,便立觉
无力之极,跌了回去。他还待要再跃,耳边已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你醒啦?先
别动,你中了毒蜥的毒了,需要多养养。”阿易本来脑中一片昏沉,忽听这“毒蜥”二
字,脑中立刻清醒了不少,连眼睛也睁大了许多,本能地问道:“毒蜥?那大蜥蜴是毒
蜥?”
这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阿易面前,正是那海蟾:“不错,咬伤你的那个家
伙,肯定是那一带的那个毒蜥精。他早成精了,要不是他,你也不会中毒。”阿易挣扎
着起来,道:“原来是你救了我,谢谢啦。我现在在哪里?”那海蟾道:“你现在在海
边附近的水草荡里,很是安全。你不用担心,先安心养好毒伤,自然就可再去找鲛人回
家了。对了,谢谢你当初的帮忙,要不然,不但我自己没命,孩子们更是没希望了。”
阿易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鲛人?”但立刻又明白过来:“八成是我中了
毒伤,昏沉之际大说梦话。”那海蟾见他意识也已清醒了过来,微笑道:“当然是你自
己梦话中说的,你都昏迷了几天啦。不过你的毒伤虽重,却已无大碍。”阿易道:“我
真的昏迷了这么久?谢谢你给我解毒。”那海蟾摇头道:“其实,我也没有给你解毒的
本事。这是成了精的大毒蜥咬的,本来中之必死,但幸亏你有金蟾珠在身,这才挺了过
来。”
阿易一摸肚皮,笑道:“原来,这金蟾珠还这么管用啊。”那海蟾笑道:“金
蟾珠乃是万中无一的宝物,其用处大着呢,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若不是这金蟾珠,你
早就被变色龙女咬死好几回了。”阿易惊道:“什么?”那海蟾悠悠道:“你昏迷时,
我检视过你的身体伤口。你颈部伤口曾被变色龙女咬过,对不对?幸亏你得金蟾珠日久
,内生暗鳞,这才帮你顶住了暗算。”
阿易见她便如亲眼看见一般,回想往事,越来越觉阵阵透心凉:“天哪,难道
小贝苗说的其实是真的?龙女姐姐那些动作,还有最后的话,难道都是别有用心?”
海蟾大婶见他脸色连变,知他有些醒悟,道:“其实,你千不该,万不该,不
该和那变色龙女混在一起。她都修炼几百年了,这里历来便是蜥王、鳄王、猛兽、鹰隼
横行,她又没什么保护自己的本事,自然是靠诱惑挑拨等能事,才能活到今天。你梦话
中的那些事,我一听就明,也就只能骗骗你这等出入世间的懵懂少年而已。就连那毒蜥
,后来都觉察到了她的善变,要跟她算总账,结果你呀,最后差点都成了她的替死鬼了
。”
阿易大惭,待要辩驳,却又实在无处着力,完全说不出话来。那海蟾知他尴尬
,笑道:“其实,人皆有懵懂时候,你怎么也不算差了。那变色龙女是这里纵横几百年
的交际花,远近爷们就没几个能挡住她的魅力的。你其实也算运气好,还没长太大,不
然定被其蛊惑,那样也就无缘得水族大巫师的青睐,更不能为你小妹祈福了。你先在这
里好好养伤,顺便再把金蟾珠运用纯熟,日后即使在海中也能来去自如了。”
阿易奇道:“怎么运用?这东西难道还有运用的窍门?我根本就没有用它,是
它自己起作用的呀。”海蟾笑道:“我当然知道有窍门了。你忘了我也是蟾类么?用得
熟些,你不但可以海里来去,那些内鳞还能逐渐起于外部,真正让你成为鳞族。”
阿易点了点头,也就安下心来,慢慢跟着海蟾大婶学起金蟾珠的运用了。那海
蟾大婶感他救命之恩,自然竭力相授。过些时日后,阿易不但身体又长大许多,在海水
中也可潜行越来越久了。与此同时,那些本来看不见摸不着、自己也根本不相信的内鳞
,也渐渐能在照影时隐隐透透,时不时闪着青幽幽的暗光。
又过了些时日,阿易伤已全复,思乡心切,便向海蟾告辞,问以指引鲛人之事
:“大巫师让我去找海中明珠,可大海如此之大,明珠如此之小,这得找到何年何月呀
?他们走得那么急,该不会是敷衍我吧?”
海蟾微笑道:“世上之事,大都讲一个缘字。大巫师乃水族灵长,既有此言,
必有深意,不可胡乱怀疑。不过呢,你若一时实在找不到,也不要气馁,可以找找皇带
鱼、玳瑁海龟之类,碰碰运气。皇带鱼这个家伙虽然脾气暴躁,但却也是龙族后裔,时
常深藏水底,得大地灵气,能预知地动山摇,多知前因后果。海龟性情冷漠,但其巡曳
洋流,周游七海,兼又寿数无与伦比,所知奇多。若能得其助力,亦有指引之效。”
阿易大喜,依着海蟾指点告辞而去。行不数日,果至一处深深的断崖临海之处
,离河海交汇处也甚近。据海蟾所说,因皇带鱼颇能预防鳌鱼翻身、海崖震裂,海马、
海蟋蟀们在此地曾屡屡见皇带鱼现身,因而提早准备,谕令子孙迁移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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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三十九回
阿易仔细找寻,但见水底水草岩石盘绕错结,各色珊瑚、海葵、小鱼等令人眼
花缭乱,可就是找不到任何皇带鱼或是海龟活动的迹象。阿易有些气馁,但好在海蟾早
就警告过他不可期望过高,自也无可奈何,只能放宽心态,继续一边寻找一边打听。
忽然,阿易发觉一处珊瑚掩映之处,似有海蟾所说的皇带鱼洞窟之象,而且还
隐隐有微光透出。他顿时来了精神,急忙蹿至那边仔细查看。然而那光芒远看十分真切
,可真到近处,却又觉其虚无缥缈,完全无可捉摸。来回找了无数次,总觉那光只在自
己永远够不着的前方。阿易越来越是郁闷:“莫非我遇上了传说中的蜃龙?”
正沮丧间,忽觉全身一震,眼冒金星,简直象是整处海水,连同其中的诸物,
都扭曲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阿易已觉一个极凶恶之物突从一丛海葵后面蹿出
,斜刺里向自己猛 冲过来。阿易大惊,急忙蹿身斜避,但左肢一侧还是被那物恶狠狠
咬了一口,虽有金蟾内鳞相护,受伤不重,但还是痛得半死。那物见他居然有能力躲避
,也被他惊了一呆,但立刻又恢复了凶相,蛇一般的身体一扭,大嘴咧开,又要拦住阿
易的去路。
阿易见这家伙身形如蛇,满嘴尖牙,忽然心头一动:“莫非这就是皇带鱼?”
但情势紧急,来不及细想,只得拼命捞住一根海带,先滞住身势,避过那怪鱼拦截;紧
接着吸盘交错发动,顺溜滑入一处岩隙所在,就势用海带堵住岩隙,免得那怪鱼跟了过
来。同时,自己则从另外一边钻出,大叫道:“你是不是皇带鱼?是海蟾叫我来找你问
回家方向的。”
话未说完,忽觉一侧海水剧烈晃动,漩涡猛起,光影闪烁,乃是三条奇形怪鱼
打成一团,正是自己最开始发现微光的所在。那正追杀阿易的怪鱼见那边战事大起,急
忙舍了阿易,加入战团。阿易定睛看去,只见那边一条尖嘴怪鱼,一条四鳍肥硕的怪鱼
,正和两条蛇形怪鱼恶战,其中一条正是刚刚曾偷袭过自己的怪鱼,而另外那条则更显
奇特:其身体腹部,简直象是挂满了各色各样光芒夺目的圆圆珠状物,那些炫目光影正
是出于此处。
阿易一时呆了,不知该帮哪一方才好。那尖嘴怪鱼一方抢得了先机,越来越是
占上风,笑道:“嘿嘿,你们这两个蠢货,居然敢跟我们兄弟俩比手段?多少次叫你把
鲛珠献出来,你都装聋作哑,又臭又硬,这下好了,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罚酒的滋
味如何?”
那蛇形怪鱼身有明珠,行动不便,越来越是落于下风,怒道:“鳄雀鳝,金龙
鱼,你们两个才是蠢货中的蠢货!跟你们说了多少次,这是我们鳗鱼的卵,根本不是什
么明珠,你们怎么总还是来打我孩子们的主意?”那金龙鱼微微一笑,道:“胡说八道
!看起来象明珠,摸起来象明珠,那它就是明珠!你丈夫虽与电鳗王族有亲,但他实在
蠢得厉害,已白白放电去电那傻小子了,现在能耐我等何?你叫啊?你求啊?叫不来人
帮你的话,你就慢慢受死吧!”
阿易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当时眼前金星乱舞呢,原来是这海鳗鱼在放电电我
。嗯,我居然没有晕倒,没准又是那金鳞有些屏蔽之效。那两个家伙必是埋伏在远方,
直等这海鳗之电耗掉,无法立即再发,便过来趁人之危。”
想到这里,又见那母海鳗拼命保护腹部明珠卵,想起当初海蟾护卵的情形,不
免对那海鳗起了些歉疚之心:“这些的确只是卵,也就是好看点而已,又不是什么金蟾
珠。这些家伙怎么这么贪心,硬要来抢?看来这下这些卵是有些情况不妙。嗯,若不是
我,想来那两个家伙,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得手。我是不是得帮帮他们?可他们会咬我的
啊,刚才那咬的地方,现在还痛个半死。要是真被咬着要害,那还怎么办?”
还没打定主意,那边打斗情形已急转直下,鳄雀鳝的尖嘴已趁那母海鳗转身不
灵之机,含走了一颗明珠卵。海鳗夫妇怒极痛极,拼了命朝其猛攻,却又被那金龙鱼趁
机偷了一粒卵。两条海鳗怒发如狂,奋力护卵,海水搅得天翻地覆,可却依然难以阻挡
敌人攻势。一不小心之下,母海鳗已被咬伤,四面全是鳄雀鳝和金龙鱼的奸笑声。
阿易再也顾不得了,正要加入战团,却忽见鳄雀鳝和金龙鱼一声呼哨,抽身即
退。那公海鳗虽然眼中冒火,但也只能先救母海鳗。阿易咬了咬牙,悄悄尾随鳄雀鳝和
金龙鱼,想要将明珠卵偷回来,稍事安慰。
鳄雀鳝和金龙鱼得胜而去,兼且又都是海中横行惯了的,自然没有发现。过了
许久,才终于来到一处极昏沉幽暗的所在,将那二卵放在岩床上,恭恭敬敬地叫道:“
大王~~大王~~”
其音未落,一头头型略尖带扁的巨鱼突地蹿了出来,血盆大口中利齿森森,怒
道:“轻点,轻点!”那鳄雀鳝和金龙鱼忙停下声音,低声道:“是,是。我们已遵照
大王吩咐,跟那海鳗打了一架,同时还有点小小斩获,敬献大王。”那巨鱼两侧腮裂开
合,怒道:“斩获什么?正事不做,去搞这些小不拉几的东西来?”
鳄雀鳝赔笑道:“大王莫要生气,我等也是为大王着想。大王胸有大志,只缺
龙珠。但七海水族找龙珠找了不知几千几百年,冒充者无数,真龙珠却连个影都没见到
。我等疑心其实龙珠未必很大很亮,或许就隐藏于许多平凡之中,是以才这般难找。这
对海鳗与电鳗和肺鱼都有亲,卵又有些异象,与明珠真假难辨,我等便想拿几个回来给
大王过过目,再好定计。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嘛。”
那巨鱼哼了一声,细看那两个珠卵一气,一尾将其远远扫开,冷冷道:“这两
个确确实实只是明珠卵,只不过有些电光火意夹杂而已,绝非龙珠。你们哪,真是因小
失大。要是引不来正主,那可真是白忙活了一场。” 鳄雀鳝和金龙鱼忙道:“是,是
,我等该死。我等立刻再去跟他们打过,一定动静越大越好,必要引得正主出现。”
那巨鱼摇了摇腹鳍,道:“罢了,也不用这么急。他们已放过一次电了,精力
恢复没那么快。这时候去,他们未必能打起精神,再跟你们打出个大动静。再说你们也
累了,且先休息会。” 鳄雀鳝和金龙鱼见大王不再怪罪,皆是大喜。
那巨鱼见他们的样子,微微叹息,道:“这事虽然做得不大对,但也足见你们
两个忠心。如今这水族中还肯私下喊我大王的,也真是不多了,更何况你们还本是淡水
鳞族。”他顿了顿,又道:“想我鲨鱼一族,本是龙族之后,水族霸王,可惜前有不伦
不类的鲸鱼碍手碍脚,近有妖龙作威作福,苦不堪言。可我鲨鱼一族,毕竟从来没有放
弃这份龙族志气。这次的行动我不方便直接出动,只能在外围埋伏,拦截那些前来帮海
鳗的家伙们。你们在前台务必要卖力些,只要能引得两派大动干戈,便是大功一件。日
后我登龙位,自少不了你们的封赏。” 鳄雀鳝和金龙鱼齐声道:“愿为大王肝脑涂地
!必要为我正宗嫡传鳞族之后,夺回龙位!”
阿易听来听去,隐隐觉得其间似有一个大阴谋,但见那三鱼正群情激奋,无暇
他顾,乃是极好的时机,连忙趁机运用吸盘,轻手轻脚溜至那两粒明珠卵所散落之地,
悄悄挟起便走。他唯恐被尾随发现,极力绕道,行动亦不敢大开大合。
等到那海鳗夫妇所居之处,鳄雀鳝和金龙鱼又已回来跟他们打成一团。细看之
下,果见鳄雀鳝和金龙鱼虽占尽优势,却并不再偷卵,只“鲛珠”“明珠”骂骂咧咧,
堪堪将海鳗夫妇逼得用尽全力,动静弄得特别大而已。但不知是周围无物感觉到,还是
前来增援的海鳗一方被鲨鱼拦截,打了许久,也没有什么有分量的敌友加入战团。
忽然,远处暗流巨涌,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连平衡都无法保持。这里正打斗
得正酣的鳄雀鳝和金龙鱼也如得了信号一般,立刻退出战团,直朝那暗流涌动处窜去。
阿易松了一口气,将明珠卵悄悄送至喘息着的海鳗夫妇处,顾不得详细解释便退开。他
正要审时度势,忽觉情形有些不对,暗流波涛中隐隐似还夹杂着尖细的挣扎求救声,心
头一个巨大的可怖之物浮现开来:“难道,这是那只章鱼海妖又来了?”
一想到这里,阿易大是惊恐,立刻就想逃走,可却又觉那声音似有点象是水仙
姐姐的声音。阿易顿时心头大震,热血上涌:“难道是水仙姐姐被海妖捉住了?”当下
什么也顾不得,立刻猛冲而去,脑中只一个念头:“要真是水仙姐姐,我拼了命也要救
她出来!”
待到终于冲近时,那暗流涌来处居然已平息了不少。阿易惊疑不定,但还是向
前猛冲。果然,一个可怕魔影正在前方疯狂舞动,还似在对一侧的那条鲨鱼大笑:“不
错不错!你忠心可嘉,这次做的真是不错。这次这么顺利就诱捕到这小妞,定要好好奖
赏一下你!”
阿易极目望去,依稀中果见那海妖的一根触手中似擒获一物,长发在海水中无
力飘散,象极了水仙姐姐。阿易满头热血便如要炸开一般,不顾一切冲向那海妖之眼,
怒吼道:“放开她!放开她!”那海妖猝不及防,忽见又是他来,顿时新仇旧恨齐齐涌
上心头,怒道:“好小子,居然还没死啊!今个若不把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难泄我心
头之恨!”说罢一把将那俘虏带得挡在眼前,五六只触手齐齐出动,便要擒拿阿易。
阿易见他还不放手,立时奋起全力,趁其长触手还未近前,抢先冲至其根部。
那海妖没料到他身法比上次又快了许多,顿时又被他冲近要害,以灵活见长的小触手只
得松开那擒获之物,回防阿易。阿易不闪不避,依然直取那海妖之眼。那小触手即将缠
到时,阿易忽然尾巴一断,便如有灵一般,将那小触手拦了一拦,自己反趁这势触及那
海妖眼睛,狠狠抓了一记。他这一抓乃是处心积虑,饶是那海妖上次吃亏后眼膜又修炼
过,也依然被抓裂了一丝大缝。
那海妖奇痛无比,更是狂怒,怒吼一声,八爪齐动,排山倒海般将波涛贯了过
来。阿易本欲借助金蟾珠的灵力,指挥断尾去继续刺激其伤处,但被这波涛震得晕头转
向,无法控制身体。眼看就要被那只小触手擒获,那长发之人忽然鱼般蹿了过来,一把
将阿易推开,而且还发出了声声奇特的怪音,与先前的求救声似略有不同。
那海妖像是极忌惮这声音,触手急忙再次捉住那长发之人,就要将其扼晕,似
是生怕其再发声。但阿易已得了喘息机会,立时再次冲向那海妖之眼。那海妖无奈,只
好又撤回小触手回防。那长发之人顿时得空,求救声自又再起。如此反复,那物怒极,
吼道:“蛟鱼,蛟鱼,你死到哪去了?”但那大鲨鱼却如被震晕了一般,只在远处浮浮
沉沉,肚皮都险些泛白,已是半死不活之象,根本不可能来帮忙,更别提鳄雀鳝和金龙
鱼了。
那海妖虽依然占上风,但却愈斗愈怒,忽然故技重施,一股墨汁又喷了出来,
满海又是一片漆黑。阿易已颇得金蟾珠之妙,此次虽不甚头晕,但却依然看不清方向。
他想起小贝苗对海妖分神偷袭的恐惧,心头大是戒惧,正要硬着头皮硬朝一个方向逃去
,忽被一只手捞住身体,紧接着急速上浮,眨眼间便已至水面,三两下到了浅滩。
阿易这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再看那物,样貌与水仙姐姐似象非象
,竟是一个人身鱼尾的美女。那美女见阿易惊得说不出话来,慢慢调匀了呼吸,微笑道
:“你别怕,我是鲛人,我不会伤害你的。刚才谢谢你救了我啊。”竟是人声。阿易几
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就是鲛人?这世上真的有鲛人?我居然真的找到了鲛人?”
那鲛人奇道:“是啊,我就是鲛人。你为什么要找我呀?”阿易瞪大眼睛望着
她,期期艾艾道:“我……其实不是找你的……不不不,我就是来找你的。我以为你是
水仙姐姐,可是你又不是她……可是海蟾大婶……不不不……是蚌族大巫师叫我来找你
的。”
那鲛人见他语无伦次,也不笑话,只静静听着,直到听到“蚌族大巫师”时,
才微露惊异之色。她等阿易平静了些,才慢慢一点一点问来。而阿易也不知怎的,居然
就如真的被水仙姐姐问话一般,有问必答,一点也没想到隐瞒什么。
那鲛人渐渐明白了情形,微微笑道:“原来如此。这什么‘大巫师’也真是的
,这样误导人家干什么。要论海中光华,谁能及得上……?嘿嘿,算了,不说也罢。”
阿易奇道:“大巫师在骗我?”鲛人笑道:“这个,也怪不得人家。再说了,你毕竟也
找到了我,不是么?人家也不算骗你。”
阿易恍然大悟,细想因果,也不禁折服:“嗯,说的也是。看来这大巫师的话
,还真是句句玄奥莫测,隐有深意,就算不应在这里,也必应在别的地方。他的话确实
还是要听啊。”鲛人见他连连点头的样子,微微一笑,道:“不过说到回家的路,‘大
巫师’着实是抬举我了。我其实大半总在海中,对陆上之事,其实也不甚知晓。倒是我
哥哥……”
阿易本来甚失所望,一听到她说起哥哥,顿时来了精神,急道:“对对对,大
巫师说你哥哥本事很大,他什么都知道吧?”鲛人不知为何,幽幽叹了口气,道:“那
大巫师真是多嘴。不过我哥哥确实纵横古今,涉猎极广,要是连他都不知道,这世上能
知道的恐怕没几个。只是我哥哥脾气很坏,最恨跟人有关的物事。你家乡爷爷奶奶都是
人,只怕他未必曾经留意过,即使留意过也未必愿意帮你。唉,其实,我也正是因为…
…”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不说。
阿易奇道:“怎么了?”鲛人叹息道:“其实,我们从小相依为命,这世界上
最最疼我的,就是我哥哥了。不管我要什么,他总是毫不犹豫。只可惜,我们幼时曾遭
大难,我哥哥精神受了刺激,时不时便会暴怒发火。一旦因伤心事起了刺激,他就会忘
了让我,直到把我气哭负气出走,他精神才会又渐渐恢复平复,赶紧要找我回去。这些
年来,也幸好海陆雄主们皆知我哥哥名头,从来没有敢欺负我的,我才一直没事。可是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来调停鲛珠争斗,居然有海妖敢偷袭我。难道他们改变了主
意,竟想用我来要挟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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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四十回
阿易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奇怪他们为什么一个劲地装傻,硬说那是鲛珠
,打得死去活来,看来就是要故意让你知道,以便利用你的好心,设个埋伏。我看哪,
应该是海妖觉出龙珠一时难寻,而蚌族大巫师即将功成,于是便有铤而走险的意思。那
鲨鱼一族肯定也在其中推波助澜,巴不得你哥哥和海妖们打起来,他们便有机会渔利。”
鲛人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猜了。”阿易望着她,忽然想起来了小白,道
:“姐姐,既然有人起了歹意,那你以后再在海中巡游的时候,可就要小心了。你也别
太怪你哥哥,我也做过哥哥,我知道哥哥有多疼妹妹的。你别老是跟哥哥吵,那样你也
伤心,他也伤心。”
鲛人见他半大不小却又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想笑,但想起哥哥平日里对自己
的深深关爱,也不禁泪意莹然,幽幽道:“也是,我以后也是得少吵闹些。”
阿易望着她的泪水,忽道:“姐姐,你的眼泪能变成珍珠,是不是真的?”鲛
人道:“是鲛珠,不是珍珠,只是长得有些象而已。”说着眼睛微闭,果然两粒明珠般
的泪水坠下,一入水中,顿时光彩夺目。阿易赞道:“真好看!真特别!看来大巫师也
不完全是忽悠我。”
鲛人笑道:“那‘大巫师’心意深沉,所言半真半假,就看缘分了。不过呢,
刚才得你之助,我已发出了求救之音,我哥哥必能听见,他肯定很快就要来了。他很不
喜世人,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阿易摇头道:“我就是要找他的呀,为什么要走呢?”鲛人道:“你忘了,我
哥哥脾气暴躁,精神有异吗?他最恨的就是人了。你是由人抚养长大的,若是被他发觉
,只怕性命都难保。”阿易道:“可是姐姐你长得更象人呀?”鲛人叹息道:“也正因
为如此,他的精神才难么容易受到刺激。他整天最疼爱的,却又偏偏长得这么象最恨的
人,我……唉……”
阿易一想也是,只得道:“那我该怎么办?”鲛人道:“你先去前面找皇带鱼
吧。他虽是水族,却接地气,知晓的未必比我哥哥少多少。而且他对人无甚偏见,或许
更愿意帮你。再说了,就算要问,也得找个我哥哥精神最平和的时候问他才好吧?若是
能问出来,我就会去找你的。”
阿易道:“那你怎么找到我呢?”鲛人微笑道:“大海之中,无论天上飞的,
水里游的,岛上住的,我都有很多的朋友。除非你隐居起来,否则我要找你的话,是一
定找得到的。”
阿易见她不想自己和她哥哥见面,也不好再问,只得怅然道:“那好吧,姐姐
,我先去了。你可别忘了我哦。”鲛人微笑道:“忘不了,忘不了。有那个大巫师的多
嘴,就算我不去找你,你也还会再见到我的。”
阿易离去之后,鲛人之兄果然来到,见海妖、鲨鱼等都已离去,爆怒之下,便
要追上去给他们个教训,劝都劝不住。鲛人无奈,只好先离开此是非之地。后来,鲛人
却不知为什么又跟哥哥吵了一架,愤然出走,结果被虎鲸群所趁,一路逃亡,被逼至沙
海边缘的浅水湾,苦守待援。
阿毛等听了鲛人所言,无不目瞪口呆。但她所言历历犹如亲见,更对自己彩谷
中事一丝不错,实在又难以不信。阿毛道:“当初我们中了歹人奸计,兄弟失散,我一
路上总是在睡梦中担心,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如今总算知道了阿易也还平安,这可真
是个好兆头。只不知阿燕他们怎么样了?还有小……小……小……老妹,她可经不起半
点风浪,可千万要平平安安呀。”鲛人奇道:“什么老妹?你还有个妹妹?”阿毛被指
中尴尬处,只得道:“老妹就是小妹,小妹就是老妹。若问缘由,请问阿美。”
阿美又羞又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可没让你给妹妹改名。”众人大笑。
阿吉道:“好了好了,鲛人带来了好消息,自己却被困此处,我们得帮帮她才
好。”阿毛点头道:“正是。我们先把那些狼群豺群挡住,熬到鲛人哥哥到来再说吧。
”众人皆点头称是,戒备之下,那些豺群和狼群虽越聚越多,而且颇有体型硕大、疑可
涉水者,但始终没有再近至水边。
阿毛见这些豺群和狼群似甚忌惮自己这边,微觉放心,但心头奇怪之念也越来
越大:“情形有些诡异啊。豺群和狼群从不对路,怎么居然今天合二为一?”纳菲也道
:“是啊,他们从来不睦的,居然能合一,难道是为了抢这些鲛珠?”
阿美撅嘴道:“他们那么丑,要这些有什么用?徒增恶心而已。”阿毛想了想
,皱眉道:“我看,他们不是因为要梳妆打扮。这事可千万别是金丝猴在背后操纵啊。
那个家伙居然跟人类有交通,同时又能和沙漠狼群做买卖,其心不测,着实可虑。希望
不是他。”想到这里,莫名其妙地越来越是揪心,连身体也有些颤抖,竟连呼吸也有些
困难了。
阿美奇道:“阿毛,你担心归担心,不会这么胆小吧?担心一下就吓成这样?
”阿毛皱起眉毛,勉强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肚子忽然很疼很疼,就象是有什么东
西在身体里乱钻一样。”阿吉道:“会不会是蛔虫?”阿毛瞪大眼睛道:“什么蛔虫?
”阿吉道:“听长辈们说,若是吃了不洁之物,便可能染上蛔虫之疾,厉害时能感觉到
其在体内乱钻,疼痛非常,甚至可能致命。”阿美大惊道:“怎么可能?我们一起吃的
啊,怎么我就没有?”
众人一想也是,一时候又没了主张。阿毛忍痛道:“其实,在我们逃亡的时候
,我就已经时不时有点痛了,只是觉得不是大事,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阿吉道:
“那莫非是阿毛来这里之前便染上了,直到现在才发病?”阿毛拍了拍脑袋,道:“这
……”
那鲛人忽道:“你到水边来,我帮你看看吧。”阿毛应了一声,正要靠近,阿
美忽然轻轻拉了阿毛一下,悄声道:“先别急,小心点。”阿毛一怔,但看那鲛人温婉
可亲,简直就跟水仙姐姐变成了鱼身一样,无论如何提不起戒备之心来,再加上实在痛
得厉害,当下便也低声回道:“我会小心的。”
那鲛人轻轻搭上阿毛身体,切验血脉,凝思良久,忽道:“应该不是蛔虫。”
阿美急道:“那是什么?”鲛人慢慢道:“只怕是一种极特殊极厉害的蛊毒?”此言一
出,众人都如被敲了一棒槌,齐齐惊道:“蛊毒?怎么会是蛊毒?”
鲛人正要回答,近处水面忽然泼啦几声巨响,那几条海中巡游的虎鲸居然同时
潜入水中,状甚惊惶,象是在逃避什么。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极远处水面又是一声巨响
,一头巨物从极远处山崖上一头扎入了水中。水花漫天翻涌中,连浅水湾都受震撼,激
波连连。
鲛人又惊又喜,喊道:“哥哥,是你么?我在这里,我还好~~”话未说完,那
物已在水中朝这边迅速潜游而来,但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水下飞速靠近。阿毛等即便还
在岸上,也都莫名其妙地感到了杀气层层逼身,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后退戒备。
正惊疑间,忽见一只大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但不惧那水下黑影,反而振
翅追上,似是要凌空下击。阿毛正在惊疑,忽然那大鸟怒唳一声,竟然真的凌空扑入水
中,旋即又飞上天空,像是扑击得手。阿毛脑中轰的一声,大叫道:“阿燕,是你么?”
那大鸟微微一呆,正要扭头望过来,忽然一股极大水柱冲天而起,身形立被冲
歪。刹那间水中巨爪探出,立时捞住那大鸟,一把潜入水下。阿毛又惊又悔,知自己害
阿燕分了心,大叫一声,一头扎入海中,要与那物拼命。鲛人急忙拦住想要跟随阿毛而
去的阿美,自己一头跃入湾外水中,便如一道银丝,眨眼间已至那漩涡之处。
阿美被阿吉和纳菲拉住,泪流满面,哭喊道:“这是大海,不是小湖,不是小
湖啊!”呼喊间忽然水花再次飞溅,阿毛的身躯似被什么东西抛回了岸上,耳边也传来
鲛人的声音:“大家别激动,他们没事的。”众人望去时,但见鲛人怀中抱着那只大鸟
,身形已箭般游至岸边。阿毛呛出几口水,急忙冲至那鲛人身边。那大鸟也正苦苦呛水
,其腹白背黑,金纹掩映,虽然身形简直大得不象样,可那身形气韵,无不说明他就是
失散的兄弟阿燕。
阿毛喜得一把抓住阿燕肩头,叫道:“阿燕,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阿燕拼
命又呛出一口水,大叫道:“他逼死了小妹!他害死了小妹!快,快帮我啄死他!”阿
毛大惊道:“什么?他害死了小妹?!”阿燕奋力振翅,又要腾身蹿起,厉声叫道:“
他亲口承认的!他连小妹的血髓都吸走了!我们要给小妹报仇!”
阿毛脑中嗡地一声,浑身热血上涌,疯狂怒吼一声,与阿燕同时又向那漩涡扑
去。鲛人叫道:“不,你们妹妹没有死~~”可已拦阻不及。水光飞溅中,阿燕和阿毛已
同时被那巨物的两只前爪抓得动弹不得,只堪堪露于水面之上。鲛人急忙喊了几声,那
巨物这才怒吼一声,一把将他们再次抛回沙滩,转身深深潜入水下,眨眼不见。
阿毛和阿燕都一时动弹不得,眼中虽要喷出火来,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物
离开。鲛人望了望他们的激动神情,本来要为他们解开说话禁制的,也只得暂时先缓缓
,叹息道:“你们都太激动了。其实,你们不用说我也知道,有朋友昨晚已经告诉我了
。我知道你们的妹妹,我更知道你们的误会所在。我哥哥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他并
没有害死你们的妹妹。小白没有死的。”阿美垂泪道:“阿毛,你听见了没有,你妹妹
没事,没事的啊。”
鲛人见他们依然还不肯信,只得道:“你是阿燕吧?你知道那只和你一起,想
要救你妹妹的信天翁么?你妹妹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要我看见你的时候,告
诉他一声,说他带了你妹妹给你的书信,正在找你呢。”阿燕听她说到“信天翁”,顿
时瞪大了眼睛,却又说不出话来。鲛人见他情绪已略平,道:“我真的没骗你。你莫激
动,我开你禁制,好好说话。”
禁制一除,阿燕已急叫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信天翁的?是哪只信天翁?
”鲛人幽幽道:“我是鲛人。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哥哥虽曾意图逼婚你妹妹,
但被我骂过之后,已放弃了那一念。当时,我哥哥只是想激你丧失理智而已,你妹妹其
实只是假死,她最终还是脱离了险境。你记不记得,帮你忙的有一只黄翎信天翁,他还
有个弟弟白翎信天翁,对不对?他说你妹妹已到她姥姥家的岸上了,现在很安全,只是
还没有找到姥姥和姥爷而已。”
阿燕和阿毛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无法相信的神色。鲛人知他们
依然对自己的话心存疑念,但感他们他们爱妹心切,乃是关心则乱,当下也不生气,只
续道:“你再仔细想想,你当时明明已被我哥哥击昏,为什么后来却没有死?他本来可
是准备发狠,将你做成烧燕,用你去钓老妖龙的。你若不信我,我已经呼唤了信天翁了
,他就在左近。等你精力回复些,自己飞上天看看,说不定一会就能看见。对了,你受
伤这么重,还能飞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阿燕身形虽已与在彩谷时不可同日而语,但身上羽毛凌乱不
堪,极显狼狈,不但尾羽缺失好多根,而且连腹部、背部,也都有羽毛撕裂、血肉粘连
的迹象。更可怕的是,一侧翅膀似不知什么时候被那巨物撕扯过,羽毛少了几乎一小半
,伤口虽已有愈合之相,但新羽尚未及生,每一挥动都能看见血涌皮下,触目惊心。
阿毛热泪盈眶,道:“这都是你跟那巨物打的伤吗?你其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的,何苦这么拼命?何不喊上我们几个一起再去?”阿燕咬牙切齿道:“我当时没能把
小妹救出来,实是急昏了头了。她……真的可以信赖吗?”阿毛望了望他的伤势,只得
点了点头,道:“希望是的。她跟水仙姐姐很象,还说见过阿易。我核对过,她的话没
有前后不一致的地方。”阿燕舒了口气,道:“那我就先放一半心了。唉,真希望小妹
如她所言,平安无事。”
说话间,一只纤手已递过一些红红绿绿的海藻,抹在阿燕伤处,原来鲛人刚才
已又潜入水中,采了些海中药草。阿燕但觉伤口阵阵清凉,原先的疼痛已无影无踪,顿
时精神一振,看了看鲛人,勉强道:“谢谢你啦。”鲛人微笑道:“不用客气,也不用
勉强。你看看谁来了?”说着朝天边一指。阿燕循声望去,顿时大喜道:“黄信大叔?
是你么?”只见一只细长大鸟越飞越近,不一会便降落身旁,果然是一只翼展极大的信
天翁,头上还有几根金黄色的翎羽。
那黄信大叔见到阿燕,也是大喜,来不及说话,先抛下一片几近透明的极薄鳞
片,道:“好小子,你还没死啊!我老人家见多识广,提醒小白写封信给你,免得你去
傻乎乎地拼命,不料你就是性子急,还没等到我老人家,就给打成这样。这不,不听老
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阿燕和阿毛顾不得他嘲笑,急忙展读,果见这书信正是写在小白身上那片水晶
鳞上,千真万确。那水晶鳞本是小白父亲临死所赐的护顶天鳞盖,后来众伙伴发现其居
然可以永揭永有,不但丝毫不痛,而且每揭一次,小白就会长大一点,因此也就常常与
她揭鳞传书为戏。水晶鳞上面的,也正是小时候自己几个在山中玩耍时,悄悄约定的意
会纹理,只有小白意念才能书写,也只有自己几个才懂,别人根本无从假冒的。
阿燕顿时大是放心,继而又微觉歉意,对鲛人道:“对不起,鲛人姐姐,我太
鲁莽了。你这么漂亮温婉,一定心底很好,不会生我的气吧?”
鲛人笑道:“没关系。看见你们爱护妹妹,我很感触的,怎么会生气呢?何况
你还嘴巴这么甜?不过以后还是别惹我哥哥了。他脾气不好,容易激动,很容易失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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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四十一回
阿燕回想过去,也是暗暗心惊。当时自己急切,没有多想,但现在回想起来,
一路上那巨物确实极少还手,似是急着要赶去某一处,所以才无暇理会自己。现在看来
,其应该是听到了妹妹的求救,所以才没真跟自己打。待到后来,其已见妹妹无大碍,
随便出手,立刻便险些要了自己和阿毛性命。自己的确完全不是其对手,能在打斗中活
命至此,实是造化。
鲛人柔声道:“你其实受伤甚重,全靠一口气才支持到现在,还是先好好休息
一下,再做别想。”又转过头对阿毛道:“我知你们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讲,但还是先
好好休息休息,恢复下精力,再去彻夜长谈罢。刚才我哥哥传音说,这傻小子本事不大
,胆子却不小,居然敢招惹他,将来必有前途。只是别再让他看见生气。你总不想你兄
弟今天精力耗竭,日后没前途吧?若是话多,找阿美去,先别去招惹阿燕。”众人大笑
。阿毛正要顾左右而言他,忽然体内又是阵阵剧痛,较之先前更难忍受,只觉有物不仅
仅在脏腑乱钻,而且还似欲往全身游走。
鲛人忙拉过阿毛,切了又验,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面色越来越是凝重,道:“
肯定是异种蛊毒,而且是活蛊。我现在不知为何,心境难平,不能断定是什么蛊毒。你
先等等。”说罢又跃入水中,不一会又取出几蓬水草,道:“先吃下去,有镇痛之效。
还有,我那些散落浅水的鲛珠,光韵温柔,亦有暂时平复蛊虫发疯之效。但如何根治,
却还是得慢慢再想办法。嗯,对了,你们再等等,我去问问我哥哥。”
过了好一气,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鲛人却还没回来。阿燕心道:“难道她一
去不复返了?”
正转念间,忽然水面浪花巨涌,鲛人现出身形,道:“我哥哥也觉得此蛊奇特
,想要来亲自看看。但他不愿在外人面前多露形体,因此需阿毛入水就诊。别担心,有
我在,我哥哥不会伤害你们的。”阿美、阿吉、纳菲、阿燕都面面相觑,但见鲛人诚恳
,阿毛虽暂时痛被压制,可身体已似有些浮肿,甚至四肢都有些象是癫痫起舞之意,只
得放手将阿毛送至浅水中。
那水下巨物张口一吸,便将阿毛吸至身边。众人还没来得及啊出声来,那巨物
已飞快搭遍阿毛全身各处,继而又全数松脱,推回阿毛,自己似在沉思。鲛人也潜了下
去。过了好一会,水面忽然又是波涛巨涌,那巨物忽然跃出水面,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
,便已隐没黑暗中。
鲛人缓缓道:“我哥哥说,这肯定是被故意下的蛊,绝非自然染上的。他也没
见过这类蛊毒,只觉似有相识之意,但却又似是而非。其既非蛇蛊、蜈蚣蛊、蝎子蛊之
类,也非虫蛊金蚕蛊之类,更非桃花蛊、尸蛊之类。而且此蛊似极是顽固,不招惹时极
为隐蔽,一招惹时便猖狂无比。只是目前那放蛊之方,似乎还未想取阿毛性命,只是在
操练而已。”
阿美惊道:“这还只是在操练而已?”
鲛人点头道:“看来是。你看,蛊意一动,阿毛的身体便有学其运动之势,反
反复复,似有深意。若是想要取阿毛性命,定非如此。”阿燕倒吸一口冷气:“操练什
么?什么人这么恶毒?”
鲛人沉思道:“最可怕的,是要将中蛊者自身变成一只巨大之蛊,那时便如行
尸走肉,受其操控,比所有其他的蛊都要厉害得多。不过这么厉害的蛊,应是有灵性之
蛊圣,有王者傲气,并非能甘愿被人操控者。其施放必然极为艰难,亦极难伺候。放蛊
的除了对其伺候备至之外,必然还有心灵相约,引其憎恶中蛊者,才可真正发挥大效。
你看,现在那蛊圣傲气显现,操练已有些不易了。”众人看时,果见阿毛动作越来越小
,但身上皮下却有一处隐隐透出奇特的斑纹,似乎还在缓缓蠕动。阿美小心翼翼地触摸
了一下,那皮下之物忽然金光四射,但又倏尔收敛,连身形也消失无踪。阿毛的精神却
立刻好了许多,原先的微微浮肿也不见了。
众人吁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忽听阿燕低声道:“噤声!”众人一惊,只听阿
燕道:“附近似有老鼠。我上去抓它?”阿毛一听老鼠二字,顿时恢复了精神,道:“
千万别,让给我吧,你忘了我是猫出身么?嗯,别是先前那只沙鼠自己送上门来吧?”
阿燕笑道:“不是抢你的事,是帮你赶一赶,试试你我山中身手退步了没。你
我现在都有伤在身,还是合作下的好。”说着不顾阻拦,勉强腾身而起,飞舞一圈,忽
作势俯冲而下,果然逼起一只似曾相识的老鼠。阿毛大喜。那老鼠似是知道两边都有围
捕,极是犹豫,但身形极灵,饶是阿毛有好几个帮手,也连扑十好几次,才勉强扑着。
阿毛喘了几口气,道:“什么老鼠这么难捉?简直成精了。”那老鼠吱吱乱叫
,极是可怜。纳菲笑道:“这家伙太小太可怜了,不如放了吧。”
阿毛点了点头,正要放开,忽听鲛人喝道:“快说,谁派你来的?你究竟想干
什么?”阿燕等一惊,齐道:“什么?”鲛人忽将一根海草放在那小鼠爪端,海草立刻
便枯萎成渣,还有许多极细小的东西在蠢蠢而动。显然,其爪端不但喂有剧毒,还有金
蚕一类的蛊毒引子。
阿美大惊,正要发问,阿毛已安慰道:“别怕,我好像没被抓伤。”鲛人道:
“不,你其实已被抓伤了。只不过你体内乃是蛊毒之圣,你已被它看做独霸的禁脔,这
些外毒,反而进不了你的身体。”阿毛忙依指点看去,果见身上有些细微的爪伤,但居
然无丝毫疼痛,可见那小鼠爪上,可能还有极厉害的麻药。
阿毛顿时怒从心头起,恶狠狠地瞪想那小鼠。老鼠天性最怕的就是猫,这下见
阿毛识破一切而且发威,顿时吓得半死,求道:“别吃我,别吃我,我也是被逼的,被
逼的啊。”
原来,彩谷中之狈后来又想绑架花花挟持野猪群,却过于托大,被花花之父发
现,导致狼群损失惨重。狼群迁怒于狈,狈遂亡命天涯,居然也来到此地,结识了本地
豺群。他得知此地豺和狼对虎豹一族恨之入骨,知这鲛人之兄乃是虎豹之族的保护神,
又得知鲛人在左近,立刻计上心来。他们联合虎鲸围而不攻,一来可逼其落泪变成鲛珠
,日后向金丝猴买诱惑圣品,二来也逼其发声召唤其兄。同时,暗中集结大批豺狼,并
备上长期豢养的这只千挑万选的金刚鼠,威逼利诱之余,再喂上多少年积累下来的最厉
害的毒药、麻药、蛊毒,务必要在众豺狼拼命、吸引鲛人之兄发威时,从鼻孔钻入其兄
肺腑,从而不费吹灰之力,便咬死这无法战胜的最大敌人。
而虎鲸之类本来自命海中霸王,连鲨鱼都被压服,却又偏偏有了鲛人之兄比自
己厉害,如何能甘心?因此对这计策也一拍即合,与豺狼配合得天衣无缝。可惜的是,
阿毛、阿燕皆是天生的捕鼠能手,早在山中便常以此嬉戏,阿燕又无意中将鲛人之兄逼
得多走海路而非陆路,终于导致此计破功。
大家听得如此,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此地光秃秃一片,半根草也没有,鼠类
既无可隐藏,亦难以觅食,如何生存?况且四面又这么多豺狼密密麻麻,若非得以默许
,这小鼠又如何能出现在此?看来,那么多豺和狼居然能合作无间,自己也居然真能守
得住着浅水湾,乃是因为豺群和狼群本来就没想攻过来。
鲛人见这小鼠可怜,道:“看来,这小鼠所言非虚。既然没有出事,那么就截
断其毒爪尖端,放它走吧。”
众人点头称是,刚放走小鼠,忽然身侧又是一声巨响,已听那鲛人道:“我哥
哥回来了,似有心得,准备一试。阿毛,你再到水中来吧。”众人都是心头一惊:“枉
我等都自称机警,可如此巨物能这样来去无声,直至入水出水才觉,真是可怕。”
阿美急道:“不能随便乱试的……”鲛人道:“这不是乱试。我哥哥知道麒麟
谷所在,他是从那里采到的灵药的。若是那里的灵药都治不了,还有什么可以可以治的
?”阿燕忽然心头一动,道:“对了,听信天翁他们说,你哥哥好像自称麒麟?”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阿美和阿毛更是惊奇得说不出话来。鲛人却点了点头,
道:“正是。我哥哥与兽族渊源极深,不会暗算兽族小辈的。”见阿美还是有些担心,
又道:“有我在这里,你放心好了。我哥哥虽然脾性偏执暴躁,但大事上也还是恩怨分
明的。你们救了我,还无意中帮了他忙,他怎么会去害你们呢?”
众人依然一时难以决定,却听阿毛道:“我相信他。我依稀看到他身形确实有
些似虎似狮,也许真的就是我们同宗前辈。况且他与我本来也无仇有恩,何必害我?再
说了,这越拖越不是个办法,需要早点解决才好。”说着将身一跃,已至那麒麟水涡边。
那麒麟将诸多奇形药草摆放阿毛身边,忽然怒吼一声,已和着海藻揉成一团,
接着也不管呛不呛着,直灌入阿毛体内。随后,那麒麟将头抵至阿毛额间,身侧海水渐
渐冒出无数细密气泡,显是在缓缓运化元神。
忽然,那麒麟一尾将阿毛弹开。鲛人急忙迎上前去,问道:“怎么了?”那麒
麟哼了几声。只听鲛人道:“那是不是没办法了?”那麒麟冷笑数声,却将阿毛和自己
巨头重又归位,水中气泡更密更急,连海水都热了起来。
众人紧张地看着,忽见那麒麟天灵盖处隐约现出一个金红色的小小活物,缓缓
度入阿毛体内,从頭颈开始,四处搜寻。突然,另外一个形貌可怖的金红小活物,也无
中生有般从阿毛体内现身,似是被这正在搜寻的活物所发现并激怒。二者对峙一气,忽
在锁骨两侧战作一团。
过不一会,战影忽分。那被发现之物似是不敌,霎时藏入胸部深处,没了踪影
。那搜寻着的活物有条不紊,继续向下慢慢寻找,每搜一处,便留下红云一朵,似是步
步为营。渐渐地,搜寻之物已迫近心窍,似是想入心搜寻,但一试之下,却突然闪电般
离开阿毛身体,回归麒麟丹田本位。紧接着便是一声极悲愤的怒吼,浪花飞溅中那麒麟
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昏迷不醒的阿毛,和追上去焦急呼唤的鲛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好一会,才见鲛人重又回来,但神情
却极其哀婉,问之良久,才终于缓缓说道:“我哥哥说,他不想给阿毛治病了,因为他
进入了阿毛的心窍泥丸宫,却发现阿毛居然有一颗人心。我哥哥,他最恨人了。”阿吉
奇道:“你没告诉他阿毛是由人养大的?”鲛人道:“我告诉了,他虽不喜,但还是愿
意看在我的份上帮忙。可是,这下他发现阿毛之心居然也是人心,这令他无论如何无法
忍受。”
阿燕慢慢道:“爷爷奶奶是真心把我们当孙子养的,我们有人心,自也不奇怪
。人心没什么不好啊?你哥哥为什么这么恨人?”鲛人垂头道:“你们别问了。我哥哥
幼年时候曾受人荼毒,惨烈异常,至今一说起便会禁不住发狂。今天他没杀了阿毛,已
是看了我的情分了。”
阿美望着尚未醒来的阿毛,哭道:“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鲛人摇头道
:“我也没办法了,只好先听天由命,看他的造化了。唉,真是对不住。”
阿燕拍了拍阿毛,见他已苏醒了过来,只还甚是委顿,遂转过头来对鲛人道:
“没关系的。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哥哥。阿毛小时候在人世间流浪过,我们也都
上过人的当。也难怪你哥哥恨人入骨。”
阿毛已知情形大半,见鲛人歉意的样子,心头反而豁达起来,也道:“没事,
鲛人姐姐,这事怎么能怪你呢?我自从上次遭了陷阱,就想着只要能逃脱出去,就是天
大的幸运了,哪里还敢想别的。可是如今,我不但逃了出来,还从你这里得知了兄弟姐
妹们都还平安的好消息。这可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喜出望外,我哪里还有什么抱怨呢?”
他顿了顿,又转头对阿美道:“阿美,别哭,这世上谁能不死?况且我又不是
马上就死,你哭什么?我还答应过你五舅,要把你送回去呢。大丈夫言而有信,我怎么
能在那之前死呢?只是你是想现在就回去呢,还是想先去看看那狮虎兽是个什么样,再
回去呢?”阿美哭道:“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还能去那里?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
陪着你。”
阿毛摸了摸她头,正要安慰,许久没说话的信天翁忽一拍大腿,叫道:“不对
,你们应该去,应该去西边,那里或许有希望。”众人还没来得及问话,已听他道:“
我不是说笑的。东边热土,有金丝猴最聪明,可惜只想着害你们,指望不上。我听说西
边这片热土,也有狒狒长老,见识不在金丝猴之下。你们何不去求他试试?”
鲛人也喜道:“对,对,我也听我哥哥说过,那里确实有狒狒长老,擅治疟疾
等怪病,只不知道怎么寻找。”阿吉道:“不怕,纳菲就是在那边生活的。我们一起去
,或许能找到的。”
阿燕皱眉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们还是快动身吧。不知道有没有什么
大概方位?我先飞去大概看看,也好缩小范围。”信天翁望了望天际,摇头道:“你还
是别去了,你人生地不熟,还不如我去。再说了,我看你还有别的事缠身……”阿燕正
要说话,忽听一个声音从空中喊道:“大哥,大哥!阿燕,阿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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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 第四十二回
众人望去,果见一只白翎信天翁从天而降,甚是惶急,还没落稳就急道:“快
,快,快去救小白!她被逼到仙人掌沙漠去了!”众人无不大惊。那白翎信天翁道:“
阿燕,你妹妹在那里又被逼婚,一路逃到海边的仙人掌沙漠,才又被发现。我找来你的
秃鹰兄弟,想要救走她,可是她谁也不相信,只相信你们,一定要你们去救她,她才肯
出洞。现在还在苦苦撑着呢。这是她的书信,你快去吧!”阿燕等心急如焚,展开一看
,果然惶急无限,只是写着:“快来救我!”
阿毛奋力提起精神,叫道:“阿燕,你快去,不要管我。我现在实在帮不上忙
,你看看能不能找到阿易还有阿黑,要是看到了,千万叫他们一起去。放心,我会没事
的。等我好了,就算游泳,也要过去帮你忙!”阿燕望了望他极力撑住的样子,只得咬
了咬牙,腾空而起,远远声音传来:“阿毛,你多保重,我先去了!”白翎信天翁也腾
身而起,喊道:“我会照顾好阿燕的,你们放心~~”话音未落,身形已消失在云雾中。
鲛人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险些垂下泪来:“这也是人心啊。人心有坏也有好
,哥哥,你来看看就知道,这也是真正的人心啊。你又何必那么偏执呢?”
黄翎信天翁道:“现在治蛊毒要紧。我会飞,可是他们怎么办?硬从沙漠中穿
过去么?那样太绕远也太危险了。”鲛人忍住泪水,忽然跃入水中,似在召唤什么。过
了不久,一只巨大的鲸鱼现身身侧。鲛人道:“别怕,这是一只须鲸。它性情平和,不
咬人的,可带你们抄近路到西荒。”
阿毛望着远方,喃喃道:“阿燕,想不到你我兄弟,一聚即离,连叙几句话的
机会都没有。你究竟碰见了多少艰险,多少苦痛?”
原来当日他们几个被一网打尽后,阿燕也是许久才醒过来,满头满脑昏昏沉沉
,无论如何也感知不到半点同伴们的迹象。无数次徒劳之后,阿燕只好暂时放弃,每日
随着搬运自己的箩筐上下颠簸,循着微微透入的光线辨别日夜晨昏。
如此不知过了几许时日,终于有一天,阿燕还在迷迷糊糊中,忽觉强光刺目,
原来箩筐已被掀得大开。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将他硬架出来,周围更围着一群人在评头论
足。不久,一位衣饰极华丽之人似是出了最高价。随身的几名青衣奴仆不由分说,便将
一块黑布罩在尚云里雾里的阿燕头上,将其带走。
又不知过了多久,黑布解开,已到了一处炬烛高烧、处处贵气之所。那名贵公
子一招手,便有几名驯鸟奴仆过来,一手拿着美食,一手拿着荆棘尖刺,便要调训。阿
燕一则头晕脑胀,二则痛恨双脚被绑,拒不吃喝。
一名奴仆并不生气,反而笑道:“公子眼力不凡。此鸟看起来虽似是只大燕子
,但却又有些鹰隼傲气,真是难得。”那公子得意道:“我玩鸟这么多时日,哪那么容
易会走眼?这家伙似燕非燕,似鹰非鹰,性情当在其间,既有神骏,亦非狂暴,适合娘
娘把玩。而且它似是被人豢养过,等精神好些再看看。若能立刻听话,那我们连调训都
能省了。”
众奴齐声附和吹捧中,阿燕也渐渐恢复了些精神,开始四面打量,思量逃跑之
策。忽然爪下横枝忽动,一名鸟奴已将其举起,呈给那贵公子。那贵公子点了点头,忽
一把捏住其脖子,另一手将其双翅大力揪起。阿燕顿时全身有如被扯裂开来,疼痛无比
。那贵公子探手翅根,笑道:“嗯,不小,不小。”说着将臂一伸,道:“放开它一下
,看看会不会自己知道停过来。”话未说完,忽然抽身急避,捂着脸的一侧,怒叫道:
“岂有此理,竟敢啄我!叫厨房来收拾它!”
阿燕还没定下神来,几名鸟奴已扑过来按住,几下便已捆得结结实实。紧接着
将其拎起,不一会便丢在了一处柴房中,里面到处堆满食物柴禾,地上灶台上烟灰遍布
,污水横流。咣当一声,门已关上,只剩下从外面透入的昏暗灯光。
阿燕回过神来,渐渐适应幽暗,心头兀自难平:“这是什么混蛋,如此粗暴横
蛮,还想我听他话?”正自气喘,忽听旁边一个声音道:“唉,又多一个了,又多一个
了。”阿燕转头看去,果见那边一对半黄不黄的眼睛无力地瞪着自己,乃是一只芦花鸡
。再看旁边,还有数十只大大小小的鸡鸭,横七竖八躺在那里,虽都还活着,但个个有
气无力。
阿燕涩声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那芦花鸡冷冷道
:“这还用问吗?这里自然就是我们的沐浴之所,登天之地了。你这家伙,似乎并不是
鸡鸭之类,怎么也沦落到这里?”阿燕垂头道:“我啄了那个家伙的脸。”
那芦花鸡一怔,道:“什么?此话当真?”阿燕甩了甩嘴,道:“正是。他们
本来要把我送给一个什么娘娘的。”
那芦花鸡久久望着他,忽然大叫道:“好,好!真解恨,真解恨!兄弟们,姐
妹们,快来看看,这里有个帮我们解恨的家伙!”众鸡鸭本来都被捆绑得半死不活,可
听此一言,全都奋力咯咯嘎嘎,挣扎着向这边望过来。
阿燕还没反应过来,忽听一个声音怒吼道:“吵什么?吵什么?是黄鼠狼来了
,鱼鹰来了,还是又皮痒了?”
阿燕一怔,只见墙脚忽然跑出来一只硕大的白禽,红掌撑地,红冠竖顶,正昂
首挺胸地怒视这边,乃是一只大白鹅。众鸡鸭本来群情激奋,可那大白鹅一出现,顿时
都吓得一个个趴回地上,大气不敢出。那大白鹅巡视一圈,眼光落在了阿燕身上,高声
亮气喝道:“你这小子,是哪里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没向大爷我先打招呼?”
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阿燕心头极度反感,但见其极显身高体壮,身边鸡鸭
如此慑服,心下也有些担心,不愿跟其起冲突,便道:“我是一只燕子,是因为啄伤了
人,才被放进来的。”那大白鹅一呆,笑道:“你啄伤了主人?你没说笑话吧?”阿燕
道:“真的。”
那大白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许久,奇道:“嘿嘿,这个世上,居然还有比我胆
子还大的?今日还真是开了眼哪。”阿燕听他语气似有不善,不知何意,只得闭口不答。
果然,那大白鹅环顾四周,见群鸡鸭都在望向这里,清了清嗓子道:“这里是
我的地盘。你既被流放至此,便当认我为老大,先磕上三个响头。”阿燕道:“我从不
向别人磕头的。”那大白鹅拿眼瞟向旁边一只鸭,那鸭立刻道:“快磕头吧。要是不磕
头,黄鼠狼来时,鹅大哥不会罩你的,你连明天都熬不到。”另一鸡也道:“是啊,好
汉不吃眼前亏。就算黄鼠狼不来,鹅大哥也不会放过你的,你马上就会被啄得生不如死
啊。”
阿燕见那大白鹅神气非常,没有任何捆绑,显是人为派来帮忙看守这些厨房活
物的,甚至连神态都和那贵公子有三分象,心下更是说不出的厌恶,冷笑道:“我反正
是快死的命了,早死晚死几个时辰,又有多大关系?何必去向一个朝人磕头的家伙磕头
?”那大白鹅大怒,厉喝一声,身躯便如一座白山般扑上,疯狂怒啄。阿燕早知必死,
也已豁出去了,奋起全身力量摆扑反啄。一黑一白顿时战作一团,满屋子羽毛乱飞。
眼看阿燕渐渐不支,屋门忽然大开,几名奴仆冲进房来,大叫道:“不是黄鼠
狼,是大白在跟什么东西打架。” 众人急忙七手八脚将他们分开,再看那大白鹅,虽
占上风,但阿燕毕竟嘴尖得多,极力反击之下,大白鹅头上身上也颇挂了几处彩,白毛
之上甚是显眼。
一名膳奴道:“这什么野鸟,没几斤肉,居然能把大白打成这样?” 另一人
沉吟道:“这狠劲简直都能比鹰了。看来,其虽不能供奉闺阁,用来打猎倒是大有希望
。公子的气消了没?”一人道:“还没呢。”那人道:“那就先等等,等到明天吧。此
物稀奇,花了我们一大笔钱,杀之有点可惜。公子毕竟也喜欢猎鹰,若能物尽其用,总
是好事。”
果然,阿燕当夜被提出厨房,放入了另外一处略显神秘肃杀的地方。阿燕受伤
其实远比那大白鹅重,更兼精力褪尽,这一安顿下来,立时困倦涌起,昏睡过去。过了
好一气,阿燕才终于又醒了过来,直到这时,才觉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但满园深重诡异
的肃杀气氛下,一时间也只好先咬牙忍住,生怕发出声音来。
良久,阿燕才算终于熟悉了些环境。原来此地比厨房大是不同:四面半点杂乱
的堆物也没有,但却有许多横横斜斜、粗细不一的绳线一类。近处远处,一个个射箭用
的草标,甚是显眼。
阿燕心想:“看来,这就是那人口中的驯鹰之地了。不过怎么没看见多少抽打
用的荆棘?莫非这里宽松许多?”一想到这里,阿燕顿时心头大宽,轻松了许多。他四
面仔细望去,果见大小不一的几只鹰隼之类的鸟,正停在墙壁伸出来的真真假假的树枝
上,只是大都毛色斑驳,与墙壁诸物几乎融为一体,自己开始时居然没有注意到。
阿燕小心翼翼地朝一只最近的鹰喊道:“喂,喂,我叫阿燕,你是谁?”那鹰
本来如泥塑木雕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闻言忽然猛转过头来,双目圆睁,恶狠狠地怒
视着阿燕。阿燕吓了一跳。那鹰瞪了他一气,却无丝毫回话的意思,只忽又转回头去,
继续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阿燕又试着朝另外几只鹰喊去,得到的回应更是冷漠,简
直就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阿燕无奈,只好自己也学他们的样,想要干脆放宽心神,睡上一觉再说。不料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两人说说笑笑走了进来。一人道:“那敢跟大白打架的家伙在
哪?既然要训,那就趁早。不日公子就要鹰猎了。”另一人道:“就是这个。嘿,要睡
着了?”阿燕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被一只细细的棍子捅了几下,又痛又怒中睁眼一看
,果见两人正嬉皮笑脸望着自己。
一人点头道:“嗯,果然有点鹰隼之气,只可惜样子差了点。不过还值得一驯
。”另一人一杨手中的棍子,笑道:“没错。你看,他还想啄我呢。要不是绑住脚了,
估计已扑了过来。”先前一人道:“既然它现在精神很差,那便是事半功倍的最好时候
。来,你我配合,早点干完,早点领赏爽快去。”阿燕正在戒备,那二人却并无新的要
捅的样子,反而放下手中食盒,摆上了几样小菜,一人一盅,不急不慢吃起小酒来。
阿燕甚是奇怪,但见二人并无新的威胁动作,困意不免又开始慢慢袭来,一晕
头便又要睡着。不料他头还没来得及歪过去,身体立刻又一阵剧痛,急忙睁眼看去,只
见一人笑眯眯地抽回那根细棍,重又回去桌上吃酒。阿燕气极,双翅摆扑,全身奋力,
简直恨不得将这两人啄个满头包,可死活也脱不下脚环桎梏。那二人连正眼都不看过来
一下,完全对自己怒气无视。
不一会,阿燕终于又精疲力竭,困意铺天盖地袭来,忍不住又想睡去,可却又
立刻被捅醒。阿燕气得发疯,怒火万丈,再次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报复,但依然徒劳无功
,反而连全身筋骨都似要散脱无力。如此反复许多次,每次阿燕即将睡着之时,一人便
会将其捅醒,每次都让阿燕气得眼睛冒火,七窍生烟,心神俱疲,又累又饿,却又始终
无可奈何。
许久之后,阿燕简直觉得自己都麻木成神经质了,已开始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实
,什么是本能的想象和反应;甚至在自己即将睡着的时候,即使还没有被细棍捅,也会
下意识地全身一震,本能地苏醒挣扎。那两人注视着这一切,脸上奸笑之意越来越浓,
似是一切都在朝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在走,一切尽在掌握中。
又许久之后,阿燕终于完全支持不住了,不但精神已被掏空耗竭,神志不清,
简直连体力都已被耗竭,扭个头都费力无比。这时,忽然一只碗碟伸至面前,里面乃是
食水。阿燕根本无暇去想,本能地便想伸头吸啜,但却又忽然怒气上来,便想要将其一
把掀翻。然而还没来得及动,那碗碟忽又消失,紧接着又是如前的折磨。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阿毛简直觉得自己完全崩溃了。他只觉时间似已成了一
条无穷无尽的巨蟒,正在缓慢、坚定而又有力地绞杀着自己。他已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
少轮折磨和食水,只知道自己已完全丧失了对自身的控制力,所有神智都在一片混沌中
漂浮,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等阿燕再清醒过来时,那两人已不知去向了,外面天色也已大亮。他努力想定
定神,细想本来的经过,却总也记忆不清,只得放弃。他心头更是疲劳之极,连情绪都
无法支撑起来,更谈不上恨与爱,只觉得世界出奇的冷。
就在这时,门忽然又开了,那两人又向自己走了过来。阿燕本来浑浊的神智突
然间变得无比清醒,怒火万丈之下,简直恨不得将这两人活吞下去。那两人见他样子,
皱眉道:“还欠点火候。看来还得再熬几天。”
接下来,阿燕不知道又承受了多少轮更为惨烈的折磨。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
,只觉全身每一处骨节都被灌注了痛苦,世界更是加倍的冷漠、可怕和无趣。他定了定
神,缓缓向四面望过去,四面的鹰居然也回望过来,彼此之间,都是冰冷得可以杀人的
目光。
?
I***i
发帖数: 14557
7
赞!
(有几处名字写混了,阿易阿燕写成了阿毛)
b**********d
发帖数: 621
8
哈,多谢指正!赞眼尖:)

【在 I***i 的大作中提到】
: 赞!
: (有几处名字写混了,阿易阿燕写成了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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